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半日 14:00 下午,我坐在床边,看今天的报纸。 以色列人的导弹又炸伤了十几个巴勒斯坦人;中国队在大学生运动会拿了五十 多块金牌,国家队准备十强赛…… 阿辉突然拿了两件T恤跑过来我的房间问我:“我穿白的好还是绿的好?” 我愣愣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区别,男左女右吧。 “白的。”我说。 阿辉说:“也是,白的和我的这条裤子搭配。” 阿辉今天又要去见新网友。他现在在一通信公司上班,每天除了做几个网页就 是上网去一夜情聊天室聊天。差不多每天都认识七八个女网友,感觉好点的通两次 电话,再然后就去见面,万一再情投意合一把,晚上就不用归宿了。 其实说起来真是挺无聊的,不过现在这年代,不就是这样,谁活得不有点无聊? 说深沉点,生活也就是这么回事,有聊,无聊,无聊,有聊,反反复复而已。 “我要不要带手提电脑去?”阿辉又问我。 “你带这玩意去干嘛?现在外面乱,你不怕给劫了?” “不是,我带两部碟子,没事可以先和她一起看电影,省得没话说。” “你丫还真有经验,会摆气质。带什么碟子?”我真是有点服他。 “还得问你,你说是带《罗马假日》,还是《本能》?” “我靠。”我差点没背过气去,“你丫这是怕没话说?分明是勾引。” 阿辉很潇洒的笑笑:“这你就你不懂了,现在的姑娘胆子大着呢。你以为都小 家碧玉呢?” 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喝了口水,阿辉继续说:“上次那个,我在网易认识的, 就聊了两次,打了几个电话,出来见了面然后我拉她到我办公室就成了,那叫刺激……” 阿辉这人说起话来没个止头,眼看着他又要滔滔不绝下去,我急忙打断他: “你两部都带着得了,你看她古典美呢就放《罗马假日》,你看她野性美呢,就 《本能》。” “行!”阿辉说着把手边的碟一股脑的都放进手提电脑包里。 “那我先去了,要是八点还没回来,今晚大概就不回来了。” 我有气无力的搭一声:“成,知道了。” “你丫怎么这么没劲哪?说句祝我成功之类的话都不会?” “你得了吧,” “你到底说不说?”阿辉装模作样板了脸。 “行行行,祝你马到成功,不见恐龙见美女。” 阿辉带着得意的笑容走了。我暗暗的想,不知道哪家好姑娘又要被带坏了。 14:20 抬头看看窗外,下午的太阳有气无力的耷拉在天上。 屋子里静下来了,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一个人,什么也想不起来。 随手拿出书柜里一张蓝色的CD唱盘,放进音响里面。然后,右手食指轻轻的按 下play。 清晰的钢琴击键声音恍然响起,充满了金属音的质感。旋律缓缓展开,节拍纯 洁的让人无所适从。 我倒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大学毕业后我和阿辉一起租了这间两室一厅的单元房。他现在已经开始工作四 个月了,我还没什么着落。 我喜欢写字,就是一兴趣。坐在电脑前面敲打键盘的时候,我从来不会觉得无 聊,平时睬都不睬你的姑娘,到你的笔下一样可以含情脉脉,风情万种。 所以我羡慕人家作家,自个给自个编梦,完了拿出来让读者陪着一起做梦,万 一赚足了眼泪,收回来还有大把大把的稿费。 当然不完全因为这些,我自己有时候也搞不清楚自己想的什么,像我这样的人, 居然还会很神经质的有些文学理想。阿辉一直喊我进他的公司,挺不错的职位,但 是我心底总是有种很莫名的排斥。 想起昨天晚上看电视。 昨天电视里看到有人采访朱德庸,就是画《涩女郎》漫画的那哥们。 他说到自己原来有一份很好很清闲很体面的工作,但是有一天,他上班的路上 突然觉得自己不快乐,这哥们突然发现自己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于是跑到单位就辞 了职了。 我和阿辉看到这里,不约而同的说一句:“我操!” 阿辉说:“这样的人脑子是有问题,没问题做不出这种事来。” 我说:“没错,有问题。” 朱德庸继续着说,他回到家告诉老婆自己辞职的消息,他老婆听完了居然也说, 她也不喜欢上班。得,转头第二天,丫也辞了职了。 我和阿辉再一次不约而同:“我操!” 阿辉有一点愤怒的心理不平衡着:“都什么屁事,现在下岗的一个月才三百块, 他们倒好,这么好的工作,你丫不要倒是给我啊。” 我说:“就是。” 节目看完了,骂也骂完了。回头再想想,我竟然有点感动。毕竟,人家选择的 是自己的路,自己真正想走的路。 蓦的想到格瓦拉,古巴革命胜利了,格瓦拉还是不留下来跟卡斯特罗过太平日 子,写封信辞职,然后又钻回南美洲的原始森林打游击去了。虽然最后被干掉了, 但人家的精神真地留下来了,是年轻人看到他的大照片都会油然从心底升起敬意。 甚至这个朱德庸,不管怎么说,我佩服他的选择,敢于自由自在的人真正无所 畏惧,从精神上算人家是贵族。最起码人家见到从前上司一样可以像一个艺术家一 样酷酷的甩过去一个冷冷的眼神。 人一辈子活到这份上,操,还有什么不值的。 我呢,算不算精神贵族呢?我每天闷在电脑前面敲敲打打的写来写去又到底是 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我开始觉得折磨。 14:40 拨号,上线,韫正在线上。 阿树:你在 韫:你来了 阿树:干嘛呢? 韫;看书 阿树:? 韫:李碧华 阿树:小资 韫:你没看过别瞎说 阿树::) 阿树:下午没课? 韫:没,你呢? 阿树:我来看看体育新闻,据说米卢和一女记者传绯闻 韫:你无聊不无聊,这是体育新闻? 阿树:呵呵 韫:我得走了 阿树:晚上来么?十点半 韫:太早,十一点以后半价 韫:十一点半 阿树:OK,88 韫:88 韫是我第一个网友,认识她两年多了,可是一点具象化的概念也没有。我只知 道她比我小一岁,在上海大学念通信,今年该四年级了。 说到她本人,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曾经有一个人自称她的同学跟我说:韫浓 眉大眼小嘴巴,好看的紧。我把原话转给韫,她说:张飞才浓眉大眼。我不甘心, 继续追问那小嘴巴呢?韫说,完了,连张飞也比不上了。 两年就这么着就过来了,其间我和韫聊得很多,但细想想似乎也没留些什么深 刻的值得记忆的。 我喜欢韫,喜欢和她说话,甚至有时候会荒唐的想到爱情。但是立刻就有虚无 缥缈的感觉充满了脑海。记得有人说过,在网路里谈爱情听起来就有些滑稽,除了 时髦,没有多少现实意义。这话有道理,我想我和韫应该只是彼此在网上的一个存 在,假如真的有爱情,这爱情也只会是数字化的生存着。如同我们自己心目的对方。 断了线,一切也就结束。 其实话说回来,真正的网友就该这样。来于网络,归于网络。至于网络之外的, 就让他尘归尘,土归土。 每次阿辉受完打击回来,我少不得会把这些话再跟他讲一次,阿辉往往拼命的 点头,然后忘掉。 想到这些我不由得笑了。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断线呢,赶紧又继续埋头到浏览 器上去。 我上网无非那么几件事,一是去新浪看看体育新闻和那些和春节晚会上的小品 一样无聊并且故意搞笑又搞不出来的网络评论;一是去金蜘蛛下载不管有用没有一 个劲的加功能的新版软件和教程;一是去找些心血来潮想起来的老的现在的中学生 听到了大骂应该赶进坟墓的老歌。 我这个人就这样,常常故作无所谓的赶些媚俗的潮流,却又偶尔会很怀旧的深 沉一下。说老实话我觉得这些才实在,没有任何做作的成分, 有一次我跟阿辉说这些叫真我,阿辉瞪大了眼睛看看我,迸出一句:靠,你丫 吃错了吧? 我当然知道我没有吃错,但是阿辉的表情和反应却真的让我在那时感觉到一种 孤独,深的好象黑夜里的湖水。 16:00 我断线下网。 依然没有什么事情,音响里的音乐依然孤寂的缥缈。我倒在床上,无聊的将要 睡去。 电话铃声响起。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铃声也就一直不停的响。一分钟以后, 我终于忍受不住,拿起来听筒接听。 阿辉的声音立刻传过来:“我就知道你丫在。” 我问:“干嘛?你不是去马到成功么?” 阿辉说:“是啊,所以得委屈你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的升起来,阿辉一点也不停顿的继续说:“我们没地方去, 我打算带她过去,你找点事出去走走,就这么着,别太早回来,最好九点以后再回 来。回来前打个电话。” 我刚想说有没有搞错,阿辉又加上一句:“临出门的时候先把屋子收拾一下。” 电话听筒里开始传来忙音。 我挂掉电话,狠狠地说句:靠! 不知道阿辉丫是怎么想的,整天在网上跟些有很恶心名字的色情狂们在成人聊 天室里瞎混。这么无聊的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参与,特别是有那么多的女性。现在 虽然不讲三从四德了,但是最基本的传统道德,比如庄重,比如自尊总得留着点保 底吧?这些女性居然也都可以毫不顾忌。我想起来有一次,遇到阿辉的一个女网友, 我和丫聊了几句关于贞操,丫说:“反正要给别人,给谁不一样?”听得我浑身起 鸡皮疙瘩。 网络是放纵的场合,这无可非议的,我举双手赞成,网络的出现可以算作人的 个性的一次解放,可以重新做回一次你平时做不到的自己。 但是假如这种解放完全的延伸到现实里来,悲哀,只能是他妈的悲哀。 又想到韫,跟那些放纵在网路里的女孩比起来,韫真的是可爱,可爱得无以复 加。 悲哀归悲哀,可爱归可爱,我还是得打扫了房间然后一个人到大街上去。 想来想去,去图书大厦。 16:40 没有地方去的时候,最好的选择是书店。在书店里逛有三点好处:不会乱花钱, 可以没完没了的打发时间和不会觉得无聊。 北京作为首都,也许是中国最重要的城市。一样突出的,当然还有全国最古老 的公交车和最让人窒息的地铁。 坐375路车到西直门下,然后转地铁,到复兴门再转地铁一线,到西单出来走上 地面。一路上我都在为历史担心,七年以后,凭这样的破交通,办有史以来最好的 奥运会?到时候不让人家看笑话就不错了。 375的司机一路上在不停的咒骂着前面抢道的小巴车司机的母亲;公车上的乘客 转过头去故意看不见身边抱着孩子的妇人;地铁站检票员忘情的和身边的同事聊着 早晨买的白菜半分钟后才注意到我拿着票等待的身影;地铁上的人虽然拥挤的很紧 密却都有着冷冷得像克里特岛上石像的表情。 总是在我不经意间,北京留给我一个冷冷的眼神。 这才是这个都市真实的一面,庞大的社会机器运转不休,每个人都是一颗极细 小的螺丝,运行久了,作为润滑剂的情感慢慢的消耗殆尽,机器越来越冷,越来越 涩。 走出地铁站,眼前巨大的过街地下通道好像都市怪兽的大口,黑黑的阴森着。 男男女女们们拥挤着在阴森里进进出出。 穿过地下通道,对面就是图书大厦。我深呼吸一下,迈开步伐,走进那张大口。 西单图书大厦号称全国最大的书店,我走进去的时候,大厅里正有某某知名作 家签名售书,人围了黑压压一片。 我自由的在四层的大楼里徜徉,看到有点意思的书名就停下来翻几页。我可以 根据书架大概的颜色来判断内容,眼前一片白的时候是散文部,眼前一片黑的时候 是侦探小说部,眼前一片绿的时候是校园文学部,眼前一片反光的当然是到了音像 制品部了。 我在小说部看了一会小说,又到计算机图书部找了本关于注册表的教程看了半 天,研究不出来个什么劲,看看时间还早,干脆跑到三楼的音像制品部试听机器那 里听CD去了。 随便找了一台空的,拿起耳机套上,很意外的,居然是喜多郎的精选。我酷爱 喜多郎,他的音乐讲究旋律和气势,属于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间的那种,或者换 句话讲,你在俗人面前听,人家会觉得你高雅;你在雅人面前听,人家也不觉得你 庸俗。 正好是一支很喜欢的“The Soong Sisters”,这是给电影《宋家三姐妹》写的 曲子。我非常喜欢这缓慢流畅的旋律和配器的大度从容。一曲听完,回味无穷,再 听下一曲。半张CD听罢的时候,回头看看,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同志正站在我的身后, 会心的冲我微笑,笑得我毛骨悚然。 本来我很想顽强的与其对视,突然感觉两腿有些疲惫的酸胀。于是我悻悻的放 下耳机,用眼角斜睨一下女同志,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掉头走掉。背后,两道目光 好像西门吹雪的剑,狠狠地把我扎了个透。 继续在大楼里转悠了两三圈,觉得再没多的意思,在一楼随便选了两本散文集, 到收银台交了钱走出来。 夜色正从遥远的地平线淹没过来。 18:30 我打了个电话回屋里,阿辉这小子一听我的声音,只说了一句:“你丫再转转。” 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虽然嘴里边骂“我靠”但是终究没辙。 想了想,去麦当劳吃了顿饭。一个汉堡,一盒鸡翅,一包薯条,一杯可乐。穿 着红白条纹衫的小姐微笑着告诉我:20块钱,谢谢。 我颇不明白一包土豆泥做的薯条凭什么要七块钱,但是还是没有办法抗拒那微 笑的温柔,递给人家那20块钱的时候,居然也微笑起来。 麦当劳里人山人海,我恍然想起去年一个同学跟我大谈美国人的经济侵略的往 事。看看眼前的场景,就这种在国外被视作贫民食物的餐馆,在中国居然火爆若此。 中国的烹饪文化悠远流长,可是这么多中国人硬是不愿意在家里做饭,挤到这里来 吃面包和下大锅里随便炸出来的炸鸡块。绝大部分的顾客恐怕根本就不把这里当快 餐店而是当作高级餐馆了。麦当劳在北京就开了五十多家,就我面前的这点玩意就 收了20块,中国人一天能挣几个20块?这几块鸡肉加面包可乐,成本估摸着也就几 块钱,真不明白工商查暴利怎么就查不到他妈的麦当劳头上? 一边吃着我的汉堡和鸡翅,我在心里暗暗的骂:帝国主义,你丫真牛B。我转头 看看,餐厅里的麦当劳小丑依然咧着难看的大嘴巴冲着我笑,好像在说:就牛B,你 怎么着? 我操。 19:30 吃完饭,走出麦当劳。回头还能看见帝国主义小丑恶毒的笑脸。我看看时间, 已经快要指向七点半。 我沿着西单大街向北走去,走上第一个过街天桥。 我喜欢晚上在天桥上的感觉,喜欢看脚下的道路远远的伸展开去,喜欢长长的 车河在眼前闪烁着灯光流过,喜欢穿街的风将我吹得寒冷。 微寒的晚风徐徐的吹来,我感到孤独,在这繁华喧闹的都市夜幕里。 抬起头来,看不到天空的星斗,北京上空大气层的各种微小颗粒重重的遮蔽了 本来应该晴朗的夜色,让这夜也郁郁的,沉重着。 阿辉也许正和他的第N个MM网友在看《本能》吧,韫呢?大概在遥远上海的校园 里自修,我的其他的朋友们,也许在做着这样或那样的事。 有没有人会想到我呢?我拿着手里的书,愣愣的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 群。越是繁华的地方越让人孤单,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不论怎样,丫说得真有 道理。 巨大的落寞随着夜风将我浸透。 突然想抽烟,走下天桥,在路边的商店里买了一包555,我出来就后悔,刚刚和 帝国主义结下新仇,又掉进了丫的糖衣炮弹坑里。 点上一支烟,我猛地吸一口。然后狠狠地把烟雾吞到肺里,几秒钟以后,再狠 狠地呼出来。脑海里一瞬间有一点点晕眩的感觉。 重新走上天桥,我在一点点眩晕里继续俯视都市里的苍生。不停的用烟雾将我 眼前的景物模糊。 一支接一支的点燃香烟,我仿佛可以感觉尼古丁开始在我的呼吸系统沉淀,迟 钝我身体的感觉。 突然想起远方的家乡,想起家乡的湖水。还有初恋。 趁我还没有沦陷在记忆里,我把手里的半只烟丢在地上。大头皮鞋轻轻的碾过, 剩下的已经只有一抹肮脏的屑。 真的开始有点冷了。 20:30 阿辉的电话打过来,告诉我他现在送那姑娘离开。他说:“你要是比我先回来, 就帮着收拾一下。” 我没好气地说了句,去你妈的。然后挂断电话。 想了想地铁站里让人窒息的气息,我决定还是坐公车回去。晚上的公车人会少 很多,所以不会那么让人厌烦。 我坐22路到北太平庄下车转331路回到我熟悉的北四环。北京的夜行公车从来不 开车厢灯,车里比车外要黑。白天的车上就很少有人说话,晚上的车更是死寂的像 流动在马路上的棺材。只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提示着这是这个城市里活着的一个细 胞。 汽车驶过蓟门桥,转上学院路的一霎那,窗外的空气伴随着两行高大的树木立 刻清新起来。 马路两边一所所熟悉的不熟悉的院校一一掠过,我陡然间有种归来的感觉,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在这辆有点阴森的晚班公车里刺耳的尖利,让我忽然间 想到《午夜凶铃》里的情节。 我轻轻的摇摇头,喃喃地说一声:“我操。”引得身前座位上的一姑娘转头来 厌恶的看我一眼。窗外的灯光洒下的影吧那张脸映的又酷似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 我打一个寒颤,收回目光躲开恐怖的贞子。 电话依然在响,急忙掏出来听的时候居然是韫,我有些感动。 “我今天可以早点上来,告诉你一声。”韫说。 “不半价了?”我问。 “改九点了。”韫说。 “好,等我半个钟头,我在车上就要到家了。” “ok,就这样。”电话应声而断。 韫真的分得很清楚,网络里的和网络外的,决不拖泥带水。 21:15 从马路上的棺材和贞子的目光里逃离,我回到家里。 客厅的茶几上还有喝了一半的茶水和拆开的一包Salem香烟,烟灰缸里凌乱的躺 着四五个烟头。木沙发的扶手上面搭着阿辉的白色T恤,沙发上散乱的丢着几张碟片。 阿辉的手提电脑在一边的转椅里面。一旁是一个撕开的保险套袋子。 我感到一阵厌烦,换了拖鞋,走进自己的房间,把手里的书扔到床上,转身带 上房门。 在电脑前面坐下来,拨号,上线。 QQ里面看不到韫。我正有点失望,韫的大眼睛头像闪闪的登上来。 韫:我在等你。 阿树:嗯,我想你来着。 韫:难怪我打喷嚏 阿树:今天很孤独 韫:你一直是的 阿树:WHY? 韫::) 韫:其实我们都一样,会在这样的时候在网络里寻找彼此 阿树:你会不会想见我?我是说假如某一天可以 韫:会 韫:可是我不见你 阿树:我懂。 韫:你会不会想见我?我是说假如某一天可以 阿树:会 阿树:我一定去见你 韫:我也懂 阿树:我的生活有些空洞,也许你可以填平 韫:也许我不可以 阿树:你呢?有没有空洞? 韫:很多,比如今天你想我的时候,我在外滩也想到你 阿树:谢谢 韫::) 阿树: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恋爱 韫:不会是在网络里 阿树:对 韫:你是我认识的最浪漫的男子 阿树:因为缥缈 韫:所以,假如我们真的恋爱,也许反而很快就结束 阿树:也许 阿树:给我两年,我会挣很多的钱,然后去上海 韫:给我十年,我会念完托福,上完MBA,找个人嫁掉,生个孩子 阿树:这也许就是你和我的生活? 韫:这也许就是你和我的生活 阿树:我喜欢你,非常的喜欢 韫:我知道 韫:这样很好 阿树:你呢?我这样子要回报是不是很自私? 韫::)如果只是喜欢这个字,是的,我也喜欢你 阿树:现实的和虚假的一样有些无聊,嗯? 韫:确实是,呵呵 阿树:可是今天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因为孤单 韫:那么请你记住这些话 阿树:一定 韫:一定 阿树:今天过了很无聊的半天,幸好最后有你 韫:所以,假如某一天你真的见到我,记得送一束花给我 阿树::) 阿树:今天突然想早点睡 韫:我也是,晚安 阿树:晚安 韫的大眼睛头像从屏幕上消失。我打开音响,躺倒在床上,在音乐的催眠里, 迷迷糊糊睡去。 23:15 恍惚中,听到开门的声音。 然后阿辉的嗓音从客厅里传过来:“操,居然下雨了。” 我坐起来,玻璃窗上真的铺了些散碎的雨珠。音乐早已经结束,只有雨声渐大, 我再也睡不着。客厅里阿辉的声音渐渐的消失。想起来刚才和韫的对话,孤独的感 觉又席卷而来。重新拨号上线,空无一人,再断了线。 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空空如也,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却不时感觉到和晚上 在天桥上一样寒冷的风从窗外渗进来。 我的生活孤独而且无聊,找不到意义,似乎也没有出路。 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发出轻轻的砰砰响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