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曾小冬的平常生活 作者:金硝 司机曾小冬本不是司机,曾小冬来公司之初是给人烧饭的,还听说他曾当过 十年的裁缝。算起来,司机曾小冬,实实在在是一个八面玲巧的手艺人,在我们 眼里,司机曾小冬无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一个饿不死的人。我们这样说他的时 候,他总是很憨厚地笑着,似乎他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似的。 虽然司机曾小冬身兼数艺,但在他老婆的眼里,曾小冬还不值她公司的肖老 板,虽然肖老板一点手艺都没有,既不会烧菜,也不会做裁缝,更不会开车,可 是,曾小冬的老婆阿芝却觉得肖老板比自己的男人强。她常常对曾小冬说,瞧你 这个人的熊样,没一点男志气,胆儿又小,什么亏都吃,吃了亏还不敢吱一声, 屁也不放一个,真白叫你当男人! 曾小冬的老婆有点瞧不起自己的男人,虽然男人什么都会干,什么都肯干, 但她还是不欣赏。她说,现在的男人谁还去干手艺活,做手艺的都是赚小钱,赚 大钱的都不用手艺,古人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充其量不过是个被人 驾驭的体力劳动者而已。 为此,曾小冬心里很不服气,但不服气也不行,人家肖老板或者潘老板,虽 然没有像他这么有手艺,但人家钱赚得多,这一点他真的比不上。现在是什么社 会,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呢,有钱人的屁都是香的,整一个有钱人的天下。 人家有钱人赚钱不是去起早摸黑赚的,只要一个电话,一个指令,就能赚到大笔 大笔的钱,比如做期货做股票,这一点曾小冬可搞不懂。曾小冬想,自己吃的就 是没有文化的亏,若是有文化,他这么机灵的人,还怕学不会社会上这许多?不 就是因为自己没文化连老婆都瞧不起吗?虽然老婆也没几个文化,可女人家没文 化不要紧,紧要的是女人要靓,他老婆就特别靓,走出去比他风度多了,且又很 知道怎么打扮自己。本来,老婆生得靓,是曾小冬的福气,曾小冬也曾经为此神 气过,可现在看来,却成了他的负担,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老婆似的,特别是老 婆总是在他面前指责这指责那的,令他矮气三分,觉得自己真的不如社会上的许 多男人,即使他们没有他这样有手艺,但是,人家有文化,没有文化的有钱也行, 都成了老婆羡慕的对象,这让曾小冬惶惶不可终日。有人说做女人难,可曾小冬 却觉得,做男人更难,做一个漂亮老婆的男人难上加难。漂亮老婆的脾气总是很 大,令他挡也挡不住,一点点事,总要将他骂得孙子似的,若是老婆诚心诚意对 他,即使骂他孙子也是疼他,他也乐意,可是,老婆在骂他的同时,总有一个优 秀男人作对比的,这叫鲜明对比,令曾小冬更是自惭形秽。当然,老婆并不是认 定某一个优秀男人的,若是老婆认定某一个男人,曾小冬就会心存怀疑,是否老 婆在暗恋那个男人?可老婆不是,老婆只是对他恨铁不成钢,希望将他塑造成她 心目中的某一个男人,这是老婆自己说的。 曾小冬也努力想朝老婆指引的方向走,可是老婆心目的男人标准并不是一定 的,老婆很会紧跟形势,思路变化特别快,可以说有点水涨船高,令曾小冬应接 不暇。老婆起先的时候,是佩服村里的包工头阿狗的,觉得阿狗有了钱后人模人 样了,那走路的姿态,那说话的神气,都是曾小冬所不能比拟的。可曾小冬嗤之 以鼻,反击道,他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值得你这样欣赏他?阿芝说,不光这个 的,他也变得大器起来了,有文化了,文明词儿一个接一个,令人刮目相看呢。 过了一段时间,阿芝又觉得开办工厂的阿浪不错,有事业心,有胆气,曾请过曾 小冬与阿芝吃过一顿饭,饭桌上那一掷千钧的样子真的很神气,令阿芝佩服得五 体投地。曾小冬说,小时候他不是天天拖着一条青龙鼻涕吗?你那时可没这么要 看他。阿芝却说,那是他小时候,现在他就比你有志气,知道去创业。曾小冬说, 人各有志,我喜欢过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有什么不好?阿芝鼻子里一哼,说, 做男人的怎么可以只求安稳呢?你这就是没志气没胆气,别以为你会开车会做裁 缝会烧点菜就有什么了不起,那是侍候人的本事,顶屁用!说得曾小冬心里灰溜 溜的。 阿芝进了一家温州人开的企业,老板姓肖,这之后,曾小冬的耳朵里,全是 肖老板长肖老板短的,阿芝的眼神里全是泛着对那个神秘老板的敬佩之光,令曾 小冬敢怒不敢言。 曾小冬是城市的农民,有钱,比起远离城市的农民或者城市里的居民,曾小 冬是很有钱的,因为曾小冬的家原是城乡接合部,城市的不断扩大使得城乡接合 部的地界都被城市所蚕食,自然的,曾小冬便也成了城市的居民,但比起根子里 的城市居民,曾小冬他们要富裕得多,他们有房屋,他们原先的农民房,由于拆 迁过程的房屋的再分配,得到了几套的大小套间,他们的房子不像城市的居民那 样捉襟见肘,他们总有许多套可分,可以自己住一套,出租两三套,他们靠这些 出租的房子,日子也可以过得很逍遥。只是一般来说,他们不会就此游手好闲袖 手旁观,那可不是诚实本份的农民所过的日子,总也得找样事儿干,只是,他们 所找的事儿,都不是特别正经的事儿,与城市的知识分子相处的时候,他们的那 一点因房子的富余而有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因为,他们生在六十年代,六十年代 的农民受尽了城乡差别的苦头,知道什么叫剪刀差,那时候的农民,到城市去要 被城市人赶来赶去的,甚至没有粮票要饿肚子的,那时候的城市人在农民面前是 多么多么地优越,他们还记忆犹新,所以,他们的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点自卑感, 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在真正的居民面前,他们还是有那么一点自卑感的呢。虽 然现在的许多与他同年龄的城市居民,下岗的下岗,待业的待业,却死要面子, 低贱的活儿还是不肯干,似乎低贱的活儿天生就应该是农民干似的,以前是城郊 的农民,现在是远方来的农民。 曾小冬有五个兄长两个姐姐,按说他应该是最受宠爱的最小的一个,可是, 他却没有,他从15岁开始,就跟着师傅学缝纫,吃住在师傅家,每天天麻麻就起 床,替师傅家升火生煤炉,干这干那的,很讨师傅一家的欢心,这样过了5 年, 20岁时,与师傅的女儿阿芝恋爱,并一起出去开缝纫店,25岁结婚并进了无线电 厂当厨师,这样又悠悠地过了好些年,直到曾小冬进了我们公司当厨师。 曾小冬来到公司后正赶上我们公司的老板在做着轰轰烈烈的期货,他就听从 远房表兄李元的建议,将自己农民房拆迁费的10万元投进了国债期货,一夜之间 赚了8 万元,他与阿芝欣喜若狂,觉得没有这么好赚的钱,觉得自己来公司真是 来对路了,所以,他特别感激表兄李元,感激老板,虽然他并不怎么熟悉老板, 但他觉得,这个老板真是个好人。 曾小冬的老婆原以为她公司的肖老板是天下最最能干的男人,想不到自己老 公公司的老板还要能干,竟然大笔大笔地赚钱,不仅自己赚钱,还能带动得旁人 赚钱,她便感觉到曾小冬公司的老板一定是个特别神气之人,所以,她很想见一 见这位神秘人物。 曾小冬的老婆阿芝那天到我们公司里来,说是给曾小冬送钥匙,其实她只是 想见一见我们公司的老板的呢。当中午时分她特地从自己公司里赶过来到曾小冬 这里吃中饭的时候她见到了被曾小冬吹得神秘兮兮的白马老板。当曾小冬的老婆 阿芝过来公司吃饭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这位漂亮女士是曾小冬的老婆,因为她 的气质这么好,打扮得这么得体,又长得这么漂亮,身材又好。曾小冬并不介绍 说是自己的老婆,但是,从他对她的神气上可以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神秘关系。曾 小冬的老婆走后有人才告诉我说这就是曾小冬的老婆。我们的眼睛都大大地亮了 一下,觉得曾小冬与她有点不相配。这并不是说曾小冬就不漂亮了,作为男人, 曾小冬长得还算可以,只是,曾小冬身上的那一种低声下气的神态使他让人感觉 他的身上少了那么一点什么。可能这种什么就叫神气劲儿吧。你看我们公司进进 出出的男人,哪一个不将自己摆放得神神气气的?因为曾小冬是替公司的人烧饭 的,自然而然间,曾小冬就将自己摆放在服侍人的位置上,所以,久而久之,男 人的那种神气劲儿在他身上荡而无存。但是,曾小冬的老婆却是一个特别气质之 女人,与老板常常约进来的女人没有什么差别。我们的老板是常常约一些演艺界 的漂亮女人进公司的,若不是演艺界的也是某一界的突击人士,所以,那些高贵 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我们已经看惯了这些女人的威风八面,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女人的特点。 曾小冬的老婆那天是见到了她想见的老板的,当然,只是吃饭的时候随便见 到的,老板他就在会议室与我们边吃边聊,曾小冬的老婆就这样怔怔地看着这样 一个神奇男人的一言一行,她过后就对自己的男人曾小冬说,真叫人不可貌相呢, 这样一个男人竟然这么聪明能干,看不出来呢,走到路上谁会知道他有这么多的 钱,又这么能赚钱……真叫我想不到呢。不过,他的那股神气劲儿确实与人不一 样,你看他说话多么幽默多么有意思,大家都是很喜欢听他说点什么的呢。曾小 冬便对老婆说,你看到了?这就说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与别人比,只要与 自己比就是了。 曾小冬的老婆呆了好一会儿,这之后,曾小冬的老婆阿芝便闹着想要做期货, 连自己的单位都辞了,将曾小冬赚来的那一笔钱拿来先到经纪公司开了一个户头, 正正经经地做起了期货。曾小冬的老婆就是有这样的魄力,使曾小冬目瞪口呆。 曾小冬的老婆说,你表兄不是也在公司做着部门经理吗?他一定有消息的,你将 他的电话给我到时候我要打电话问他的。曾小冬便将远房表兄李元的手机号码抄 给了自己的女人。一般来说,自己老婆决定的事,曾小冬还是赞成的,可是这样 的生意曾小冬一点数都没有,曾小冬只是觉得,反正这笔钱也是白来的,女人她 想折腾就让她折腾好了。 忽然有一段时间里,曾小冬的心情不甚好,平日间与我们谈笑风生的曾小冬 忽然阴着脸不说话。当然,他的这种什么都上脸的男人是存不住事的,在我们的 再三追问下,曾小冬才告诉我说,他与老婆吵了一架,为了钱的事儿,老婆做期 货做得很狠,他要老婆少做一点,权当玩玩,别全部扑进去,风险太大了。万一 亏了怎么办?于是,老婆便说他没有男人的魄力,怕这怕哪的,不成器。他们吵 闹已经好几天了,老婆一直不与他搭讪,昨天晚上,老婆收拾起东西,一声不响 地出去了,只与女儿说了一声,说她要与别人出去半个月。曾小冬很不放心,不 知老婆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到老婆做期货的经纪公司打听与谁出去了?那 儿的人都不告诉他,都说不知道。他到她的小姐妹那儿去打听,小姐妹竟然也说 不知道,他感到了情况的严重性,甚至小姐妹还偷偷地提醒曾小冬,说经纪公司 里做期货中的一个老板,似乎对他老婆有好感,而且阿芝也曾与小姐妹提到那个 男人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有钱之类,被小姐妹骂了一通,所以,后来的阿芝 有什么话都不告诉这位小姐妹了。小姐妹很担心,阿芝这人太虚荣,会不会喜欢 上那位男人,跟他一起出去玩了呢?现在社会上风气不甚好,这样的事时有发生。 她说她是他们俩的朋友,不希望他们出现问题,所以,她要曾小冬采取行动。 怎么行动?曾小冬苦恼难当,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 曾小冬是我们的同事,我们天天吃着曾小冬烧的饭菜,自然是同情与支持曾 小冬。可是,别的事好帮,这样的事最最难帮,怎么帮呢?于是我们与曾小冬出 谋划策说,要不给老婆打手机,问问她在哪里?曾小冬说,他已经试过手机了, 老婆的手机关机。我们又说,要不与老婆的兄弟姐妹商量商量,看怎么办?曾小 冬说,他也找过老婆的兄弟姐妹,也找过自己的丈人与丈母娘,他们本是自己的 师傅,知根知底的,所以,他们都站在自己的一边,而且他们都说,他们也不知 道自己的女儿在哪里,只说回来后一定好好教训女儿一通。可是曾小冬知道,老 婆是个主张性很强的女人,根本不会听自己父母的话的呢。她最最听的是她大哥 的话的,曾小冬决定找大舅子商量这事。 大舅子听说了这事以后,先按住曾小冬的火气说,你也别急,现在还不知道 她到底与谁出去了?先别冤枉她,我们得先了解清楚情况,再下结论。若她真的 跟男人出去了,这事我包定了,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若不是跟男人出去, 只是几个小姐妹出去玩玩,你也别将事闹大了,有时候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比较 好。 这样过了好些天,忽然有一天曾小冬没来给我们烧饭,我们都不知道出了什 么事,我们那天惶惶不安,不知曾小冬遇到了什么难题。曾小冬这人责任心是很 强的,烧饭烧菜是他的职员,他来公司一年从未请过假,每天的九点钟他总是准 时将菜买回来,洗洗弄弄,半个上午就这样过去。所以,我们很诧异,又有点知 晓他与老婆之间有点问题,便往这方面猜想。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之际,忽然,曾小冬的老婆阿芝带着哭腔给我们部门经理 李元打电话,就是曾小冬的远房表兄,说曾小冬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扬言要自杀, 她吓坏了,便在门外哭着求他别这样,他就是不出来,也不说话。她无计可施, 便给主任打电话,因为平日间曾小冬与表兄李元最最有话说。 李元便急急地赶到曾小冬的在护城河一带的新搬的家,那83平方的新家还是 上半年曾小冬化了五万元辛辛苦苦装修好的呢。他们家住在四楼,其实曾小冬的 几个兄弟也都分在附近,所以都赶过来站门外叫喊着曾小冬,要他别做傻事。可 是,曾小冬就是不出来。 李元来了后,便问明情况,原来,曾小冬的老婆从外面玩了回来后,便提出 离婚之事,曾小冬也没有与老婆吵闹,只说,她若要与他离婚,他宁愿去死…… 就这样,他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叫他也不应,不知他在里面怎么样了? 从外面听听声音,似乎里面还有声响,那声响也是一个男人在喘大气的声音。 李元站在门外,与曾小冬开始了攻心计。李元说,你不就是不想离婚吗?现 在你老婆已经向我保证了,不会与你离婚,那你还撑个什么劲儿?人非圣贤,孰 能无过,阿芝这次是她不对,她不应该一声不响出去七八天,让你担心,回来后 也不该说那离婚什么的话,一日夫妻百日恩,都相处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 能解决的事儿呢,看在女儿这么大的面子上,有什么事摊开来说就是了。你若是 个男人,就别像小姐一样躲起来不见人,就坦坦荡荡地出来解决问题,天不会塌 下来的呢! 里面似乎有了响动,过了不一会儿,曾小冬阴着脸出来。李元发现,表弟曾 小冬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看上去真的很憔悴很可怜,他可能思想斗争很剧烈, 心里很痛苦,一个男人只有感觉天要塌下来了,才会有这付绝望的表情的,他有 点同情自己的表弟,感觉表弟很可怜。 从此以后,曾小冬的老婆再也不敢提离婚之事,而且,渐渐地,他们夫妻间 的关系也得到了改善,曾小冬也恢复了以前的有说有笑。他老婆也时常会到公司 里吃顿饭,而且也过来听听我们这里的做市消息,好对自己的下一步决策做判断。 平时没主张了也会打电话问曾小冬,与曾小冬商量着怎么做期货。由于来得多了, 阿芝与我们渐渐地熟悉起来,我们感觉阿芝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女人,而且一点 心计都没有,心地很善良,正由于心底善良,才会害怕曾小冬因她而自杀。虽然 她有点虚荣心,但这也是因为她太漂亮的缘故。其实女人谁个没有一点虚荣心呢? 遇到一个特别喜欢自己的男人,可能也会晕乎乎地不知所以然起来的呢,所以, 我们遇见阿芝的时候也从不谈她的什么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也很显大方, 与我们说些她从经纪公司里听来的笑话。 我们公司的老板有时候也会遇见曾小冬的老婆的,老板知道她是曾小冬的老 婆,便常常与曾小冬开玩笑说,你老婆这么漂亮,你可小心有男人追她呢!老板 自然不知道曾小冬曾经发生的故事,说话没有忌讳,曾小冬的脸上便很是尴尬。 当老板这样说的时候,我们总是出来阻止,怪老板说话没有分寸,老板便总得意 地大笑。 别人说这话,曾小冬可能会生气,可是老板说这话,曾小冬自然不会与老板 过不去的。而且曾小冬最最佩服的男人便是老板大人,就是老板说得过份了点, 他也不会放心上的。 曾小冬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年复一年地过着平常的日子。 公司在渐渐地发展,而且准备开发房地产,当搬了一个新的办公地址的时候, 便不再有饭烧了,公司统一订盒饭,这样,曾小冬便没了事干。总经理常还是有 点同情心的,没有打发曾小冬回家,他说,曾小冬你可怎么办?成了废人了!我 们不好意思打发你走,因为你毕竟没有做错什么事,又很勤快,大家都喜欢你, 若我打发你走,大家都会对我有意见了呢。曾小冬红着脸说,我以前开过小车, 是否安排我开车? 于是,厨师曾小冬便做起了司机。 初时的常总是不敢坐曾小冬的汽车的,觉得曾小冬虽然学过驾驶,但是毕竟 多年不练有点生疏,得好好练练才敢坐,性命尤关的事,不是开玩笑的。但后来, 渐渐地坐起了曾小冬的车子,觉得曾小冬还是可信的,人到中年的男人是可信的, 比较稳重,开车也不像小青年那样风风火火,于是,常总也敢坐着曾小冬的汽车 打盹了。 在杭城的第一幢房子老板声言说,先打个牌子,别赚什么钱。于是,公司的 同事纷纷订房,这一套造好的房子地段不错,在市中心,价格也合适,一幢房子 有80套房子,几乎三分之三是公司里的同事以及公司同事的亲戚朋友买的,所以, 这幢房子便戏称为公司的宿舍楼。 比起一般的城市打工者,曾小冬还是有几个钱的,所以,在买房的时候,曾 小冬便订了五楼的东首最好的一套。曾小冬说,他老婆阿芝一定要买最好的一套。 由于曾小冬是第一个订房者,那时候的手续还没有完备,只是口头上与常总说说, 常总当时也笑笑答应了的,可是过了几天,常总忽然对曾小冬说,你的那套房子 没有了,要订得重新来过。曾小冬不敢说什么,便又订了五楼最西头的那套房子。 又过了几天,常总又对曾小冬说,西套的那套他朋友想要,叫曾小冬让出来,还 说,你就订中间套算了,中间套没人抢。曾小冬面上没说什么,毕竟常总平间日 对他还是很客气的,但心里已经有点不舒服,感觉常总有点不拿他当人看,他是 最先一个订的,虽然只是口头上,但当时也有许多人在场的,而且是常总一口答 应的,现在却要他换来换去,那他订的房子到底算不算数?他回家便与自己老婆 阿芝提起,阿芝一听便火冒三丈,一定要曾小冬与常总去吵,说吃不到鱼也得闻 闻腥味。曾小冬很为难,他觉得常总毕竟是自己的领导,自己毕竟是在他的手下 干活,还要常总时常照顾的,若是与常总闹翻了,又会怎么样呢? 这事有点难,曾小冬便又跑到表兄李元家里,与李元商量着怎么办好。 表兄李元说,与老板说说看,能否换回来,总不能就这样算了,这样下去也 太憋气了。 于是私下里曾小冬与老板打电话,说自己是公司最早订的房子,现在又没有 了,常总叫他订中间套,但他还是喜欢边间套。老板说,那就将我所订的房子给 你吧。曾小冬说,那怎么行呢?那我就中间套吧,我不能拿你的房子的呢! 老板说,那就再说吧再说吧。 这之后的第二天,常总阴着脸对曾小冬说,你的东首的那套房子还是归你吧, 想不到你会在老板跟前告我的状!我记着呢! 房子还回来了,曾小冬的老婆是高兴了,但曾小冬的思想便有了负担,感觉 常总的话有点阴险,自己的饿碗保不保得住还是常总一句话。 曾小冬在常总的手下忍气吞声地过着日子。 常总是干大事的人,有点大大咧咧,平常间听惯了别人的服从,他说一别人 不敢有二。可是,曾小冬居然不听他的话,甚至在老板跟前告他的黑状,这让他 气急败坏。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真的讨厌极了曾小冬,很想报复曾小冬。你 一个开车的,有什么能耐,还不在我手下干,有你好果子吃的呢!他恶狠狠地想。 可是,曾小冬除了认个死理,别的什么都好,真是天下少有的老实人,若是为了 这一点小事赶他出去,自己可能会落一个恶名。再说,在调房子这件事上,自己 真的有点不对,有点信口开河,曾小冬告他的状,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呢。他的一 个朋友看中了曾小冬想要的房子,原以为借他的名义可以搞到的,想不到曾小冬 这么固执,认死理。为这样的小事,还搬出老板来,让老板觉得他这个人不讲理, 这太让他不舒服了。其实,他只是将曾小冬当作自己人,好说一点的呢,能让就 让给别人……过后的一段时间,常总还是尽释前嫌,不再讨厌曾小冬,还是将曾 小冬当作自己的亲信。 曾小冬是城郊的农民,虽然现在不再是农民,但是,因为他曾经是农民,所 以,他比一般的城市工人要富得多,他有房子,比别人多出几套房子,他的几套 房子可以出租,他所出租的房子也成了他的一笔收入。他与公司的好些人一样住 上了公司开发的新房子,这是他们买下来的。曾小冬觉得,他一个手艺人,能与 公司里的那些高文化的而且有钱的人同住一座楼,感觉很满足。 正当他感到幸福生活在向他招手的时候,忽然,他的那个可爱而且优秀的16 岁的女儿却查出了严重毛病,这是免疫系统的毛病,可能一辈子都要吃药,曾小 冬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曾小冬绝望了,一家三家抱头大哭了一场。但同时,曾小冬感受到作为一家 之主的责任,首先,他得做女儿的思想工作,不仅是看病吃药,还有精神上的因 素,他必要做好女儿不要过多地注重读书的念头,因为,女儿是将读重点高中作 为自己的理想信念的呢。他们的家庭在经历了一番痛苦的煎熬之后终于又平静了 下来,决心与女儿一起战胜病魔,一辈子守在女儿的身边,与女儿同甘共苦…… (上部完) 2003-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