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打开接听,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亲切地说着:“阿护,生日 快乐!” “雷护?”我讶然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苏苏说……” 灯光忽然大亮,一个娇俏的人影从里间跳了出来:“哈罗,荒意,想不到吧。” 我转头一看,惊道:“苏苏,你不是和龙扬去约会了吗?” “是啊,是约会去了。”苏苏笑着一指道:“你看,龙扬不就在那里吗。” 我这才发现那拉小提琴的男子是如此熟悉:“龙扬?” 龙扬微笑道:“很久没拉了,幸好没有走调。” “你,你们,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对啊,雷护几天前就计划好这一切,他不让我们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一个 惊喜的。”苏苏拉着我的手,笑嘻嘻道:“我走的时候不是对你说过会有惊喜了 吗。” 雷护看着我,灯光下,他的眼中除了温柔还是温柔:“喜欢吗?” 我看着这一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怪不得一大早苏苏便急匆匆地 跑了,怪不得雷护会不见人影,也怪不得这店内会连一个人都没有,原来,雷护 竟然将这里全部包了下来,他精心布置了这一切,只是为了在我生日时给我一个 惊喜。 一股暖流在我心里缓缓流淌,蓦地,长久以来压抑的酸楚、委屈全都被这暖 流催发出来,我突然伏在桌上,放声痛哭起来。 “喂。”雷护显然有点手足无措:“你怎么哭了,是我安排得不好吗?” 一个轻柔的手臂轻轻拍着我的肩膀,龙扬的声音里满是怜惜:“让她哭吧, 哭过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由大变小,最后终于成了抽噎。 “擦擦吧。”一方洁白的纸帕递到了我的眼前。 我接过纸帕,将面上的泪痕抹干。 “好一点了吗?”雷护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心:“喝杯水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不起,刚才我太失态了,把你好心安排的气氛都破 坏了。” “没关系啊,我原本是想让你高兴,没想到却招来你的眼泪了,看来苏苏说 得不错,我这个人还是太不懂得浪漫了。” “你这还叫不懂得浪漫啊。”苏苏夸张地叫了起来:“你看,我们荒意都感 动得喜极而泣了。” 苏苏的调侃使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雷护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小礼盒:“生日快乐!” 我拿过礼盒,没有问他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既然龙扬也在,不用说一 定是他告诉雷护的了。 打开包装盒,一条精致的水晶链正静静地躺在盒内发出柔和的晕光。 “哇,是那条链子。”苏苏轻声叫了起来。 我愕然抬头,难道真的被苏苏猜中,他就是那个预订了水晶链的人? “喜欢吗?” 我欣然点头,心里泛起了幸福的泡泡。 苏苏双手撑在脸颊边,一脸向往地:“好感人哦,想不到雷护也有这么浪漫 的时候啊,荒意你好幸福哦。”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瞥龙扬:“要是有人能像雷护对你这样对我,我一 定感动得要命。” 雷护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气氛,他低咳了一声,粗声道:“好了,我的礼 物看完了,现在该你们拿礼物出来了吧。” 苏苏很快拿出两份礼物:“这份是荒意的,这份是你的,祝你们生日快乐。” 她说完便轻轻一拉龙扬:“到你了。” 龙扬看看雷护,又看看我,脸色似乎有点尴尬。 苏苏笑道:“别装了啦,我早就看到你身上带着东西的,快点拿出来。” 龙扬迟疑了一下,搔搔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道:“对不起,出来的 时候把你的礼物忘在家里了。” “什么?”苏苏大叫起来:“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你身上带着礼物的……” 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眼睛: “你该不会是只准备了雷护的吧?” 龙扬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但是终于没有开口。 “没关系。”我急忙道:“你刚才那首生日快乐歌,已经是我最好的礼物了。” 雷护看了看我,又看看龙扬,一时之间也沉默下来。 苏苏气呼呼地说道:“你心里就只想着你的阿护,难道荒意不是我们的朋友 吗?” 龙扬诚挚地道:“对不起。” “真的没关系啦。”我笑道。 现在我的心里已经被喜悦给塞得满满的,有这么多朋友在我身边,有没有礼 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一起来切蛋糕吧。”我高兴地拿起小刀。 “等一下。”雷护居然拦住了我。 “我的礼物呢。” “你的礼物?”我愣了一下。 “对呀。”雷护摊开手:“你该不会忘了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吧。” 啊,糟糕了! 我支支吾吾地:“这个,那个……” “别这个那个的了,你该不会想说你也把我的礼物忘在家里了吧。”雷护看 着我,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哼,这个雷护,他一定是成心的,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会记得带礼物出门 才怪呢。 “我确实是忘在家里了。”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坦白,能不能从宽处理 啊。 雷护用手摸着下巴,假装思索着:“嗯,让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呢?” 我怔怔地看着他。 窗外的风轻轻地吹进来,他一只手撑着削尖的下巴,眯着眼睛,风吹动了他 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我忽然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就这样被他迷住了。 雷护似乎已经想好了怎么惩罚我,他转眼看着我,还没说话,面上忽然一怔, 随即露出迷离之色。 我和他的目光对上,心中不禁急跳。 雷护的目光柔和,竟似有一种柔情在里面。那种专注,也太专注了……几乎 已经近似为痴醉。和雷护这样对望着,我心中有如小鹿般乱跳,一时不知如何是 好。 “扑哧”一声轻笑打破了这魔咒般的时刻。 我和雷护同时低头,只觉得面上火辣辣地。 苏苏轻轻附在我耳边,取笑我道:“好深情的眼神哦,要不要我和龙扬回避 啊?” “去你的。”我忙打了苏苏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眼龙扬,只见他神色之间似 乎有些怔忡。 “好了,快许愿吧,两位寿星公。”苏苏笑着催道。 看着烛光下熟悉的面庞,我忽然想到,不知道明年的今天,我们还会不会像 现在这样在一起过生日。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心中微痛,好像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我急忙闭眼,甩去这令人不快的想法。 许了愿,吹了蜡烛,四人便坐在一起吃东西。 苏苏低声笑道:“你许了什么愿,有没有希望和雷护天长地久啊。” 我一笑,又想取笑我啊,偏不如你的愿。 我看着她,一脸正经地:“你想知道?” 见她点头,便凑到她耳边轻轻道:“不告诉你。” 苏苏上了当,面上居然没有丝毫恼色,反而点了点头:“哦,原来你许了这 个愿啊。” 她偏过头去,低低对雷护说了句什么,雷护似乎一怔,很快向我这边看来。 我心中纳闷:“苏苏,你对他说什么了?” 苏苏笑着看着我,小声地道:“我对他说,方才你告诉我,你许的愿望就是, 如果他上课不再迟到早退,你就愿意吻他一下。” “哎,你这小坏蛋。”我又气又羞,急忙对雷护道:“苏苏是骗你的,我没 说过。” 雷护却居然笑了笑道:“苏苏既然这么说了,我很乐意照做。” “哈哈哈。”苏苏笑得直打跌:“雷护,看来你真是爱惨了荒意了。” 我想我此时的脸色一定就像个调色盘,红红白白的。 龙扬微笑着看着我们,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没怎么说话,可是现在正处于 极度兴奋状态下的我,也没有怎么注意。 闹了一阵子,雷护起身去上洗手间。 刚一走,放在外套里的手机便响了。 我见苏苏正和龙扬不知道说着什么,似乎没听见,便顺手将手机拿出来。 我打开接听,一个我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亲切地响起:“阿护,生 日快乐!” 我顿时僵直了身躯。 “礼物我已经让管家放在你房间了,你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我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异样:“对不起,雷护不在。” “哦,请问你是哪位,是他的同学吗?”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荒意,你在和谁打电话啊,怎么怪怪的?”苏苏大声道。 电话里一下子沉默了,过了许久,一个声音讷讷道:“你,你是小意么。” 我没有回答。 “你还好吗?”声音里似乎有着意外的惊喜和不知所措。 我淡淡道:“谢谢雷总裁关心,我很好。” 电话里长叹一声:“你还在怪我?” “荒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回到房间的雷护一眼就发现了我的不 对劲。 我将手中的电话递给他,勉强笑道:“哦,你的电话。”隔了一会儿,才艰 难地道:“应该是你父亲打来的。” 雷护接电话的手僵在了那里,龙扬也一下子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 “怎么了?”不知就里的苏苏道:“好好的怎么都不说话了?雷护,你怎么 不接电话?” 雷护回过神来,接过电话便出去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龙扬看着我,目光中有着探询。 我没有说话,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雷护很快回来了,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龙扬看看他,断然道:“我和苏苏先走了,你们好好谈谈吧。” 苏苏和龙扬走后,方才还很热闹的餐厅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我和雷护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丰富的食物,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再去多瞧一 眼。 “你早就知道了吧。”想到开学第一天,当我站在讲台前自我介绍时,他那 么激烈的反应,我就应该知道了。 他点点头:“和你一样,在十岁生日的那一天。” “是吗?”我微微苦笑,看来,那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生日啊,我们居然同 时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现在我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雷护总是一脸冷漠,桀骜不 驯,负着这样的秘密,就如同心中蜇伏的恶魔,时时刻刻不能稍安,如果不是自 己有一个好外公,恐怕自己也会和他一样吧。 “你不想问我为什么吗?” 雷护淡淡道:“雷护,护雷,既然我叫了这个名字,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轻轻一叹:“你怨恨他吗?或者,你怨恨我吗?为了自己的安全,却将你 放在这么危险的位置。”我看看他的腰,那里,还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这不是 第一次,只是希望,是最后一次。”龙扬的话仍然在我耳边回荡,这么多年来, 他一定受过不少伤吧。 他没有回答,却反问我:“那么,你怨恨我吗,明明你才是雷霆的女儿,是 雷氏的继承人,可是这么多年来,却被人忽视,甚至嘲笑。” 我摇头:“我曾经很羡慕你,因为你拥有我所渴望却没有得到过的父爱,所 有的人都知道,雷霆对自己儿子的爱超过自己的性命,我一直想要见到你,看看 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优秀的人,值得我父亲对你。可是真正见到你,我才明白, 原来应该被羡慕的人,是我,我破坏了你原本平静的生活,让你陷入了危险之中, 就算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雷护想了想,低声道:“我曾经怨恨过,为什么一夕之间原本最爱自己的父 亲却变成了别人的父亲,原本的爱却变成了利用,不过现在我却很庆幸,处在这 个位置的是我。”他看看我:“龙扬说得对,你是属于阳光的女孩,应该远离危 险,在阳光下自由地微笑。” 我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似乎有东西要流下来,可是我却仍然笑着:“什么 时候,雷护也学会甜言蜜语了,这可不符合你酷公子的形象哦。” 雷护也笑了,轻轻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珠:“从那个戴着眼镜的奇怪女生拦 住我,要我道歉的时候开始。” 他慢慢俯下身子。 我轻轻闭上眼,感觉到他柔软的唇轻轻在我唇上辗转。 “我爱你,荒意。”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我不能失去你。” 我心中一颤,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你不会失去我的。” 雷护的手一紧,更拥紧了我,他的唇也变得火热起来。 我任他拥着,感觉自己仿佛在云端漫步,缥缈而满怀喜悦。 良久,我偎依在他怀中。 “想不想听我讲个故事?” “嗯。” “有一个小孩子,从小就和自己的叔叔婶婶生活在一起,不知道自己的父母 是谁,她以为自己是个孤儿,不过因为叔叔婶婶对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好,所以 她一直过得很幸福。十岁生日那一天,她看到叔叔拿了一个很大的盒子,盒子包 装得很精美,她想这一定是她的生日礼物,于是偷偷跟在叔叔身后,想知道盒子 里装的是什么。可是却听到叔叔和婶婶在谈话,才知道,原来这礼物是她的亲生 父亲送给的,他们正在商量要用什么理由来不让她生疑。结果可想而知,那个小 女孩知道了这件事后,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大哭大闹,她叔叔没有办 法,只好去找她的亲生父亲,可是她父亲却不肯来,于是小女孩更伤心了,以为 自己一定是父亲的私生女,父亲不爱她,所以不要她了。后来,一个很慈祥的老 爷爷来了,他说是那女孩的外公,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她除了有父亲之外,还有 一个外公。” “那女孩问她外公,为什么父亲不要她,为什么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 外公和妈妈。她看到外公流泪了。外公和她讲了很多,她才明白,原来她的父亲 当年是黑道上的帮派老大,有一次被仇家暗算受了伤,是外公的女儿救了他。后 来他们就恋爱了。可是外公是书香世家,最讨厌黑道上的人,所以外公坚决反对 女儿和他在一起。后来他们还是结婚了,并且不惜和外公家里断绝了关系。两个 人结婚后过得很幸福,不久外公的女儿,也就是小女孩的妈妈怀孕了,外公也开 始回心转意,准备接受他们。可是没想到,父亲以前结下的一个仇家却突然出现 了,小女孩的妈妈受了重伤,勉强生下她就去世了。她父亲大受打击,差点自杀, 后来被他的手下劝阻,从那之后,他就心心念念想要报仇,他要将那个仇家的势 力连根拔起,可是,那个仇家却逃走了,查了很久也没查到,小女孩的父亲怕他 再回来报仇,正好当时那间医院有个孕妇产后大出血死亡了,而且她也没有亲人, 父亲就将那个婴儿抱过来,对外宣称是他的儿子,而让他以前的结拜兄弟把小女 孩抱走抚养,而外公也因为痛失爱女,发誓再不会同他见面说一句话。” 我看向雷护。 雷护了然地看着我:“你想说什么?” “那个小女孩的父亲,他想要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所以做了错事,伤害了 另一个人,不知道这种错误,能不能够被原谅?” 雷护想了想:“小女孩的父亲刚刚失去妻子,又被妻子的父亲怨恨着,你不 能要求他能保持足够的理智,是不是?” 我大喜:“这么说来,你是肯原谅他了?” “小傻瓜。”雷护突然伸手轻轻敲了敲我的头:“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就 算怨恨,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做父亲的爱自己的女儿,那总是没有错的,更何 况。”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么多年来,他也的确对我很好。” 我看看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长久以来心中的郁结竟然这么容易 就解开了,真令我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雷护,你打我一下。” “做什么?” “我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雷护突然笑了笑:“我有更好的办法。” 他的头又低了下来,吻住我。 我感觉自己又飘了起来,如果是梦,那就让我永远也不要醒来吧。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