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失落充满忧伤 闻宇是我的好朋友。那天,他慎重其事地邀请我去古巴啤酒屋聊天。从不曾与 闻宇单独约会的我惑然不解之中,心跳加速得令人莫名其妙。直至闻宇用极少见的 忧郁神情对我说出他的一段感情遭遇,说:“哥们,有没有人相信未曾谋面的人会 产生强烈的真切的感情?你相不相信有一个女孩因为我而来到深圳,走入过围城, 又因为我而匆匆逃出呢?”闻宇的才气纵横确使不少女孩沉迷难以自拨,我当即点 头,表示深信不疑,方发现自己“小人”了一回。 整整几个小时,闻宇沉浸在回忆中,叙述的语调如缓缓流淌的溪流,平稳、柔 和…… 两年前的黄昏,我收到边远城市寄来的一篇作品,那是我近段日子来,发现的 最好最美的一篇,作者是署名傻丫头的女孩。 暮色浸润。傻丫头的文字充满一种伤感却不颓废的美。在忙忙碌碌的一个午后, 那份美感渐渐充溢,弥补了我心内的某一个空间。傻丫头写的是纯真的读后有令人 回肠荡气的爱情故事,象清晨一缕清新的空气,洗涤了尘浊的心灵。 傻丫头的文章刊出后,我收到了她一封用隶书写的信,比起她行云流水的草书, 多一份笨拙。她的思维是纤巧灵敏的。她说了许多人生、爱情、婚姻等,她也问了 我许多并不能靠语言回答的问题。她说她老早就读过我的诗,并从我的诗里认识了 我。 我并不觉得我与傻丫头之间会发生什么,虽然编辑与作者之间不乏美丽的种种 故事。 傻丫头不间断地给我写信,偶有稿件,却是仓促而成,信比稿件更长,文字更 美,字句更见雕琢,言语隐含着对生命的困惑,对人间情感种种的捉摸不透,对于 生活的苍白着何种色彩的颜料,是她苦苦思索的主题,颇带几分沧桑感。她说她二 十四年的时间里所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够给我说的多。我相信她的坦诚感动于她的信 任,我改换了平日公式的语调,用一个朋友的身份开始与她通信,鼓励她,从某一 种情绪里跳出来,青春的日子应该是阳光明媚的。 用文字交流沟通所建立所获得的友情比任何一种方式都来得牢固、真诚,你信 吗? 但是,当某一日傻丫头在信中说她一想到我心内就有一种甜蜜的痛楚,我也终 于不得不承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见到她熟悉的信封飘逸的字迹心中总有激动 的感觉,我也终于不得不承认,基于那种牢固,友情其实已迈出了彷徨的十字路口 了。这是一年以后的感觉。 我的心里开始隐藏着一种期待,甚至幻想在某一幽静优雅的地方与傻丫头相见 的情景。我很无耻么?我对傻丫头产生了非份之想。BB机响时,我看到妻子的留言: 宇,即回家吃饭,这使我神情恍惚。我暗自思忖着,是不是我的婚姻哪儿出现了裂 缝,致使我的心绪象一抹轻巧的风,从家的温馨里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天空,穿过万 水千山,与一个女孩子的长发绕到一起了?吻吻温柔美丽的妻,亲亲可爱的儿子, 一切是那样的自然,毫无异样。 我与傻丫头之间的通信逐渐频繁。傻丫头一句“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信写成一 封情书”搅得我心慌意乱,而实际上那的确是含蓄优美的情书一封。思念与牵挂已 经无时无刻不缠绕着我,我无法抑制地让精神有了“外遇。” 那天我接到傻丫头的电话,惊喜异常,她柔和的女中音听起来让人感觉舒畅。 她说她已加入深圳打工一族已与我生活在同一城市之时,我怀疑是不是我的真切的 思念感动了上帝。 傻丫头轻轻地说“这样离你近一点”,仿佛她只是穿过几条小巷,拐了几道弯, 三千多公里呀!我忍不住激动欣喜低低地说“傻丫头,”谁知傻丫头竟傻傻地应了 一声,我本想快乐地笑笑,却被忧伤堵在喉咙,化作一声叹息。 当傻丫头真的就在我的附近,当我与傻丫头随时可以相见相拥,理智却如一只 讨厌的花蝴蝶轻巧地落到了心的花瓣上,不肯离去,关于爱情与道德,爱情与责任, 爱情与伦理……象把锯在心内拉扯,傻丫头在心底越来越清晰可爱,心的领土被她 一片一片地占领。 我们见面吧!有一天我忍不住对傻丫头说,傻丫头不回答却问我过得好么?这 个精明的丫头!我坦诚告诉她,我过得很好,她在大学里教书,儿子聪明可爱。傻 丫头忽然低声得象在啜泣,对我说对不起,不该流露自己的心事,影响别人的心情。 我的心有一点疼,针尖那么一点点,若有若无,断断续续,我真想不管不顾去 见她,拥抱她,让她融化在我的目光里,告诉她,我要让她快乐起来。那一天我整 天魂不守舍,心事重重走进家门顿觉索然无味。对于妻子关切的询问第一次表现出 不耐烦。妻的修养使她并没有因此而大发脾气。她表现出要与我倾心而谈的样子, 因为,我们一直都是那样理解,且相互倾诉的。我说没有什么,拒绝了与妻子的相 对而坐。 在浪漫色彩里理智只会是一个气泡,自动破灭的。傻丫头说。有一次她在梦里 看见自己开门时把钥匙断在锁孔里,她进不了家门,问我知不知道这象征什么。她 以为离我近一点或许会减少一层爱,犯了可笑的错误,她无法让精神上的背叛回到 新婚不久的丈夫,唯有提出与他分手。 我的心被她的话欣起了巨浪狂涛。我有罪么?爱的感觉汹涌而来,成翻腾的海, 理智便成了一颗沙粒,或是夜海里摇曳的灯光。被爱的骠枪所留下的创伤,是蘸着 理智的棉球是永远无法治愈的。沙粒被海浪卷走,灯光被海风吹远,我激动地:不 容拒绝地说“傻丫头,让我们见面!”我知道,这场感情的旋涡已越卷越深越卷越 急越卷越复杂了。我真的清楚地知道么? 我们在电话两头久久地沉默着。 我不知道那句歌词“三十以后,该爱的尽管去爱”是不是在鼓励我这个有妻儿 的男人。怎样才算是该爱的?傻丫头,是我来得太早,还是你出现得太迟? 让我们象普通朋友一样见面好么?我继续追问。傻丫头说不可能,已经爱着了…… 以后几天里我有些精神恍惚。那天编辑部来了一位读者,她说她喜欢“傻丫头” 写的那篇文章,那样的可爱的女孩是不该失落爱情的。并问我怎么看,她的眼神忧 郁,蒙着一层迷蒙的轻雾般,她完全没有一般读者的拘谨,碎花裙轻裹着她纤瘦的 身躯,手里握着我们杂志的增刊精摘版,最新的。我知道傻丫头的文章印在里面。 我说失落有时才是最美最辉煌的,没有失落便不会懂得真正的爱情。女孩说这 未免是残酷的经历。她看我时,似乎我才是不懂感情的小男孩。然后她离开了,连 名字也未曾知道。 我依然要求与傻丫头见面,我想我已接近痴狂了。 傻丫头却只说自己,她现在唯一想做的是,解除婚姻关系,那样心内便会少一 份顾虑少一份歉疚。并说事情与我无关,也不会要求我怎么做。 我稍事冷静下来,感觉自己在傻丫头傻傻的语言里窝囊起来。我发现其实我是 自私的,我似乎只是出于单一的欲望见她,我极在乎我的家庭,我爱我的妻子和儿 子,她们不能没有我,我的成熟与理智教我不要抛掉手里的幸福,再为炽热的感觉 与未知赌上一把。 我想对傻丫头说珍惜婚姻这样的话,怕说出来变得虚伪。 傻丫头回到了边远的城市。她的信来得迟。她写道:你说失落有时才是最美最 辉煌的,没失落过的人便不懂得真正的爱情,是的,失落维护了美丽,却充满忧伤。 傻丫头就是那个曾经拜读我的女读者。有种感觉仍留在心底,也许,永不会消 失。 夜已很深了。闻宇最后说:“我的家庭一如往日平静温馨。我享受着幸福安宁。 我只能是牵挂与祝福她的人。失落维护了美丽,也许,我感谢她维护了我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