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定义 阮劭南的快乐时光并没有持续得太久,他出院后就有一堆公事等着他去处理。 未晞的学校已经放假了,虽然阮劭南再三要求,可是她没有搬到他的别墅去住, 也没有再去“绝色倾城”上班,考虑到阮劭南的身份,她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可是,少了那笔收入,她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就出了问题,还有那些昂贵的颜 料和画具。 阮劭南给了她一张附属卡,却被她一直扔在他别墅的抽屉里。他的心意她领了, 可是她不想让自己像那张卡一样,变成一件附属品。倒不是她矫情,而是多年的习 惯使然。另外就是自尊心作怪了,越是感觉到她与他之间的差距,她越是想在金钱 方面保持自己的独立性。 后来,她把这种想法对如非说的时候,如非倒不以为然,“你为了他连出国留 学都不去了,他自然有责任照顾你。再说,他又不是养不起你,你又何必为难自己?” 未晞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什么都靠他,那以后他要是不要我 了,我不是要活活饿死?” 如非想了想,“你说得也没错,不过阮劭南一看就是那种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你这样,他碍着面子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一定会生气。” “他应该……能理解吧?”未晞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其实,她自己也拿不 准。 这些日子,未晞就一直在外面跑。可经济危机的当口,找工作实在不易。几天 下来,跑得她腿都软了,还是没有着落。 阮劭南不动声色地看了几天,最后似乎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问她,“花我的 钱就这么难为你吗?你是因为我才失去了工作,就当是我补偿你,这也不可以吗?” 未晞刚从外面回来,一边喝水一边摇头,“不可以!是我自己决定辞职的,跟 你有什么关系?” “那当我借给你好了。我也不是白借给你,等你毕业找到了工作,按银行利率 连本带利还给我好了。” 未晞略略沉吟了一下,还是摇头,“还是不行,学费可以跟你贷款,可是我的 生活费总不能也找你贷款,总要我自己赚才行。” 阮劭南真是哑口无言,挑眉看她,“你这脾气到底像谁?” 未晞笑着说:“你不知道吗?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家都是穷困潦倒的。艺术只 有诞生于饥饿的瞬间,才能触动人的灵魂。听说过高更吗?他喝过刷海报的糨糊。 还有梵高,他饿极了连掺过松节油的油料都吃过。还有……” 阮劭南越听越不舒服,干脆打断她,“行了,我可不想让你去吃那么恶心的东 西。要么这样吧,我有很多生意上的朋友喜欢收藏名画,你可以帮他们修画,应该 是笔不错的收入,比你在‘绝色’赚得要多,工作时间还自由。” 未晞点点头,“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修补名画一般都会找比较出名的画 师,那些画大多都价值连城,他们信得过我吗?” 阮劭南正在忙着自己的公事,连头都没抬,“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只 负责介绍介绍,成不成在你。是你说要自力更生的,怎么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未晞想想也是,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她这么多年的画真是白学了。虽然这 份工作是阮劭南介绍的,可是她凭本事挣钱吃饭,倒也心安理得。 阮劭南的确很有面子,看着放在他书房的那几幅画,未晞好像做梦一样。她不 知道阮劭南这都是些什么朋友,收藏的竟然都是大师的珍品。她捧着那些画的时候, 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生怕有什么闪失。 阮劭南看她放也不是,拿也不是的模样,慢腾四稳地说:“几幅画而已,就算 你弄坏了,我也赔得起。” 未晞刚刚松了一口气,阮劭南接着又说:“不过我的钱可不是白搭的,反正你 除了画画也没别的本事,以后干脆钱债肉偿一点一点还给我好了。”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毒?她不过是拒绝了他的帮助,他就这么挤对她。她知道, 这些日子他一直憋着一口气,只等着这个机会发出来。斤斤计较又小气吧拉的男人! 不过他的话,倒是彻底激起了她的斗志。 真正开始之后,未晞发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只是很花工夫。这些油画大多 年代永远,颜料表层有了细小的龟裂。既要将这些小裂纹修补好,又不能破坏了画 本身,需要技巧和耐心。 未晞做得很用心,阮劭南干脆将“易天”顶楼的书房分给她一半。每天她在这 边修画,他在另一边工作。这样安排的目的是:他想她的时候抬起头就能看到她。 谁叫他是大忙人,连谈恋爱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只有一心二用。 易天跟泰煌的收购战,正在关键的时候,每一分钟都可能有变数。他说要一起 出去旅行的计划,也只有向后延了。 阮劭南觉得很遗憾,未晞却无所谓。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种 快乐。就像现在的他们,他每天都很忙,她也没闲着,可是疲惫时一个眼神的交流, 就能心领神会。 这些日子,未晞一直在想,幸福究竟是什么?有人说,幸福不是长命百岁,不 是荣华富贵,而是想吃的时候就有得吃,想被爱的时候就有人爱。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未晞现在真的很幸福。 阮劭南算不上一个很有情趣的男人,事实上他大多时候都很严肃,板着脸的时 候更让人不敢亲近。他的属下都很怕他,未晞有时也很怕他,尤其是在他生气的时 候。可是,他对她还算好。大约是怕她逃走,所以就算她触到了他的逆鳞,他也会 收敛着些脾气。 但或许习惯使然,他跟她说话总是用对小孩子的语气。无论是哄她,还是训她。 比如:他会告诉她,不要头发没吹干就睡觉,不要光着脚走来走去,不要没吃 早餐就往外跑,不要咬铅笔,不要把颜料抹得满脸都是,活像只花猫。 未晞像株野生植物一样自由自在地活了那么多年,自认自理能力还是不错的, 可他要求太高,她又随性惯了,在他面前总是处处碰壁,几乎让她信心全无。可是, 他又真的很宠她。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平时忌讳什么,他都会暗自留意。 新年将至,阮劭南也难得有几天假日,早上起得很晚。未晞已经习惯了两边跑, 昨天晚上待得很晚,就住在了这里。 她习惯早起,阮劭南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画室修画,他从身后抱住她亲了一 下,一股颜料味。 未晞转过脸回应他,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刚睡醒,他头发乱乱的,一副睡 眼惺松的样子,有些憨憨的。他平时太完美,太一丝不苟,很少见他这样不修边幅, 倒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可爱。 “我今天休息,我们出去转转?”他在她耳边吹气。 未晞笑着躲他,“等我一会儿,这幅画还差一点。” “工作是永远都干不完的,不差这一点时间了,别做了。”他说完就把她的画 笔夺了过来。 街上的人不少,临近新年,大家都在置办年货,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节日气息。 阮劭南将车停在一家服饰店门口,未晞觉得似曾相识,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他上 次带她来的店吗? “快过年了,你总要添置些新衣。这家店的衣服很适合年轻女孩子,我们进去 看看。”他亲昵地搂着她的腰。 店员依旧热情周到,阮劭南坐在沙发上随意地翻着杂志。未晞从试衣间走出来 的时候,只觉得这场景非常熟悉。在这金碧辉煌的背景里,直到今天,她依然记得, 当初的自己是怀着怎样一颗忐忑的心站在这里。当然,还有屈辱。 “很漂亮……”阮劭南在身后抱着她的肩膀,宠溺地亲了亲她的侧脸,由衷地 赞美。 女店员笑意盈盈地说:“阮先生眼光真好,这条羊毛裙是Valentino 这一季的 新款,非常适合这位小姐优雅的气质。” 阮劭南帮未晞正了正领口,“记住陆小姐的尺码,她最怕麻烦,以后有什么新 货直接将清单送过来,让她挑好了。” 店员马上说:“我们可以直接将成衣送到您府上,让陆小姐试穿。如果陆小姐 不满意,我们还可以替您联系欧洲的厂家,专门为陆小姐量身定做。” 他这才俊颜微霁,满意地笑了笑,“这样最好。”又转过脸对怀里的人说, “让你自己出来逛一次街,比登天还难。我又不能经常陪着你,这样就方便多了。” 未晞有些无奈,“阮先生,我还是学生,每天穿着国际名牌在学校里走来走去, 你不觉得太招摇了?” 阮劭南拿起一件白色羊绒小大衣在她身前比了比,随口应道:“你就说是网上 淘来的仿版,不就行了。” 未晞简直啼笑皆非,亏他想得出来。 阮劭南似乎兴致很浓,店员也忙得不亦乐乎。未晞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活的塑 料模特,像个陀螺一样被人转来转去。他看得高兴,她试得辛苦,很快就累得愁眉 苦脸,又不敢说出来,怕他骂她没良心。 店员很会看眼色,善解人意地说:“陆小姐一定是累了,您跟阮先生在沙发上 喝杯茶休息一下,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适合陆小姐的围巾。” 未晞坐在沙发上,随意向四周看了看,忽然发现一件低胸紧身皮裙,款式火辣 性感。她不由得想起了如非那张个性而张扬的脸,她最适合穿这样的衣服,又妩媚 又率性。 看到她一直盯着那几皮裙看,阮劭南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问她,“顺便也替 如非挑几件吧,让她陪你一起穿,你是不是会舒服点?” “这……”未晞迟疑了一下,“不太好吧。” “傻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他贴在她耳边,用 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你整个人都给我了,我送你几件衣服算什么。你要 是觉得不好意思,那晚上好好补偿我。” 未晞的脸刷地就红了,虽然彼此已经亲密至此,可是他从来不开这样的玩笑, 尤其还在公共场合。 看出她的窘迫,阮劭南大笑起来,弹了弹她的苹果脸,“我说的是让你做饭给 我吃,你想什么呢?” 他竟然耍她!未晞愤愤地看着他,用无比怨毒的眼神谴责他。 “别再瞪了,像只幽怨的小狗,一点震慑力都没有。”他亲了亲她的眼睛,抱 着她笑得开怀无比。反正他就是吃定了她脸皮薄,又抹不下面子,所以处处被他治 得死死的。 后来想想反正都买了,阮劭南又要店员给未晞配上同色系的皮靴和皮包。这实 在太奢侈了!未晞光是数着价签上的零都觉得头发晕,忍不住去拉阮劭南的袖子, 可这根本没用。 回来的路上,未晞回头瞧了瞧那些堆在后座的大袋小袋,心疼得厉害。 “是不是太浪费了?我要是穿上这些衣服,估计连门都不敢出了。” “有什么不敢的?我阮劭南的女人,当然什么都要用最好的。”他有时就是这 么大男人。 未晞忍不住问他,“你跟多少个女人说过这样的话?” 阮劭南低低地笑了一下,“你不会吃醋吧?除了你,别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未晞“哼”了一声,“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看着前面的路况,眼神专注,“甜言蜜语当然也说过,不过那都是在床上, 应景而已。我最恨别人骗我,那些女人也明白,在我身上讨不到额外的便宜,于是 也就老老实实。漂亮的女人大多贪慕虚荣,为了钱什么都出卖,而我需要的也只是 感官上的愉悦。这个圈子里的男女关系,表面上看着体面,扒开那层皮,也不过是 赤裸裸的钱欲交易。” 未晞说:“不见得所有女人都是这样。在你买过的那些女人中,或许有人真的 爱过你,却因为你的冷漠而不敢说出来,自己碎了一地的芳心。” 阮劭南笑起来,“你这是在替她们叫屈吗?傻丫头,你以为她们自己在乎吗?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有真感情,还不是转头就忘?这种感情太廉价,连施舍给街边的 乞丐都不配。” 他有时就是这么刻薄,对于人性的弱点却有一针见血的缘故。不能说他全部都 错,只是太功利。 未晞没再说什么,转过脸看着窗外的街景。 等红灯的时候,阮劭南接了一个电话,谁知道他接过之后脸色就变了。 “未晞,我有事马上要回公司一下,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看他的脸色也知道事态严重,未晞马上说:“你在前边把我放下就可以了,我 自己坐车回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