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之于人 当年学美学,才知道研究了几千年至今,人类竟然对于究竟什么是美并不清楚,而 且越深究越糊涂。有人说美是对称,有人说美是和谐,有人以自然为美,有人以智慧为 美,有人说丑极也是美,并以罗丹的《老妓》为证。关于美,一千个人可能有一千个说 法,你和我似乎都可以凭经验和感觉说出我们以为美的事物,却又可能都说不清美是什 么,或美表示什么。美,就感觉而言,它根本上是难以说清的、难以形容的。你有你认 为美的,我有我认为美的,而他认为美的可能既不同于我的,也不同于你的。 所以古希腊哲人亚里士多德干脆说:“这是一个瞎子的问题”。你能面对一个从没 有见过大千世界的盲人,用语言向他准确描述出自然的美是什么模样吗?人类已经研究 判断出几万亿光年外的星系中有黑洞,却不能解答自己身边的美究竟是什么,这真有点 匪夷所思。 既然如此,我们不由产生这样的疑惑,人们为什么明知难有终极答案,却非要琢磨 美的问题,探究美的本质,并扩而论之成为一门学科呢?原来,人类有着迷恋美的本性。 我们尊重知识,因为不尊重知识就做不成事情,知识使我们对社会、对自然能进行 调整,知识使我们的生活越来越方便舒适,知识使我们有效地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 甚至人;我们培养善意,因为没有善意就没有稳定安全的社会环境,善意使我们尽可能 地避免冲突,善意使我们减少人为的伤害,善意保障我们和谐相处;但我们追求美,却 不是为了自己,是因为美本身令我们着迷,令我们愉悦。我们只有在感觉美的时候,才 显得不那么势利,不那么狭隘,才显得自信,自足。 有的人可能愚昧,因而没有掌握知识,所以会做错事,而一事无成;有的人可能心 灵受损,因而没有了善意,所以会做坏事,结果损人又害己;但是,每个人都知爱美, 不论有意无意,眼睛和耳朵总是追逐着令人产生感动的事物,不论感动是强是弱,不论 感悟是深是浅,心灵总是迷恋着这样的时刻,渴望着这时刻的出现。当我们面临某些事 物时,我们会不知不觉地、自然而然地为它所吸引,为它所诱惑,它集中我们的种种冲 动,暂时停留于这一个焦点上,而忘记其它。在这个时刻,哪怕只有一瞬间,伟大的和 平降临于心,深深的敬意豁然生成。这是一种特殊的感觉,我们称之为美感。 我们迷恋美,这是事实。诗歌、音乐、绘画等都能扩大产生美感的范围,都能制造 产生美感的机会,而这些艺术几乎与人类整个历史相伴随,这就是这种类兴趣的最明显 的记录。 人类似乎不满足于自然事物和现有世界给我们的美感,有了这么广大丰富的世界还 尽心竭力地创造一个艺术世界,使人尽可能多地拥有了产生美感的机会。其实,自然事 物是无尽的,在我们与之交往中获得美感的机会也是无尽的。我们何需在汪洋之中再添 上一滴水呢?并且,与自然相比,艺术有时是做作的无力的。 但是,自然代替不了艺术。人类在与事物的交往中被感动,获得美感,同时人类还 渴望把握心灵与事物之间这种特殊的交往,并且把它实现出来,以感觉得到的形式展现 心路和记录心语。于是,人类以各种各样的具体形式来呈现在这种特殊的交往中流动的 精神内容,这就是艺术,因此,艺术是精神的化身。 于是,人类对美的迷恋产生了两种活动:我们在某个时刻感受着美,并创造着能使 我们感受到美的作品。获得美的感觉,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其它所得。你有了化肥,食物 丰足了,土地 却退化了;你有了汽车,行动便利快捷了,空气却污染了......当人类 控制了退化,治理了污染,在这过程中所采用的手段又会带来新的难题,每解决一个难 题,使我们从中得到好处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危害更大的难题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任 何所得总是要有代价的,有报应的。而美,则是人类得到的恩惠,无尝的恩惠。这就正 如 R·W·爱默生所说的:"为什么灵魂寻求美?这是不可问也不可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