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血 作者:尽 教室的门开的时候,一团黑色移着进来, 我看到了他。大概是今生第一次。 他站在那儿,用暗淡的眼睛寻着位置。 说话的时候,他淡灰的眼睛里有些躲闪。 我们的GROUP并没有因为多了他而活跃起来。 后来和他一起去看沙漠时,也一样。 那是他的提议,他开车的样子很钢,弄的我心里莫名其妙的痛。 他那时还留着长发,在夜里月光的沙上, 我跟着他走着走着就恍惚起来。我害怕会爱上他。 沙漠上有细矮低怜的灌木,似永远长不高的侏儒。 他很高大概有一八七,骨肉匀称。 月下他闭了眼禅坐,我却始终无法放松,甚至不知道怎么放腿的位置才恰当。 后来他在沙上写了几个知道的汉字,有水有日和魔法。 魔字很难,他竟会写。 我又问那月呢?他说月和魔法是一样的,所以只记了一样。 后来东面的天空开始发红时,月和星也还在。 他的眼睛半眯着看远处的天空,边说: “最喜欢这种感觉,一个人看着红色又看着月和星,好象我同时有两个世界” 遥远的感觉就在心里如丝蛛般爬过, “真怕这样回去学校,那些人都不再认得我们,好几世都过去了” 我说。 后来去他的小公寓,他特有的气息弥漫,又象是很久没有洗衣的味道。 他的卧室没有床,只有黑垫子黑被子黑床单。没有窗帘。 窗外有一株灰色的椰子树干,唯一的风景, 我挤了头出窗外看上面的绿叶如何在风中招摇。 被他一把抓回来,说他只喜欢树干。 在他床上时,他一点也不温柔。 满口胡乱说着些脏话,一点也不象星空下的他, 也不象他深夜电话里的那份遥远超脱。 我被他的暴气和无理要求弄哭了。 后来很久以后,他夜里跑来我的小屋, 那房子在山上,他进门后一脸灰,我又有了那种心痛的感觉。 他在空洞黑暗的客厅帮我按摩背部,借着月光他说: “你背上有大一块青寂,以后丢了我也可以找到你” “我妈活着时也总这么说。。。” “我没有母亲”他说的很正式。我一惊。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又开始平淡。 转过身时,我已泪水满面。心里开始原谅他在床上的粗俗。 他说小时候每次有穿厚皮衣的夫妇来院里挑养孩子的时候, 他都趴在桌面上抬头猛命的笑,希望有人会带把他带走。 可每次他们的目光都擦过他,没有停留。 有一次他跳到桌上对一女人说: “I AM THE BEST, I AM THE BEST” 不过一直没能有一个家接纳他。 月穿过房间,我慢慢解开他的衣服,只是吻他。 很多故事其实并不是故事。 它一直在日子里蜿蜒。 结婚好象是个很偶然的决定,不过我心里很愿意。 他一直对我说他会是个好朋友却做不了好男友好老公之类的话。 我很透他的性格,也知他说的对。 可还是想给他一个家,也让我自己的家里有他。 因为我曾偷着跑了很远去他当年所在的孤儿院看过。 破旧的一个老教堂,在一片草坡后, 里面的黑色修女说,当年这里也曾是疯人院, 因为当地政府曾有一些年决定拨给疯人院的资助要多过孤儿院的三倍。 于是这间就有12年曾是疯人孤儿院并存。 那正是他的整个童年。 停在当年他睡过的寝室前,我似乎看到他的小眼睛盯盯看着夜的墙, 和外面的青布月光,听着隔壁不时传来的疯人的喊叫。 我又不争气的哭了,那修女很慈善, 她安慰我说,他是很优秀的,他们那儿没有几个可以申请到大学的奖学金, 完全独立出来过正常人的生活。 婚后很拮拒,可我们俩都觉得还比一个人时稍稍宽余了一点。 毕竟是房子一间被子一条就可以够了。 他有时待我很温柔也很依赖我,可有时很凶,不过只是在床上时。 我曾哭着问过他,为什么他会如此不同,床上床下。 他说是因为我太柔了他才想变暴一点的,什么话?是你凶我才变柔的。 可我始终没敢证实过他的身世。 那天在孤儿院,当我想看他父母的记录时,修女说只有本人或直系可以看。 我也不知道什么心情,只是一直忍不住眼泪。 后来那女人还是让我看了,当我说很快我就会是他的太太了。 记录很简单却很触目,虽然已经泛黄。 他的父母是近亲,记录里用了乱伦这个词。 他一出生就被送到孤儿院了。。一直到合并成疯人院一直到后来。 ================= 最近一段,他有时忽然待我出奇的温柔,不过另一些时候就更残暴。 而且有时在白天他会突然发脾气,这很不象他。 我想不透,他象一团黑色对我的世界来讲好象太沉重了, 所以总为他心痛,那种痛的感觉也和爱很象。 一天夜里他很晚都没有回来。外面起雾了,我等不得就睡了去。 恍惚之间好象看到妈妈在那儿哭,我才想很久都没把心情留给妈妈了, 每天为他高兴为他低落的。我忽然好想蜷到妈妈的怀里睡一觉。 再醒时好象又被他凶凶地压住喘不过气来。 我挣扎着睁开眼,见黑黑的他骑在我的身上,用手狠力地压着我的脸和脖子。 难受极了,我动不了,拼命挣着咬着。。。转着头,他如铅渗透我。 。。。。。。。 我忽然感觉什么东西(象我的灵魂)从我的身体里惚的被抽出, 于是我轻轻,轻轻地浮了起来,浮过天花板。 他黑色的背影终于停止了动作,他的手还扼在我尸体的脖子上, 我的口里涌出一汪血,流落在了他的右手背上。 他终于伏在我的尸上绝望的痛哭了, 我浮着,心又好痛。第一次见他哭,见他哭着吻我。 只是我只能看却丝毫感觉不到了。 夜无边的黑。那一夜我飞去了寒冽的天空,我不懂。 又是葬礼,想起当年妈妈的,那丝白布和许多模糊的眼睛和手。 而自己的竟是如此简单,只有几个朋友和他。 他还是黑衣。在人群里,痛痛地站着。 我飞过他的面前,想看他眼里的颜色。。。却是完全一片空白。 葬礼结束时,我的好友婷走到他的眼前,眼里全是泪, 说想拿点放在我那儿为她一直保管的东西, 我想起来了,那是一堆信件,我锁在写字台最下面的抽屉里。 这是我唯一上锁的东西,在他面前,因为婷嘱咐不要让任何人看。 我淡淡轻轻地跟着他们飞过街路,阳光很晃眼。 到我房间时,婷问那些信放在哪儿呢? 他面色苍白的发抖,问:“这些是你的信?” 婷低着眼睛说是以前的男朋友的信所以开篇都很麻的只叫“dear或baby” 现在的老公太嫉妒太猜疑,所以放在这由我保管。 他忽然面容僵直,一下子坐了下去。 喃喃的说:“我以为是她的信呢,她瞒着我呢。。。。” 我漂浮的脸好象也有一些暗凉的东西掠过,真是傻瓜,我只是你的呀,从来。 我一直想给你一个家,可是好象你丢失的谁也补不了给你。。。 从此我还是常常回去看他,他一直憔悴。 我好想抚摸他。可他总心不在焉似的,他总是看着他的右手背发呆。 上面曾有我的血泄露过,他一直好象很痛似的, 有一天,天很蓝,看他捂着右手背挣扎,后来实在忍不住竟拿了水果刀, 一片一片刮掠着手背的肉,血一直滴。。。在空气就变得艳红起来。 我的心好痛好痛,人鬼相隔,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知道吗?血在身体里流时是蓝色的,见了空气才变的丑红。 2/17/00 11:46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