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蜡 作者:唯子 太爷爷曾告诉我说棺木前的九品蜡若“七七”之后仍是常燃不熄的话,那九品 蜡淫黄的微芒必是死者的魂气,因为还有爱在弥留,因为还有眷恋在缭绕。而那时 的我还稚钝的很,对于那撮诡异而阴晦的东西总是付之一嘘,再无深究了。 现在想起来却有感于一种阴冷,透着脊椎上来,让人的呼吸中蓦地流进了一股 黄蜡的焦气。 有时侯听时无意,不意日后竟成谶语。 ----楔子 屋后的丛林里有个坟地,密布着暗冢,草窜得老高,一副极乐的样子。我是个 活人,很骄傲地走在里面,我有鲜血以及弹性的肉躯,而他们的早已在肉蛆中被消 化,于是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贵戚,瞰着他们的石冢,我满身变了色的血液在膨胀 ——Blue Blood(蓝色的血液),对,我是贵戚。我飞去响指,他们起来为我斟酒, 一副仆人的卑相。 “九品蜡还燃着,我还没有完全死去。”他们的嘴没有翕张. 我说“你们安息 吧。” “安息?九品蜡还在然烧呢!” 我又说:“你们已经死去了。” 于是他们在冢里躺下了,眼却没有闭。 我独自饮酒,穹窿深邃着。坟地的一隅,我瞥见一个空冢,杂草放荡着,想要 把它掩成个草垛子,叫人看不见而去忘却。我问他们那是谁的,冢中人呢? “是你的。”他们的嘴仍是没有翕张。 “呵呵!”我带着世俗的淫笑,“怎么可能?” “你忘却了。” “我才刚是豆寇妙龄。”我说。 “呵呵!”轮到他们笑了,“真可悲!你活着却忘记了死,而我们死着却仍惦 着活。”他们笑得骇人。 “你们活过,而我没死过啊。”我得意的辩驳。我是贵戚,一挥手都该是满袖 的清傲。 “错!你死过,你欺骗的时候,你占有的时候,你虚荣的时候。” “是是是,我死了细胞。”我咬着酒杯不屑地嘲弄道。 “时辰到了。”他们的嘴仍是没有翕张。 他们向我递来一支九品蜡。“点燃它。”不约而同的声音。 “干吗?”我连连后退,天知道我有多惊恐。 “时辰到了。”乌鸦扑翅的声音。 九品蜡还是燃了,我忘记了是不是我点燃的,因为我已经没有知觉了。 “我是贵戚!我是贵戚!” “以前是,现在都一样了。”无数张毫无翕张的嘴。 我被枕进冢中。 远处又有鞋音。“贵戚来了”有呢喃。隔壁的冢中人居然从泥中伸出泥一样颜 色的手搡了我一把。他手上的肉蛆坠在我的身上。 我撅了。 而我的九品蜡仍是燃着。我数着,度过每一个七天。 淫黄的微芒中,我知道我仍有爱和眷恋。 “九品蜡还燃着,我们还没有完全死去,虽然我们有过欺骗,占有过也虚荣过, 但终究它还是燃着。” 因为还有爱和眷恋。 因为决不在光明中讪笑黑暗。 2001 /7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