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茂56层原来什么也没有…… 作者:向日葵 橙子喜欢这座黄浦江畔的南方城市,有一点脏和零乱, 但是却影响不了她与生 俱来的味道, 他说这是一股女人抽摩尔香烟时诱惑的薄荷味道。他说淡淡的黄浦江 水蒸发出的是蜜糖的香甜,我不大能理解橙子的想法,这条让许多人认为是肮脏的河 流, 却被橙子比喻成为蜜糖。他对我说过很多很多,诸如这座城市里面的女人,小 孩,老人。于是,橙子是一个很温和的男人,不刻意挑剔,顺应任何。 他的语言表面涂了过多的润滑剂,让人感觉到他的聪慧,体会到的却是一种暗 藏着的情感,我不明白这样的情感是针对这整座城市,或者只是城市人群中小之甚 小的一只蚂蚁。 橙子是在陌生里反复涌现的男人。 严冬的夜晚,在温暖的金茂56层咖啡厅里,我就这样结识一个让人看见以后有 呼喊欲望的男人。他双臂张开仰卧在方正形的沙发里,孤独的姿势,仰着头露出瘦 削的下巴,目光放射在上方天蔓般罗旋状的建筑物上。他的样子空洞,自始至终的 单薄,我一直是那样认为的。 他爱这个城市的理由微不足道,正如我对这座城市的痛恨在内心里也惊不起任 何的波澜。 有它或者没有它都不会让我们摆脱现在的状态。如果到没有挽救的余地了,橙 子会选择永远呆下去,而我会选择彻底远离。 我在这里22年,平淡的没有回忆。如果有人提醒我你在这个城市里记得些什么, 我会想到一辈子都没有办法享受到的奢侈,然后落陌地掉几滴眼泪。于是我寂寞地 面对一些遥远的事物,有时侯这是极度绝望的,空洞无物。 我和橙子就是这样的对立,不同的极端却是以相同的方式。恨是痛苦的,爱也 是痛苦的! 橙子没有故乡,先是在孤儿院里生活,后来被一对到中国留学的德国夫妇收养, 再后来他们回国,橙子独自留下来。我问橙子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德国,橙子微 笑并轻描淡写地说,注定是孤儿,注定是孤独的殉藏品,注定我会寂寞一辈子的。 那个时候我想为陌生的橙子落泪,他或许太自暴自弃了,令人痛惜。 橙子总是在要和我说再见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每次都是回忆过去,我喜欢他 专著而无辜的表情,世界上再没有比橙子认真时候的目光更打动人的表情了。听过 以后让人窒息,然后会因为他的思想让你忘记睡眠和吃饭…… 我常常觉得,橙子是一个非常有影响力的人吧,他可以让一个人快乐起来,当 然也可以让你忧郁很久。 橙子以为自己一切都是对的,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知道,我是最无所谓 的了。” 我知道。 我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我一直就是习惯受人控制的,就像橙子硬将他的“帽子”套在我的头上, 我无知无觉地接受下来。 有一次我和橙子坐在长风公圆湖心亭的木凳上,他突然认真地问我,你没有被 人吻过么? 我以为橙子想吻我,结果他告诉了我一大堆有关于吻的科学知识,我当时笑傻 了,我现在仍旧不知道橙子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而其实一切都不重要…… 后来我终于明白橙子的那顶“帽子”的涵义,生活是不会被你看到尽头的,生 活是没有方式可言的,它会像空气摸不到看不见,它会因为物质而变得世俗。所以 橙子无所谓将来会如何。我们有所谓地活着,结果也是不尽人意。 橙子说他会抓牢每一个瞬间,比如若干个女人在不相同的时间出现,他就会将 自己的感情均匀地分布在不同的时间段里。所以橙子从来没有专心跟我谈论过某一 个女人。再比如食物从喉管下滑的片刻,人吃东西为了什么?并不是吃好以后饱涨 的感觉,而是享用的过程。 橙子就是这样,时常让你觉得他对一切是如此地不屑一顾,又时常让你错觉他 是个认真的人,注重细节。 橙子白天的时候都在家里,晚上才会出门。我问他白天在做什么,我觉得挺可 怕的,一度曾怀疑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问过橙子,他说,我 不能告诉你,只是请你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我在天山附近的房屋出租点里,替橙子找到了一处离我很近的房子。仍旧是在 晚上,我带着橙子去看了房,还没有进去,我就后悔带他来了,这里实在是太破旧, 两室户,墙面是老式的淡蓝色墙漆,日子久了脱落地斑驳不清,房间里除了一只带 着落地镜子的大衣柜什么也没有。我在身后拽了一下橙子的衣角,“橙子,我们走 吧。”橙子眯起眼睛,像在测量着什么,说:“这儿,挺好!” 橙子没有添置任何家具,甚至是床。橙子的所有都在大衣柜里。睡觉的时候橙 子把所有的棉被都拿出来铺在木质的地面上,他说看着空旷的房间,才会感觉到自 己的存在。可以清楚的发现一切,一阵微风足以让细微的灰尘从门缝里钻进来,它 们安静地躺在地面上,相安无事,他用手指撵上去…… 橙子是很有魅力的男人,魁梧,落腮胡子,过年以后39岁。 以前他做过什么。健身房陪练。游泳教练员。还有美容师。 用橙子的话说,他将生命将近二分之一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跟女人有关的事情上, 所以他要用最后的一半时间做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 他说,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包括欲念里面透明状的女人。我想起来皮皮笔下 “大爱情”和“小爱情”的真正区别,想到了橙子。俨然,这两种都不叫做爱情。 除夕的晚上,我第一次没有回家。我不知道家人会不会在等我,吃一桌丰盛的 晚宴, 孩子们从我的手里刚取走等待了一年的红包, 然后,每个人快乐地出门叫 taxi,各走各的路。生活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温馨状态。隆冬,在我们的心头残留下 的唯一一丝意念就是热烈。一种在冰冷里酝酿的热烈。 我一直是一个人走在除夕夜的路上,那天晚上总是很难注意月光,满大街的鞭 炮声,只有一个人很安静,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我不喜欢除夕夜的鞭炮,没有美 感,不像国庆晚上的礼花。 我去了橙子那里,空旷的房屋,没有开灯,冰冷的一切。橙子背对着我,一个 人在阳台上抽烟,看夜色里绽放的焰火。 …… 橙子,你冷吗? 不冷。我喜欢今天。 呵,很热闹吧。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为什么不开灯? 因为今天这样的日子再开也没有外面亮。Shan,喜欢烟火? 不怎么。你喜欢? 嗯。喜欢。 橙子,有没有发觉我们一直是对立的? 我说喜欢,你就必然讨厌。我说是,你就必然非。 嗯。我们是不是前世谁欠了谁的? 呵呵,你冷吗?我们进去吧。 …… 橙子,我有过一个孩子。 后来没有了。 嗯。:)是个男孩儿。我知道的。 Shan,你不该有那么多的经历,你很年轻。 是啊, 我也不知道,我遇到一个男人,是个典型的上海男人,有用不完的钱, 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现在也记不清了。 这样的事情还是早一点忘记的好。Shan,可是孩子很无辜的。 是的,橙子,我想留下他,可是我偏偏跌了一跤,我跟那个男人没有缘分。 已经很有缘分了,不然你就不会有他的孩子,傻瓜。你爱他? 也许吧。这跟生活一样,你主观认可就行了。橙子,你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吗? 只是一个。 嗯……谁都有过,你知道,我无所谓的。 天色发白。空气里潮湿的露水,打湿在房屋的角落,微凉,睡眠成为一种多余 的东西。 最后他告诉我,对一切并不需要报太大的希望,原本命运就主导了一切。所有 的不切实际的行动都是垂死的挣扎,所以你终于有一天会发觉能从你爱的人那里得 到的或许是精神,或许是肉体,或许是物质,而当你想贪图一切的时候,你会永久 的遗失。 初一的清晨很冷, 上海是阴湿的温度,弄堂里阴晦的路面上结着薄薄的冰层, 踩在上面发出脆裂的声音, 带着寂静的绝望。南方不会降很大的雨水。所有的雨点 都像梅雨时节,让人心情乱糟糟的一片。我从橙子那里出来的时候有一点害怕,似 乎一夜之间我消耗了一切,我在心底谴责生活的无味。从楼下“可的”便利店里, 我买了贡圆和热咖啡,它们像一支镇定剂,让我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生活。 我去”舒适宝”女子健美中心报名健身操。来报名的都和金茂56层的人群一样, 浮躁,布满惬意的倦态。 我辞掉了在网络公司的工作。除夕过后,我喜欢穿牛仔布的套装,头发染成了 淡黄色,微卷,蓬松地披散落在双肩。CHANEL的灰白色唇膏,是我在很小的时候, 坐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香港旅游团里的过路女人用的颜色。 我就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某一天有人告诉我,你变了。 橙子依旧呆在陈旧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后来有一天他添置了一台音响。 里面一直一直放的都是secret garden或者Enigma的音乐。 “前者适于思考,后者 适于做爱。”我忘记了是在哪里听到的这句话了,平稳与疯狂就是这样焦灼地缠绵 着。 我和橙子就是这样平淡地生活,从什么也没有到什么也没有。 春季,我在母亲的逼迫下认识了路佑,他很斯文,一脸的书卷气,交大研究生, 在GE任职。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在金茂56层的咖啡吧里。我很拘谨地坐在那里。那天 我很漂亮,换了淡粉色的连衣群,我知道他没有不喜欢我的理由。那天的金茂出奇 不异地放了Enigma的音乐。我突然感觉释怀,伸开双臂,散漫地摊在沙发靠背上, 抬头,声音是从锥形的巨大建筑上面倾斜下来的,我整个人都湿淋淋的,不知道是 汗水还是泪水,一种适应与做爱的音乐,我的身体有一点扭曲,想起来橙子空荡荡 房间里的音响流淌出的旋律,原来它曾经让我如此不安分过。我耳边路佑的声音小 得像蚊子叫,而我却想呼喊,金茂56曾顶端的空旷让我无依无靠。 …… 然后,路佑请我在隔壁的餐厅里吃牛排,继续着Enigma的音乐,里面有一个女 人的娇喘,牛排像一块巨大的活塞压抑地我透不过气来。我飞奔去洗手间,镜子里 是自己红通通的脸,鼻尖有细小的汗珠,我突然想起来橙子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金茂楼下的风很大,我有一种要被风吹倒的感觉,路佑用手搀住我的腰,我不 明白为什么第一次我就和路佑在他的骄车后座上接吻了,他的嘴唇很柔软,迁就着 我,他说,你好像醉了,我说,我没有喝酒。然后他继续亲吻我。 路佑陪我去我一直非常想去的地方,先是大半个中国,然后是日本,韩国,欧 洲。以至于我差一点儿忘记掉了,橙子仍旧住在天山附近的小屋里。 路佑要娶我,我也要嫁给路佑。 还是在夏初的午后,我从天山那里经过,突然想起来橙子,很久没有联络,我 没有想过他现在会在做些什么,我也没有怀疑过他就会离开天山的小屋。 我以一个平常朋友的身份拜访他。有时侯我也想过橙子和我,就好象网络里上 上下下的符号,有一阵他们会非常热络,有一阵他们会杳无音信。 我轻轻地扣门,他走出来开门,没有问是谁的习惯,他乐意有一种意想不到的 惊喜,因为他一直那里只有我去。 第一次是在夏季看到橙子,他浑身套在一条像桶装的大衬衫里,是海蓝色的, 底纹有蓝天白云的色彩。 好啊。他笑的时候嘴挒得很大。 很久都没有来了,你过得怎样? 不错。 …… 结婚了? 还没有。快了,下个月吧。我喜欢最炎热的日子结婚。 那会破坏彩妆的。新娘子就不漂亮了。 我天热的时候很瘦,应该适合穿婚纱。:) 你知道,女人就是这样。随便你吧。 到时候叫你吗? 你叫我就来呗。 嗯。 你替我化妆。我可以免掉一笔开销了! 我一样也要收费的。千万别在结婚的时候想着节约。 你呢?一直这样下去?你39了。 我无所谓以后的,还没有打算。 我以后仍旧会来看你的。 谢谢你。 对了,我想听……Enigma的音乐。可以吗? 适合做爱,哈哈。 因为里面女人的喘息?NO…NO… 那声音只有美感。我有看到过唱那句歌词女人的轮廓,不过也是透明的。 你的意念里面没有女人了。算了。别想了。 其实有时侯还是有残留的。 我结婚了,很快乐,其实快乐时常是非精神的。它也可以用物质来替代。 路佑喜欢我穿真丝锦缎的衬衣,滑爽触摸。路佑总是乐意看到我穿着那些昂贵 的衣服在房间里穿梭的身影。他习惯突然间抓住我用力地吻过以后,再放开继续做 自己的事情。 有几次我像是从火炉里突然间跌入冰窟,我在隔壁房间拼命喝酒,垂头丧气地 倒在床上,清晨醒来的时候,我会突然无所是事,我没有了工作,一直依靠路佑养 活。我去商场买许多美丽剔透的玻璃花瓶,那其中一半都在我第二次搬家的时候送 去了废品收购站。 在我偶尔的梦境里会有橙子出现,他的出现并不一定是我在想念他,就像我总 是梦见自己走楼梯走空一级一样的偶然。他一直都在那间老屋子里,背景不会是其 他任何。 那里没有家具,没有女人,听Enigma和Secret Garden的音乐。好像他是 一个失去了情感的动物。他不会微笑。 我时常会去看他,但是我们之间似乎很难沟通了。我被婚姻束缚地很深很深。 …… 路佑时常出差,这在我们结婚以前就是这样,结婚以后依旧如此。有时侯我会 想我和路佑之间究竟谁才是床头柜上的摆设呢?我们从来没有争吵过。 10月的傍晚我送路佑去浦东机场,这一次他会去一个月,我穿着结婚以前自己 最喜欢的牛仔套装,像一个毫无阅历的高中女生。路佑的左手提着大大的旅行箱, 右手牵着我,他突然转过身,对我说,SHAN,我们一起去吧。眼睛里是一种切盼。 我轻轻地摇头,然后像孩子一样在路佑不光滑的下巴上吻了一下。路上要小心。我 说。 我突然想告诉路佑一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我该说什么都不曾知道。 路佑一直都在走南闯北,我一直都在送他,而这一次,我却想哭,不仅是因为 路佑要去的地方很远,在另外一个国度,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就像我欲言又止想 说的话一样,让我困惑。 我是看着路佑的飞机平稳地飞上天空的,它起飞的一刹那,我感到自己的大脑 神经里被抽掉了一根弦,难以自制的冲动。 然后,然后,可以经过很多的事情…… 某一天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我有一点苍老, 生活本来就是无所谓的,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沧桑, 我不曾经想努力抓住过什么, 我也就不曾经有过什么了。很久很久以前我抓住过一个小孩儿,还没有出世,他就 化作一团血液从我身体里流走了。后来我抓住过一场婚姻,然后路佑莫名其妙地消 失了。再后来,我又开始轮回,继续有一个小孩。 圣诞节的傍晚,我收到一封邮件,是用黑色的水粉笔写的,字迹很大,没有署 名。 上面只是说,他要走了,去热带。 我知道,这是橙子。 夜晚下着绵绵的细雨,我去向橙子告别。 他来给我开门,没有含喧的言词。他好像很疲倦,以前我记得他曾经说过,像 我们这样无所适从的人每天都是被重度失眠困扰着的, 他在那里听SONG FORM A SECRET GARDEN。 你已经喜欢这座城市? 是的。 那你仍旧要走? 是的。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无所谓的,因为一切都是无法预料的。谁都没有办法拯救自己的未来。太爱的 时候你也会选择放弃,因为他让你很累很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你以为我和你是 不一样的吗?你记得我说过的,我们是对立的。 是的。所以你最后会一直在这里呆下去…… 一直到某个你不爱的人回来,但是你需要他。你知道吗?婚姻对于我这个一切 都不曾有过的女人来说足以让我沦落了。 你现在知道你爱他了? 也许,也许开始就因为爱所以才嫁给他,也许从来就没有爱只是依赖着的。 自始至终你就不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因为你有时侯贪图虚伪的东西。你酿造 了许多的错误。 我认了。几点的飞机?准备又要去哪里? 明天清晨的,买的机票是去马来。 希望你快乐。 你也是。 你还能记住我吗? 应该可以。 不会的,你的生活里有太多女人的影子。 但是他们都是透明的,而你不是。 …… 我什么都看不清晰,我现在知道,在橙子的面前我一直是一个失聪的人,患得 患失。 我将十指在黑暗里伸展开,像网一样笼罩橙子忧郁的脸,从触摸里,我知道他 此时没有表情。他缓慢地接触我身体的全部,我将头后仰,又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黑暗里房屋的天花板就像金茂56层的锥形建筑铺张开来,上面有零星的雨点坠落, 夹杂着片片白雪,冰凉而无情地落在我的身体上,溶化,身体湿透了。我和橙子就 这样一直在沼泽地里挣扎,瞬息的疼痛被雨水滋润…… 从橙子的呼吸里, 我听到金茂56层的橙子无声无息的绝望呼喊,听到路佑耳语 般的臆语,听到自己很久以前的年轻,那青春里面带着厌倦一切的绝望。 橙子,所有可以进入身体的女人都是透明的吗? 我不得不相信是的,像现在你什么都不是了,你不是SHAN了。 我抽过橙子无力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告诉他,我要抓住一切。 我的泪水,不断滴落,润泽在橙子的嘴唇上。他用模糊的声音叮咛我未来,同 时我要与一切告别,好可怕。我禁止自己大口地呼吸。我清楚,橙子知道我在哭。 Enigma在疯狂的鼓点里零乱。 …… 橙子,我又要有小孩子了。是他的,这一次不会丢。我要保护他,一直到路佑 回来。 橙子,你说,路佑究竟爱过我吗?他为什么总也不能回来了呢? 橙子,我半夜做梦的时候一直都在问自己,我爱过谁吗?我不知道,可能我一 直都是愚蠢到连爱都无法理解。 橙子,我谁都无法给予,只有他们给予我,即便雏形的生命也会一不小心就消 失。 橙子,做爱究竟是什么感觉,快乐吗?我一直感觉到的只是痛苦和麻木。 橙子,别走了好吗? 橙子,又快过年了,过年以后你41岁。 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个金茂56层的男人叫名字,他走的时候我只是躺在厚厚的棉 被里,他提着旅行箱从我的视野里划过,带着一阵微风,我闻到一股桔子汁香甜的 味道。我想他老了,我想我们一直是那么的陌生。我好像将嘴捂在被子里问他一句, 你叫什么? 尾声: 2000年情人节的夜晚,我去了金茂56层,不再有空旷的感觉了,那里座无虚席, 我难以在所有的咖啡桌前找到一个孤独的身影,很怀疑不会再有呼喊的欲望,或者 听到某个人的窃窃低语。我是来和这里的一些人和事道别的。第二个小孩,我仍旧 失去,那个早晨我带着微笑,坐在手术台上,只是最后一刻,我忍不住哭了。我永 远失去了自己以前一直想保留的回忆。我要开始生命的第三次轮回,去法国。 今天看金茂56上空的锥形建筑,我是站立的姿势,周围好多人怪异的眼神,他 们不会知道这个孤独女人的曾经。最后我胆怯地将头仰起,睁开眼睛,层峦叠嶂的 光晕令我眼花,原来上面的风景什么都没有,那里不是天空,那里从来不会有雨水 滚落,原来每次仰视的时候,我一直是被自己的泪水淹没着。 高速电梯里,我和一个男人交错,我注视他的眼睛,那里像银屏放射出怪异的 眼神,左眼是橙子的犀利,右眼是路佑的温柔。那个男人在43层下。 最终我知道,太爱或者太狠都不会有任何。 ——“谁都无法拯救自己的未来。太爱的时候你也会选择放弃,因为他让你很 累很累。如果狠就更要离开。” 终于,金茂56层原来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