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急雨 作者:济南一只鸟 金急雨是一种传说中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在初春的某一 个晚上,它在悄无声息中绽放,整个夜晚的天空都会为它金色的光芒所辉映。星辰 为之失色,月光也悄然暗淡。然而就在清晨的第一屡曙光抹向大地的时候,所有的 金急雨都会在转瞬间凋落。它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花瓣以一种最美的姿态落向培育 它的大地,在接触到大地的一刹那散发它最后一丝辉煌。仿佛雨一样的花瓣匆匆的 回归它的最初,金急雨因此而得名。 传说中最浪漫的地方还不止于此,相传能够在金急雨飘落的那一刹那,有人可 以用深情的目光感受到他的最爱,能够看到金急雨的人已然是幸运的了,然而如果 这位幸运儿把金急雨的花瓣送给谁,那么获得馈赠的人将拥有更大的幸运,因为她 获得的将是永远的幸福。 传说终归只是一种传说,没有人曾经真正看到这美丽的花朵。所以任何人的幸 福都只能在琐碎的现实中争取。“别指望有哪个会送你金急雨,你的幸福就在你身 后。”古老山村中的阿婆这样对她19岁的孙女说到。但是哪里有一个少女不去渴望 这样的一个传说成真呢?怀春的梦萦绕在姑娘的每一个夜晚,她似乎总能看到那一 个少年走到她的面前,轻轻的伸出手掌,在那汗水浸透手心,有一片散发着金色光 芒的花瓣。 姑娘的心事除了大山就只有住在山岭上的羊倌儿知晓。但羊倌儿的心事姑娘却 一无所知。每一个放牧的清晨,羊倌儿用他嘹亮的歌喉歌唱着自己心中的美丽, “绿油油的山冈呦,红花儿香;清亮亮的歌子呦,黑辫子长;红彤彤的脸蛋儿呦, 妹的春装;亮晶晶的汗珠呦,哥的臂膀。姑娘听到了,就像听到山涧中划过的溪水 声一样平常。姑娘的梦想,在大山的那一边。姑娘自然更不会知道,羊倌儿每到初 春的夜晚就会整宿的守在”风断肠“。”风断肠“是大山唯一的缺口,不论是走出 还是走进大山,险要的”风断肠“都是必经之路。每到秋天,大风从这里吹过,呜 呜的风声总象是在为谁哭泣。老人们说那是金急雨凋谢的祭奠。羊倌儿信的,也就 总这样守望。 转过年来,姑娘要走了,走到姑娘梦中的山的那一边。她相信那里会有人给她 幸福。能在六天光景里在山两边打个来回的羊倌儿被选中送姑娘出山。山里人朴实, 同村同落的乡亲并不忌讳什么。姑娘拿着自己最中意的衣裳,打个包裹就上路了, 听说山外面的人都文明,有好多鲜亮的衣裳。 走到“风断肠”,姑娘说:“羊倌儿哥你慢一点,我跟不上。”羊倌儿傻傻的 笑:“这路我熟,走惯了的。”“那你常来这儿?”“常来,常来……”羊倌儿慢 下来,看着姑娘鼻尖上的汗珠亮晶晶的,禁不住就放开嗓子唱:“绿油油的山冈呦 ……”姑娘听了,好象第一次听到那样惊奇:“羊倌儿哥你嗓子要得。”羊倌儿心 里禁不住怦怦的跳:“我瞎唱。”回头看一看,村子小的只剩一屡青烟。 晚上升堆火,两个人就这样围着火坐着打盹等天亮。姑娘睡不着,就拿话头来 问羊倌儿:“羊倌儿哥你怕狼吗?”羊倌儿当然也怕,所以说:“不用怕,狼怕火。” 说着就挑一挑火堆。姑娘听了就放心的睡,羊倌儿守着火堆一宿没合眼。 三天后走出大山,姑娘怯生生的忽然想回家,羊倌儿胸脯挺的老高:“走呀, 怕啥。”姑娘慢慢的走向大路,一步三回头。看着姑娘慢慢消失的背影,羊倌儿鼻 子酸酸的。姑娘忽然追回来:“羊倌儿哥,你真的见过金急雨吗?”羊倌儿听了这 话,胸口像是被锤子擂了一下,从里向外的疼。 “到底见过没?”姑娘的眼睛像要挖出什么一样。 “没、没见过。” “这么说是从来没有了?” 羊倌儿看见姑娘丢了魂似的表情,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量。“有,肯定有。 黑三叔就见过,赶明我去给你摘去。” 姑娘这才露出笑来:“好,等回来我问你要去。” 羊倌儿从这一天开始丢失了自己。 羊倌儿回山里找黑三叔。黑三叔是村子里的能人,据说早些年在风断肠淘出过 金子。“三叔,真的有金急雨吗?”黑三叔听了半天没言语。羊倌儿知道黑三叔也 不相信金急雨的事是真的。但是山里人的梦,山里人不想打破。 “我跟你挖金子,三叔,我想要金急雨。”黑三叔低着头抽着烟,不知道在想 什么。 从这一天起,风断肠上多了挖金子的一老一少。村里人觉着他俩疯了,羊倌儿 的妈哭得死去活来,说是羊倌儿那次出山让山妖迷了心窍。羊倌儿知道自己在做什 么,他想着回过年来,等姑娘回山的时候,能给他一朵金急雨。 春去春又回,金子没有挖到,姑娘也不见回来。黑三叔却在挖金子的时候断了 气。忽然间就看到黑三叔那铁塔般的身子倒了下来,一只手死死的抠着自己的胸口。 诺大的身躯扭曲着。没多一会就咽了气。 羊倌儿哭了一宿,把黑三叔就埋在了风断肠。 这一宿,风断肠的风哭得格外惨烈。 从一块块的碎石里面,羊倌儿找到所有看上去颜色可能有金子的石块。打碎了, 再拿到溪水边用簸箕慢慢的淘。这样的工序一天又一天的重复着,羊倌儿却觉得一 天比一天累。到了夜里,风断肠的风声里总会夹杂着羊倌儿咳嗽的声音。直到有一 天咳出了血,羊倌儿才知道坏了,恐怕这条命长不了了。 春去春又会。姑娘走后第五个年头上,羊倌儿拿着一锭小小的金子走出大山。 他要用这锭金子打造一支金急雨。金子实在太小了,甚至不足以在打造这朵小小的 花蕾的时候为它填上一根细细的花支。但毕竟这是一支金急雨。羊倌儿要回山里等 候他的姑娘,怀里揣着他的花朵,他的爱情,他的一切。三天能走完的路,羊倌儿 却好像走了一辈子,他的身子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一副铁打的身板。还没有到风断 肠,羊倌儿一头栽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半天没有爬起来。 慢慢的爬到路边坐下,羊倌儿掏出那朵金急雨看着,阳光下,金急雨泛着耀眼 的光芒。羊倌儿的脸上露出了笑,姑娘走后,羊倌儿第一次笑。 远远的传来了歌声,“绿油油的山冈呦,红花儿香;清亮亮的歌子呦,黑辫子 长;红彤彤的脸蛋儿呦,……”歌声戛然而止,一个年轻的少妇抱着一个孩子走了 过来。羊倌儿看见那是自己梦中的姑娘。姑娘却已经看不出眼前这个瘦得像鬼一样 的人是谁。怀抱里的那个小小姑娘用一双水嘟嘟的眼睛紧紧盯着羊倌儿,忽然却又 受了惊吓一样的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 姑娘就这样轻轻的走过羊倌儿身旁,羊倌儿说不出话,眼前姑娘的身影一如她 离去的时候那样美丽。 羊倌儿拿着他的金急雨沉睡在山岗上。没有别的人看到他的死去。 姑娘回到家里,村里的人都来看,没有人告诉他关于羊倌儿和黑三叔的事情。 羊倌儿的手中攥着那朵小小的花蕾,月光撒下来,花蕾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姑娘向村里人讲述着山外面的事情,她幸福的笑脸让村里人都恨不得同她一起 走出去 这一夜,风断肠的风声都静悄悄的没有多大动静。 天快亮的时候,小小的姑娘从梦中惊醒,爬到窗口上看一看。漫山遍野都是金 黄色的花朵。“一朵、两朵、三朵……”小小的姑娘还没有数完的时候,所有的花 忽然间凋落,仿佛是下雨一样的紧密。花瓣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绽放出最后的一 丝光芒,一闪,随之消失在孕育她的大地上。 小小的姑娘想:“奥,原来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