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墟上飞翔 作者:尽 一支淡绿的青瓜蜡烛在桌角颤动很久了, 淡香有些开始漂移但很妖野。 一闪一动的小火苗似一张小嘴在一张一和的说话。 说着一些在我心里一直还一直新鲜的事 不管是十年前的还是上个星期五的夜里。。。 (1) 周末总是闲出水来,在房里晃来晃去。 电话响的时候,我心里恍惚了一下,莫名其妙的。 对岸的声音很低没有一句问候。 说还算不错的一位朋友在头天的夜里出事了, 是在开车去赌城的路上。。。因为躲一只兔子翻了车。 我拿电话的手都觉得震惊了。 “因为一只兔子?” 在那么深夜里的高速公路上,时速大致会到90-100迈(140-160公里) 如果急杀车时本能再转一下方向盘, 车一定会象球一样翻好几翻。 那段公路我知道的,两边都是那种荒芜的低矮灌木的沙漠。 路边有乱石,而他竟没有系安全带!被抛出之后头撞在石上, 而同车的另一个朋友系了安全带就什么事也没有。 没觉得他怎么好过,上次一起吃饭时,他还笑我总上什么网? 说要是写英文文章还有点用,我还回他说你懂什么。 忽然就在那只突然飞来的兔子前失去了意识。 心情听着听着就直落下去,外面阳光很晃眼。 电话那端还说, 医生说即使让他活下来,也只是个废人终生植物人, 他的父母从纽约那边赶来,决定放弃。 电话那端说这样也还对吧,对他自己对他家里人。。。 空气里只有冰箱的丝丝声,我发现自己坐在了厨房的地板上。 我说我说:“不过。。。 当年我妈也那样,可我们好象都没有余地。。。放弃” 后来那样过了好些年。。。 妈妈当年在床上的那个样子, 给她翻身擦后面的那个景象就一览无遗窜到空气里。 (2) 接下来的周末我就安静了,安静的不得了。 摘了角膜镜,缩回窝里的那种安静。 (3) 外面模糊暗绿的影子匆匆。我心里就只有妈妈。 看她那么清楚的走来走去, 穿着不同的衣服走在那些年不同的场景里,莫明的连在一起。 回忆有时很奇怪,妈刚走的那些年, 我总是回想她在病床上的样子。 那一段日子,是从小至大家里唯一没有争吵的日子, 很安宁。安宁的滴出水来。 妈妈也安宁,她平躺在那里,常常熟睡的象个婴儿。 脸上的皱纹也开始渐渐全部消融,平坦闪着细微的光泽。 (那时悟到我们的皱纹是因为地心引力因为我们的思想和烦恼。) 开颅手术后右脑的一块头骨没有放回去,于是那一端就残缺着。 只是头发一路不停的花白下去。 握着妈猝然弱小下去的手指,在午后的光里闻着妈的气息, 我反复恍惚反复知道我的生命缘于她。 那时我还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创造一个小生命, 只是在摸着她微弱的心跳时,感觉自己的生命完全融在里面, 无尘无声的和她一起流去。。。 我从没有见过爸爸哭过,从小至大。 只是有一次听妈妈的一个老同学说一天爸爸到她那里哭过, 说不管怎样,只要还感觉得到妈妈有一口气。 如果妈妈走了他真不知怎么办。 生命和生命是如何相连的我总也不懂。 爸和妈从我出生的那一年就开始吵(据说) 最和爱的是最后那几年,我从没有见过爸爸那么不爱挑剔那么耐心。 (4) 四月的阳光不绿也不蓝也不明显也不容易记得。 就在这样一个阳光天里,我坐在一些记忆的底端, 反复和妈妈对着话,触摸着一些细微处的联结。 姐姐来EMAIL说希望下辈子还作我身边的一个什么东西, 哪怕是一只我用的笔也好,我读了就哭了,哭得不可收拾。 哭是一种好的感觉。 觉得自己还湿润。 从没有觉得和生命贴的这么近过,夜里俯在被里想妈妈和姐姐, 叮叮咚咚的一些乐音飘忽着, 就象妈小时候用粗细不同的小钢管给我们作的小乐器发出的音一样。 那个轻敲小管的小鼓锤一直还在我心里。 我用心敲的时候妈妈就在空气里出现,完全象那只童年的小钢管琴。 姐姐就一直用她的手握着我。。。 许多事情无法散去,我看不懂废墟的含义, 但好象只有在废墟上飞翔过,我们的心才会丰满吧。 4/21/2000(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