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滚开!”雷护看也没看,右臂一甩,我踉跄了一下,跌了出去…… 校园内某一处,一片狼籍,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穿着优纪学园校服的学 生,而另一个穿着同样天蓝色校服的人,正揪着一个人的领口,手中的拳头毫不 留情地往对方身上打去。 等到我和龙扬赶到现场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情景。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苏苏,这哪里是叫打架,分明就是挨揍嘛,看这些人的样 子,简直是污辱了打架这个词,亏得她还大呼小叫地把我们找了来。 龙扬脸色凝重:“阿护,你做什么,不能在学校里打架的。” 对呀对呀,我也想起来了,优纪学园的校风虽然自由,但校规却是很严的, 尤其是在校园里打架,轻则要记过,重则是要被开除的。 而且,要命的是,我是风纪委员耶,被老师知道,我这个风纪委员看到班里 的同学打架不制止,我从小到大的优良记录说不定就要结束了。 想到这里,我急急跑上去,拉住雷护的手臂:“雷护,你不能在学校里打架。” 要打也要到校外去打啊,不要连累我。 “滚开!”雷护看也没看,右臂一甩,我踉跄了一下,跌了出去,眼看着可 爱的脸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我下意识地用右手一撑,“卡”一声轻响,立时便 感到右臂一阵尖锐的疼痛。 “荒意!”苏苏尖叫一声扑了过来,想要拉起我。 “哎呀,痛!”我咬咬下唇,眼泪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龙扬急急走过来,蹲下身子:“她的右臂可能骨折了,你不要动她。” 骨折?我的眼泪掉得更快了,不是吧,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的右手啊,我 还怎么吃饭写字啊。 龙扬俯身把我抱了起来。 泪眼朦胧之中,我看到雷护也正站在面前,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懊悔,但 是见到龙扬抱起我,面色立时便阴沉下来,他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站住!”龙扬突然道。 雷护停下了脚步。 龙扬恶狠狠地看着他:“道歉!” 话音不大,但我却清楚地听到了一旁围观的众人都暗自倒吸了口冷气,我知 道他们都在想什么,要雷护道歉?这个人是不是秀逗了啊,谁都知道雷护是个惹 不得的煞神啊。且不说他的身份和那几个总在他身边晃悠的保镖,就是方才的情 景他也是看到了的,七八个人在雷护面前都只有挨打的份,他居然还敢叫雷护道 歉? 可是,我感到讶异的,却是龙扬严厉的语气,他与雷护那么要好,怎么会用 这种语气吼他? 雷护不动,却也不肯开口。 于是,优纪学园的校园一角便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两个气质迥异,却同样令 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少年便直直站在那里,互相对峙着,如果不是当时的气氛紧张, 我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副美丽的画面。 只可惜,其中一个少年的手上,却抱着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而且还是 受了伤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未免破坏了这种美的遐思。 我泪眼婆娑地想着,我可是伤患啊,怎么没有人想到我啊? “训导主任来了!” 随着一声呼喊,围观的众人立时作鸟兽散。 我也顾不得什么美不美的了,立即用我仅余的一只好手拉拉龙扬的袖子,扮 可怜道:“我手好痛。” 开什么玩笑,优纪学园三大可怕人物,训导主任可是高居榜首啊。别看她总 是见人三分笑,那可是典型的笑里藏刀式微笑,这个时候还待在这里,是不是想 进训导室喝茶啊。 龙扬看了看我,神色缓和下来:“你忍耐一下,我马上带你去医护室。” 我点点头,看到雷护还站在原地,不禁皱眉:“你还不走,难道想被记过吗?” 雷护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却终于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是怎么弄伤的?”校医一脸的公事公办。 我看到龙扬犹豫了一下,忙道:“是我不小心跌伤的。” 就知道他不忍心抖出雷护来,算了,自认倒霉吧。 校医不再说话,又鼓捣了几下:“嗯,没有骨折,只是脱臼加肌肉拉伤,休 息几天就没事了。” 看到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手臂,我简直怀疑这个校医是不是没毕业来的,既 然没什么事,有必要包成这样吗? 不过,幸好不是骨折,我也就不计较了。 “虽然没有骨折,也要注意一点啊,这几天不能用力的。”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默不作声。 我是手臂痛不想说话,龙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开口,苏苏呢,她看看 龙扬,又看看我,估计是被我们之间沉默的气氛给吓着了,不敢开口。 于是,一直沉默着走到寝室。 第二天,我一走进教室,马上抬头看看天,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啊。 一向听不见上课铃响的雷护,今天居然没有迟到,而且,还坐得人模狗样, 啊,不,是规规矩矩的? 我好奇地看着他:“你今天是不是上错闹钟了?” 雷护很难得地没有用他那大眼瞪我,看了看我包得惨不忍睹的右手,没办法, 我睡相一向不太好,早上起来才发现绷带全散了,只好胡乱缠上算数。 “对不起。” 我眨眨眼,原来今天的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出来的啊。 “你说什么,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雷护的脸又沉下来了。 “好吧好吧,当我没说。”我识趣地摸摸自己的鼻子,真可惜,刚才没录下 来。 “手怎么样?” “还好,没有骨折,只是脱臼了,休息几天就行了。” “雷护,你昨天为什么和人打架?” “是因为那个什么刘一章吗?” 看到雷护疑惑的眼神,我只好招供:“我有一次不小心听到你和龙扬说话。” 我很用力地强调“不小心”这几个字。 雷护倒没什么太大反应。 “这个给你。” “什么?”我看着手中的东西,方方正正的,一股子药味。 “对肌肉拉伤很有效。”雷护说完这句话,便不再搭理我,趴在桌子上睡觉 去了。 我怔了怔,一股感动忽然从心底涌了上来。 “荒意,你说,这次迎新舞会我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啊?”苏苏趴在我的课桌 上,一点也不介意此时正在上自习课。 “你喜欢穿什么都可以啊,反正你的衣服那么多。” “可是,我不知道我的舞伴那天要穿什么衣服,万一我穿白的,他却穿黑的, 站在一起岂不是像黑白无常。” “卟嗤!”旁边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苏苏白了他一眼。 “那你就问他啊,对了,你的舞伴是谁啊?” “不知道。” “不知道?”我失声道:“你连你自己的舞伴都没选好,居然问我要穿什么 衣服?” 苏苏向后飞快地瞥了一眼,低声道:“你知不知道龙扬的舞伴是谁啊?” “哦—”我恍然大悟,低声道:“原来你是想让龙扬做你的舞伴啊,那你就 直说啊,怕什么,你不是一向都很胆大的吗。” 苏苏的脸微微红了:“万一他拒绝我,我多没面子啊。”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帮你说了?” “拜托你嘛,荒意,放学后我请你吃披萨。” “那我还要一个香萑船。” “没问题。” 该怎么对他说呢? 自从答应了苏苏之后,接下来的一堂课我几乎没怎么听,一边想着这个问题, 一边向龙扬那边瞄去,谁知龙扬也正向自己看来,二人眼光对碰,我居然觉得有 些心虚,好像被人抓到自己偷窥一样。 “放学后等我。”龙扬用唇形对我比划道。 我微愕,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雷护正趴在桌上睡觉,这么说来,他是在对 自己说话了。 “什么事?”我也用唇形问道。 龙扬却只一笑,便调回头去了。 于是放学后,我便借故在教室里磨磨蹭蹭,直到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 当然雷护这个怪人不能算在内,他从第一节课开始,便睡得人事不省,估计一时 半会是不会起来的了。 我看看龙扬,他也正站起身,仿佛准备向我这边走来。 “龙扬?” 是李娜?她怎么还没有走? “哦,什么事?” “这个是……给你的。” 我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一封粉红色上面还画着两颗心的信? 哎呀,我懊恼地想,看来自己迟了一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苏苏,对不 起,这可不是我不尽力啊。 “很抱歉。”龙扬礼貌的声音传来。 哈,还有机会。 “那么,迎……”李娜涨红了脸,似乎还不甘心。 “龙扬。”我急忙抓住机会,出声道。 龙扬配合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李娜脸色迅速由红转白,她极其怨毒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跑掉了。 唉,苏苏,你的披萨看来不好吃啊。 “这个周末的迎新舞会,你有舞伴吗?” “啊?”我张了张嘴,怎么他居然把我想说的话说了。 “好像……” “如果没有的话,我想邀请你做我的舞伴行吗?”龙扬的声音更温柔了。 “这个,哦,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有舞伴了。”我有些慌乱地,这是怎么回 事,龙扬居然要我做他的舞伴,被苏苏知道了,恐怕目光比方才那个李娜还要幽 怨。 龙扬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有些不相信:“哦,是吗。” “是啊是啊。”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雷护,他,他已经邀 请我了。” “阿护?”龙扬略一偏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雷护居然醒过 来了,正歪歪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我。 我想我的脸一定比猴子屁股还要红。 真是的,全班那么多男生,也不见得个个龙扬都会知道,为什么偏偏要说他, 而且,他迟不醒早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醒,这下一定要穿帮了。 “嗯。” 雷护的声音懒洋洋的,对于我来说,却无异于天纶之音啊。 龙扬的目光有点黯然:“原来是这样啊。” “其实,苏苏她刚才托我问你,可不可以做你的舞伴。”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但仍然不由自主地说出来了。 龙扬笑得有点勉强:“好啊。” 我看看他,正想说点什么。 “我饿了,走吧,去吃饭。”雷护忽然站起身来,对我道。 “我?”我用手点点自己。 “当然,你请客。”雷护的眼睛里带着威胁。 “好吧。”我认命地点头,谁叫我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呢。 “龙扬,你也一起去吧。” 我话一出口,就看到雷护用他的大眼瞪我。 我也回瞪着他,什么意思? “我还有点事情,就不去了。” “可是……” “还不走,再晚,食堂就要关门了。” “喂,别拉我的包包带子,会断的。” 远远的,似乎传来一声轻叹,不过,等我侧耳去听,却又没有了。 蓝调酒吧,柏格路最有名的酒吧,格调高雅,环境清幽,当然,如果价格也 能够不像我所看到的那么高就更好了。 “喂,你拿着菜单足足看了半个小时了,还没选好吗?” 我苦着脸:“事先说好,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如果你点太多的话,我就把你 押在这里。” “这是请客的人应有的态度吗?” “我是说请你吃食堂,可没说到这贵死的人餐厅来吃。”我顶了回去。 “请问,两位要现在点菜吗?”一旁站了许久的侍应生一脸尴尬。 雷护将菜单抢去,迅速在上面点了几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然后 将菜单丢回侍应生手中。 “好的,请稍等。” “喂,点的什么,我还没看到呢。”万一钱不够怎么办? 可是,这个侍应生,溜得可真快啊,我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连人影都看 不见了。 “放心,不会要你付账的。” “不要我付账?”我稍稍安下心来。 “咦,不要我付账叫我来干嘛?” “吃饭,不行吗?” “噢。” 顿了顿。 “那我可不可以,再多点几样啊。” ……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到底是高级餐厅啊,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我也就不客气地大嚼起来。 吃到一半,我抬头,却看到雷护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干嘛这样看着我?”被这么帅的人看着,我会不好意思的耶。 “为什么拒绝阿扬?”雷护没有回答我,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阿扬?你是说龙扬?”我努力咽下嘴里的菜,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披萨,香萑船。” “就因为这个?”雷护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我答应苏苏了。” “所以就拉我充数?” “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没想到拖你下水的,可是我一时想不起班里还有哪些 男生没有舞伴,正好你在睡觉,就说了个善意的谎言。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不 喜欢参加这类活动,所以不会真要你当我舞伴的。” “谁说我不参加了。” “啊?那你是要参加了?你有舞伴了?” “笨蛋!” “???”我正一脑袋问号,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陈荒意同学啊。怎么,才一转眼功夫,又和雷少爷 吃烛光晚餐了?” 我抬头,看到李娜那张满是嫉妒的脸,轻叹了口气,看来这餐饭是别想好好 吃了。 “怎么了,叹什么气啊,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刚刚才和龙扬眉来眼去的,现 在又搭上雷氏了,看不出来啊,你长得不怎么样,本事却不小啊,怪不得你能混 到优纪学园来呢。” 我皱眉,对眼前的食物突然失去了胃口。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淡:“雷护,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雷护没动,他皱着眉,看着李娜,神情阴霾:“你刚才说什么?谁允许你说 她的坏话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个人可不简单啊,她户籍卡上的父母一栏都是空白, 家里明明没什么钱,可是从小到大读的都是名校,谁知道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雷护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她和你在一起,一定也是看中你的身家。就在刚才, 她还故意待在教室里等龙扬,像她这样脚踩两条船的人最可恨了。” “你闭嘴!”雷护猛然站起来,扬起手臂:“你以为我不会打女人吗?” “雷护。”我拦住了他。 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一脸惊慌的李娜:“没关系,我知道她刚刚才被龙扬 拒绝了,正在发疯,我不会和一个疯子计较的。” “你,你以为龙扬就一定会喜欢你吗,也不看看你长得什么德性,龙扬会看 得上你?” 我眯起眼,淡淡道:“是吗,那李娜同学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偏偏输给我 这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呢?” 看到李娜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的脸,我心里真是痛快极了,想和我斗,你 还差一百年呢。 “你这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李娜忽然尖叫一声,挥手向我扇来。 我躲避不及,只得闭上眼,等待着手掌击上脸颊的痛感。 “啪”一声响,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 我睁开眼,只见李娜捂着脸,一脸惶然:“雷护,你……” “滚,以后再让我听到这句话,一定比这次打得更重!” 看着李娜踉跄而去的身影,我啧啧道:“那一掌一定打得很重,雷护你也太 狠了吧。” 雷护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说你是私生女。” 我被动地看着他。 他一脸的凝重,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扭过头去,一直强忍着的委屈漫天而来。 一颗、两颗,当泪水滴到我的手背上,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哭了。 说是可以不在意,原来,还是做不到啊。 雷护见到我哭,似乎有些慌乱,他忙站起身:“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胡乱用手抹了抹眼睛,站起身来:“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 “我送你。” 拗不过他,我只好转身就走,雷护跟在我身后,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 么。 我也没心思搭理他,一直走到寝室门口。雷护停了下来:“好好休息吧,不 要想太多。” 我没说话。 回到寝室,苏苏便急不可耐地跑了过来:“荒意,怎么样,你和他说了没有, 他答应了……咦?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我没事,放心吧,龙扬已经答应做你的舞伴了。”说完,便径直进了自己 的房间。 苏苏的声音在门口停留了许久,终于消失。 我躺在床上,虽然知道她是真的关心我,但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面对她。 当我第一次无意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时,我曾经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在那 以后,我再也没有因此掉一滴眼泪。 过了这么久,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已经看开,已经不再在意,却没想到,仍 然是这般没用啊。 为什么,是因为看到他了吗? 他的桀骜不驯,他的飞扬跋扈,他的冷漠不羁全都刺痛了自己。 他怎么了?又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的不甘,更加的难过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只知道那天早上的 自习,我迟到了。一个总是得一等奖学金的优等生居然开学不到一星期便迟到, 想必会令班里众多同学大跌眼镜吧。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