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爱吗? 作者:何海伦 第01章 晓亿收拾好行李,洗了手,站在门口,看贴在门上的铺位安排名单。眼睛一 瞟,看见隔邻的楼道口,贴着一张告示:本周日在德育楼小礼堂,举办跳蚤交易 会,许多二手日用品,物超所值,欢迎新生等等。 晓亿走在周日的德育楼小礼堂。真的是有许多的二手日用品。说是二手,其 实好多都是新的。怪不得沿学校周遭的一圈店铺越盖越多,而且经常见许多小老 板笑吟吟地说:学生最舍得花钱,不是自己挣的钱花起来不心疼。配置很好的电 脑、崭新的MP3 ,所标价格都比原价还便宜许多,但大都没标价。只要看上,很 低的价格,货主都会出手。人大体都如此吧:珍惜时,值千金;嫌弃时,如弃帚。 晓亿知道自己口袋里的钱数目,因而就是看看,不是非常的需要,绝不敢驻 足。从小就这样:当然是不愁吃穿,可是有多少同学打扮得多漂亮啊!尽管五官 平凡,可是凭着上好的肤质与不错的身材,稍许打扮,也会有出彩的时候。 衣服是最吸引女人的眼球的。尽管那些衣裙摆在最角落。可是晓亿忍不住上 前。都是清一的藕色,打小小的褶子,小小的收腰,胸前有小小的花饰,长袖、 小袖,长裙、短裙。 质地是很好。没有标价。 怎么有人肯把这么好的衣服当成二手货贱卖。用“好”来形容这些衣服,好 像还不够,应该说是:别致、出尘……晓亿胡乱想着,试图到几年前看的琼瑶老 阿姨的书中去搜寻形容词。 耳边只听很大的女声:“小学妹,是新生吧?喜欢吗?这衣服很漂亮的。我 是穿不下,要不我早买了。” 晓亿后退一步,仔细一看:很胖的一个女生。 那胖学姐接着说:“不贵,就是有一个条件,穿着要能合身,价钱你随便给 好了。你说对不对,何航?” 晓亿把目光注意到胖学姐旁边的男生上:身材修长、挺拔,大约178cm 的个 头,眼睛略带细长,鼻子高挺……只能用“帅”一个字来形容的男生!但是眼睛 没有神采。也许像许多的女人看男人一样,晓亿很注重这位叫何航的男生的衣着: 米黄色的长裤配米色的T 恤上衣,很合体,不眩目。但是,特别的是在T 恤口袋 的右上方,用类似同色系的丝线绣着“何航”字体,旁边还带着小写的“y ”字 体。这个“y ”字就像一只向下俯冲的白鹭。 晓亿很奇怪: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名字绣在衣服上? 旁边的胖学姐不理何航的不置可否还兀自呱噪:“小学妹,我看你身材不错, 就试穿看看,不买不要紧。只要你一点点钱,如果穿了好看,这一点钱学姐我帮 你出都可以。但是我要先申明,衣服的主人已过世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都快 二十一世纪了的人,不会还忌讳这个吧?!” 晓亿被抱着一堆衣服的胖学姐又推又攘地向小礼堂的化妆间走去。匆忙间看 了一眼何航,他还站在那边,仍然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一付落寞样子。 晓亿对着试衣镜前的自己,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晓亿不知道自己原来也可 以这样的美丽。胖学姐的啧啧称赞还在耳边响着。晓亿的泪却不禁流了下来,二 十年来所受的委屈似乎一下子无影无踪了。 穿着最后试的一套衣服又来到何航的面前,晓亿的神智还未恢复,学姐还在 自作主张地充当中介人:“怎么样,何航,漂亮吧?!小学妹,你买了吧?你出 个价吧。” 晓亿掏出口袋里的所有钱给了胖学姐,抱着一堆的衣服迷迷糊糊的回到宿舍。 坐在床沿,晓亿慢慢地清醒了,自己花了半个月的伙食费买了几件死人的衣服。 第02章 中秋节很快就到了,校园里弥漫着浓厚的节日气氛。晓亿独自一人在前往食 堂的路上。有人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小学妹,慢点走,稍等。” 晓亿一看,就是那个鼓动自己买死人衣服的胖学姐:“什么事,学姐。” “哦,小学妹,你叫什么名字啊?”胖学姐一副人来熟的老大气势。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中秋节马上就到了。哦,我先我介绍一样,我姓丁,丁少倩。 我是系学生会干事。我们想在中秋节上搞一个节目,新生与老生联合上台致词。 可是我对你们新生不熟。那天我和你交谈几句,你的普通话很标准,而且外表也 落落大方。怎么样,你来上这个节目?别忘了,晚上六点半在小礼堂排练。”丁 少倩说完就想走了。 “等等,丁学姐。我不会的。我没试过。”晓亿赶紧推辞。 “不就是讲讲话吗!何况是两人配合。不是还有一个老生配合你吗?对了, 你也认识的,何航!哦,对了,你穿上次买的衣服挺好看的。这下好了,也不用 烦恼台服了。你穿那衣服真是漂亮。”丁少倩的话就像她身上的肉一样,一段段 的,没有过渡。“ “学姐,……”晓亿欲言又止。 “干嘛,还想推辞。” “不是的,我想问,那衣服是何航的吗?” “哦,这个啊。我都说了那是死人的衣服。就是何航的前任女友的。可惜死 了。多好的一对啊。怎么,你不知道这个事,我还以为全校都知道了呢?” “是怎么死的?”晓亿很奇怪。 “你放心,不是病死的。人也真奇怪。你说许多人收集歌星、影星的衣服, 当宝贝一样。也不嫌穿过的。普通人的就嫌了,惟恐避之不及。”丁少倩大有把 这位死人与歌星、影星比较的气势。 “你误会了,学姐,我是觉得好奇而已。” “哦,听说是出去玩,意外死的。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啊!”丁学姐一边叹气 一边飞快地走。速度与她的身材很不相称。 与何航的排练很顺利。何航很有经验,很有耐心地教晓亿如何用丹田用气, 如何使吐字更清楚。 晓亿慢慢地也听说了何航与他女友余玮的故事:两人是进大一时才认识的。 何航是系里才子,听说是当年新生中考分最高的。人也长得又高又帅。而余玮听 说是单亲家庭。母亲是很出名的服装设计师,还拥有一间很大的服装工厂、几个 著名的品牌。余玮暑假回去时,去旅游时出了意外死了。 何航一贯的落寞样子,除了和排练有关的事,他几乎不说话。一完事马上就 走。 中秋节到了。晚上的演出很成功。节目一完,下了后台,何航就往外走,头 低着。晓亿不放心跟着后面。圆月透过树叶洒下银白色的光辉,照在晓亿身上, 散发出天使般的光辉。何航在湖畔来回地走着。晓亿不禁跟得近了。何航一个转 弯,见到晓亿,浑身一颤,抱住晓亿。 晓亿知道何航认错人了。但她没有动。过一会儿,何航推开晓亿,转身跑了。 这次晓亿不敢再追,她知道何航是清醒了。 第03章 第二天傍晚,何航徘徊在晓亿在宿舍楼下,在晓亿前往教室自习的路上,他 期期艾艾地说:“昨天晚上,真是对不起。如果有空,我请你去喝咖啡,好不好?” 晓亿没有办法拒绝。拒绝是不是代表不原谅他。可这邀请算什么呢? 晓亿点了最便宜的咖啡,没点任何茶点。两人看着舞池里许多拥着的人,听 着动人的音乐,不知该说什么。何航说:“我们也下去跳吧?” “我不会。” “我教你。” 晓亿是真的不会。可是她的脚步轻盈,很好带。尽管经常踩错步子,跟错节 拍,可是何航也不恼。两人还是不说话,慢慢地走着。 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何航送晓亿到楼下,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了。 慢慢的,大家都以为何航忘记了旧情,开始追求晓亿。可晓亿知道自己不过 是一个替代品。 圣诞节很快就到了。何航照例地在路上等晓亿。他从不像许多男生一样在女 生宿舍楼下大喊女孩的名字,也从不趁管理员不便时溜上楼去。 “我们去吃饭吧,”何航说,“今天如果去食堂吃饭,会被你宿舍的人笑的 吧?” “好。” 两人点了几盘菜,晓亿照例是点着最便宜的青菜,青汤之类。但是何航点了 两瓶啤酒。他给晓亿倒了一杯,也不劝酒,就自顾自地喝了。 两人沿着校园里慢慢地走着。还是有认真的学生在晚自习。晓亿看着说: “这段时间荒废了不少,真应该好好读书。”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何航说:“其实我真的是寂寞,我真的忘不了她。” “可是我是我,我不是她。”晓亿哭了。 “对不起。”何航慌了,捧着晓亿的脸,“我知道你是你。晓亿,我会对你 好的。” 晓亿就这样献出了自己的初吻。 慢慢地,何航也会说说以前的她。从何航的口中,晓亿知道,余玮是一个很 全才的女孩。会玩、会读书,能歌善舞,宜动宜静,很健康,丝毫没有单亲家庭 的阴暗。当然,何航的衣服都是余玮母亲公司的产品,而字则是余玮绣上去的。 晓亿购买的衣服,是余玮回来之前先托运回来的行李,没想到人却没回来了, 而何航整天望着领回来的行李箱出神,大家都劝他把那些衣服烧了或丢了。可何 航无论如何都不肯,最后还是丁少倩出主意给卖了。 晓亿开始有点自卑。 何航不再穿绣着字的衣服。但他重新选购的衣服还是有意无意地保持和以前 一样的风格。 何航也不再上台参加演出,减少去运动场的次数。两人除了去散散步外,把 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 何航要毕业了,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与晓亿商量:既没有留在这个开放城市, 更没有回原藉,而是去了另一个开放城市。 几乎都是晓亿主动打给他电话,他总是忙、累。当然做业务员有谁不忙的, 不累。 第03章 晓亿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何航的毕业有更大的改变,她只是把原来与何航散步 的时间更多地用来读书。偶而也上台去朗诵,做做报幕,但咖啡馆、舞厅是再也 没去了。 这天傍晚,晓亿照例上晚自习。她的室友气喘吁吁地跑来找:“晓亿,快回 去,有电话,好像是何航。” 何航?晓亿不禁有些慌了,宿舍里装电话还是何航毕业以后的事,尽管何航 也知道号码,可他从来不打,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啊?何航。”晓亿忙不迭地抓起电话。 “晓亿,你慢慢走啊,这么急。”何航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当然急了,晓亿心想,口里还是再问:“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我就在本市,你有没有空过来一下?”何航把地址说出来。 “好,我马上去。” 在一家大宾馆的咖啡厅,晓亿见到久违的何航:瘦了,黑了,但人精神了, 也不见以前的落寞样子。 何航这次是陪老总来调研市场,他所服务的公司想在这个较小的开放城市也 设一个代理处。他的老总正事做完了,就去找夜总会了,还说是看看夜生活的品 质。何航说自己对这个不熟,另外也想见见老朋友,就不陪同了。 何航口里说老总选他的原因是因为他曾在这个城市读了四年书,地缘熟。可 是晓亿知道这当然与何航的努力分不开的。 何航还是与以前一样的平实。有着他这么出众的外表,又拥有名校的文凭, 又肯埋头苦干的青年人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但是晓亿知道何航的心路历程,他所经历的伤痛。现代经济的富足与通讯的 发达,已使人们越来越难以体味到生离的滋味,因此死别更让人难以承受。 两人边喝着咖啡边聊,然后慢慢相拥滑入舞池。 晓亿把头埋在何航的怀里,被柔情慢慢的融化了。 夜深了,晓亿是回不去。 何航就住在咖啡厅所在的宾馆里。 何航把晓亿抱上床:“晓亿,你睁开眼睛。晓亿,你看着我,晓亿,你知道 我要做什么吗?” 晓亿把头一直埋在何航的怀里,脸都飞红了。 当何航笨拙地进入时,晓亿发出了痛楚的叫声。 天亮了,晓亿望着床上的血迹不禁落下泪来,何航拥着,“我会对你好的。” 何航告诉晓亿,老总想让他调到这个城市来做拓荒牛。 晓亿知道这是老总昨天的决定,可是何航早上才告诉她,因为这是何航早上 才做的决定。晓亿不知道在何航的决定中对她的爱,还是这一夜情两者哪一个占 的成份多些。 何航调来了,晓亿也毕业了。找了一间小公司上班。 晓亿知道越大的公司人际就越复杂,就越难以升迁,而凭着自己不爱露头的 个性,很难有进步,不如在小公司还能受到重用,毕竟自己也拥有名校的文凭。 第04章 两人终于步入结婚礼堂,尽管男方父母亲缺席,可是礼堂的布置与平常的喜 宴,丝毫没有差别。当音乐响起,灯光熄灭,两人携手进入礼堂,何航挽着晓亿 的手,轻轻地问:“你现在在想什么?”晓亿没回答,也没想什么,就觉得脑子 一片的茫然。虽然不止一次在脑中设想与何航结婚的场面,可怎么也没想这么快, 什么都来不及想。 那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晓亿正在忙接客户的电话,小妹反常地把另一个电话 接了进来:“张小姐,有一位何先生找,他说有急事。” 何先生?难道是何航,他可从不在上班时间打电话到公司,就算有事,也不 过是打手机。晓亿匆匆挂了客户电话。 “晓亿,我父亲生病了,你能不能告半个月的假,陪我回去一趟?” “何航,你不是回家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公司,我要告长假,回来交接,你赶快办请假手续,详情回家再谈。” “何航,我告假也要交接,你总要给我一个告假的理由吧!”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父亲生病了。” 什么病,要请这么久,还要我一起回去?晓亿嘀咕着,一种不祥的感觉浮上 来。手里却毫不放松地处理事情,准备告假。 一个星期前,何航接到家里的电话就匆匆赶了回去。晓亿只知道他家里出了 问题,但他不说,她也不问。原来是他父亲病了,乡里人病了也不往大医院看, 只在小诊所里拿了药,一直拖了大半年,到县医院才知道坏事了。赶紧打了电话 给儿子。儿子回去了,在省城所有的大医院都复诊了一遍,才知是彻底没救。医 生说可能再活一个月。父亲说想看儿子成亲。 坐着飞机上,何航的脸色阴沉,不发一言。晓亿觉得似乎该安慰一下,可又 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大概在半年前,也是何航的外婆病重,想看孙媳妇,晓亿才第一次跟何航回 了老家。那是在安徽的一个小村庄里。墙壁上甚至还刷有几十年前的标语。老人 家也没有什么病,就是虚弱。眼见着大孙子领着媳妇回来了,一高兴,病竟然好 了。 两人呆了一个星期。晓亿什么话都不敢说,生怕何航觉得自己嫌弃。何航一 直很要自尊。从来不觉得他是小乡村的人,他自己也从来不说。 而这次回去,又是因为长辈生病,可这次病不会因为高兴就好了。晓亿知道 此行是去看病人,可是也是去办喜事。在这种情况下的喜事又如何高兴起来呢。 婚事由亲戚一手操办,老父亲连桌都上不了。但还是一直的笑。 两人回来办理结婚注册手续,然后就是在女方家请客,再操办一次。岳父母 尽管觉得匆促,可事出有因,也不好说什么,可是女方家却丝毫不肯简办。 何航也很配合,任由女方安排。甚至还拍了结婚照,赶着在结婚那天洗了出 来,也不忘挂一张放大的在新房里。 三天一过,何航就回家,当天晚上,老父亲就闭眼了。天热,隔天就出殡了。 晓亿也没赶上回去。就算搭早班的飞机,可还要坐大半天的汽车,也就没去。 再隔了一周,何航就回来了,很沉默的。晓亿也不懂得如何安慰人,也跟着 不说什么。家里沉闷得很。两个人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除了想把前一段的工作 补回来外,更多的是排遣。 第05章 晓亿走在大街上,没有带家的锁匙。前面就是何航上班的大楼。结婚快两年, 除了结婚喜宴上的几个模糊脸孔,晓亿与何航的同事没有任何的接触。甚至连何 航办公室的电话都不知道。可是何航的手机怎么都打不通。一咬牙,就上去找何 航拿家匙吧。 晓亿站在大楼的入口处,查找何航公司的楼层号码,说来也真是不由人不信。 就连何航的公司名晓亿也仅知道个大概。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香水味从边飘过,这 是何航最喜欢的“月亮”香水。很老的牌子,但很淡雅的香味。一扭头,晓亿不 禁有点呆了,又是藕色的裙子。晓亿不由自主地跟着抹“月亮”牌香水,穿藕色 衣裙的小姐步入电梯间。巧了,和何航办公楼层一样,更巧的是,她进了何航的 公司。 晓亿坐在会客室,似乎看到几个职员在窃窃私语。这也难怪,上司的配偶到 公司来了,不免引人侧目,更何况是重未光顾过。晓亿看总台从总经理室出来, 手拿着装着锁匙的信封交给晓亿:“张小姐,这个给您。” 晓亿注意到总台的语言中还是称呼自己为刚才进来通报时的张小姐。晓亿不 是不知道何航在生气自己跑到他公司来现眼。可他除了打总台电话来问一声:什 么事外,根本没露面过。 晓亿的心很乱,她知道并不是因为何航的生气而是因为那位藕色衣裙的小姐。 忍不住询问总台:“刚才与我一起进公司的那位小姐是你们公司职员吗?”总台 小姐看了晓亿一眼,十分不愿意而又十分礼貌的回答:“不是的。和您一样,也 是访客。” 访客?晓亿注意到她一进入公司仅和总台小姐点个头,就径自走入总经理办 公室,一直到晓亿离开时也没出来。 晚上,何航照旧到很晚才回家。早在半年前,自从何航升任总经理后,借口 夜晚应酬多回家挠了晓亿睡眠,夫妻已分房。晓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行回房入 睡,而是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何航进门,打开大灯,似乎并不奇怪晓亿的反常, 但是不开口。 晓亿先忍不住开口:“今天我公司大楼停电,与周六换休,我觉得人有些不 舒服先回家休息。早上出门时忘了带锁匙。” 何航没有像往常一样的说:“你总是丢三拉四的,总是三天两头的不舒服, 去医院看了吗?”,而是淡淡的说:“不舒服,还不早早去睡,还看电视?!” 晓亿回想,结婚两年,可自己对何航似乎并不了解,不要说任职的公司行号、 公司电话,公司的职员,甚至交住的朋友,自己一概不知,两人的经济早就分开, 晓亿也不知道何航的收入状况。家里的所有每月固定开支,能刷卡的都刷卡了。 家里开伙的次数也少,个人的朋友与交际个人处理。下了班,个人有个人的应酬, 朋友交际。晓亿甚至不知道近几次夫妻行房的日期。 晓亿越想越害怕,自己好像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生活。可是自己又完全知道 他的秉性、脾气,说陌生也是不对的。可是,可是何航在忙什么,在想什么,自 己是完全不知道。 晓亿开始注意何航。但他从不在外过夜。可是自从留了心,晓亿就发现何航 常常在夜里通电话,而且通话的时间很长,交谈的声音很小,而且通常都是在夜 深待晓亿入睡后。因为晓亿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夜里一醒就难以入睡,所以睡房 里没装分机。可是奇怪夜里也从没听到客厅的电话铃响。 只有两种可能,就是都是打出去,或是电话一响就接起来。 晓亿找了机会,半途请了假回家,终于在何航房间的工作桌中找到了电话存 折。晓亿的手有些抖,两人相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未经允许私自动对方的东西。 晓亿站在电讯局的门口,十月的太阳不是那么毒,可是照在晓亿的头上,只 觉晕眩。每个月最少五百元的花费,都是长途。都是同一个号码。都是在每个夜 晚通话。 晓亿越来越留连夜晚的沙发。两人几乎不再交谈。 这天是结婚两周年纪念日。晓亿早早就回到家中。可是何航仍没有回来。十 二点钟一过,晓亿就进房,熄了灯,坐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何航回来了,连洗漱都没有,就回房了。 晓亿轻轻下了床,赤脚猫到何航房前,又听到何航的窃窃通话声。 晓亿把门用力一扭,没锁。没锁!急得连门都没锁,还是怕落锁的声音把自 己吵醒? 何航一见晓亿过来,一脸的错谔与惊慌,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又是那副不 耐烦的口气:“这么晚还不睡,等下又要说头痛。” “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还在和谁打电话?” “是一个客户。” “有什么公事,明天再谈不行吗?都这么晚了?!” “有一些创意,怕到了明天,就忘了。” “你的记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好了,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 “什么日子?” “今天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 “结婚纪念日?你是以哪一天记的?在我家结婚日还是你家结婚日,还是登 记的日子。过三天,就是我父亲忌日,我可记得。” 晓亿担心又勾起何航不高兴的记忆,悻悻地回了房。 坐在床上,晓亿的泪不禁又流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晓亿越想越气,到客厅,拿起电话机,手拨那个在心中念 了无数次的在邮局查到的号码,忙音,一直的忙音。 晓亿再也无法入睡。一直等到何航挂完电话。冲动之下,冲到客厅,拿起话 筒,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对方很快地就接起了电话,声音十分的清醒。 “你好。”晓亿一时间不该要说些什么。 “请问你哪位?请问我认识您吗?” “你当然不认识我,”晓亿火一下了冲上来,“可是你认识我老公,何航。 你刚才不是还在和他热线吗?”多日积怨升上来,让晓亿口不择言。 “哦,何太太。你好。我和何航是客户关系,我们互相之间比较谈得来所以 可能聊得时间有些长,打扰到你们的生活,十分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他已结婚。 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何航打开房门冲了出来,一把抢过话筒,挂掉,“你干什么?” “应该我问你为什么才对的。你和她算什么?” “不跟你说过了吗,她是我的客户。” “客户要每天聊到深更半夜吗?每个月要花几百块钱来煲电话粥吗?” “哦,你偷偷查我。” “查你又怎么样!” 双方僵持着,何航先自行回房,啪的把门用力关上。 晓亿仍觉不甘,仍然大力敲门,“喂,你说清楚,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 何航仍是不答,晓亿也累了。 两人一宿无话。 第06章 两人还是僵着。 这天夜里,晓亿醒来,直觉何航还在通电话。晓亿走到客厅,拿起听筒。里 面的两人都同时住口。过一会儿,对方轻轻地放下话筒。 何航出来:“你想干什么?” 晓亿:“应该是我问你在干什么?” “我都说了,我和她没什么。我们只是比较相互理解而已。” “那用得着每天都有那么多话说吗?” “我也不知道,可与她谈话,真的很自在,很轻松,没有任何的压力。她和 我的处境一样,都是在外孤军奋战。” “可是,我是你的老婆,你应该和我最亲,有什么话都和我说才对。” “你不懂的。” “你说了,我不就懂了吗?” “你没有那样的处境,你不可能理解的。”何航叹了一口气。 晓亿大声哭了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晓亿发现何航站在身旁:“别哭了, 现在她也在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是你的妻子,她凭什么?” “可是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不想骗她的。我从来没告诉过她,我是没有妻 室的。而她从来就不愿意介入别人的家庭。” “你爱她,那我是你的妻子,你爱我吗?” 何航不回答。 “不爱,又为什么娶我呢?”晓亿大恸。 晓亿请了一天的假,坐在家里,回想这许多年来,自己与何航一步步地走来。 而何航真的没有对她说过爱她的话。 在现在这个爱欲横飞的社会,这实属稀罕。而自己似乎被推着往前走,而所 有的事又似乎都发生得那么顺其自然,无可推卸。 何航不爱晓亿,这是说出去谁都不信的。所有的同学不会信,因为大学里的 爱情有太多选择,又来得太容易,不爱又为何在一起。而所有的同事不会信,因 为他们结婚那么久。 两个人都有很不错的职位,在各自的岗位上独挡一面,房子也有了,日子过 得很富足了。还求什么呢? 男人偶而在外沾沾腥,只要他还顾家,你还求什么呢?何况何航的为人那么 好。少年夫妻老来伴,过一阵子,他迷恋过了,还不是要回来找老婆的。晓亿的 家人都劝晓亿忍一忍。 你也可以去找婚外情啊,为什么要离婚呢?你离了婚还想找什么样的呢?哦, 如果你离了婚不想再找了,那就更没必要离婚了。晓亿的朋友也劝晓亿不要急着 离婚。 无论如何,这场跨世纪的“爱情”是走到了尽头了。何航要离婚,是因为他 自认找到了真爱。可只有爱就可以过日子了吗? 而晓亿呢?晓亿的真爱在哪里呢?还有真爱吗?自己还可能去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