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之遇 (小说) 如歌从小就喜欢唱歌,小时候她很大方,不管什么人提议说“如歌,唱个歌吧!” 她立刻就站在那里唱起来。 长大了就不轻易唱了,只是在家里哼着歌儿。 上了大学有合唱团,这才算有了她充分发挥的地方。再后来工作上班,就唱得 少了。但是在她的心底里,总是在不断地回响着歌的旋律。也难怪,她的名字就是 如歌嘛。 如歌很喜欢唱《过把瘾》,她偶尔自己去歌厅卡拉OK,一定要点一曲《过把瘾》。 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唱,有时候也有大胆的男孩主动上来和她一起唱,只是从来没 有遇到唱得让她感到满意的人。 如歌的心里总有些怅然。 后来,如歌带着这种怅然走进了婚姻。先生很体贴她,常陪她到歌厅去听她唱 歌。忙的时候,一定要打电话告诉如歌自己的行踪。她很满意。 先生专门为如歌买了一套发烧级的家庭影院,好让如歌不用出门,在家里也能 一展歌喉。起初如歌很兴奋,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唱得嗓子疼都不觉得。 可是,总是一个人唱,久了也觉得没劲。而且先生慢慢地回得越来越晚,电话 也少了,如歌就在家边看电视边等他,经常是踡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感到 先生回来抱她上床,睁开眼睛看看大钟,常常是两点三点。 如歌喜欢让先生抱着睡,才觉得踏实,才能睡得香。先生老是回得太晚,她觉 得很疲倦。有时忍不住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他就说朋友应酬。后来知道是打牌去 了,她心里觉得很委屈。 时间久了,如歌向先生提了几次,还是没有改观。而且有时甚至到天亮才回来。 于是如歌干脆不再等他,关上门自己另睡了。 先生好象也不在意。婚姻进入第三个年头,已经是淡淡的,索然无味了。如歌 不再唱歌,不再期待什么了。白天上班平平淡淡,晚上有时看看书,更多的时间是 与电视为伍,将电视频道换来换去,打发时光。七月是这个火炉之城最热的时候, 单位派如歌去北方的海滨城市开学术研讨会 ,如歌很开心。和先生说的时候,她很兴奋。先生也有些依依不舍的意思,打电话 回来让如歌做饭等他吃晚饭。 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晚饭了。如歌买了好多菜,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晚 上先生努力讨好如歌,如歌觉得开心,只是,两人都感到没有从前的融洽和默契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冻得太久了。如歌心里说。 第二天,如歌就飞到海边了。 这会儿,钟浩正出差在D市。 钟浩在和中科院在D市的研究所联合搞课题研究,这是第二次到D市来。上一年 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对这座海滨城市印象很好,干净、整洁,而且市内有好几处旷 达的广场,想想自己所在的火炉之城N市,市中心的转盘也叫市民广场,相比之下, 叫人笑得快要在地上找牙了。 晚饭前钟浩和朋友们从海滨公园游泳回到宾馆,宾馆的服务员小姐兴奋地告诉 他:晚上歌舞厅开放。钟浩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晚上可以放松一下了。天天晚上看 电视、打八十分早就有点腻了。 宾馆是研究所的,二楼有个歌舞厅但不对外开放,只有开会的时候才为代表们 免费开放。前面几次开放,他被朋友拖住打牌没去成。后来有一次,和钟浩一起合 作搞研究的单位有个吴小姐得知钟浩爱跳舞唱歌,邀请他去,朋友们不好意思阻拦 了。干脆大家一起去了。 钟浩唱歌的时候,大伙儿震住了,一曲唱罢,掌声如雷。只这一次,钟浩的名 声就传扬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钟浩得知这里正在召开学术研讨会,上次邀请他跳舞的吴小姐 就在会务组。据她说,还有从N市来的老乡呢。 钟浩冲了个热水澡再到歌舞厅,已经有人在唱歌跳舞了。吴小姐和几位代表坐 在一起,看到他进来立刻站起来和他打招呼。钟浩目光环视了一下吴小姐身边的人, 只觉得心里一震,一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觉得有点心乱,赶紧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服务员小姐看到钟浩来,立刻送上目录和点歌单。钟浩点了《说句心里话》和 《垄上行》,吴小姐就过来坐在钟浩的身边。 刚刚和吴小姐跳了一曲,就轮到钟浩唱歌了。看来服务员小姐买通了DJ先生。 钟浩在和吴小姐跳舞的时候,看到小姐在向DJ作揖,就觉得很好玩。 钟浩走上场的时候,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烦意乱。他走神得差点儿没跟上 音乐。不过,他一唱起来就抛开一切,神情投入,声情并茂,赢得一遍又一遍掌声。 就这样,一会儿邀请认识的人跳舞,一会儿上去唱歌,钟浩忙得快要出汗了。 就是坐下来歇着的时候还有点想搞明白自己的心情。 这时,吴小姐过来对他说:“有位小姐邀请你和她唱一首歌。” “啊?邀请我?”钟浩有点意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谁呀?” 吴小姐手指给他看:“那位如歌小姐,她是你老乡呢。” “如歌?老乡?”钟浩一看,原来是她!钟浩再看到她的时候,困扰了自己半 天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刚进来的时候,只看了她一眼,已经将有关她的太多的信 息一下子存进心里去了。她是那么出众的美丽,更有一种不凡的气质从每一点细微 之处散发出来。这是一种类似于神话小说中 仙女的美丽。难怪让钟浩意乱情迷。 “哎!你发什么呆呀?行不行呀?”吴小姐笑问。 “不知道她想唱什么歌?” “过把瘾。” “呀,这歌我不大熟悉。怎么唱的?” “我也不知道,你去问问她吧。”吴小姐说。 于是钟浩起身去邀请如歌跳舞,问她《过把瘾》是怎么唱的。歌舞厅有点吵, 如歌就贴钟浩的耳边唱起来:“过上一把瘾,捧出我的心……” 钟浩对如歌说:“我听过,就是不太熟悉。如果我唱不上来,你帮着唱好不好?” 如歌果点点头。 钟浩感到,如歌的舞步特别轻盈。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好象是在云中 漫步一样。他的手轻轻扶在如歌纤细的腰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另一只相互 握着的手,则开始冒出汗来…… 轮到他们唱歌了。先是如歌唱。钟浩用心地听,轮到他唱的时候,居然能唱下 来。 由于两个人唱得都很好,都很投入,他们陶醉在歌声里: “爱就爱他个腾云驾雾;爱就爱他个天翻地覆; “爱就爱他个轰轰烈烈;爱就爱他个迷迷糊糊……” …… 钟浩和如歌攀了老乡,彼此觉得又亲近了许多。舞会散场之后,如歌又应邀到 钟浩住的房间来坐了一会儿。约定了明天下午一起去海滨公园浴场游泳,如歌就告 辞了。 她就住在钟浩的楼上。 第二天下午,钟浩和如歌来到海滨公园。 海滨公园门口的两侧,都是小商店,商店门口一溜摆开几十家卖旅游纪念品的 小摊子。 如歌什么都没有准备,钟浩带她买了游泳衣,自己买了一条毛巾、一块香皂, 还买了一条大浴巾。 阳光灿烂,蓝蓝的天空上点缀着几朵白云,又高又远。海风吹拂,带着清凉, 带着海草的香味。 钟浩每次来这里游泳,都是和同伴们直奔海滨浴场的海滩。如歌是第一次来, 想逛逛公园。他们看到公园里有一座小山,有不少游客来来往往,就朝那里走去。 原来山顶有个龙王洞,从山顶直接通到海水边。钟浩和如歌来到洞口,一股潮 湿的凉气扑面而来。洞内向下的台阶很陡,还有点潮湿。 钟浩走在前面,快要到底的时候,光线变得很暗了。钟浩停下来,伸出手给如 歌。如歌很自然地拉住了钟浩的手。被如歌凉凉的软软的手紧抓着,钟浩心里一热, 也抓紧了如歌的手。他们不再说话,牵着的手走到水边才放开。 风很大,海浪打在他们的脚上。钟浩看了如歌一眼,如歌也正看着他。钟浩说: “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 “我也是。” “我知道。” “冷吗?我们走吧?” “好。” 上去的时候,如歌走在前面。他们没有再牵手。 海滩上。如歌让钟浩用大浴巾将自己围起来,换好了游泳衣。放开浴巾的时候, 钟浩看着如歌,心里感叹不已。如此优美的曲线,如此完美无暇的肌肤,令整个浴 场生辉,令整个浴场的人群失色…… 钟浩让如歌活动活动胳膊腿,然后带着她走进海水。走到齐腰深的地方,钟浩 让她先撩起海水让身体适应一下。如歌正要照办,一个浪头打来,一下子就倒在水 里了。钟浩要过去扶她的时候,自己也倒在水里。 等他们从水里挣扎着站起来,如歌看着钟浩嘿嘿直笑:“海水真的是咸的呢!” 钟浩也笑了:“有点苦涩吧?” 如歌再舔了舔嘴唇,说:“嗯,有点。” “你会游泳吗?” “不大会,只在浅水里扑腾过。你教我好不好?” “好嘛。” 钟浩牵着如歌的手,走到更深的地方,用双手托起如歌,一边横着走一边对她 讲游泳的要领。如歌开心地用脚打着水,扑腾着,双手乱划着。 如歌突然对钟浩说:“停一下。”钟浩就放下了如歌。 如歌说:“游泳衣的带子散了。帮我系上。” 钟浩一看,如歌右边肩上的带子散了。她靠近钟浩,钟浩在一摇一摇的海浪中 笨拙地为如歌系带子。海风吹着如歌的头发扫到他的脸上,痒痒的。他的手有点不 听使唤了。 刚刚系好带子,又一个浪头打来,如歌倒向钟浩,钟浩抱住了她,如歌闭上了 眼睛…… 海浪摇啊摇,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他们相扶着走上海滩坐下来。冷冷的海水泡过以后,太阳再晒着,海风吹着, 那种感觉舒服极了。 “感谢你,今天我感到很开心。”钟浩对如歌说。 “我也要谢谢你啊,你教我学游泳。” “呵呵。谢谢你让我教你学游泳呢。”钟浩说完,他们都笑了。 “昨天你为什么要让我和你一起唱歌呢?” “你唱歌唱得很好听。” “你是说,我唱得没有走调?” “我喜欢听你的声音。”如歌说。钟浩心里一动,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喜欢 一个人的声音,那是一种深度的、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喜欢。 如歌见他不说话,就问:“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女孩子主动邀请男孩子唱歌有 点奇怪?” 钟浩点点头说:“我很意外。这是第一次遇到。” 如歌问:“你是不是经常邀请不认识的女孩子跳舞啊?” 钟浩说:“这是第一次。我也怕被拒绝的难堪啊。” “不怕我拒绝你吗?” “怕的。刚进门的时候,我看到你,我就有一种感觉。如果不是你邀请我和你 一起唱歌,我还困扰在自己的迷惑之中。谢谢你救了我。” “什么困扰啊、迷惑的,我有点糊涂了。”如果说。 于是钟浩对她讲了昨天晚上的心乱,接着又讲了和她一起跳舞时的感觉。 如歌静静地听着钟浩说话,低下头,用手指在沙滩上划着。 钟浩说完了。如歌抬起头,眼里满是感动。海风吹着她的长发,美丽动人。 一首灵感之歌在钟浩的心头唱起。 钟浩想对大海说:海啊,让我走进你的深处,让我变成一颗珍珠…… 良久,如歌对钟浩说:“我们再去游泳吧,然后就该回去了。” 钟浩和如歌一起走进海水,任海浪摇啊摇,象婴儿躺在母亲的怀抱里…… 这年的元旦前夕,钟浩和如歌同时收到对方的一张贺年卡。 如歌收到的贺年卡上,写着一首诗,题目是:《致海》。 风 阵阵清凉 阵阵幽香 吹散忧愁烦恼 唤醒内心渴望 撩人的感觉 一浪高过一浪 于是我 带着心的急切 向你奔去 浪起浪落 蓝天在摇 白云在游 在你温柔的轻抚中 圆了 一个悠远的梦 潮涨潮落 我随波逐流 任自己卷进旋涡…… 哦海呀 让我带着又咸又涩的思恋 沉到你的深处吗 记忆将会凝成珍珠 沉入海底 当沧桑巨变的时侯 它会在阳光下 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