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沈园 沈园集山水、寺庙、园林为一体,既具泉石之胜,又有园林之美。其中翠竹幽深, 让人迷而忘返。 陆游身着白衣,在沈园的翠竹中久久驻足,迷失自我。沈园的清幽、怡人在第一时 间已把他深深迷住。自从唐婉被休、会考落第、父亲去世以来,他从来没有感到过这么 轻松。他贪婪地吮吸沈园的每一丝空气,贪婪地聆听每一阙由林鸟谱写的天籁,让清风 吹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终于,陆游举步向沈园中四面环水的瑞仙亭走去。随着瑞仙亭刚进入视野,一阵清 幽的琴声随之传来。琴声中似有与世无争的隐逸,不与人道的悲哀、壮志未酬的悲凉, 无一不是陆游此时心情的反映。即行云之流水、绕梁之余音同在,也莫过如此。 陆游浑忘了自己来沈园的目的,却起了与弹琴之人结交的念头。闭着眼、应和着古 筝的旋律,缓缓地向声音的发源地走去。筝音似了解陆游的心思一样,突然一下沈寂起 来。 陆游失去了筝音来源的方向,不知所适地愣在原地。 筝音终于重新弹奏起来,不同的是,这次的筝音一改隐逸的风格,变得缓慢抒情, 之中还充满了难以言查的期盼之情。 陆游继续一步一步地向琴音走去。 猛然间,琴音发出一声任何人都能感受到的叹息,愕然而止。 陆游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混混沌沌之间已经走到了琴音的发源地,瑞仙亭边。只见 孤岛般的瑞仙亭四面均垂下了四挂淡蓝色的竹帘,随着湖面的正轻盈晃动,似在为刚才 琴音的演奏者祝贺,又像是卓立不群的雅物,正醉心于湖光山色中,不为琴音所动。一 切都取决于观看者的心态。 陆游这才凝神向竹帘中看去,只见竹帘下垂的位置恰恰挡住了奏琴者的上半张脸。 只从下半张脸看,奏筝者是一名女子无疑。 陆游正待报出自己的姓名以求进见,白衣女子却先一步地站起身,掀起竹帘,向陆 游盈盈走来。樱桃小嘴分明优雅般地突着三个字:”陆公子别来无恙……” 竹帘中演奏古筝者竟然便是陆游一直爱恨交织的唐婉。只见她盈盈走出竹帘,向陆 游福了一福,道:”陆公子不嫌小亭拥挤,可否过来一叙?” 听得”陆公子”三字的呼唤,陆游胸口犹如被千斤打石击打一番,差点便向后倒去。” 陆公子”三字,既喊出了唐婉对自己的尊敬,却又喊出了两人之间经已不可逾越的距离。 明知唐婉和秦桧有不为人知的关系,自己也曾经发誓对其死心,可是真的见到唐婉 时,陆游还是觉得自己对唐婉的爱远远超出了那不为人知的恨。当下咬咬牙,略整衣冠, 提步走入亭中坐下。 正想问及唐婉与秦桧的关系,唐婉已经温玉满怀地偎依过来。 陆游还没明白什么回事,唐婉细若蚊钠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赶快抱紧我,千万 不要回头看,迟些我会告诉你一切。” 陆游正待挣扎,唐婉那樱桃般的小嘴已经压了上来,堵住了陆游的嘴唇。陆游明明 知道这样不妥,却根本没有毅力去抗拒唐婉温存的一吻。 陆游终于恢复了少许意识,便要挣扎的起来。 唐婉携着陆游的手,随陆游一起站立起来,偎依在陆游身上。 这在以往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在陆游看来却仿若隔世。一时间脑海中间萦绕的是昔 日的温存,目睹唐婉夜见秦桧那一幕而产生的愤恨与失落。爱与恨在脑海中反复地交织。 陆游骤觉不妥,正要挣开唐婉之际,只听唐婉将头凑近陆游道:”婉儿离开陆府及 夜见秦桧都是父亲的安排,还着婉儿这里等候务观,这么说务观满意了吗?且跟随婉儿 四处走走吧。” 陆游在来沈园前,心中不知多少遍地想像过陆宰指定的接头之人究为何人。却万万 没想到却是让自己爱恨交织的唐婉。一时心神竟全面失守,完全被唐婉拖着脚步前行。 忽听唐婉道:”务观投入点好吗?倒像是婉儿拖着一头倔驴往前走似的。”一边停 下脚步,一双妙目凝视着陆游。 陆游垂下目光,几经努力,才得以沙哑着问:”这一切都是父亲的安排吗?那赵士 程又如何呢?” 唐婉抿嘴笑道:“务观吃醋哩!婉儿和赵士程当然士有名无实了,再说了,士程也 是我们这一边的人啊!” 陆游携唐婉的手,神志恢复几分,奇道:”我们这边的人?” 唐婉道:”是啊,都是由你父亲选定的人啊!。婉儿会出示父亲的信物,并将一切 夫君应该知道的事情告知。但是夫君要一边走一边听。因为不远处,秦桧和韩世忠的人 一直在盯梢呢!” 陆游闻言,便要回头去看。被唐婉一把扯住,“务观忘了婉儿刚才的叮嘱吗?” 一边取出面小镜子,放在陆游的手中,道:”要看便只能这样看。” 陆游依言从镜中向后观望,依照唐婉指点的方向,果见树丛中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影闪现。道:”你又是凭什么认定这些人的身份的?另外。你始终没有证明自己的身份。” 有了前几天的经历,陆游果然已经明显长大。尽管看见了陆宰的信物,但自始至终都以” 你”称呼唐婉。 唐婉嫣然一笑,终不再叫陆游“夫君”,而代之以“务观”从称呼。道:“务观长 大哩!”手一转,一个绣着”兑”字的手帕出现在唐婉的手背。其颜色、形状与陆宰衣 服上的图案无二。这张手帕在唐婉手中只一闪,又隐入唐婉袖口里,动作极快。 陆游虽未完全释然,此时态度也已大幅度缓和。 唐婉继续前行,回答陆游之前的问题:”从我出陆府那一天起便有人盯在婉儿身后, 这段时间早查明了。由此也可见得父亲之高瞻远瞩。” 陆游愈是奇怪:”父亲高瞻远瞩?你们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 唐婉叹了一口气道:”务观还要如此称呼婉儿吗?就不觉得有些生分?” 陆游低头只是不语。 唐婉眼睛离开陆游,向远处眺望:”父亲知悉秦桧的人在陆府附近出没后,自知命 不久矣。这才作出了各种各样的安排。为的就是能守卫我大宋最后的半壁江山,为黎民 开创一个盛世。” 陆游道:”此是父亲一贯主张,不足为奇。” 唐婉叹道:”所以说父亲说务观为人若不急躁,必成大气。”也不理陆游的反应, 继续说道:”父亲手中掌控着扳倒秦桧和昏君、重振朝纲的秘密。” 陆游一愣,道:”这是绝无可能之事。父亲一生痛恨秦桧,有这个秘密的话哪由秦 桧跋扈至今。” 唐婉肃容道:”这是父亲的遗言。只可惜父亲未及告知婉儿便过世了。所以其中具 体的情况,婉儿并不知悉。” 陆游反驳道:”若是如此,父亲怎会知悉此事,又怎会告知你而不是我呢?” 唐婉眼中露出一丝坚决的颜色,道:”此事说来话长,夫君可能还不知道岳飞生前 与父亲相交甚秘之事吧?而婉儿便是由岳元帅送进陆府的。陆游剧震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