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一只野猫的爱情 作者:紫紫草 我无法选择我的命运,从我带着满身的毛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我要一辈子 做一只猫。 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的身边只有一丛杂草,草上有着斑斑的血 迹,沾在我的身上。我扯着尖细的嗓子小心的叫唤着,开始了我流浪的日子。 在埃克堡的荒野里,我的叫声显得格外刺耳,至少,我是这样认为。因为我 没有足够的力气去宣泄,去撕咬,这在猫的世界里,这应该是一种悲哀。我的同 伴比较幸运,至少,他们有着强壮的身体,可以追赶荒野里一切能食用的生物, 比如老鼠,蜥蜴或者是可怜的鸽子。 春天来临的时候,埃克堡荒野里的野猫们蠢蠢欲动,我在远远的废墟堆里看 着他们相互讨好,献媚。我不奢望他们谁能把我放在视线以内,我是一直很不起 眼的猫,没有漂亮的毛发,没有诱惑的嗓音,没有敏捷的跳跃。在他们的世界里, 我是被遗忘了的。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我能靠人们丢弃的食物来填饱自己的肚子,可以在太 阳出来的时候懒懒的躺在我出生的草堆上打滚,喊叫,很多时候,我是一只快乐 的猫。我没有任何的目标,除了寻找食物,剩下的就是睡觉了,不过,在这两样 都不缺乏的时候,我喜欢来索玛斯的旁边,听她讲一些关于其他生灵的故事。 索玛斯是一只很老的猫,我想除了我以外,这个荒野里的其他成员们,没有 一个会注意到她的存在。我是在一次食用小半块奶酪时见到她的,当时她半卧在 离我大约三米外的草垛边望着我爪子下面的食物,我使劲的咽了咽口水对她说: “要是你想的话,我不会介意你和我一起共同享用它的。”她用嘶哑的声音对我 说:“谢谢你孩子。上帝祝福你。” 她在吃了本属于我的半块奶酪以后,上帝并没有怎么眷顾我,相反,每次我 的爪子搜索到一份少的可怜的食物时,总能想起她饥饿的眼神,于是,我变得和 她亲切起来。 “孩子。”她总喜欢这样称呼我:“我觉得你应该到埃克堡荒野以外的地方 去看看,那里有很多让人着迷的东西。” 我总会摇摇头,把爪子放在自己褐色的皮毛上轻轻的梳理,我说:“索玛斯, 我觉得这里不错,你也不错。” 她是一只很有经历的猫,她可以给我讲述人类的善良和阴险,她年轻的时候 曾经在一户人家里被当成宠物一样的呵护。后来却随同主人邻居家一只黑色的猫 来到了这里,半年后那黑猫在一次出去觅食时再也没有回来,于是,索玛斯在这 里开始了她的后半生。 “米菲娜。”她偶尔也会称呼我的名字,“我觉得你应该多和他们接触,要 知道,做为一只野猫,我们是不能脱离群体的。” “可是索玛斯,我不需要他们,你也知道,他们根本也不需要我。” 我总是这样认为,在这片荒野里,太多的野猫淹没了我。他们各自扮演着自 己的角色,就像国王,他们每年的春天都会在废墟堆边举行一次决斗来决定谁是 一年当中的主宰者。其实我对谁是王并不关注,不管他们谁成为这里的王,我只 是躲在不远的角落里等待着人类偶尔投过来残余的奶酪。 和索玛斯在一起时,她会提到这些问题。 “孩子,听说凯尔是个不错家伙,今年可能会把布鲁图斯战下来。” 我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可能吧,布鲁图斯已经老了,他的爪子怎么也不如 凯尔的利索。” “那雅贝尔还能成为今年的王后吗?孩子你说?” “可能吧。” 说起雅贝尔,那是令每一个猫族雌性都嫉妒的名字,她有一身白白的皮毛, 这在野猫群中是极其罕见的。这就巩固了她在猫族中王后的地位。不过,那是个 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她曾经用褐色的眼睛盯着我爪下的 蛋糕,我松开爪子离开时,还听到身后她的低吼,那是一种不怎么友好的交流方 式,通常在对待入侵者时才会发出的声音。我还记得那一整天,我的肚子都在幻 想着那块蛋糕的味道。 “我看你应该多关注一些他们的事情,因为毕竟你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只是我,索玛斯,我跟他们互不相干。” 其实我要是有漂亮的皮毛,或许,我会高兴让雅贝儿很生气的。我这么想。 “孩子,你是一只骄傲的猫,这很好。”索玛斯翻动了一下她苍老的身躯说。 “也许吧,你饿吗?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我看看今天有没有长着手和脚的家 伙们来过,希望能得到点收获。”我慢慢的爬起来,在草上磨了磨爪子,其实它 只用来拾一些残余的东西,对生命们派不上任何用场。从那次一只蜥蜴从我的爪 子下面爬过去,成为一只黑猫的爪下食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了。”我抖了抖身上的草屑,向外面走去。 今天的太阳不错,春天来临的时候,阳光都变的懒洋洋的。我拖着长长的尾 巴豪无目的的漫步在草地上,我尽量在远离野猫群的地方寻找食物,因为那样, 就不用担心因为谁的眼神而放弃到手的东西了。 埃克堡荒野其实是一片不错的草地,所以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人到这里来, 这样也好,我有更多的机会填饱肚子,当然,还有索玛斯的肚子。 我扯着细细的嗓子叫唤了两声,感觉声音传的很远很远,没有他们打搅的地 方,我想怎么喊都可以,不担心自己的叫声被淹没了。远处,传来几声野猫的回 叫声,春天来的时候,猫的叫声显得格外热烈。我缩了缩脖子,慢慢的转过脑袋, 四处张望着,看看,希望能有让我惊喜的发现。 我碰到了一种目光,一双黄褐色的眼睛盯着我。 我后退了几步,把身子缩的紧紧的,轻轻的叫了两声,确实,他吓了我一跳。 一只很健壮的猫,我明白过来了。很识趣的,我转过身,埃克堡这么大,我 想还有很多可以寻找食物的地方。 “你不用急着离开,我不会伤害你。”后面有个声音说。 我小心的转过头:“你?哦,我是想去别的地方转转。” “你不认识我?”他仰着褐色的脑袋说。 这是个很狂妄的家伙,不过,我当然能知道他是凯尔,那个想争夺王位的贪 婪的猫。 “你是凯尔……”我很小心的说,我甚至担心,他的爪子会朝我弱小的身躯 上拍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低沉着声音。 “米菲娜。”我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证明了我是一只胆怯的猫。 “很不错的名字。”他边说着边从高处跳了下来。“好像不常见你。” “哦,是的,我……我想……” “哈哈哈哈。”他大笑着,声音传了很远,我又退后了两步,尽量和他的嗓 子隔的远一点。“你是只胆小的野猫。” “是吗?”我仰起脑袋,把耳朵竖的高高的,尾巴使劲的摆动了两下,想以 此来证明,我不是一只可笑的野猫。 “我想你是饿了,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到这里来找食物的。”他向前 进了一步,我看清楚了他额头上原来还有一块红色的毛,因此而显得有几分威风。 “是的。”我没有否认,没什么意义。 他转过身,粗大的尾巴随着他强壮的身躯摆动着。“他会成为这里的王”, 我想。 我转身朝跟他相反的方向移动时,背后传来一声细细的尖叫,我回过头。 他的嘴上多了一只灰色的老鼠,尾巴拧成一团,痛苦的挣扎着。 凯尔张开嘴,可怜的家伙掉在地上,一个翻身就想溜,凯尔稍一抬腿,它又 被按住了。 “拿去把,它的味道比奶酪可好多了。” 我没有任何举动。 “怎么了?你不敢?”他的表情变的奇怪起来,恩,有些惊奇和嘲笑的成分。 我叫了两声壮壮胆,看着那可怜的家伙在凯尔的爪下已经变的绝望没有动静 了,我抬起爪子,试探的朝它伸了过去。凯尔松开爪子,老鼠忽然朝我串了过来。 “喵……”我一时没什么防备,乱扑一通。 “哈哈哈哈哈……”凯尔大笑起来,可能在他看来,一只连老鼠都对付不了 的野猫是可笑至极的事了。 我愤怒的抬起脑袋:“很可笑吗?”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滑稽,要不他不会笑的如此热烈,让我牙痒痒的。 我转过身,决定从这个自大的家伙旁边撤离。 “喂,米菲娜,你还是去找一些碎奶酪和蛋糕吧!”他在后边叫道。 “我会的,不用你操心!”我头也没回。 太阳和荒野拉成一条线的时候,证明我已经在废墟堆里搜索了半天了。今天 的收获只是一小块干面包而已,不过总比没有的好,索玛斯该等急了。我想。 我走到索玛斯身边时,她正在享受一只美味的鸽子,我没吃过,但是看她的 样子,似乎比干面包的味道要好的多。 “索玛斯,你怎么抓到它的?”我奇怪的说。 索玛斯舔了舔嘴角的毛,使劲的咽下了最后一口,眯起眼睛说:“是凯尔送 过来的,味道不错,你要不要也尝尝?”她把手中血淋淋的半只鸽子递过来。 我把头转向一边:“我看还是干面包比较适合我。” “孩子,看来你不该做一只野猫。”索玛斯笑眯眯的说。 “凯尔?他怎么会给你送吃的过来?!”我忽然想起来了。 她脸上的毛都皱到了一起,眼睛闪着迷茫的光,“孩子,他肯定不会是冲着 我这只老猫来的吧。” “索玛斯,那是个讨厌的家伙。”我想起他眼睛里对我释放出嘲笑的光芒时, 心里恨恨的。 “我很讨厌吗?”他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我伸了伸舌头,顺便舔了舔干枯 的嘴唇。慢慢的回过头。 “呃……我想,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心虚的说。 “我是想来告诉你,后天我要和布鲁图斯决斗了,希望到时候能见到你。” 他大声的说。 “哦,我想……”其实我还没明白过来,关于决斗,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米菲娜,去吧,你该经历一些野猫应该经历的事情。”索玛斯慢幽幽的说。 凯尔一个跳跃转过身:“好了,希望后天能看到你们。”他从我旁边走过, “有时间我会教你怎么抓老鼠。” 他的尾巴从我眼睛边晃悠过去,“真是个自大的家伙。”我小声的嘀咕着。 “孩子,听我的,你应该去。”索玛斯说。 “可是索玛斯,你知道我对那种野猫聚集的场合向来不怎么感兴趣的。我担 心我会被他们踩死。”我大声的说道。 索玛斯闭上眼睛:“相信我,孩子……” 耳边传来了她的呼噜声。 “其实,去看看,也无所谓,我尽量和那帮野猫们隔远一点。”我在索玛斯 身边躺下了。 我从来不知道荒野里原来有这么多的野猫,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狂叫 声能惊动天上的飞鸟不在这里这里停歇。远远的,我看见雅贝尔蹲在布鲁图斯旁 边,高傲的仰着头。对面,凯尔很精神的看着远方。周围的野猫们在撕咬着,狂 呼着,我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蹲了下来。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布鲁图斯站了起来,尾巴竖着,牙齿龇开在太阳下反射 出冷冷的光,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统治这片荒野已经四年了,对于野猫来说, 这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 凯尔朝布鲁图斯迎过去,稳稳的。雅贝尔的脑袋在布鲁图斯漆黑的身体上轻 轻的蹭了一下,一个很亲密的动作,接着,她就跳到了一边。这时,我看见凯尔 的眼睛从雅贝尔身上轻轻的扫过,停留一会,接着,他坚定的看着布鲁图斯。一 种野猫本性的疯狂。 决斗开始了。 两只凶悍的野猫拧在一起,怒吼声一阵阵刺激起一阵阵的晕旋。我不由的也 紧张起来,野猫们都围了过去,我触到了雅贝尔轻蔑的目光。她动了动耳朵, “布鲁图斯一定会赢的!”她在大声的说。 我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她的眼神刺激了我身体的某个细胞,我很激动的随着 猫群叫了起来:“凯尔!凯尔!”就使劲的往野猫群中挤了。因为我比较瘦小, 很轻易,我就看见了布鲁图斯和凯尔相互撕咬的场面。 布鲁图斯的爪子使劲的拍了过来,凯尔敏捷的躲了过去,一回头,咬住了布 鲁图斯的后背。布鲁图斯一个转身,朝凯尔的喉咙亮出尖尖的牙齿,凯尔忽然把 头伸到布鲁图斯的身下,使劲一抬头,布鲁图斯被抛了起来,他长长的尾巴在空 中轻轻一转,爪子从凯尔的头上划过,一撮褐色的毛随着布鲁图斯的爪子往下飘 落。 我大叫了一声:“凯尔!小心!” 凯尔往前一跃,在布鲁图斯落地的一刹那扑了过去。 布鲁图斯被按倒在了地上,凯尔的牙齿向他的喉咙咬了过去。我闭上眼睛… … 很长时间,我只听见怒吼,撕咬,尖叫的声音,野猫们的疯狂淹没了我的视 线,我被猫群挤了出来,也无力再往里面钻了。凯尔,我相信他一定能行的。 接着,传来了野猫们的欢呼声。 我很艰难的挤了进去,布鲁图斯爬在地上,大踹着气,眼里满是绝望和无奈, 凯尔如一个英雄一样挥动着爪子,他成为了挨克堡荒野新的王。我回头看了一眼 雅贝尔,她在布鲁图斯身边低垂着尾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傲气。我想,布鲁图 斯结束王者生涯的时候,就该是雅贝尔收起她傲慢的时候了罢。 我悄悄的转过身,从野猫群中抽出身来。凯尔当上王最大的好处就是,雅贝 尔最起码不会那么猖狂的抢走我爪下的食物了。这点,我还是挺高兴的。 “米菲娜!”凯尔在叫我。 “难道,你不想多留一会吗?”他说。 “我想我该回去看看索玛斯了,她可能饿了。”我小声的说。“我已经看完 了,祝贺你,你赢了。” “你不想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跟你有关的事情吗?”他的笑深深的。 我懒得去管那么多了,不管谁是王谁是寇,跟我,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呃……跟我?”我说。 他跳了过来,“你将成为这里的王后!” 我把身子使劲的缩了回去,一阵晕旋,这家伙一定是发疯了。 更加愚蠢的是,我居然跟着他在野猫群中转了一圈,以此来证明我王后的身 份。 我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开心的,应该是索玛斯。 “我的孩子,我说什么来着,凯尔,他是个不错的王。”索玛斯懒懒的在丰 满的草地上翻了个身说。 其实我不知道作为一个王后,我应该怎样去利用我的权利,或者,应该多一 些干面包或者是奶酪一类的东西。特别是凯尔,我总是不能明白一个王后和一个 国王,他们之间存在的关系应该怎么去证明。 “索玛斯,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生活。”我在凯尔不在的时候,悄悄的说。 “孩子,不是每只猫都能有你这么幸运的。”我想索玛斯一定又想起了她年 轻时候的事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装那么我看不懂的东西。 剀尔迈着步子过来了。 “米菲娜。”凯尔叫我。“想要学抓老鼠吗?” “哦,抓老鼠。”我想起血淋淋的场面,一些残留的或者是野猫或者是老鼠 们的血液,可以染红一些枯草,让他们第二年,得以再生。 “我现在就带你去。”凯尔兴奋的说。 “凯尔,”我动了动耳朵,“我总觉得他们的味道不够好。” “是吗?”凯尔轻佻的眼神扫荡着我,我不受这种刺激,于是懒懒的爬在地 上,一动不动。 “要不,我带你去看他们决斗?”凯尔爬到我身边,用耳朵碰碰我。 他说的决斗,是野猫之间的一种游戏。 “这种决斗没有任何意义,不管是谁赢,都改变不了你现在已经成为王的事 实。”我表示出不感兴趣。凯尔于是不再说什么了。 我想,每个野猫国王,或者都应该需要一个王后,才能算完美。要不,凯尔 怎么会在他当上王的时候,在野猫群中扯出完全不起眼的我。这,或许就是雄性 自大的表现。不过,我无所谓,等他找到真正适合做王后的,和雅贝尔一样漂亮 的野猫时,我会继续去寻找我的奶酪。带上索玛斯。 晚上,凯尔衔着一个饱满的塑料袋回来了。 “米菲娜,看我给你们带回来了什么。”他松开嘴巴,叫道。 我迅速的爬过来,扒开塑料袋,哦,一个漂亮的盒子出现在我的眼前。 “索玛斯!”我兴奋的叫着:“快来看,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 索玛斯晃动着身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我拉开盒子上面好看的带子,小心的揭开盖,一阵浓浓的奶油香扑了过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新鲜的蛋糕。 “哦,凯尔,太棒了,你在哪弄的?”我兴奋的围着凯尔转了一圈。 “看起来,的确不错。”索玛斯使劲的动了动鼻子。 凯尔在旁边蹲了下来:“我去埃克堡外的镇子里,一家糕点房门口找到了, 他们丢弃的。还算新鲜,我想米菲娜,你一定会喜欢。”凯尔眯着眼睛,温和的 看着我。 这是我长这么大吃的最美味的一顿晚餐。 “凯尔,味道好极了,谢谢你。”我舔了舔嘴巴,冲凯尔微笑着说。 凯尔显得兴奋起来:“你要是喜欢,我天天去镇子里给你找。” “呃,我想,这些够了。”我不大习惯他过于激动。 “米菲娜,一会,我们去草地上走走,好吗?”凯尔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去吧孩子,今天晚上天气不错。”索玛斯诡异的说。 夜晚的埃克堡,比白天显得热闹很多,野猫的叫声在夜里显得很不安分。 其实自从我成为所谓的王后以后,更多的时间都呆在凯尔的私人领地里。夜 里的空气,比白天清新了很多。 我不大习惯和另外一只野猫一起漫步,不过凯尔看上去,显得格外精神。 “米菲娜。”凯尔叫我。 “恩?” “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做王后吗?”凯尔停住脚步,直直的看着我。 “不知道。”我傻傻的看着他,等着下文。 “你没有很漂亮的皮毛。”凯尔认真的说。 我笑了,这么幼稚的理由,从我出世到今天,我就知道埃克堡任何一只野猫 身上的皮毛都要比我的鲜艳多少倍,这,不需要他现在来提醒我。很愚蠢的理由。 “或者,你应该找一个像雅贝尔一样高贵的王后。”我说。 “雅贝尔……”凯尔悠然的眼神让我回想起决斗时他视线在雅贝尔身上扫过 的那一刹那,很难琢磨。 “你还有比皮毛更好看的东西。”凯尔接着说道。 “更好看的?”我转了一圈看看自己,除了尾巴上的毛看上去比较顺眼一点,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哪里能吸引这只为王的猫了。 “是的,更好看的。”凯尔看着远方,很深沉的说。 哎,或者当了王以后,会有很多的心思,这些当然不是我能体会的。不过, 是不是王后,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我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去掠夺其他 野猫爪子下面的食物,偶尔有新鲜的奶油蛋糕,这点,倒是不错。 太阳出来的时候,我在一堆碎石的背后看到了布鲁图斯,他庸懒的躺在地上, 肚皮朝着太阳的方向,眼睛紧紧的闭着。这个曾经的王,真的开始变的苍老了。 雅贝尔在离布鲁图斯不远的地方,用爪子梳理着她依然漂亮的皮毛,粉红的 舌头舔了舔尖利的爪子,她抬起头是看到了我,我很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 “呃,我想,我是打搅你们了,我这就离开。”我边说,边转过身。 后面传来雅贝尔尖锐的笑声。 “我们的新王后,我最近才知道,你叫米菲娜是吗?”她停住笑声说。 我转过身,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尾巴:“是的,我叫米菲娜,今天天气不错。” 雅贝尔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向我走过来,她丰满的身体,让我有想 逃跑的欲 望。她走到我身边,围着我转了一圈,尾巴翘的高高的。 “你不应该是只野猫。”她诡异的说:“或者,你更适合当一只老鼠。” 她的笑声很刺耳。 “我想,我是瘦了点,但是,这没什么不好的。”我打断了她的笑。 她有些愠怒了。身上的毛蓬松开来。 “凯尔只是幸运而已,而你,没有一点优势让你有做王后的资格!”她睁大 眼睛看着我。 “你说的很对,雅贝尔,但是,对我来说,做野猫和做野猫王后,根本没有 多大的区别。”我要仰视才能看到她的眼睛。 “哼,凯尔?”她看了一眼布鲁图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一只野猫的温柔。 我想,这种眼神只有布鲁图斯才会拥有。因为,她看我的时候,是非常的凶悍。 “只有凯尔这种可笑的野猫,才会看上你这样的衰猫!” 衰猫?说实话,这词我虽然是第一次听到,但是并不怎么开心,或者说,是 一种恶意的中伤。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凯尔。”我转过身,这种无聊的争吵没有任何意义, 我还是比较喜欢阳光下的安静。 “米菲娜,我看你能骄傲多久,衰猫!”她有些疯狂的叫道。 “可是。”我转过头,看着雅贝尔,“我这只衰猫,却是让你嫉妒的王后是 吗?” 雅贝尔的眼睛里燃烧起了一团火,爪子在地上蹭动着,爪下的草,露出白色 的根。 她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尖尖的牙齿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时隐时现。 我是真的让她恼怒了,我想。 雅贝尔慢慢的朝我走过来,身体由于气体的膨胀,显得尤其高大。 布鲁图斯翻了个身,置身事外了。 雅贝尔朝前跃了一步。 “我想,我们可以像他们一样,也来一场决斗。”她摇动着尾巴说。 “我没兴趣,我该走了。”我很清楚的知道,雅贝尔要是扑过来,可以很快 的扯光我身上的毛,我不愿意有那样的结果。 “你想走?没那么容易!” 雅贝尔大叫一声,高高的扬起爪子,重重的朝我拍过来。我往后退了几步, 本能的低下头,完了完了,我又想起了雅贝尔抢走我奶酪的情景,看来,我的命 运不会比那块奶酪好多少。 “住手!”是凯尔,凯尔出现了,我转过头。他的身后,跟着几只高大的野 猫。 雅贝尔受起爪子,后退了几步。 “凯、凯尔,是你?我……”她的声音明显的有些颤抖了,侧过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步鲁图斯,绝望的转过头来。 “雅贝尔。”凯尔重重的说:“你太猖狂了,她是我的王后。”凯尔边说, 边朝我走过来,我紧缩着脖子,显得过于渺小。 “王后?国王?哈哈哈哈。”雅贝尔紧张的脸上艰难的挤出一点笑容。“在 埃克堡里,只有一只野猫配称得上王,那就是布鲁图斯!” “但是,事实证明,不是你说的那样。”凯尔冷冷的看着她,低下头看了看 我,“米菲娜,你没事吧?”他温柔的说。 “我没事,凯尔,算了,我们走吧。”我小声的说。 “你先在旁边好好的休息一会,我来处理这件事情。”凯尔拍拍我的脑袋。 “乌格里洛!”他冲后面的猫叫道:“你先带王后离开这里。” 一只黑色的猫朝我走过来,我看了他一眼,对凯尔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情, 算了。” “放心吧,米菲娜。”凯尔说:“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跟着那只叫乌格里洛的猫回到了凯尔身为王居住的地方,远远的看见索玛 斯在晒太阳。 “索玛斯!”我叫道。 她动了动耳朵,头不怎么灵活的扭动了一圈,终于看到了我。 “孩子,你回来了,玩的可好?” “不怎么好,索玛斯,我碰到了雅贝尔。”我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索玛斯 静静的听着。可能是阳光太刺眼的原因,眼睛眯成一条线。 “索玛斯,你说凯尔会把她怎么样?”我用头使劲的蹭着她,尾巴在她脸上 扫动。索玛斯有些艰难的抬起爪子摸了摸脸。“等凯尔回来不就知道了。”她还 是懒懒的。 我无奈的爬在地上,爬在索玛斯旁边,静静的闭上眼睛。 凯尔,哎,可怜的王。 我在梦里幻想着脱离野猫群,脱离王和王后的宁静生活,和凯尔,还有索玛 斯,没有争夺,没有嫉妒。一片属于我们的大草地,几棵大树…… 和凯尔?好像我不止是一次幻想这样的生活了。似乎,我已经开始习惯于他 的存在了。不过,仅仅是习惯而已。 晚上的时候,凯尔和一帮野猫仰着头回来了。 “凯尔!”我快速的跑过去。“雅贝尔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凯尔笑了笑,爪子在我身上拍了拍,弄乱了我的毛。 “她再也不会在这里出现了,还有布鲁图斯。”凯尔淡淡的说。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我忽然有些恼怒起来,我想雅贝尔的猖狂不至于让 她赔上自己的性命,还有可怜的布鲁图斯,他原本就是无辜的。 凯尔看了我一眼,或许,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人这样质问过他。 我倔强的仰着脑袋,等着他告诉我结果。 凯尔回过头,对身后那些忠诚的野猫们说:“你们走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野猫们散去了,凯尔看了我一眼,从我身边走过去了。 “凯尔!”我跟在后面叫道:“雅贝尔呢?还有布鲁图斯。你把他们怎么样 了?” 凯尔没有回答我。 “凯尔!”我喊着,“你太过于武断了。” 凯尔猛的转过身,我吓了一大跳,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谦和。他用他高 高的头,触动着我的脑袋:“米菲娜,难道我在你的眼里,只是一个武断的暴君 吗?” 凯尔说完,转过脑袋朝里走去。他的眼睛里,越来越多复杂的,我看不懂的 东西。我忽然有些责怪自己了,或许,我说的过于严重了。 “凯尔。我……”我跟在后面小声的说。 “就算我当上了王,结局,还是没什么两样。” 凯尔扔下了这句话。我站在荒野的夜空中,注视着他高大的背影,凯尔,我, 伤害他了吗?我有些伤心的想。 整整一天,我打听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谁告诉我雅贝尔和布鲁图斯的处境, 包括索玛斯。 “你说他们现在还在埃克堡吗?”我第四次这样问她了。 “孩子,凯尔不是个残暴的王,这点,你应该相信他。”索玛斯无力的说。 “可是,索玛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做了些什么?”我把脑袋尽量的靠近 她,希望这样能让她对这件事情专注一些。 “孩子,你是幸福的,知足吧。”索玛斯说着于事情无关的话。 幸福是什么?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不快乐,除了昨天,凯尔扔给我一 个背影的那一刻。 晚上,凯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 “米菲娜!”凯尔在叫我。 “凯尔,你,怎么了?”我小心的问道。 凯尔看了看我,很难受的样子。 “凯尔?”我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什么事情,让这个埃克堡的王,怎么变 的如此颓废,我说的,是我所看见的颓废。 “米菲娜。”凯尔庄重的看着我说:“你高兴吗?” “高兴?”我茫然起来,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是说,当我的王后,你快乐吗?”凯尔轻轻的说。 我忽然感觉有些羞涩起来,或许,这就是一只雄性野猫和一只雌性野猫之间, 所存在的幸福。就象,我和凯尔之间。 “凯尔,究竟,你是怎么了?”其实只有在凯尔面前,我的声音,纤细的声 音,才是发自内心的。 “米菲娜。我不是一只好野猫王,特别是对你。” “对我?”我睁大眼睛说:“呃……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我不大善于说 一些肺腑的有味道的话。 “凯尔,”我正经的说:“你应该知道,我对于王后根本不感兴趣的。” “我们好象是第一次隆重的谈到我们之间的话题。”凯尔笑了笑,深深的吐 了口气说。 我沉默了,其实,不需要说什么。 “米菲娜。”凯尔摆动了几下脑袋,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是我很听话的跟在凯尔后面,草地,荒野,碎石,废墟。最后,还是没能 走出埃克堡。 终于,凯尔停下了脚步。我在后面已经有点呼吸急促了。 “凯尔,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前后左右都看了看,没有发现这里有 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安静。 忽然,我看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雅贝尔!是她!? “你来了?”雅贝尔先开口了。 “来了。”凯尔说:“布鲁图斯呢?” “我在这里。”雅贝尔身后,闪出了一个高大的影子。 冷冷的月光下,布鲁图斯没有一点白天的庸懒,这个当初的王,在月光下显 得那样的自信。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凯尔,雅贝尔,布鲁图斯,这究竟是怎么 了? “布鲁图斯。”凯尔有些激动的说:“我想我们之间的事情是该有个了结的 时候了。” 布鲁图斯微笑的看着我们,准确的说,应该是看着凯尔。 “我答应你的,绝对不会失言。”他坚定的说。 凯尔的目光转向雅贝尔,他每次在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都有些很奇怪的东西, 那是凯尔面对我的时候眼睛里看不到的东西。 我很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不知道他们所谓的了结意味着什么。 “米菲娜。”凯尔回过头对我说:“你先到一边呆会吧。”他指着一块大石 头:“你可以到那边。” 尽管不大愿意,我还是很听话的走到了冰冷的石头旁边,雅贝尔看着我,我 忽然觉得憎恨起她来,似乎,埃克堡的战斗,都逃脱不了和她的干系。 “开始吧。”凯尔喊道。 两只野猫的战斗又开始了。 我在石头边静静的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月光下两只野猫的嚎叫,撕咬。被 扯落的毛皮夹杂这些许血丝慢慢的飞落在地上,又被风吹起来,又落下。他们扯 在一起的样子,似乎很英勇。我小心的关注着凯尔的每一个跳跃,布鲁图斯好象 在一夜之间吸收了太多的斗志。没有野猫们的欢呼,狂叫,眼前的搏斗比上一次 来的真实。 我不知道他们的战斗是否是为了比王位更重要的东西,但是我能感觉到,他 们都在挖掘自己储存更深的能量。凯尔尖尖的牙齿在月亮下闪着寒光,布鲁图斯 的爪子,却象剑一样的一道一道挥过来,躲闪,跳跃,进攻,每一步,都是致命 的攻击。 可能是周围过于安静的原因,一声惨叫划破了整个夜空的沉寂,是……凯尔。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跌落下来的,但是,我看见布鲁图斯肥大的身躯狂张着爪 子扑了过去。战斗中的野猫有了太多的兽性。“凯尔!”我大叫着,扑到凯尔身 上,闭上眼睛,背脊上传来一阵疼痛,穿心刺骨,我听见了自己惨叫的声音。 “米菲娜。”雅贝尔的声音。 “米菲娜。”布鲁图斯的声音。 “米……米菲娜……”是凯尔的声音。我斜斜的倒在地上,地上很暖和,我 睁开眼睛,看到了凯尔的脸。 “你……没事吧?”我很吃力的说。 “没事,我没事,我不是让你在石头后面呆着别动吗?你怎么那么傻?”凯 尔大声的说。 “来不……及了……我……不想……你有……有事……”我感觉背脊上凉凉 的,似乎有一丝丝的风正使劲的往里面钻,往骨头里面钻。 “米菲娜,你感觉怎么样?我下手太重了,我不知道……”布鲁图斯半蹲在 一边,有些慌乱的说。 我很艰难的转过脑袋才能正视他的眼睛,我很努力的让脸上感染些笑容: “不关……你的事,不……能……怪你。” 其实我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我是说身体上的疼痛。 “米菲娜,我们回去,现在就回去,你不会有事的。”凯尔边说着,企图把 我抱起来,我却分明的看见,我的血染红了凯尔的胳膊,还有他胸前浅黄色的皮 毛。 “凯尔……”我阻止了他:“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米菲娜,我什么都答应你。” “以后……以后……不要再……决斗了……”我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看着 他朝我点点头。 “米菲娜……”我第一次看道雅贝尔的眼泪,她居然哭了:“我对不起你… …米菲娜,对不起。” 我很想问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要是她是因为以前对我的态度,我很想 告诉她那都没什么,可是,我没有太多的力气和她交谈,我还有好多没对凯尔说 完的话,我没有太多时间了。 “凯尔……帮我……照顾……索玛斯……” 我来不及告诉凯尔我想做他永远的王后,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凯 尔绝望的眼神,他的嘴巴张的大大的。 我不知道野猫在死的时候,先失去了知觉,却还能听见来自周围的声音。 “她死了” “她是无辜的。” “雅贝尔,你还是要跟他走吗?” “你输了,你输掉了我,也失去了米菲娜。” “可是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做这么多,我成为王,就是想要你爱上我……” “怎么可能?我爱的是布鲁图斯,我只是他的王后!” 终于,我的听觉,也慢慢的被凯尔表白的声音淹没,消失了。 那一夜,埃克堡里多了一具野猫的尸体,只是,多了一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