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往事 (星期二 2001年9月11日) 一、想起老开 昨天,接到大学同学老开的来信,知道他近来混的不错,已经成为一家大报社的主 编了。心中甚是喜悦,字里行间的潇洒使我想起他的一段往事。老开名叫陈少强。 为什么叫他老开呢?因为他曾经做过一些开放的事儿。久而久之,我们还是喜欢叫 他老开。 那是全国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一年。我们两人考在了一个班,并且还睡上下铺。平常, 自然接触的比别人多些,所以老开和我无话不说。老开家里并不宽余,主要靠父亲 当校长的工资收入维持着家境。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只有靠天吃饭。 记得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其他同学都去开小差度周末了,我和老开无意间谈起女人 的话题。我大吃一惊,原来老开还有这样一段鲜为人知的春史…… 老开说:“我收到通知书的那天,她来了。我感到她有些异样。她说还没接到通知, 我于是安慰她,说再过几日也许就会……但她却摇摇头,注视着我。许久,掏出一 封信来,让我以后再读。我看见她眼里噙着泪花,我知道她的心思。” 老开和我要了一支烟,继续讲:“她叫周兰花,是我高中的同学。她和我的小秘密 其实我们同学都知道。高考前,她总说眼前出现了一片茫然,担心考不出好的成绩。 她老是说,脑海中浮现我的身影。我当时,不理解少女的心啊!”老开顿了顿,接 着说:“然而,她是多么希望成为一名大学生啊!这对她来说尤其显得重要。你想? 一个农村姑娘,要想成为一个在家庭、在社会都被承认的有知识的人物,不考学校 如何才能脱离农村?” 老开说:“她的父亲是个典型的老老实实的中国农民,勤劳、淳朴、善良的性格使 他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叫辛苦、什么叫劳累。” 老开激动地说:“是我连累了她啊!我对不住她。那年,紧张的校园生活开始后。 我和她一样,也来到了这个离县城二十多里的乡中复习功课。这会,本来她已经下 决心不再和我来往了。可是,我鬼迷心巧,百般地纠缠着她,但她就是装做没看见。 一个学期下来,她又要回家去拿钱了。这件事,我知道,她的家境困难。你想啊? 她是一个普通农家的女子,十几年的血水和泪水拌着汗水浇灌了她这般年轮。她不 愿啊!她再也不愿给她父母带去一丝的困绕啊!我看着她苦思冥想、身心处于极度 困苦难耐的心情。” 我插话说:“少强,你应该帮助人家一把呀!” 老开说:“我当然要帮助。后来,我替她交了下半年的学费。她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这使我心喜若狂。因为我父亲,就是这所乡办中学的校长。这点小事对我来说,可 谓易如反掌。我还将自己的单间宿舍,就是我爸爸的办公室让给她住。” 我问:“那你住那儿呢?” 老开喜喜笑着说:“我住哪儿?我想和她住一起。可是,她能同意吗?所以,我告 诉她我去集体宿舍住宿。她的心象重新点燃的蜡烛,春潮在悄悄地涌动起来。我看 的出来,复习功课时,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但是,我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 好象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激之情。后来吗?” 老开说到关键地方还卖关子。他将身体扭向床里,背对着我,不想说了。我一看表 已经十二点了,于是,我说:“明天再和你算帐!”我爬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老开没有起来活动。我也没有硬叫他,为了听他的故事,我去把早饭 给他悄悄地买回来了。老开俨然象一个说书人,坐起来,把被子围住身体,说: “你起来也不叫我一声,白劳你去为我买饭。”我说:“你多睡一会儿,睡醒了, 好给我说故事。”他笑了,说:“我那点事,你还真爱听?”我说:“后来怎么样 了吗?你不要吊我的胃口。” 老开说:“只要你爱听,那我就说。后来,我又和她在一起晃动了。我们一起上灶, 一起研习功课,一起畅想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老开说:“最难忘的高考一百天很快来到了。冲刺,冲刺。我们两个年轻的生命在 呼唤,两股火热的青春在一起燃烧。两颗心儿在一起颤抖,犹如两只雏鸟在阳光下 欢唱。仿佛一股烈焰冲破云天,仿佛一切困难都会消失在摇远的空间……。终于, 在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我无法回宿舍休息了。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我心疼啊!可 我能怎么样呢?她红红的双眼对视着我焦虑的目光。我感觉有一种羞赧、善良、回 报、虔诚充满着她的心,我浑身的滚滚热浪驱使着她答应我留下来了。你想?一个 少女,她不好意思地和衣睡下了。阴沉沉的天,伸手不见五指。偶尔,窗外一缕白 光划破夜空照亮大地,把屋内映得宛如白昼一般,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震耳欲聋撕 心裂肺的炸雷!在一闪一闪的白光中,我看见了她洁白的连衣裙内那个充满青春气 息的靓丽身段,长长的黑发,细嫩的肌肤,朦胧中活象天仙下凡。” 我静静地听着,生怕什么打扰了老开的话语。 老开说:“我的心开始平平直跳,如坐针毡。我的理性的最后一道防线,随着频繁 的闪电,终于被彻底击跨了。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淌。你想?孤男寡女初次处在一 室,两股气息在相互碰撞着。她也翻来覆去睡不着,而我正在忍受着无限思念的煎 熬。我忍不住了,轻轻地伸开双手去拥抱她了。她在喘息着,她的脸挨着我的头, 滚烫滚烫的,我们的心跳在加快。渐渐地,我抱紧了她。她也象一个小孩,依恋地 接受着我的青春怀抱。我闻到了她长发的芳香。开始轻轻地吻她的嘴唇。她的嘴唇 是甜甜的,湿润的。我们两颗心在黑暗中咚咚地跳的越来越猛烈,彼此都能感到对 方在紧张地呼吸着。我用劲吻她,她也紧紧地搂着我吻起来。我再也忍受不了。开 始不自觉的掀起她的裙子,脱她的内裤……她的喘息声变成了呻吟声,而且越来越 大,这如同信号一般,使我变的越发疯狂勇猛起来。我猛地插进去了。只听她啊啊 地惊叫了两声,双手死死地抓着我的后背。我拼命地蛹动着,我的后背上被她抓出 无数道血印……第二天,她把洁白的连衣裙给换了,因为有一点点鲜红的血迹。” 老开不好意思地看着窗外,他的思绪正跨越着高山,跨越着平川,向茫茫大海冲去…… “我们沉浸在一种极度的空虚中,”老开接着说:“她哭了,哭的令人心碎。而我, 在强打着精神安慰着她。我紧紧地搂着她,搂着她。我们不知不觉地共同度过了一 个不眠的初恋之夜。那一晚,我们一共高潮了三次。最后,我们实在觉得太疲倦了。 我们彼此感到,享尽了人间的乐趣了。” 老开搽了搽嘴,说道:“第二天,她带着一种疲惫去上课了。当天,她说什么也没 听清,脑海中充满着对我的思恋。而我却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圆满地回到了她的 身旁。傍晚时分,我又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后来,我们就以秘密夫妻的身份去迎接 高考……” 我好奇地问:“你没有去过她的家吗?她家还有什么人呢?” 老开说:“高考结束后,她只好回家了。我找到她家时,好象女婿去见老丈人一般, 担心害怕。她看见我殷勤恭敬的样子。喜从心头起。我们每天在一起玩耍,不知不 觉高考结果就下来了。她一直在等通知书。我要走了,她真的流泪了。她把我送到 火车上,她想把我送到学校来。可我怕老师和同学们说闲话,我没有答应。” 二、她的情况 我大学毕业后,专门到老开的家乡去看过一次。老开不愿和我一起去,他已经是大 学校长的乘龙快婿了。他不想再提起那段往事。然而,对我来说,还是有必要去, 那必定是一个同窗好友曾经的初恋。所以,她的一些情况我还是可以大致说来,关 于她后来的生活,我还是有点兴趣,于是,我继续和大家聊聊她的故事。 高考结束后,她一直没有等来通知书。她不能白白的在家里吃饭了。她要尽快找到 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 她鼓足勇气,出现在他的父亲面前。他是一个教育战线的老兵,人很正直,他十分 理解她的处境。通过关系,他设法为她某取到了一个民办教师的位置。虽然,那里 离县城远些,各方面条件艰苦。但无论怎么说,她都十分感谢他的大力帮助,使她 有足够的信心去度过那段初期分离的寂寞。 她天资聪明,有一股用不完的力量。初期的教师生活给她带来了许多乐趣,一张张 幼稚的脸上挂着好奇和新鲜的神气,山里人的热情好客使她处处领略着憨厚的笑脸 和清新欢快的氛围。她很快适应了这种生活。她爱每一个农家子弟,她希望自己的 上大学的梦能在他们身上实现。她看着他们渴望知识的眼神,她激动了。她想起了 自己的童年,当时,因为她一不小心,将毛主席三个字写在地上而叫父亲去挨批斗、 站冷板凳。那时的人办事不是用脑子,而是靠指使。许多年过去了。今天又会怎么 样呢?他们仍然处于贫穷落后的境地。山里人没钱办教育啊!她恨不能将自己所有 的知识都教给学生。 但她太性急了,往往欲速则不达。 山村的夜晚不乏恬静。而她的思绪却不平静。一间简陋的宿舍,一盏昏暗的灯光。 她打开眷恋已久的来信。字里行间洋溢着他在大学里丰富多采的生活,他充满着巨 大的好奇心,花花世界对他具有超凡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她为他的成功而激动,她 为他的好奇而心跳,她为他的文采而骄傲。她久久地看着,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亲 亲地吻着带有他的气息的那叠稿纸。她的心醉了。她朦胧地感受到他已来到了她的 身边……。 这一晚她失眠了。她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幻影。她期盼着假期的来临。她希望看到他 那张既熟悉而又亲切的面容。她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一天,城里来人稍话说她的母亲病危。她一愣,母亲平时身体就不好,可也不至于 就。于是,她二话没说,向村长打了个招呼,直奔家去。那时,电话到农家是不敢 奢望的事。她一路小跑穿过长长的一段山路,来到公社门前等车。她忍受着饥饿, 等啊等,她等来一辆手扶拖拉机。 当她跨进家门时,已是下午五时。院子里空旷无人。她予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一问 邻居才知道,她妈在县医院心血管科住院已有半个月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 医院,焦急的一颗心在不停地燃烧。 当她找到病房走进去的一瞬间,她惊呆了。哥 嫂兄妹们低头搀扶着骨瘦嶙峋的父亲正一步步朝她走来,他们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 切------她回来晚了。病床上已无法再看到她母亲的身影了,她大叫着,发疯似地 询问着: “妈妈呢?妈妈呢?她在哪儿?她在哪儿?”,没人回答她。 她终于明白了。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大串大串地滚落下来。 她是那么伤心而又无奈。她意识到了她已永远失去了她的母亲,她已永远失去了一 个坚强的精神支柱,她已永远无法再去享有母亲的疼爱了。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恶性 事件惊呆了。她怎么能不伤心落泪而悲愤欲绝呢?她朦胧地感觉到她看见了孤零零 的世界里母亲冲她微微点一点头,可怜巴巴地一个人消失在夜空了。母亲走得太匆 忙太匆忙了,她再也不会回这个家来了。 失去亲人以后,她的眼泪明显减少了,感情不再脆弱,性格也渐渐地刚强起来。 她办完母亲的后事就匆匆赶回了她的小学------山村的那所房子。令她吃惊的是, 全村的老百姓都来她的小屋迎接她的到来。她那颗失去母爱的心被大大小小的山货 填充的实实在在的,被一双双淳朴善良、老实厚道的眼睛透视的一清二楚。 “老师,我妈妈说,请你不要难过,我们全村的人都会关心你的。”一个小姑娘直 接了当对她说。 “我谢谢你们,谢谢各位父老乡亲,我……不难过,”她含着热泪哽咽着说,“你 们放心,我不会耽误孩子们的课程的。” 村长来了。他代表全村人向她表示问候。她很感谢。她对这位拥有全村人信赖的年 轻人的这些土办法的威力深表谢意。 新的生活,充满着新的希望。她真没想到,她在这个小小的山村人的眼里的存在是 何等的重要。她对孩子们所做的一点点的工作,就迎来如此丰厚的爱戴。 她的思想 开始变化了,由生存变成了奉献。 暑假不知不觉就到了。老开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热情地接待了他,尽管还和他 保持着原有的性生活。但明显地当她要求他毕业后也来山村当教师时,他却表示了 极大的不高兴。他开始说她目光短浅,他的不屑一顾或者说是莫不关心,令她有些 伤感。 她发现他变了,他已经是大城市的风度了,言谈举止,她觉得真正地陌生起来。他 也感到她变了,她对待山村孩子们的感情胜过对待他了。两人的思想境界、生活方 式、追求的目标等方面都有了一定的距离。他被大城市的景色迷住了,他感到冲出 山村是他的唯一愿望和出路。而她却对山村,尤其对她的学生,对那一双双的期盼 目光,更加眷恋着,越发离不开了,她要实现自己的诺言,对得起山里人收留她的 那份情谊。 这次,他只住了两天,他实在呆不下去了。他看不惯她给他精心做的面条,他嫌菜 太少光有点鸡蛋,并且他嫌太咸了。他说他们学校怎么怎么样,事事都和大学里比, 好象他天生就是城里生活的人,她没说什么。他提出要回城住,也让她陪他去住。 她不想因他而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于是,她劝他多呆几天,她不能不给孩子们上 课。但他坚决要走,她已感到她的话他听不进去了。他终于走了,走得头也不回。 她真想大哭一场,但她始终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三、教学风波 她的学生毕竟是农村长大的。在这个山村小学,要想提高学生各方面的知识文化素 质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天课后,她在呐喊过无数遍的保持教室干净后,仍然发 现地上有不少废纸屑。于是,她开始考虑如何有效管理学生的问题。她选择了一位 大个子的矛头小子负责看管教室卫生。这是一项不大不小但影响整个面貌的工作。 矛头小子开始很负责,干得也很卖力。她觉得,山村人只要教育跟得上,同样可以 做出城里人那样的成绩。她暗暗思忖:想不到原来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选了一个 人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那么,为什么长期没有解决好呢?她怪自己脑子笨。 一个月过去了。一天早晨,她在宿舍门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 字:“老师,狗旦诬赖好人。”她想,狗旦平时挺积极的,他管理教室卫生,怎么 会诬赖人呢?教室不象先前纸屑满地。挺好啊,怎么说他诬赖好人呢?这个好人又 是谁呢? 过了两天,又一张同样内容的纸条在同样的地方出现了。她感到事情有些蹊跷,决 定下课后把矛头小子叫来问个清楚。 “狗旦,这几天,教室卫生怎么样啦?”她亲 切地问他。 “没怎么样呀,地上没有废纸,黑板擦得干净。挺好的呀。”狗旦心虚 地只怕老师批评他。 “你和老师说说,你是怎么管理的?”她和蔼地问着。“这……, 我可不知道。反正,不让扔废纸,保持教室卫生。”狗旦有些得意。“狗旦,近来 你冤枉过谁来没有?”她进一步追问。“没有呀?我可从来没有冤枉过谁的呀?” 他反问道。“没有就好,要做诚实的孩子。搞好班里的卫生重要,但更要注意团结 同学才对。”她不放过每一次机会教育她的学生。也许,她的工作没有做到家,也 许她自己还太年轻。 过了几天,她又接到一张反映狗旦的条子。因为是复试教育,她决定把四五年级的 班干部都集中起来,逐个说说狗旦的情况,要求大家回忆回忆,看狗旦到底办事公 不公。由于这次规模范围较大,动员说服有力,指挥任务明确。狗旦同学的事有了 一个说法。副班长熊辘辘先发言:“狗旦同学平时爱逗女同学。上课不注意听讲, 爱做小动作。想抄谁的作业就抄谁的,要是不让抄,他就动手打,还诬赖人往地下 扔废纸。” 文体委员倪平平不复气地说:“不对,狗旦同学敢管人,工作认真负责。 是有些同学不太自觉。” 第一小组组长孙小圣悄悄地说:“狗旦他爹是民兵队长, 厉害得很呐。知道你们说狗旦不好,非揍扁你们不可。” 班长杨一新坚持说:“狗 旦同学要是敢做坏事,老师是会批评的,你怕什么?” 学习委员苏妮妮娇声娇气地说:“狗旦同学学习成绩是不好,也抄过别人的作业。 可他为人讲义气,他还帮助好多人家干过地里的农活呢。” 熊辘辘又辩解说:“狗 旦同学上回还打了我一拳,说我扔废纸。实际是倪平平扔的,可他就不敢管,他诬 赖好人。” 倪平平生气起来急着说:“你胡说,废纸就是你扔的。你还说怕老师撤 了你的副班长。” 老师打断问道:“狗旦,你说说,到底是谁扔的废纸?” 狗旦吞吞吐吐地说:“是 熊辘辘扔的。” 熊辘辘一听就火了,激动地说:“好你个狗旦,你敢在老师同学面 前撒谎。我……我,要向老师举报你的罪行。”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老师和同学都楞住了,瞪瞪地看着熊辘辘,等待着他要说的话。 熊辘辘看了老师和同学一眼,好象要上刑场似的下了最大的决心,说:“他在厕所 后面偷看过倪平平和苏妮妮的光屁股。还给倪平平画了一张女人的光屁股画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狗旦。狗旦一听揭了他的底,小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 根,低着头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倪平平和苏妮妮一听说狗旦偷看过他们自己的光屁 股,“哇啊啊”地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骂:“流氓,不要脸。”老师让同学们先 回教室去,叫狗旦留下。老师看了看惊恐未定的狗旦,拉他站起来,给他洗了一把 脸,又倒了一碗水让他喝。 狗旦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她亲切地摸着他的头问: “不要怕啊,老师又不会打人。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狗旦不好意思地说:“厕 所的墙上有一个洞,我就看了一回。” 她想起来了,厕所是该修一修了。她说:“小学生要走正道。你去写个检查。明天 交给我。”狗旦走了,她又把熊辘辘叫来。她问:“辘辘同学,你说说看,到底是 怎么回事?” “条子是我写的。那天,我正做作业,狗旦拿出一张纸给倪平平看, 倪平平看了脸就红了,我一下强过去,一看,上面画着个光屁股女人,我团住扔在 地上。狗旦一看急了,过来就打了我一拳,还说不许乱扔纸。从地上拣起那张纸装 进口袋里了。” “后来呢?” 她问。“那天,倪平平和苏妮妮去解手,狗旦就躲 在墙后偷看了。回来他说她两人的屁股差不多。” 她让辘辘叫来倪平平核实了一下情况,证明辘辘讲的确实是真话。她没想到,小学 生也这么复杂。 星期天,她主动和同学们一块儿维修了厕所。农村里男女厕所是共用的,这并不奇 怪。复杂的倒是孩子们的思想。她感到,无论贫富的村庄,小学生的思想道德教育 应该是关键的一环。 她找到村长,把自己的想法讲了一下。村长干脆说:“村委坚决支持你的工作,只 要对教育孩子有好处的事,你说怎办就怎办!” 她决定起草一个《农村小学生道德 规范条例》。并且要求做成个版面挂在教室里长期使用。当她把材料写好交给村长 时,村长满口答应。回答说现在很忙,等收完秋后再说吧。在中国北方农村,秋假 要放到十月份。 秋假来临了。她想,这回有时间了,她决定去一趟省城去看看老开。当她去到省城 见到他时,他并不象先前那样热情了。他的同学问到她是谁时,他却说是高中同学, 语气间好象她的出现是无所谓的。她的心理矛盾极了,后悔不该来。她想,这算什 么呢? 从省城回来,她对他彻底凉了。秋假一开学,她发现有几个学生没来报到,派同学 去一问,回答说人家不想念了。其中就有:熊辘辘,倪平平,苏妮妮,孙小圣和杨 一新。“这里的学生怎么啦?为什么都不来上学呢?”她有些迷惘。她想,还得去 找村长说说。 她对他的感情发生淡化的同时,她却对这个山村小学的学生投入了极大的关爱。然 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终于发生了。一天,她去找村长。村长慢不惊心的问她: “你组织学生批斗狗旦了?” 她没想到村长会这样问她。她解释说:“狗旦同学他……。” 没等她说完,村长就打断她的话,说:“好了,好了。你不要小题大做嘛,一个小 孩子,这算什么事呢?你在我们村是个民办的代课教师,有些事情,是吗,不需要 太认真的。何况这里又是山区,比不得你们城市里的。” “那,你什么时候做好版面呢?”她也有点着急地说,“农村孩子急需要道德教育 啊!” “版面,我看就不要做了吧,”村长说,“咱们村里,今年经费很紧张的, 我这个村长也不好当呀,啊,哈哈,小学吗,在我们这一片都是这样子,孩子们能 认个字就行了,我们要求也不高。” 她进一步地争取说:“有几个学生没来上学, 你看,是不是村里出面叫一下?” “山村的小孩子,念不念书是他们自己的事,村 里也只能说说嘴,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看这样吧,你先回去,回头,我再找 人去问问,看是怎么回事?”村长推说还有事,说完就要走。她有些生气地说: “为什么偏偏就是那几个学生没来上学呢?” 村长没有直接回答她提出的问题,而 是关切地问:“你的男朋友现在好吗?上次来了,我们也没顾上见个面,真是对不 起了。你在我们村贡献这么大,有机会他来了我们一块喝上两口。”她不好意思起 来,她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不好受。她说:“下回他来了,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村长嘱咐她好好干吧,村里会坚决支持她之类的老话。 她回到宿舍,心里总在想着村长说过的话。她觉得应该亲自去看看这几个没来报到 的学生。 这个偏远的村子并不大,但曲曲弯弯上上下下的养肠小道还特别难走,她叫了一个 学生给她带路。秋后的小山村里到处呈现出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百十来口人家, 她每走到一处,人们对她的到来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她的 背后小声嘀咕着什么,好象是关于她的一些什么事。她就让这个学生去打听打听, 看是什么事。这个学生回来后不敢明说,她有些奇怪地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在说,在说,你……,还有,你的,男朋友。什么结婚呀,什么同居呀,我 也听不懂。”学生断断续续地回答着。她心里明白了。他们这是在说她和他的一些 事。在中国农村,尤其在每一个小小的山村里,无事的人们经常在编一些顺口溜, 何况他们真的是同居过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能不叫人们说三道四吗?特别是这种 有关伤风败俗一类的桃色新闻。她后悔当初没有注意,他们太随便了。这怎么办呢? 她想,这会引起一连串的问题的。 果然,没过几天,她的猜测就有了应验。她听人们在说,“她本人还是那样呢!怎 么去教学生?这样的教师把我们村的孩子都教坏了。” 很快,她听到的难听话越来 越多了,使她平静的心灵突然遭到如此的打击,她几乎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她不知 道该怎么向她的学生解释,更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到底该解释些什么。她最后决 定回家暂住一些日子再说吧。她找到村长,村长对她很有礼貌。说:“先回去住住? 也对,过一段再来,也行。” 她的学生知道她要走的消息后,那几个没来报道的孩子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她 看着这些天真幼稚的一张张小脸,她有些哽咽地说:“同学们,是老师不好,老师 没有教育好你们啊。”“是村长不好,他是狗旦的舅舅。他到处说你的坏话。”杨 一新同学说。“狗旦的爸爸到我们家吓唬说,谁欺负狗旦就和谁没完。”熊辘辘也 说。“老师要走了,你们回去吧。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努力学习。”她走了。 她带着她的山村的梦。 “老师,你别走啊!老师,你别走啊!” 山村的孩子们在呼唤着他们可爱的老师, 山沟里回响着阵阵脆弱的呼喊。 四、说说后话 关于她的故事,我只能说是了解了一个大概。详细情况,还是请老开自己说。后来,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年迈的父亲正躺在床上生病。父亲伸出干枯的手拉住她说: “兰花,你也不小了。婚姻问题该考虑了。爸前一段给你找了一个,明天让你李大 婶叫他过来看看,你愿不愿意?” 她低着头,坐在床边,心里非常想哭,但她强咽着心里的苦水,装出一副不好意思 的神情,说:“爸,我才二十一岁,不急嘛!” 父亲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说:“他 叫黎明,是县农机厂的一个工人,人是个老实人。是门口你李大婶的外甥,小时候 常来玩,你也许见过。后来去当过两年兵,还是个党员,人也挺机灵。” “爸,你 看上了?”她逗着父亲开心,“我听你的。爸看上的人还有不行的吗?”她在父亲 眼里永远都是个可爱的孩子。父亲开怀大笑了。这一笑不要紧,父亲的病就好了一 半。他哪里知道他女儿此时此刻的烦恼。 父亲的病不几天就好了。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催李大婶在这些天赶快办,他忙着给自 己的女儿找婆家。可她还想着再去省城见一见她的那位心上人,然而,结婚的时间 已经定了,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她的婚姻就这样一锤定音了。她实在不愿违背父 亲的意愿。小伙子也确实是个好人,什么活都会干。她见到他后,彼此都有预料中 的好感,这桩婚姻看来是前世就注定了的。 她的婚礼是在他的家乡举行的。离县城只有二里地的一个名叫善货的村子。男方长 长的娶亲队伍,好不热闹,直把个李大婶忙得四脚朝天。在一阵阵浓浓的乡土民风 习俗中,兰花高高兴兴地坐上接亲的自行车走了,她要为黎明家里延续一把唯一的 香火------生个大胖小子。她的愿望很快实现了。黎明的妈妈喜的整天笑哈哈的合 不拢嘴,逢人就夸说,城里的姑娘好呀。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黎明一个人的工资实在太可怜了。他每天三班上两班,一个 月下来,也才二○几元钱。长期贫穷艰难的生活岁月使这位年轻的中共党员、军队 大兵的意志有些消沉了,他开始考虑办法来解决实际的衣食父母。他悄悄的搞了点 染纸的活儿。市面上当时五色纸缺乏,他的“生意”也还红火。可好景不长,几个 月后即被查封了。他的党级也给开除了,理由是扰乱计划经济制度。但他并没有因 此而气馁。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又在苦苦地寻找别的钱路。 她和他一块加入到批发冰棍进行零售的行列,当时的几分钱在中国人眼里也是实实 在在的钱啊! 她和他一起去零售过锡箔。她和他一起去给工地搬砖。她在家里氽煎饼,他在外面 出售,象武大郎一样。她和他一起去倒卖凉鞋。她钉鞋,他修自行车。在那些年月 里,中国的大多数老百姓还沉浸在一心奉献的圈子里,还没有靠自己经商争钱的概 念。她想,不管干什么,总比一年只争一百二十五元的民办教师工资强就行。一天, 她的一位老师见到她们时,深情地说:“我这一辈子,每月能争上一百元,就什么 也不用干了。你们现在不错,每月争的钱比我还多呢,应该满足了。” 一九八五年来临了,中国人的工资制度改成了结构工资制。普通中学的老教师们的 工资,增加到一百零二元了。就连刚参加工作三年的大学生的工资都增加到六十八 元人民币了。贫穷惯了的中国老百姓这时才刚刚有了一点采购年货的愿望。年关到 了。一天,他们把家里辛辛苦苦养的一头猪,赶到县猪厂去交猪。收猪员过完镑称 后,把十张二元一张面额的彩票交给他们,诡秘地说:“拿回去吧,这些彩票能中 奖。等于我们厂替你们买了,正好二○元。” 夫妻俩失望了,他们原想就凭这头猪卖得钱来过年关购年货的。可眼下这钱却变成 了几张一分不值的彩票。他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他们 大着胆子去找了厂长,要求将彩票换成现钱。厂长同志没等他们说完就打断说: “这是上面的规定,我也没办法。” 夫妻俩一听说是上面定的,就只好默认了,因为那时的上面非常强硬。他们眼巴巴 地瞅着这十张彩票在发愣,他们在想,年货怎么办? 春天到了,开奖的日子也到了。有时候,一个人的福气是很难说清楚的,到底谁有 幸运得奖发财只有天知道。号码公布了。一等奖中奖号码是07777。夫妻俩手中正巧 就有这一张。他们惊呆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那种仔细核对的样子倒 真象春蚕吐丝------无一点纰漏。其实在当时,奖金也只不过200元钱。但就是这俩 个数字,也需要一个普通工人辛辛苦苦地干上一年呢。夫妻俩兴奋的彻夜难眠,好 不欣喜若狂。他们的心在爆炸,他们的情在燃烧。他们真的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 有点不知所措。正当他们俩对这笔幸运的东西考虑如何花费时,不幸的东西也悄悄 地跟着他们来临了。 消息传到猪厂,象炸弹爆发一样。激怒了厂长和全体工人。他们纠结在一起,秘密 地在策划着报复行动。他们工人阶级怎么能让一对农民老二哥中奖呢?中奖彩票原 是他们的,奖金理应属于他们。在那个毫无法制的年代里,人们的狂热就是集体闹 事。尤其是公家单位整治私人时,更是无法无天。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这伙工人兄弟终于下手了。他们集体洗劫了黎明夫妇。哭喊声 伴随着血水、棍棒、拳脚,摞走了这对可怜的农民的心愿。他们失去的决不止是20 0元现金。事情就是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没有人去过问他们的为什么,更没有人 去过问他们的皮肉之苦。他们俩被这突然的事件震惊了。工人欺负农民,这哪里是 同一个阶级兄弟呀!他们俩不再相信那些漂亮的政治口号,农民的利益谁来保护呢? 他们俩决定找大队支书说理。他们觉得王书记是个好人,他安慰了黎明夫妇一番话, 随后答应借一些钱给他们俩。 在八十年代的农村,想和队里借一些现金可谓比登天还难,倒不是说借不出来,而 是让你自己就不愿意再去借了。他们俩一听书记要借给些钱,一时有了些安慰,赶 忙回去准备,晚上白酒请客。他们从左邻右舍好不容易借了四十元钱置办了三次酒 席来请大队支委,结果,最后大队干部一致同意借给他们的钱只有三十元人民币啊! 也许你感觉太荒唐了,也许你认为作者在瞎编。这的的确确是个真实的故事。 他们俩彻底绝望了。兰花决定外出南方创一创,在家的日子她受不了拉。黎明则带 着一腔愤怒和他的发财梦踏上了南下的列车。他们决定走出去,到他们想到的地方 去。列车穿过大山在平原上行驶着,他们俩的命运在脚下延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