33 我把手机翻盖顶住左脸颊慢慢折合,几乎与翻盖扣上的啪哒声同时,尚在我耳 边的手机叮铃铃响声大作,着实吓了我一跳,连忙打开盖向那小小的萤屏看去。 看清那个号码后我连忙揿下了接听键:钟立秋,有话请讲。 怎么回事啊立秋?你的电话怎么总要不进去! 那边口气显然带着很大的不满。 我压着不屑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说,是这样的冯局,我想老婆孩子了,给家里打 了个电话,聊得久了点。 别怪我说你啊立秋!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汇报一下? 哦,这次异地取证是江大队负责,好像轮不到我汇报吧? 你!钟立秋,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听着这话,我心中的火气腾的升起,可我依然把声音放得很沉稳:哦,冯局, 你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我除了知道我是我自己的外,还知道我是老婆的丈夫,儿 子的父亲,别的我还真没想过。 说着,我那个气啊,心想:看你个鸟鸡巴样啊老冯,钟立秋跟你干了十多年, 啥毛没捞到一根不说,还和长征路上的红军炊事员似的背了口黑锅!你自己不是也 被徐映川那老王八蛋给日得和个皇军慰安妇似的?只会冲着下属发火的领导和只会 对着老婆孩子耍威风的丈夫一样,裤裆里那鸟玩艺儿早就多余了,挥刀自宫吧你! 抱着孩子走丈人家——显什么鸟能啊你!恶心死了我了,我呸! 你……好好好立秋,我知道你有想法,你有情绪,等回来后咱们再慢慢谈。我 打电话给你,不是要和你吵架的,我想问你——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 冯局,首先声明,我没有想法,也没有情绪,所以回去后我也不想和你慢慢谈。 你既然问到了我就向你汇报,工作进展得很顺利。 你!钟立秋,你有点政治头脑好不好! 别!尊敬的冯局,你千万别和我谈政治,我不懂政治,我只知道我是个警察, 是个刑警,我只会尊重事实,查清案件真相。呵呵,政治——让嫖客们去搞吧! 好好好,钟立秋,我知道你记恨着我了,我无能、我窝囊,好了吧!可你也得 替我想一想啊立秋!我心里没有气?我又去记恨谁去!咱们局里的人和事还有比你 更清楚的?立秋,我是快退休的人了,我非把刘香香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图的 是啥?一方面是维护法律尊严,另一方面我是要树个正气!让他们看看到底是不是 邪不压正!你,就算你帮我了立秋,就算帮你这个无能的老领导了! 说到最后那句话,冯局的嗓音中明显露出了苍老的沙哑,我仿佛看到了他那头 花白的头发、瘦削的身躯和因长期忍辱负重而过早爬满额头的皱纹。蓦然间,鼻子 竟隐隐一酸。 对不起了冯局,是我不好,我这该死的性格……我跟你十多年了吧,从你当科 长时我就跟你干……我正式向你道歉了冯局,同甘共苦的老领导……老哥们。 唉,别说这个了立秋,我了解你,也理解你。我也不好,知道你的脾气,我不 该开始就对你发火的。 好了冯局,咱们都不说这个了。我这边进展得确实很顺利,那个给刘香香提供 200 万贷款的杨光家证实刘香香明知那张汇票是假的,证得很扎实,绝对翻不了, 请相信我钟立秋。 太好了,太好了立秋……你不知道啊,他太欺负人了。 出什么事了吗冯局? 是,是的。大约半小时前,我和徐映川几乎同时接到了看守所的电话,说刘香 香在号子里哭着闹着要求提审,点名向你钟立秋如实供述自己的问题,可你怎么能 有分身术?就想把这事拖下来等你回来再审,徐映川步步紧逼,冠冕堂皇地说这么 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提审?非要我把你找去提审不可,没办法我只好说我无法找到 你,他就派周通领着人去了,还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能因为哪个人不在就不干 革命工作了,你说的不错,他真是个流氓,政治流氓啊…… 那你为什么不通过市局张副局长或梁支队长阻止他呢? 我找了,可一个都没找到。唉,关键时刻怎么就找不到人了呢? 呵呵,找不到正好。 冯局显然已反应出事情的微妙,他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天助我们,天助我 们啊立秋! 恩,等着看好戏吧老哥。 冯局没理我的茬,像在自说自话:……不对啊立秋,助我们的怎么会是天呢? 是你,是你钟立秋,是你的才能,你是我……好样的小兄弟!好了立秋,休息吧, 好好睡一觉,去吧,去吧…… 挂掉电话后我觉得很累,手机都懒得放回腰间,同时觉得口干舌躁,就攥着手 机向总台上的服务员招了招手,窈窕的女孩穿着可体的职业套装走在镜子般的地板 上向我展露一脸阳光般的微笑,我突然觉得世间有此一景,人生就挺美好,累点苦 点委屈点也都值了。我也微笑着请服务女孩给我泡了杯茶端过来,慢慢喝了几口后 我靠在沙发上闭起眼睛。 我不愿意再想有关工作上的任何事情,我只想做一个梦,梦见一栋童话般的小 木屋座落在凄凄芳草地上,阳光透过浓密的松柏树叶照得地毯般柔软的草地如歌如 诗,我希望阳光代我热情地抚摸少女们五彩斑斓的裙,我愿看着她们无忧无虑的嘻 戏,直至世界定格的那一刻…… 眼前倏地一暗,我轻轻睁开眼睛,是琳琳玲珑的身躯遮住了打在我脸上的灯光。 我笑了,尽管无声,却是发自心底的笑了。 琳琳也无声地笑了,眼睛笑得像月牙儿,因为背光,我看到了她满口的小白牙, 好醒目。 琳琳向我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我握住了,并顺着她的拉力站了起来,起 身时我看到总台上那个女孩晶亮着眼神看着我们,没有避讳或好奇,一派坦荡的明 媚。 琳琳牵着我的手来到厅角一张宽大厚实的双人沙发边拉我坐下来,刚刚坐稳就 把她洗过后还没干透的小毛头靠在了我的胸前。 我伸出左臂揽住她小巧的肩。 怎么知道我还在这儿的琳琳?打我电话了是吗? …… 你的心跳真有劲,老钟。 恩,好听吗? 好听。 好听你就乖乖地听吧丫头,它早晚有不跳的时侯。 俺不让你说这样的话,俺求你了,别说,老钟。 好啊丫头,老钟不说。 多可人的小丫头啊,柔情抚得我心痒痒的,筋骨软软的。我伸手揉摸她的头发, 她的脖子,她的圆圆的小下巴。 我给你唱歌听吧琳琳。 恩。 我把脸颊贴在琳琳头发上轻轻唱起来:翠竹青青哟/ 迎霞光/ 春苗出土哟/ 迎 朝阳/ 伴着风雨长/ 挺拔更坚强…… 琳琳抬起头看着我,嘴越抿越紧,眼中渐渐盈满了泪:你……你哭了老钟…… 哦,琳琳……我一边抹着眼角一边强挤出笑容说,没啊琳琳,我眼睛有点累, 呵呵,我没哭,我哭什么啊?明明是你哭了嘛,呵呵。 你,你骗人!你就是哭了你……你想起往事了,你想刘香香了,你…… 琳琳!我单臂把琳琳搂在胸前,琳琳,好孩子,善解人意的小丫头……我…… 是想起往事了,想起我和香香拉着手一起唱这首歌时的情景了,那是一部叫《春苗 》的电影里的插曲,那电影后来变成毒草了,据说是和“四人帮”有关,那时我们 还小,不懂这些,只是觉得那歌好听,就学着唱。那时我和香香都还是小学生,我 们穿着白衬衣、蓝裤子,扎着红领巾……怎么想怎么觉得那时的天很蓝,水很清, 太阳很亮……呵呵琳琳,看来我是老了,经常莫名其妙地想起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哦,琳琳,你说刘香香这会儿在干嘛?她,她会想我吗? 说着,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冯局对我说的场景,香香扳着号子门上的铁窗哭喊着 找钟立秋。为什么找我?因为我是和她共同度过少儿时期的秋子,在我们共同的青 春里还有过一次使我们永生难忘的亲密接触。 琳琳说,会的老钟,你说过感情是互动的,你想她,她肯定也想你了……俺刚 才也想你了,你想俺了没? 想了琳琳,我想你在青青草地上穿着花裙子捉蝴蝶呢…… 恩,俺信你了。从回到房间俺就给你打电话,可怎么也打不通,老占线。你给 谁打的电话啊,那么长时间,不会是给俺苏姐打的吧? 哦,不是。是给……我骤然想起静儿说她找了个人帮她表姐的忙,想起她迫不 急待地想见我一面,想起她说有些事情要和我面谈,想起她因手机铃响挂断电话前 的那句“早点见我!”我的脑海中突然白光一闪,完全的光明等于黑暗,我已看不 清琳琳的脸,我轻轻把她的身体扶正,打开手机拨叫了一组号码:忙音。 我又快速拨叫了另一组号码:也是忙音。 我操!我感到我的心在疯狂地上蹿,瞬间就到了嗓子眼儿。 我缓缓合上手机盖,提起的那颗心也随着那盖儿慢慢落回原位。刺激,太他妈 刺激了,刺激得我站起身来四处观望,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撒泡尿。 记得我学龄前时撒尿有个爱好,先是憋,憋得差不多了就找个屎壳郎、金龟子 那类有着铮亮外壳的小虫做目标,目标一经确定,就撤出一米开外掏出鸡鸡,架得 高高地对着那虫进行扇面扫射,看着那虫在我映着太阳光谱抛物线的冲击下狼狈地 翻转打滚,我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兴奋膨胀如我那高昂的水龙头,一边扫射一边 振振有词:操,叫你冒充小轿车!操,叫你冒充小轿车!哈哈哈哈…… 你这是干嘛呢老钟?是琳琳在问,并伸手拽着我的衣角晃。 我呵呵笑着坐下来,轻快地在琳琳脸蛋儿上抚摸一下,没干嘛啊琳琳,就是突 然觉得活着太有意思了,太太有意思了,嘿嘿。当年老人家说,与天斗与地斗与他 妈的什么什么人斗,其乐无穷。哈哈,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呐! 你说什么啊老钟,俺听不懂耶! 我笑得更开心了,一边笑一边说,听不懂不要紧啊琳琳,你还小,等你活到我 这年龄就什么都懂啦。不过也难说,有些人永远童心不泯,比如我,喜欢玩,越刺 激越想玩。呵呵,就像被人封为痞子作家的王朔一篇小说的题目那样,玩的就是心 跳。 恩,俺也喜欢他的小说,逗。 呵呵,年轻的时候我几乎见了他的作品就看,现在回过头去想想也记不得他写 了些什么了,除了记住了他这个题目,还记住句话,大意是:别逼我,逼急了我当 作家去,我都到了当作家的份上了,您就饶了我吧!哈哈,精彩,忒他妈的精彩啦。 这里面好深的含意呢琳琳,一是写作属于很私人化的劳动,不用求爷爷告奶奶,过 去是一沓纸一支笔就行了,现在是往电脑前一坐就行了;二是有成就的作家大多是 被逼出来的,忘了哪位大师说的那句愤怒出诗人就是这个意思。琳琳,老钟能当作 家你信不?如果当不了就是还没被逼到份上,真到了那份上老钟准行,呵呵。 琳琳眨着眼睛说,俺信,俺这可不是奉承你,就冲你这么能白话俺就信。对了 老钟,哪天你把你贴文章的网址给俺行不?俺真想看看,你别老和俺开玩笑啊。 我说行,抽空我把那网址给你拷张软盘,我写老多了。 恩,说话算话。 算话算话,呵呵。哎,琳琳,我问你个问题,你可得给我说心里话,说你的真 实感受。 恩,你问吧,只要别让俺太难为情就行,你太坏了你。 呵呵,咱俩谁和谁呀,还有什么难为情的? 丫头的脸忽的红了,显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去你的啊,说着说着你就坏上 了。 我说这次保证不坏了,诚心向你讨教呢。 哼,又开始耍俺玩了。 没没,是真的琳琳。 那你就问呗,一个劲罗嗦什么呀。 呵呵,琳琳你告诉我,除了那种傍大款的、想找海外关系的和那种想靠权势成 自己事的外,这漂亮女孩儿为什么都喜欢找帅哥呢? 切,这种破事你还用问俺?耍俺玩吧你就。 不不,我真是想听听你的感受。 恩,俺觉得吧……琳琳看着我不放心地沉吟了一下,见我一脸真诚就说了下去, 俺觉得吧,第一是为了虚荣心,找个帅哥在家人和亲戚朋友面前都体面,第二就是 为自己了,帅哥看着让人舒服呗,和你们男人一样,没有哪个女孩愿意找个恐龙的, 那多吓人啊。 呵呵是啊,生孩子不叫生孩子,那叫下人。 去你的,又胡说。俺不和你说了。 别别,我再问你,看着帅哥你哪儿舒服啊? 俺不告诉你,坏蛋! 哈哈,不告诉我也知道。 那你说。 哪儿都舒服是不?呵呵。 恩。不过仅是个帅哥也不行,还得脾气性格合得来,要有阳刚气,有幽默感, 有进取心什么什么的,嘿嘿。 哟嗬,事事还不少。 当然了,你以为只有你们男人花心啊,女的也花心耶,人家都说俺就是看花眼 了到现在才没找到男朋友的,呵呵。 别慌琳琳,你才二十四岁,嫁人的事绝不能勉强。 唉,要是俺有个同龄人和你这样就好了老钟,俺就是反过来追他也得把他追到 手,呵呵,不知道吧老钟,俺很勇敢耶。 哈哈,你是想开了啊小丫,该追不追也不对,省得死要面子活受罪啊。为什么 喜欢我这样的呢?我帅吗? 切,你个脏样吧你!你不是帅,你是坏,不过坏得挺可爱,幽默啊,有情趣啊 ……呵呵美吧你就,臭德性。 哦哦,你晕死我了琳琳。我不和你们年轻人比啊,你拿我和江大队比比,我们 两个谁帅? 恩……要说帅吧,我看差不多,他个子也不矮,得有一米七八吧?长得还好, 白白净净,五官端正。可你们两个的气质不太一样,他显得很儒雅,很宽厚,话不 多可让人感觉很温暖,很有安全感。你就不是了,浑身上下都带着股子匪气,特别 是你那两只眼睛,老盯着人看,和会透视似的。记得俺才来咱单位的时候,被你看 得老不自在啦,就像那话说的,你的眼睛能剥掉人家的衣服,没羞啊你。不过接触 多了吧,觉得你人挺真诚的,再看那眼神就变了,挺有爱心的样子。还有,俺曾见 你流了两次泪,一次是初审刘香香时,一次就是刚才,眼泪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流下 来了,这么一个又坏又霸气的男人那样流泪很招人疼,很震撼,说明你内心很细腻, 很脆弱,恩……就是这样啦。 呵呵,我明白了,有一种没羞叫真诚,有一种脆弱叫震撼。呵呵再问你,你喜 欢哪种类型的呢? 你说哩?俺,俺都快给你害死了……不过俺是没过多接触过江大队那样的男人, 在一起时间久了说不定俺也会喜欢上他呢。嘿嘿,受你影响,俺也花心啦。 我心中一紧,好嘛,势均力敌。这玩起来才富有挑战性才他妈的过瘾,有道是 宁在强者面前栽跟头不在弱者面前逞英雄。 我拍拍琳琳的肩膀:说得真不错啊丫头,你是个真性情的好姑娘,老钟喜欢你 得紧呢。走吧琳琳,该回去睡觉了,明天吃过早饭咱就往回赶,回去后说不定得连 夜突审刘香香。 恩,刘香香现在好审了。 我笑了下没应声,拉琳琳站起来说,走吧。 电梯门刚刚合拢,琳琳看着我叫了声老钟,双臂穿过我的腋下伏在我怀里,凹 凸有致的身体紧贴着我扭动,气息也陡地加重了。 我轻抚着她的后背闭上眼睛想,哦,小丫头这是食髓知味了……隐约有罪恶感 袭上心头,我……真他妈的,我这不是快成流氓教唆犯了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