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统万城 玉门关以以东、陕西靖边县以北,内蒙古西南部鄂尔多斯地区曾经建立过一个大夏 国,国都叫统万城。 公元四世纪初,匈奴的铁弗部进入鄂尔多斯地区,经过近百年的征战与经营,占据 了鄂尔多斯的部分地区。公元407 年,铁弗部出现了一个有名人物赫连勃勃,他叛变了 后秦。在鄂尔多斯南部建立起大夏国,自称大夏天王,大单于,仿造中原王朝的政治体 质,设置了各种机构。他以鄂尔多斯地区为根据地,于后秦等国征战,抢夺邻国地民众 与财产,使大夏国迅速强盛起来。 ???? ?公元413 年,赫连勃勃第一次来到统万城之时,便喜欢上了这处地方,发出 了“美哉斯阜,临广泽而带清流,吾行地多矣,未有若斯之美。”的极美感叹。即役使 了十万各族劳动人民,在“朔方水北,黑之指南”建筑统万城。统万城规模宏大,富丽 堂皇,据史书记载,其城墙高十仞(一仞为五、六尺),基厚三十步(一步为五尺), 方圆数里,是用当地的白土经发酵后板筑夯实而成的,所以看上去向座白城之。 统万城建造时,巡工能以铁锥子刺入墙面一尺,杀工匠;不能刺入一尺,杀巡工。 所杀巡工和工匠的尸体皆被注入墙内,因此,统万城的城墙坚硬如铁。 城墙四角有高大的角楼,四周城墙上建有三十六座敌楼。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分别叫 做招魏、朝宋、服凉和平朔,反应了赫连勃勃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城池分皇城、内城、 外城三重,皇城内有宫殿、鼓楼、钟楼等建筑,宫殿前列有大鼓、飞廉、铜蛇、龙兽等 器物。整个城池台榭高大,飞阁相连,雕镂图画,穷级文采。这座辉煌一时的城池就坐 搂在今鄂尔多斯地区乌审旗巴图湾附近的无定河北岸。如今,古城已被黄沙埋没,昔日 那高大的敌楼仍然屹立在沙海之中。 赫连勃勃死后,大夏国逐衰退,以统万城代的匈奴文化由此退出了历史舞台。统万 城被废弃。 统万城之悲壮在于于流沙之上建起,其美却在于色彩。中国的许多古城,多用青砖 堆垒或黄土夯成,色彩多为灰色或黄褐色。统万城却呈现出白色,远望有如白色大理石 构筑的城堡。因此当地人称其为“白城子”。原来统万城是用粉沙、石灰、黏土及米汤 混合夯筑而成,所以“其城土色白而坚固”。 陆游、唐婉屹立于无定河的上游,陕西与内蒙古交界处的陕西靖边县的红墩界镇的 沙漠中,统万城的边上。注视这片石沙中的白巨塔,为与楼兰有相似命运的统万城所感 叹、迷失。 唐婉幽幽道:“该是此处了。婉儿看见这白色的巨城时,终于完全明白了岳元帅之 诗的全部意义。‘黄沙百战穿金甲’之意,盖因‘黄沙百战’指的该是建立于黄沙之上 的统万城。‘金甲’指的乃是统万城的颜色――纯白。” 陆游心中产生创造历史、掌握一切真相的感觉,不仅是因为唐婉的分析,还因为 “尔雅”正在他的胸口忽冷忽热,似在响应着某种召呼。 秘密解开在即,剩下的只是要拿此秘密换回父亲和大哥二哥的自由。虽然直至此刻, 他仍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将这个秘密如此煞费苦心的收藏。 唐婉在狂风中转过头来,道:“务观一定要记得,曾经答应婉儿的话语。如果有一 天,婉儿做了对不起务观之事,务观一定要原谅婉儿,好吗?” 陆游将唐婉轻轻搂入怀中,迎着扑面的黄沙,向统万城走去。 “尔雅”在陆游胸口持续地散发着忽冷忽热的温度,陆游发现,只要他顺着某个方 向走时,忽冷忽热的感觉便会加强,反之则在减弱。如同指路的指南针一样告诉陆游该 向哪个方向行进。 陆游没有将“尔雅”之事告诉唐婉,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他便是唐婉的一切,正 如唐婉也正是他的一切一般。 中国历史上少数民族建设的最完整、最雄伟、最坚固的都城,即便经过500 多年的 荒置,却无损失昔年那叱咤一时的王者威严。反而更增加了一丝人世无常的感慨。让人 穿梭其间,便如同穿梭于历史的长廊。 陆游与唐婉于一座石壁前霍然立定,陆游知道,如果此行是来寻梦的话,他便如归 家的游子,找到了某种东西。 石壁长约二十丈,之上雕刻着星空等莫可名状的清晰图案,一幅飞天正于之上飘飘 欲飞,与周边被风雨严重侵蚀的石墙、城郭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石壁由特殊的材料构成,还是在石壁建造时使用了特殊的工艺?陆游冷静地思索 着,胸口的“尔雅”忽冷忽热的变化更为明显,似随时都要破胸而出一般。 唐婉注视石壁刻画忽道:“这是绝对没有可能之事,赫连勃勃只是匈奴一族,为何 却将汉人的图腾文化如此珍而似之地供奉在一个明显为匈奴文化祭坛之处呢?” 陆游叹道:“婉儿漏看一点,就是此石壁之上除了汉人信奉的飞天之外,尚有我们 从未接触的各类图案,例如这星空中的蝎子、水瓶等画像,例如这上面我们从未见过的 三颗明星,又未知不是我们尚未了解之民族的图腾崇拜?” 唐婉道:“然则为何这么多不同背景的文化可以共聚于这个殿堂之中呢?” 陆游道:“婉儿问得好,然务观却认为问题应该反过来问,这个祭奠堂中为何会同 时同有这么多背景的文化?是因为这个原因赫连勃勃才将统万城建于此地的吗?” 唐婉道:“务观想法非常独到,如果秘密的关键之处在于这面石壁的话,我们接下 来该作什么呢?” 陆游淡淡地道:“但愿‘尔雅’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唐婉道:“务观认为此面石壁与‘尔雅’有关?未知如何想到的呢?” 陆游从怀中取出‘尔雅’,道:“至抵达统万城以来,‘尔雅’的温度便一直不停 地变化着,每当我偏离石壁这个方向,‘尔雅’的温度便会降低;朝着石壁这个方向时, ‘尔雅’温度便会上升。由此务观有此想法。” 唐婉讶道:“竟有这样的事!?难怪婉儿总觉得务观对此这么熟悉,毫不费劲地便 找到了这面石壁。” 陆游道:“所以务观认为,揭开石壁之秘的关键在于,我们是否能想到‘尔雅’与 这块石壁的联系。” 唐婉道:“未知是否‘尔雅’便是开启这块石壁的钥匙呢?也许我们将‘尔雅’嵌 在石壁上的某处,石壁便会自动打开?” 陆游摇摇头道:“务观方才也是如此思虑,然则婉儿也可看见,此石壁之上根本平 滑如镜,便连图案也似是雕刻于石壁之下,毫无缝隙可言。似问我们又将‘尔雅’放于 何处?” 唐婉想起一事,道:“未知此石壁已经为我们揭开了会稽石刻的秘密呢?要知道, 从会稽石刻上可以拓出一个女子或是李斯的铭文。” 陆游道:“即便不对也相差不远矣!然此时并非我们寻思会稽石刻的时刻,我们要 做的,是要找出‘尔雅’与石壁之间的关系。” 唐婉突然闭上眼睛,道:“婉儿有一想法不知是否正确,未知指引我们从会稽石刻 来此的飞天,是否便是‘尔雅’与此石壁的关键呢?务观可还记得无用禅师向我们说的 话语吗?” 陆游道:“可是‘灵山莫远寻,皆在汝心头’一句?” 唐婉道:“正是如此,既然我们可以从‘灵山莫远寻,皆在汝心头’推出幼年时便 一直系在务观脚上的‘尔雅’;又何尝不可由‘尔雅’推论出‘心头’这一部位?再加 上飞天的形象,难道务观还要婉儿打破砂锅说到底不成?” 陆游心中一动,道:“婉儿的想法合情合理,既然我们不能识别这石壁上的其他图 案,而只认识飞天,又何苦去深究他物?事实上,务观胸前的‘尔雅’对着飞天赤足之 时,确是温度最高的时刻。只是务观一直认为是面对着石壁而已!” 说罢走上前去,将胸前的‘尔雅’取下,轻轻地按在飞天赤足之上。顿时觉得一股 似有似无吸力从飞天的双额之间产生,将‘尔雅’吸附过去。陆游松开手,只见‘尔雅’ 似有生命的物质一样,如水滴般地融入到石壁之中。就在‘尔雅’融入石壁那一刻,整 个飞天相各个部位开始发出赤、橙、黄、绿、青、兰的光芒,光芒在半空之中交织追逐, 似有生命的生灵一般,最终合七为一个,变成一个白色太阳的物体,太阳光线在一一霎 间无限扩大,将陆游、唐婉周边的所有景物掩盖,比之使用‘尔雅’时出现的白光,有 过之而无不及。 陆游、唐婉再度能视物之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沙漠城池之中,四周尽是 衣饰怪异的人流。再望四周时,陌生的沙漠城池似环绕一个绿洲而建,绿洲由怪柳、胡 杨、白草各种植物形成,中央一泓不见边际的湖泊,堤岸边四处游散着牧民的驴马、骆 驼,还有各种从未不知名的怪鸟。 陆游拦住一位商人模样的的行人,待打听此地为何处。却见商人不理不睬,且径向 自己走来,根本不容自己未及转身躲避。就在对方撞上自己之时,更为奇怪的情形出现。 只见这名商人打扮的男子牵着骆驼,竟从自己的身上穿过,仿佛对方的身体是不存在一 样。待得回神向后望去时,商人打扮的男子已在几步开外,止住脚步,正用一种自己从 未听过的语言与路边的小贩交谈些什么。 陆游回眼看唐婉,见唐婉也是脸色惊疑,几度欲言又止。 整个繁荣大大街上,众人各施其职,宛若天地间只他与唐婉两人并不存在。 陆游正惊疑间,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的骚动,一批又一批的武士策马狂飙,向门口 的奔去。陆游正犹豫是否过去观看,城门处已传来了一个字正腔圆的汉语音调:“楼兰 王尝归,想我大汉王朝如斯礼待于你,换来的却是你三番五次的背信弃义吗?” 陆游唐婉心中一动,正在寻思是否眼见的图景便是楼兰古城的场景时。 被唤作“楼兰王尝归”之人以汉语狞笑道:“什么大汉王朝,在我尝归的眼里只是 骆驼屎一团。傅介子小子,休得猖狂,你道我还是当日国微力弱的楼兰王吗?” 被唤作“傅介子”之人大怒道:“难道你便不怕楼兰被我大汉铁骑踏破不成?!” 尝归狂笑:“傅介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随你而来的三千精骑早已在楼兰城外云集! 我早已联系西匈奴各族族长,其十万骑兵早已偷偷地将你的三千骑兵包围,此刻你那三 千骑兵只是瓮中之鳖。我看傅介子你还是担忧一下自己吧!本王不叫你受够七日七夜的 酷刑才死,从此此地不唤作楼兰!” 远处杀声震天,想是汉军的三千骑兵果如尝归所言,正被匈奴骑兵做着最血腥的屠 戮。只是不知道屠戮何时结束。 尝归笑道:“本王便暂留你一条生路,让你与你的汉狗兄弟见最后一面!算是你这 些年来为我楼兰守卫边疆所尽的微薄之力。” 傅介子不语,默然注视着喊沙声处。 突然喊杀声猛然停止,惊天动地的蹄声显示,无数的骑兵正在向楼兰城中奔来。须 臾天际间已出现一线望不尽的黄沙,以离弦之箭高速向楼兰城方向涌来。 向楼兰城奔来的正是匈奴骑兵,只见之前千人队每人皆赤膊挂血,人人提着一个圆 状的物事,绕城一圈后方奔至楼兰城门时便纷纷将此物事丢下,嗷嗷大叫。丢下的圆形 物事被丢在地上时往往打了几个转才立定,不一会已经在楼兰城门中堆积而成了一座小 山。 细眼看去,圆形物事乃是汉军将士的头颅,脸上之表情或呲牙,或睁目,或恐惧, 显见是在极快的速度之下被匈奴人砍将下来,是以仍然维持着原先的表情。 尝归哈哈大笑,狂妄已极,一边招手周围骑兵向傅介子奔去。 眼见骑兵便要淹没傅介子。傅介子缓缓闭目,从背后取下一把看似平白无奇的宝剑, 慢慢将剑拔出剑鞘。低声吟道:“傅介子无能,让各位兄弟送死,实有辱大汉王朝国威 与兄弟在天之灵,如今只能……” 尝归狂叫:“千万不能给他自刎,给我拿下了!” 傅介子淡然一笑,宝剑“锵”地一声出鞘,对即将奔至身边的骑兵视若无睹,淡淡 淡淡笑道:“此剑名曰‘水天’,重八十又二斤,乃我大汉天子所赐。此剑有伤天和, 是以傅介子从不敢妄用。尝归你死在此剑之下,也算是‘三生有――幸’!” “幸”字刚出口,天上传来隐雷滚滚,四下狂风四做。一下便将过万匈奴骑兵冲个 七零八落。突然雷声、风声一下停止,一道紫色光点随着傅介子的挥剑而出现于“天水” 尖端,整个天际变成一片紫色。刹那间整个世界被紫光充盈,狂风、雷声、雨声、烈焰 声一下出现,天际变为全白。 陆游、唐婉虽能于白光中屹立不倒,也已骇得面目失色,全身颤抖。看见眼前的匈 奴士兵全身发射出无数道细缕紫光,继而如水溶般地化为血水流淌,尚未接触地面已化 作尘哀。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狂风、雷声、雨声、烈焰声终告停止。傅介子为中心的地面 赫然出现一个不见边际的大坑。回眼看楼兰,只剩一块石壁依旧屹立,哪里却还看得见 之前大街上繁荣之景象? “锵”地一声,“水天”轻轻回鞘。傅介子轻叹一声,向楼兰城方向微一鞠躬,一 骑绝尘,片刻已消失于无尽黄沙之中。 陆游唐婉看得目瞪口呆,正要去看楼兰城所留石壁为何物时,身边场景又霍然变换。 此时却是无数的劳工在不到百人的兵士的鞭达之下,齐声喊着号子,勉力地推动着着过 人高的白色大石。 陆游与唐婉惊异心念一动对望一眼,齐声叫道:“统万城!” 一个伟岸的人影出现在无尽的夕阳之中,眼中似怀着无限的深情注视着劳工们正在 建设的建筑。 天际突然出现一个细小沙点,片刻已奔至这位伟岸人影面前,马上做的是一名汉人 打扮的武官,忙不迭地从马上跃下,对伟岸人影倒头便拜,用的乃是一种陆游、唐婉听 不懂的语言。 陆游、唐婉正大为头疼之时。 伟岸的人影却以汉语不悦地问道:“铁弗,你还要我说几次,才会使用汉语?你不 知汉化乃是苻坚能得天下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吗?我铁弗部要想在中原立稳脚跟,汉化是 必须之路,难道你想让我们铁弗部一世便亡吗?” 被唤作“铁弗”之人汗如雨下,连连磕头,用生涩的汉语道:“勃勃恕罪,铁弗实 是驽钝,至今仍说不好汉语。”说的不过十余字,用了却有一盅茶的功夫。 陆游、唐婉心中一动,终于想起此人的身份――统万城的赫连勃勃是也。 赫连勃勃道:“说不好便说好它!没有一个说外族语的民族能在立足中原,建立千 秋万代的功业的。再有,楼兰秘石神殿建设得如何了。” 陆游、唐婉心中又是一动,猛然间明白了之前看到的石壁乃是“楼兰秘石”。 铁弗以汉语生硬道:“回勃勃,已然接近竣工。小的近日必加紧监督。” 赫连勃勃道:“不是加紧竣工,而是从今日起,你便辞去一切其他职务,专负责此 神殿建造工程。” 铁弗道:“勃勃智慧如天下神灵,以一块石壁便将4 万楼兰遗民引到统万。解决了 我们立国之初人口不足的问题,只是不知……” 赫连勃勃冷然道:“楼兰一夜之间毁灭,却独留此石,其间必有巨大隐秘……”接 着不屑道:其余的,也是你问的吗?” 铁弗连忙垂手,“小人不敢!” 赫连勃勃的声音再度想起:“去吧,建造要考虑到各个民族的生活习惯,你明白了 吗?” 猛然间,陆游与唐婉再也听不到其余的对答。发觉自己所处的场又一次改变,此时 却是在一个空荡荡的石室之间,一袭黄色的襁褓,似包裹着何种物事,赫然摆在石室正 中。 陆游唐婉齐声惊呼,过去二十多天来的努力,终在此刻变为了实在的成果。 两人齐步向前,打开襁褓,之间包裹着的,是一叠已经有些发黄的信笺。 唐婉发出一声欢呼,便要去翻开这些信笺。 陆游却皱眉道:“婉儿却不觉得之前我们看到的景象有些蹊跷呢?按理说,父亲直 接让我们用‘尔雅’进入此室中便好了,为何却要安排我们看这么多幻相呢?这些幻相 如斯真实,似乎在告诉我们楼兰毁灭的过程和赫连勃勃建设统万城的原因。父亲让我们 知悉这些信息,到底有何深意?” 唐婉笑意盎然道:“务观看完这些信笺,应该便有答案了吧!” 陆游一拍额头,笑道:“务观却是多虑了,想父亲必定会在信笺中告诉我们一切。” 当下伏下身体,与唐婉各持一半信笺,翻看起来。连日悬而未解的谜团终于到了解答的 时候,这让陆游、唐婉两人都有一种既兴奋且空虚的感觉。 没料到每翻看一页陆宰留下的信笺,陆游脸上便多了一份凝重,翻看完自己手中的 一半信笺时。陆游已经忍不住大叫起来:“这是不可能的事,岳飞……岳元帅……竟然 ……竟然是……!父亲……父亲又怎会如此劝慰岳元帅?!” 正要转过头去与唐婉商议,猛然中觉得眼前一黑,竟就这样倒在了石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