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岳麓书院 岳麓书院坐落于湖南省长沙市岳麓山东面的山脚下。书院依山傍水,前临湘水,后 枕岳麓山,四周林木荫翳,环境幽静雅致。 岳麓书院地主体建筑有头门、二门、讲堂、半学斋、教学斋、百泉轩、御书楼、湘 水校经堂、文庙等,分为讲学、藏书、供祀三大部分,各部分互相连接,合为整体,完 整地展现了古代建筑气势恢宏的壮阔景象。书院正中的讲堂又称为”忠孝廉节堂”,是 书院的核心建筑。堂的正面悬”道南正脉”匾,西厢有御史衡山人欧阳正焕所书”整、 齐、严、肃”的四个大字。书院的主要建筑还有文昌阁、六君子堂、十彝器堂、半学斋、 赫曦台等。 岳麓书院以保存大量的碑匾文物闻名于世,如唐刻”麓山寺碑”,是唐开元十八年 (公元730 年),由著名的书法家李邕撰文并书写的;江夏黄仙鹤勒石刻篆,因为文、 书、刻石都十分精美,所以向有”三绝”之称。碑高4 米,宽1.35米,碑文共1400余字, 此碑以其书法著名于世,最为艺林所看重,传拓碑文曾风靡一时,笔法刚劲有力,是最 为著名的唐碑之一。 仅从岳麓书院地建筑格局,便可以窥见其具有深刻的湖湘文化内涵,既不同于官府 园林的隆重华丽的表现,也不同于私家园林喧闹花俏的追求,而是反映出一种士文化的 精神,具有典雅朴实的风格。 陆游唐婉在处理完陆安地后事后,于当日下午利用”尔雅”之助力,瞬间便从会稽 石刻抵达乐岳麓书院山脚一里多地之处,盖因不愿让人因为看他们突然地出现而造就不 必要的麻烦。 两人迷醉于岳麓书院周边的韵味,以一种充满矛盾的心情悠然前行,既想立即赶到 书院里查询有关秦会稽石刻的资料,却又希望这段路永远都没有尽头,好让他们能有更 多的时间领略这旅途中不可多得的景致。 然山路终有尽头,长长的石阶甬道末端,便是岳麓书院的正门所在。令两人意外的 是,岳麓书院的门前,并非两人到来之前预料的清静,而是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群。到 底发生了何事? 陆游、唐婉至书院门前正待询问,早有一知客迅速跑来招呼。只见此知客虽然一身 书生到打扮,但长得尖嘴猴腮,消瘦驼背,眉目间透露出一幅市侩之人常有到狡诈,让 陆游觉得非常不舒服。 那知客上前施礼道:”敢问两位大爷可是来应试的,未知香火钱准备了多少?小人 贾涉也好酌情安排。” 陆游唐婉大骇,没想在岳麓书院这等清幽之地,竟用这样之人充当门客,实在与书 院在文人心目中的地位相去甚远。 陆游低头不语,唐婉却似带着莫大的兴趣,从袋中取出二十两的碎银子放入贾涉手 中,道:”在下唐婉,初来此地便见此阵仗,却不知所为何事。此乃我二人之见面礼, 望贾爷多担当,不赐教。” 贾涉不答反问陆游道:”未知这位爷高姓大名?” 听罢唐婉之话语,陆游心中暗叫惭愧,若论接人待物,唐婉实比自己高出一辈不止。 要知世间之人,常有见利忘义之辈。若总以读书人礼节待之,实不可取。自己早认识这 点,却始终做得勉强。此刻听得贾涉得询问,只得从脸上拼命挤出笑意,道:”在下陆 游,字号务观,正要麻烦贾爷告知。” 贾涉接过银子,本已眉开眼笑,听得这话,却露出一幅诧异之相,道:”两位大爷 怎样看也是个读书之人,难道竟不是为此事来的?” 陆游勉强笑道:”陆某来此只为求书院允诺浏览文献,正要为此请教贾爷。” 贾涉恍然道:”原来如此!”略作思索后解释道:”岳麓书院远近闻名,众多才子 佳人,无一不以进阁观书为无上殊荣。然书院规模有限,终不能日日接待这许多的访客, 坏了书院的清静。更何况这些访客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沽名钓誉之徒,进岳麓书院仅 仅是为了粉饰自己,以之作为政治资本以获取一官半职。书院为此曾一度封闭过十年。 然学子之求贤之心若渴,若从此对学子求见一概不许,却也非书院创立之宗旨。 前朝大中祥符五年(公元1012年),周式任岳麓书院第一任山长,曾发表过这样的 感叹:‘使里人有必葺之志,学者无将落之忧。谁渭潇湘?兹为洙泗。谁谓荆蛮?兹为 邹鲁’。意思是说岳麓书院原来兴建之目的是为了让学者有一处心灵的圣地,怎可因为 少部分人的原因而使岳麓书院关闭?世上断无此因噎废食之理。 于是周式乃创下岳麓书院入院断规矩:但凡学子,要进入岳麓书院观书断,必须经 过”运”考、”修身”、”治国”“平天下”方允许入内。另外拨款将院中一部分藏书 誊印,在山脚成立另一书场,供那些的确有求知欲确无缘进入岳麓书院之人阅读。” 陆游叹道:”周山长之举,善莫大焉!” 唐婉则问道:”未知何为”运”考、”修身”、”治国”“平天下?” 贾涉确实笑而不答。 陆游闻弦知雅意,无奈从袋中又取出十两碎银子,交于贾涉,道:”望贾爷赐教。” 贾涉将银子在手中不停掂量,道:”‘运’考、‘修身’、‘治国’、‘平天下’ 三道测试乃周式山长所定下的入院考试项目。学子须连过四关方能登堂入室,往往应试 者千取其一。而第一道试题便是考‘运’,主要从运气方面考核学子是否有资格登阁入 院;第二道考试‘修身’则用诗词歌赋等考验学子之自身修养;至于‘治国’、‘平天 下’第考试,在下却不知晓,只知随后的考试难度逐渐加强,能全毕等阁入院者,必为 人中龙凤。在经过院内元老等悉心培养后,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陆游好奇第继续问道:”然则何为‘运’考?” 贾涉出奇第没卖关子,详尽地解释道:”所谓‘运’考,为书院元老级的人物设定 一个问题,例如猜单双、颜色、大小、先后次序等,经此一役,将会淘汰一半之考生。 猜对的学子方能入院接受‘修身’之考。” 陆游诧异道:”如此岂非太不公平!” 贾涉道:”世间之事,哪能尽善尽美,岳麓书院元老认为,唯有能、贤、运三者兼 具之人方为有缘之人。所以书院将‘运’考作为第一项的测试。” 陆游默然不语。 唐婉道:”未知今年‘运’考考究何题?” 贾涉脸露谄媚之色道:”这位小姐一语中的!这个问题除了贾涉之外,可还真的没 有人能答你!” 陆游动容道:”务观在此愿闻其详!” 贾涉压低声音道:”此秘密乃小人花费不少银钱得来,这个嘛,自然……小人人见 两位大爷龙行虎步之态,当是有缘之人,因此冒味前来骚扰。” 陆游、唐婉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贾涉找上两人的目标实乃看见两人衣着华丽,借机 捞些”油水”。 陆游皱眉正待回绝,唐婉已在一旁应道:”我二人只为观书而来然则贾爷有何办法 让我二人通过‘运’考?” 贾涉眨眨眼睛,道:”小人透露一些于二位大爷知晓又何妨?小人探听出,今年 ‘运’考之题目大致为猜单双,‘运’考后乃单数或双数方能进入,否则便要等上一年 大时间方有机会。” 唐婉道:”如此渺茫之事,贾爷却有如何操作?” 贾涉面露得色道:”小人的方法是,让两位大爷每人都有一单一双两个号码,如此 不论书院元老宣布今年选单或双,两位皆可过关。如今书院开山在即,即便另外找人排 队也已不可。小人这里的号码,一个只收取一白两银子的代办费。”说着一双贼眼死命 地注视着两人的反应。 陆游听贾涉说了半天,字字不离”钱银”二意,终忍不住道:”要银子肯定没有! 陆某人便要试试,看是否能过这‘运’考一关。”说罢头也不回向书院山门走去。 唐婉根本来不及开口,无奈之下只得看贾涉一眼,尾随陆游而去。贾涉在一旁冷笑 道:”如此小人在山下恭迎两位的大驾!” 唐婉追上陆游道:”务观实在过于冲动,银钱乃身外之物,何必如此介怀?” 陆游仍然怒气冲冲,道:”务观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婉儿不必多说!就让我们试 试这所谓的‘运’考!看看谁人能挡我陆游!” 唐婉知劝之无用,叹一口气跟在陆游身后,来到书院山门前,从接驾知客面前领取 了两个号码并登记上自己的姓名。却一个为”单”号,一个为”双号”。 这一夜直等到深夜子时,方有一儒生打扮之老者出来宣布:“众学子听真,书院元 老异定,今日‘运’考之题解为今日日期之数序。今日为十五日,按数序为”单”,即 持‘一、三、五’等单号学子可入內堂歇息等候宣召;‘二、四、六’等双号学子则不 在宣召之列,无缘学子明年请早!”说罢转身走开 闻此讯息,四周围聚的学子有欢欣鼓舞之人,也有脸露黯然之辈。欢欣之人忙不迭 地上前将数号交于知客,跑进內堂;脸露黯然之人大多将手中数号向空中一丢,或筋疲 力尽地往地下那么一躺,或无语向山下走去。众生百态,无一不现。 陆游摸到字号乃是“单”号,而唐婉则为“双”号、按理可以晋入內堂等待下一轮” 修身”的考试,而唐婉却无此资格。陆游脸色铁青,既未向內堂走去,也没有转身离开, 只是冷然地站在山门前呆立。唐婉唯恐陆游顾虑过重,当下轻声劝解”务观一人进去罢, 婉儿在此等待也是一样。” 见陆游仍然负手傲立,心中虽是不解,却也不愿在此种情形下去惊扰陆游,只得静 静地陪伴在一旁。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门口地知客早注意到两人到异样情况,只是骇于陆游之傲然 表情,不敢上前骚扰。终于等到了书院报时钟声敲响,眼见便已至第二日的初更。 门口知客道:”不知两位抽中之号码为单或双?按照书院之规矩,初更一过,便不 能入内。” 陆游脸上先前一片冷然,听得钟声后突然现出笑意,一把拉过唐婉的手便迳向前行, 迈入书院山门那一刻,正是初更钟声敲毕之际。 知客忙过来阻拦,让二人拿出数号作为凭证。陆游微笑照办。 看过数号单后,知客道:”按照本院规矩,今年‘运’考之运势为十五日之数序” 单”。这位男学子可以入内,而这位女学子却要留至明年。” 陆游微笑道:”是否数号与今日数序相符之人便可入内?” 知客道:”确然如此,这位男施主可随意入内。” 陆游脸上现出一个诡秘的笑容,道:”然则此刻却是何时?” 知客道:”两位施主乃踏着初更之声音毕之际进入,小生看得清清楚楚。” 陆游道:”如此我两人都合格了。” 知客吃了一惊,道:”小生观施主乃是斯文之人,为何竟如此蛮不讲理?” 陆游道:”我且问你,初更之际,到属于单日还是双日?” 知客不假思索道:”当然属于……”言此竟然突然意识到什么,睁大了眼睛一句话 也说不出来。 陆游道:”初更之际,既是昨天的终止,又是明天的开始,如此我与这位女施主都 合乎贵院的要求,贵下为何拼命刁难?” 知客慌乱道:”如此小生须请教书院长老方能定夺。” 陆游依旧是一幅淡淡倦倦的笑意,拱手道:”如此有劳先生了。” 知客满头是汗,飞一般地跑开,一壶茶地功夫便即回转。向陆游唐婉施礼后道:” 长老请两位入內堂等候测试。”又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等待陆游唐婉地前行。 陆游长笑一声,迈着胜利的步调头也不回地向內堂走去。 內堂之内早有过百学子,或睡或卧,等待着书院元老下一步等宣召。见陆游、唐婉 姗姗来迟,都是议论纷纷,责怪两人耽误了大家的考试时间。 陆游、唐婉方入內堂寻得內坐定,先前山门外迎接的知客已匆忙跑进门来,向学子 们宣读下一步的测试,却是让学子们依号码之顺序,准备迎接”修身”之测试。 陆游先前抽中的号码为一千零二十四号,唐婉则是一千零二十五号。两人心中虽然 焦急,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在內堂里等待。所幸”修身”之测试似不甚为难,程序简化, 二千名学子两两依次进入另外一间屋子作答,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经轮过小半,两人烦 躁到心情这才稍安。 此时却听见身后几名男子正在议论着什么,侧耳倾听时,方知众人正在议论换号的 问题。 只听一清脆的男声道:”王兄为何要拿自己靠前的号码去换一个靠尾的,至此仍在 此枯坐,岂非便宜那小子?” 一个粗哑的声音道:”冯兄却有所不知,所谓好花须得绿叶扶,与我邻号那小子文 采实在太过出众,你说我和他在一起考官会欣赏谁呢?换一个号码,却有可能因此而显 示出王某的才华,何乐不为?另外,我听说在之后的测试中,有一个环节乃二人同进却 只能出来一个的,冯兄说我是否应该换号?” 清脆的男声动容道:”王兄心思之细腻,远非冯某追及,如此我也找个借口去换换 号,找个傻瓜来垫垫背。冯兄稍候!” 粗哑的声嘿嘿干笑两声:”王兄切记也不可换得太后,一旦考官疲惫,根本就不会 让你有充裕的时间展现你的才华。” 清脆男声道:”王某受教了,去去就来。” 这段对答刚刚结束,另外一段对答又开始响起。让陆游欲罢不能,只得继续倾听。 这一段却是关于送礼的。 “韩兄可曾准备了给考官的礼物?” “未曾,小弟却也思索过这些问题,只是怕弄巧成拙。” “一个一个人不可能不贪心,关键是你的给的东西是否他真正喜欢。” “丁兄丁意思是……夷!此不是庄子丁手书吗?何以却在你手上,又拿入考场干嘛? 难道……你” “韩兄轻声,我却为你准备了一幅谢安的字画,大家兄弟一场,乃共同进退之局, 对了,韩兄可带了银票?借兄弟一半,遇上个贪财的也号打点一下。” 细索的抽纸声响起”丁兄所言极是,这里是一万两银票,权当作小弟丁一片心意。” 两阵暧昧的笑声传来,转为仅以耳见的窃窃私语。 陆游环顾四周,看见有的学子正将背上背着的如山书籍卸下,愁眉苦脸地正在低吟 ;有的学子却正往衣带、头巾中塞些什么,估计是誊抄好的纸条,准备用于作弊。最让 陆游啼笑皆非的是,一个学子竟然随身携带了一尊神像,自进门开始便一直对其顶礼膜 拜,手中还不住盘着佛珠。 正觉无聊间,突听知客宣自己和唐婉的字号,当下连忙起身,向知客指引之处走去。 陆游与唐婉因为连号,所以被安排在同一个考场,两人坐定后,审视整个考场,只 觉得整个房间处处透露着一股整洁清静的氛围,让自小便于书堆中长大的他觉得分外的 亲切。 突听对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这才明白考试已经开始,这才收拾心情,正襟危坐 般注视着眼前的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一老者也不问两人姓名,道:”何谓‘修身’?二位学子谁先答我?” 陆游不慌不忙地答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 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 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 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身修,之后,足以为一家表 率,这样家庭便自然而然地会治理好。在家齐的基础上,国治与天下平也扰不是难事了。 这便是古人幻想的治平道路。即全从自身做起,从而推己及人,以道德的力量、教化的 力量去影响他人,感化他人,从而达到最高的治平政治理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是 用功修身的人所必经的自修阶段。而齐家、治国、平天下,则是身修之后所产生的良好 效果。因此不才学子坚信,修身是为人作学中最关键的一环,是普天之下,不分贵贱都 应遵守的真理。” 陆游话音方落,两位老者已道:”以上之言固然精辟,却也只是前人概括之总结, 未知座下学子自己又有何看法?” 陆游好整以暇地道:”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有赖于明明德于一己之身,一己之身 尚且昏暗而不能自主,又如何要求他人明其明德呢?其他人不能明其明德,不要说治国、 平天下,连齐家都起不了。所以下文要接着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 本”。” 两位老者仅一颔首,面对唐婉道:”未知这位女学士又是如何看待‘修身’?” 唐婉道:”此前这位男学士已经将‘修身’阐述得淋漓尽致。不才学子认为,大道 无形、大音稀声,‘修身’之意在前朝范文正公《岳阳楼记》中,已阐述悉尽。‘不以 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 ;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让不才认为天 下便是岳阳楼,而又从岳阳楼想到天下。” 两位老者一直以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危坐,此时也不禁动容,道:”这位女学士 的阐述非常精辟!实乃前人未发之语!范文正公泉下有知,必会唏嘘于斯!” 唐婉连忙低头默谢。 玄衣老者道:”座下两位学子对‘修身’之阐述句句到位,却未知诗词歌赋如何?” 陆游、唐婉齐声道:”不才学子愿听前辈教诲。” 玄衣老者微微点头,道:”好!老夫之下要出多个对联,座下学子可进行抢答,限 时一柱香时段,对得多的学子便可胜出进入下一阶段对考试。座下学子可准备好了?” 陆游拱手道:”学子却有一提议,想请前辈恩准。” 玄衣老者微笑道:”但说无妨。” 陆游道:”不才学子认为,凡事并非都要分出输赢,我两人愿意共同进退。” 玄衣老者讶道:”愿闻其详。” 陆游道:”在下两人彼此熟悉,均为爱书之人,若以前二晋一都方式考核,必有一 人会落选。不才学子提议,不如前辈以同一个上联同时考校我俩,在下愿与之共同进退。” ;老者动容道:”你可知老夫所出之对联都为千古绝对,对上一联已属难得,何况 是一联二对?” 陆游躬身道:”非不才学子狂放,实不愿掠人之美。” 唐婉道:”学子心中所思一样,望前辈成全。” 老者微有踌躇,继而笑道:”如此有情有义之人,老夫若要坚持,却有煮鹤焚琴之 罪了。我们便以三句为限如何?” 陆游唐婉哄然应诺。 玄衣老者须臾道:”‘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学子可曾听清楚了?” 陆游不假思索地应道:”‘二曲天音,乐乐乐师之心’。” 唐婉微笑注视陆游,毫不犹豫地道:”‘七弦妙曲,乐乐乐府之音。’” 玄衣老者一愣,实未想到两人竟于瞬间便对出了这个之前难倒了无数学子到对联, 且是一联两对。不禁起了好胜之心,一定要找个两人无法应对之对联将两人难倒,道:” 好,第二联为‘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乃是一个回文之对联,正反读皆可。话 一出口便即后悔,爱才之心顿时生起,心想实无必要与两人较劲,让他们一把又如何, 心中意定。若两人答不上来,出个容易些的重新考过便便是。 却不知两人从小便琴瑟和鸣,尤其对于一联二对的技巧,更是下了不知多少的功夫 去专研,对于两人而言,出口成章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玄衣老人话音方落,却说话唐婉先开了腔:”郎中王若俪,俪若王中郎” 几乎便在同时,陆游也已将对联对出,吟道:”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陆游唐婉吟出二对后,并未停止,你一句我一句地道:”贤出多福地,地福多出贤。 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人中柳如是,是如柳中人。”竟将一个千古的回文难对拓展 成了一首诗歌,更难得的是整首诗不仅对仗、形式工整,连意境也如出一辙,特别是” 郎中王若俪,俪若王中郎”与”人中柳如是,是如柳中人”二句遥相呼应,将王中朗与 柳如是两位风流才子的多情形象,宛若跃然纸上。 玄衣老者感叹不矣,心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正要就此放两人过关。突然想起一事, 心道:”近日常闻书院中有考题外泄之事,此两人一上来便置对联于不屑,甚至要求一 联二对,莫非真对得到了考题不成?”想到此节,心中一片雪亮,”是了,这两人定是 花了大价钱不知从何买到了考题,否则以二人之容貌,不过二十好几,又如何对得上这 些个对千古绝对?我便不用山长给我对考题又如何?我身为考官,定要把紧考门。” 玄衣老者此般想法为寻常之理,却不知陆游乃身具状元之材之人,唐婉虽略有不足, 却因为多年定侵染,在对联一事上已与陆游相去不远。 玄衣老者认定两人作弊后,之前涌起定放两人过关定念头立时打消,当下搜尽脑瓜, 誓要想出一个千古绝对为难两人,以帧两人作弊之恶习。寻思良久方想起一对:”是了, 唯有此对能给两人一个教训。” 脸上却不露声色,道:”两位学子之才思敏捷,为老夫平生仅见,我们便以最后一 联定江山如何?对出的话,老夫这关便算你们过了;若对不出的话,两位学子便如此地 止步。何如?” 陆游听得心中有气,心道:”如此这般,岂非重新制定规矩,与耍赖有何不同?” 脸上却不动气,道:”但听大师教诲!” 玄衣老人低吟道:”泉清堪洗砚。两位学子可听真了?” 陆游与唐婉对望一眼,心中都是说不出但诧异,与黄鹤楼白云寺中顽童的对联怎会 竟然便是考题?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 玄衣老者看见两人脸上错愕,心中暗笑:”我心中所虑果然未错,他们果然得到了 考题,此刻正在为考题的真伪疑神疑鬼。” 陆游长吸一口气,道:”前辈,学子有一不情之请。” 玄衣老人心道”来哩!”,道:”但说无妨!” 陆游道:”不瞒大师,此对我俩曾在一起切磋,无意中得其对法,学子认为只有一 种对仗最为工整。大师可否予我两人分别将其默写出来,以释大师嫌疑。” 玄衣老者道:”两位可随意。”心道哪有这么巧的事,你俩写的时候我便站在中间, 总之不会让你们像之前这么轻松地作弊。 陆游正要拱手感谢,唐婉却从蹙眉沉思至满脸欢快,道:”务观不必如此,婉儿已 有新的对法。唉,便是‘溪浊可濯足’。”用的乃是《孟子·离娄章》记载的”沧浪之 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的龙阳歌谣,与”泉清堪洗砚”进 行互对,格式工整,意境和谐。 玄衣老者大吃一惊,心知此对联乃是自隋朝时便遗下的难对,不知多少读书人对此 望洋兴叹,却被眼前浑似小姑娘似的女子轻松对出,玄衣老者心中震撼实是无以复加。 难道只有这个女孩子是有真才实学的吗? 正思虑间,陆游已在一旁道:”婉儿此对意境、形式工整,务观本以为‘山秀可藏 书’乃唯一对仗之法,却是一叶障目了。” 玄衣老者大惊,心中将”泉清堪洗砚”与两人对出的下联”溪浊可濯足”“山秀可 藏书”一一对应,只觉得回味无穷。老者本身乃爱书之人,当下竟不由得痴了起来。良 久方想起一事,向陆游唐婉鞠躬道:”老夫先前以为两位乃投机取巧之辈,然则却是老 夫之小人之心矣,在此向两位告罪。方才我听二位以‘务观’‘婉儿’互称,未知可与 陆游是什么关系? 陆游微笑道:”区区正是在下与唐婉。未知前辈名讳?” 老者大惊失色,旋又笑道:”老夫名字早已忘记,在此不停也罢!无怪乎!务观乃 身具状元之材之人,怎会为这些雕虫小技所难倒?只是未知唐小姐也如此高明。” 陆游正色道:”说到作弊,务观在此却有话说。” 玄衣老者讶道:”什么!?” 当下陆游将至岳麓书院前遇见贾涉之事、在內堂中待考之时待所见所闻,向玄衣老 者一一道来。具悉后, 玄衣老者只听得脸色铁青,走到烛台前一下将蜡烛打掉一半,余怒未消地道:”我 定要告诉山长,绝对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陆游道:”前辈稍安务躁!务观在此尚有一不情之问。” 玄衣老者欣然道:”务观可知这二十年来,老生却是第二次在心服口服的状况下听 到同样的话语。务观但说又何妨?” 陆游正待说话,之旁的唐婉心中一动,道:”前辈说的可否便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岳 飞。” 今次轮到玄衣老者动容,道:”唐小姐何以知之?” 唐婉道:”婉儿只是心念一动而已,不如前辈先向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 当世之中,恐怕只有陆游知道唐婉所说的”心念一动”,其实便是事无巨细的”后 天思维”。 玄衣老者现出一幅缅怀的神色,道:”岳元帅无愧为当世第一兵法大家,却是名不 虚传。老身尚记得其时岳元帅‘运’考之时的题目乃是猜色,当日岳元帅抽到的颜色为 白色,而‘运’考之迷面为红色,岳元帅竟以无上之智慧过关。其智慧恐怕只有务观所 能比拟。” 陆游老脸微红,道:”务观侥幸过关,未知前辈早已知晓,实在惭愧。” 玄衣老者微笑道:”务观不必过谦,其时虽然自山长以下的我等并不知务观之身份, 却已经断定务观必会从应考的两千人之中脱颖而出。只是未料到却是有状元之才的陆公 子。老夫也因此产生试材之心,确有故意刁难之举,未料之后爱才之心竟因一念之差, 变为妒才之意。唉实在惭愧!” 陆游忙道:”却是务观婉儿恃才放纵,咎由自取,老前辈见谅。未未知岳元帅用何 种方法考过‘运’考?” 玄衣老者笑道:”务观过谦矣!言归正题,当日岳元帅之过关方法之巧妙,恐怕唯 今日务观之方式类同。但却让我等老朽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唉,岳 元帅竟然使用一个古怪的镜子,在日光下将原本白色的光线,分成了赤红兰绿青紫黑七 光。告知我等一切色彩乃由白光而生。经此一役,老朽乃知世上真知,实乃无穷尽矣!” 陆游唐婉同时动容,齐声道:”什么!?” 玄衣老者道:”虽然我们不想承认,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其实白光方为世上一切色 彩之源。务观刚才欲言又止,何不畅快而言?” 陆游道:”前辈法眼无差,务观的确心中有一疑惑,想进书院之‘修身’‘治国’ ‘平天下’之考,确为必然,然为何却有这‘运’考一关,岂非妄用一把尺子去丈量所 有的物事?偶然性实在太大。” 玄衣长者拈须微笑道:”务观有此一问,可见心怀天下苍生之感,老生颇感慰籍。 然务观可曾思虑过,为何统一六国的只能是赢政,而中止秦朝乱世的非刘邦莫属?而东 汉乱世止于曹操,却又为司马懿所篡?” 陆游唐婉默然不语。 玄衣老者道:”因为其中便有这样的‘运’!岳麓书院是培养定国安邦人才的地方, 而不仅仅是读书之人。务观可否告我,若满腹经纶却无定国之运,我泱泱大国何以长盛 不衰?” 陆游道:”可是……” 玄衣老者挥手制止道:”务观是想说若像你或者岳元帅又如何?是吗?‘运’这种 东西的确可靠改变天、地、人三格局来实现,然世间有几个务观和岳帅有此智慧,况以 诸葛亮之材,岳帅之心怀苍生之情怀,均功亏一篑,为时代所操控。务观可明白吗?” 陆游道:”既然‘运’可以靠智慧更改,为何他们又……” 玄衣老者道:”某些时候‘运’可靠智慧改变,有些时候却不能,务观明白了吗?” 陆游心中一凛,隐隐感受到什么,却又难以捉摸到具体的东西。转眼向唐婉看去, 却见唐婉也是蹙眉垂头,似在思索着什么。 玄衣老者道:”想那岳麓书院之第一任山长周式,已璔学究天人之境界,作此安排 必有深意。老生思考而得的结果是,大奸大恶之徒,必为大智大勇之人。一个人在一生 中面临很多选择,一念之差为之善,一念之差为之恶,都是我等凡人所不能料想之事。 既然无法料想,何不将选择的权力交与上天?让上天来主宰这个国家的沉浮?老身不会 为务观在山长那取得免试的资格,皆因老身相信务观的实力。或许这次应试会给务观带 来一种全新的思考方式。务观去吧,老朽相信必会在山长那再见到你,一切问题,不如 届时再问。”说罢起身关门,轻轻地去了。 陆游重新返回内堂,见此时前来考试的二千多学子,只剩下不到二百余人,心生感 触之下,携唐婉缓缓坐下,一时竟无语凝噎。 堂中学子似都各怀心事,偶尔目光相触,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多话。 良久先前山门迎接的门客进入内堂宣告,知会学子抓紧时间休息,盖因马上将进行 第三轮“治国”的考试。 陆游混混沌沌,一直在之前玄衣老者的讲述中沉迷,所有的声音似与他无关。但是 陆游清楚地知道,他又向先天思维的最终境界迈出了更为关键性的一步,这一步便像书 画中的由”不像”至”像”;最后又由”像”至”不像”“似像非像”的境界。 所谓大音稀声,大道无形,大智若愚。 突然间,他从混沌的境界中警醒过来,听见内堂内一片嘈杂的声音,众多待考的学 子或窃窃私语,或小声议论。陆游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学子们的这种声音警醒,还是 自己的先天思维”告诉”他醒转。 唐婉大有深意地看了陆游一眼,道:”务观可知,在一个时辰之前务观的眼神还是 凌厉聪慧,此时却变得黯淡无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陆游茫然不知,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这他的”神思”正向返璞归真的阶段靠 拢。 唐婉轻叹,道:”算哩!也许务观本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的考试是比 钓鱼。” “什么!?”陆游脱口叫道,就在他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骤觉得自己刚才洞悉一切 的感觉突然一下消失,大有从天堂返回地狱的感觉。 在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仍是个凡人。 当陆游唐婉一众应考学子走出内堂的时候,天际已经下起了朦朦细雨,雨点细而密 集,宛若恋人的喁喁低语,又宛若上天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此刻却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新生的绿色生命经过雨水的洗礼,变得更加苍翠, 整个世界似乎都被淹没在了一片 绿色的海洋之中。加上书院附近的点点繁花, 装点出一个色彩浓郁的秋天重彩画卷,令 人欣喜,叫人沉思,也引起无限的回味。 一白衣男子负手立在岳麓书院”唯愿台”的池前,看模样不过三十的年纪,容貌俊 朗,让人过目不忘。带领学子来此的门客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施礼,却被白衣男子缓缓 制止。门客知机地站在一旁。 陆游等众学子正在好奇之时,白衣男子缓缓地转过身,看似极其缓慢的一个动作, 却似带动着整个世界的移动,这本是绝无可能之事,但却予人一种顺理成章的感觉。 白衣男子扫视众学子,最后目光停下,微笑着道:”在下陈亮。各位挚友一定觉得 奇怪,为何入我书院之第二道测试竟然是比钓鱼,对吗?” 众学子默然听训。 陈亮一袭白衫,如超脱天际中的一道固然风景,立在朦朦而凄冷的秋雨中。用一种 缅怀而充满激情的声调吟诵道:”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 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却是唐代柳宗元之《渔翁》,柳宗元毕生不得志,唯有一项让他直至万年乐此不疲 的活动,便是钓鱼。柳宗元写了多首诗词描写自己钓鱼的感悟,以抒发自己寄情山水的 思想和寓寄政治失意的孤独。这首诗写的却是失意的渔翁。 在场的各位学子无一不是博学之士,闻此诗无一不深深触动。 陈亮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道:”谁可答我,姜太公以钩之钓竿,于渭水垂钓遇上 周文王之时,谁是真正的幸运者?鱼、太公、抑或周文王?” 众学者开始议论纷纷。 陈亮环顾众学一圈后,笑道:”我觉得此间最幸运的却是天下的苍生。《庄子·秋 水》有云: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然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众学者隐隐抓到了陈亮的思想脉络,对陈亮这段别出心裁的诠释肃然起敬,以静默 表达自己对陈亮的崇敬。 陈亮接着道:”是以世事无绝对,在朝为官,造福一代百姓,是为仁者;归园钓鱼, 独修其身,未尝也不是一种幸运与机遇。钓鱼之道,在乎乐趣,在于其道,在乎历练。 你们明白了吗?” 陆游心中,涌起一种独特的感觉,看似风牛不及的两件事,竟被陈亮以此方法巧妙 地融合在一起,此人之智慧,绝不可小觑。最关键的是,在这聊聊数语中,充满着对人 生世事无绝对的感悟,引导着学子们知悉方式的重要性,最关键的是蕴含着做什么事都 要心怀天下苍生的”仁”。钓鱼,其实便是”治国”的一种具体到细微的考验。然而, 即便今后有机会登科入仕,也未必是一种乐趣。所以才有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 千古思索。 陆游不知道其他学子于此刻明白了什么,但是他知道,陈亮的讲述,此刻便是他的 唯一。 猛然间,陆游明白了玄衣老人让他继续参加考试的劝慰。 你也许会从中发现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 钓鱼比赛的规则是:200 学子众学子分作七组,只要在黎明前的时间内,从”愿者 石”旁侧的池水中钓到一只鱼,即可过关。 与陆游唐婉分在一组的是范成大、崔与之、陈良翰、李昴英、王安道、冯由仪、韩 侂胄。 本以为是个异常容易的考验,随着夜色的加浓,却成为了众学子心中的一个沉重负 担。 陆游正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拼命压低声音的熟悉声音。陆游回想片刻,终 想起是之前在内堂等待时所听到的分别自称”王兄、冯兄”的两人。 陆游心中一动,想到所谓的”王兄、冯兄”难道便是分在这组的王安道、冯由仪? 陆游假寐循声望去,果不其然便是两人。当下继续装睡,凝神倾听两人对话。 只听王安道道:”冯兄安排之事,我已经准备就绪,未知何时进行?” 冯由仪道:”再等一会,等到大家都有倦意时我们再进行。王兄可明了自己到底要 做什么没有?” 王安道”嘿嘿”直笑道:”等会我假装失足落水,引得众人来救时,由冯兄将他们 的鱼饵全部丢掉。然则此试我俩必胜。” 冯由仪道:”王兄谨记多少要给每人留下一些鱼饵,同时将我俩的藏好。这样才会 不让众人起疑。” 王安道道:”便是如此!” 陆游听得心中大怒,正在思虑是否该去知会其他几人,还是顾及自己即可。矛盾间 突然看见韩侂胄正鬼鬼祟祟地向”愿者石”旁的围墙走去。 陆游心道莫非又有什么诡计,倒是不可不知道。偷偷跟在后边去了。却见韩侂胄于 书院的围墙便正神情紧张地从一骑在墙头的男子手中接过一个黑色袋子。陆游正看得莫 名其妙,墙上男子道:”韩公自己小心,回去时切莫让人发现此鱼乃从他处得来。最最 好等至最后一刻才拿出来,如此方不会让人起疑。” 陆游恍然大悟,心道韩侂胄此人实在花样百出,竟然会想到从其他地方拿鱼过来, 却假装自己从池中钓得。 对此情况,自己究竟是说与不说? 正犹豫间,只听远处”愿者石”方向传来一声惊呼,”救命”之声随即大喊起来。 心道还好自己偷听到两人的谈话,预先一步将鱼饵收了起来。但听此声却不可不回去看 看。 回得”愿者石”,见冯由仪躺在地上,不住地从嘴里呕出一些池水。心道此人演技 若认世间第二,倒还找不出第一出来。当下只是冷冷地注视,并不发话,只想有机会定 要向陈亮说明这一切。 良久冯由仪方大喊一声”醒转”过来,对着周边众人连连拱手,道:”小弟一时疏 忽,不小心落水,各位兄弟搭救之恩,小弟有幸他日定将相报!” 陆游看得心中厌烦,正想转去寻找唐婉。王安道已经扑将过来,一脸焦急地道:” 所幸冯兄无事,只是小弟的鱼饵已然用完,未知此次测试如何过关?我等怎样也算同学 一场,此事倒不可不议。” 范成大、崔与之、陈良翰、李昴英 崔与之皱眉道:”问题来了,我的鱼饵早已用得七七八八,虽想帮助冯兄,却又如 何帮起?” 范成大陈良翰、李昴英三人凑上前来,道:”却不知他组情况如何?以前夜情况观 之,我等再这样下去,也未必钓得上鱼。” 李昴英道:”陈兄、范兄所言极是,莫如我们想想,是否有能让我们一起过关之法。” 一边韩侂胄哭丧着脸道:”有何办法?韩某看自己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唉,我等来 此为的是入院求学,却来此钓鱼,真不知是哪牢什子的测试!” 陆游沉吟片刻道:”为今之法,莫若我等想一个集体协作之法,或许仍有一线生机 ……你们见过海边渔夫打渔吗?也许我们能……” 众人皆告动容,要知海边渔夫打渔之法,乃是用巨大渔网,看准鱼的游势撒将下去, 往往一网可得几十甚至上百条鱼。比之垂钓所得,自是相远去千里。只是如今去哪里寻 网? 范成大突然狂喜道:”陈兄所言甚是!书院只着我们于黎明前钓到鱼,却没有限定 我们用何种方法。” 李昴英道:”然则用何种方法去找渔网?” 陈良翰微笑道:”小弟却有一法,莫若我们将各自的鱼线收集起来……” 范成大道:”织就一张大网!” 陈良翰笑道:”知我心者,范兄是也!” 崔与之急道:”如此我们还等什么?离天明已不足三个时辰矣!” 王安道、冯由仪只听得脸色铁青,没想到机关算尽,却是促成了众人的合作。大有” 机关算尽”之感。 韩侂胄想到的却是怀中的那一尾活鱼,若没有了钓线,到时将活鱼取出来只是一个 天大的笑话,只急得满头是汗,却又不好出声制止。 陆游见此情形,心中说不出的快意,道:”收集鱼线之职,莫若便交与王兄、冯兄 如何,其他人此刻最好便不要分开,以免耽搁时辰。” 一番话直把王安道、冯由仪、韩侂胄三人说得脸色苍白、全身是汗,嘴上却只有应 允。 在陆游的协调下,各种工作就此展开。 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张小网已具雏形,离织就一张小网,却还欠缺不少鱼线。 范成大脸露焦急之色,道:“时辰快到,我等究竟该如何是好。” 韩侂胄跳出来道:“我早就知道这招行不通的,要是不织网的话,我等可能还有一 线生机,如今……”一边向陆游望来。 冯由仪冷哼一声,道:“照冯某所见,此乃某些人伎俩,为的是让我等都无法过关。” 王安道指桑骂槐道:“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崔与之出来打圆场道:“现在不是我们争议的时刻,最为关键的却是如何解决问题。” 陈良翰、李昴英低头不语,一言不发。 陆游与唐婉对望一眼后,唐婉站出来道:“崔兄所言即是,最关键的是我们不可自 乱阵角,毕竟现在还没到最后限定的时间……” 韩侂胄骂道:“若没有你这个小妮子出的结网之馊主意,老子早就过关了!” 陆游淡淡道:“其实办法倒不是没有……” 范成大、崔与之、陈良翰、李昴英充满期待地向陆游望来。 陆游继续道:“我们遇到的问题无非是鱼线不够而已,务观观他组学子,也未必个 个已经钓上了鱼……” 唐婉闻言知雅意道:“只要我们能游说其他尚未钓到鱼的学子认可我们的方法,鱼 线的问题未尝不可解决……” 李昴英动容道:“莫若我们即刻行动!” 范成大、崔与之、陈良翰齐声应允。王安道、冯由仪、韩侂胄三人恨得陆游、唐婉 入骨,但看陆游、唐婉支持者众多,都是不敢作声,心中想到的只是如何处理怀中的买 来的鱼。 由此范成大、崔与之、陈良翰、李昴英、王安道、冯由仪、韩侂胄分做三组,分别 去找其他组的学子凑集鱼线。询问十人之中,除辛弃疾外,倒有九人原意交出鱼线。 小网终在天明前半个时辰织就,此间韩侂胄数次找机会溜开,都被陆游借口阻挡, 天色越明几分,韩侂胄脸上便清白一层。至天明前一个时辰,小网已然织就,众人轰然 叫好,将诱饵集中起来丢入池内,将小网向池水里撒去。 未料十几网下去,却是网网落空。黎明的曙光逐渐君临大地,天色每白一分,众学 子脸上的青白之色如出一辙地也增加一分。 一袭白衣的陈亮不知何时已来到众学子的身后,含笑凝望。 太阳终于从天际升起,众学子聚集”愿者石”前,或欢欣鼓舞,或垂头丧气、忐忑 不安地等待陈亮训话。 陈亮一袭白衣地站于”愿者石”之畔,脸上露出一幅陶醉的神情,不知是在欣赏升 地太阳,还是面因为众学子们致敬。 陈亮朗声道:”经昨夜之役后,各学子该都有一定都感悟。同有(陈亮字号)相信 会改变很多人的思维方式。至少当年同有考入岳麓书院之时,便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 ‘精诚所至,金石未必能开!’” 同有在此只想说三件事,其一,‘愿者池’中的鱼不足百条,所以能钓到鱼之人都 乃幸运之人,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这方面的优势;第二,‘愿者池’中之鱼乃岳麓书院 中专门放养,因此不可能出现其他品种的鱼类,然据报却有不同种的鱼出现于一些学子 手中;其三,有个别的学子,竟然能创造出结网捕鱼之妙着,对此同有深感佩服欣慰… …” 陈亮每说一句,王安道、冯由仪、韩侂胄三人便如同被针扎一下,只好强自镇定, 微笑聆听,决定死顶到底。 陈亮洪亮而宽厚的声音不绝于耳:”‘治国’之道,讲究的永远只是结果而非过程, 非常之时并非不能用非常之法;然有时机关算尽,反而影响了事情向反面发展,慎之、 慎之;第三是人力有时穷尽,有时唯有合作才是生存之道;第四则是今天的朋友,也许 就是明天的敌人,反过来也是一样,在‘治国’面前,什么都可能变,永远不变的只是 国家利益。” 陈亮炯炯的目光扫过众学子,道:”鉴于昨夜各学子的不同表现,现在我宣布……” 王安道、冯由仪、韩侂胄此时恨不得立刻远遁。 “你们全都合格了!稍做休息后进行‘平天下’之测试。永远不要忘记这一刻,因 为有时你认为输了时,其时却赢了;有时你自以为赢了时,却已经输了…… 陈亮话音刚落,学子已发出一阵惊天的掌声,既是为自己过关而庆祝,也是因陈亮 的精辟演说致敬。 太阳,此刻暖洋洋地照在众人地身上。在这一刻,他们充满了对陈亮包容心态的无 限崇拜。 这一日陆游与唐婉用毕早膳,便于书院之休息室中沉沉睡去,浑不知人何世。这一 觉,从旭日初升直到夕阳斜照,这才有知客前来通传,让陆游唐婉前去应考。 陆游、唐婉等众学子走在书院之内长长的甬道,想起两日来的种种情形,大有恍为 人世之感,却又觉内心平和,一股全新的力量正在心中悄悄滋生。 进得书院内堂,两人与众学子相顾问候,见众人神态亲切。足见昨晚之事,实乃已 大幅度滋生了之间的情谊,大有其乐融融、惺惺相惜之感。 两人于内堂偏僻角落坐定,几位考官着两人一组任意组合,然后宣布考题,却是让 100 多组人进入书院中一个屋中抄写一部《法华经》,须于天明之前交卷。 众学子听后,虽然不明其中的玄机,只觉虽工作烦琐,却均觉不过如此。三三两两 缓缓进入自己属定的屋中。 陆游与唐婉并肩走入屋中,却不觉心中一愣。心中剧震道: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