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思念 作者:拒绝 四十年前,爸爸在一所绿荫苍翠的大学专修机械制造,但是他并没有实现做 工程师的理想,倒是在西昌几所邮电支局辗转了三十年。 要说怨要说悔那倒没有,因为是时代让爸爸弃学从戎,然后投入与当初学科 风马牛不相及的邮电事业,先后从事了接线、营业、乡邮投递等工作,直至退休 前两年才卸下支局长职务调回州局,我和姐姐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也随着在西昌周 边的小镇上渡过,清贫但快乐。 我时常想起那个叫礼州的小镇,我们在那里一呆就是七年,七年可以让一粒 种籽长成大树,让一个孩子走向成熟,但七年并没有给爸爸带来多少改变,他一 如既往骑着笨重的绿色自行车奔波于村社之间。繁重的体力工作没有磨去爸爸身 上那股儒雅的读书人气质,报刊分发倒是给了他许多接触书报的机会,并且他把 这一喜好传给了我和姐姐,很小的时候起,我们姐妹俩晚上总喜欢坐在分拣台边 翻看自己喜爱的报刊等爸爸下班。 妈妈一直在一所偏僻的乡村中学任教,为了我们能有一个相对好点的成长环 境,爸爸把我们带在了身边,二十年来又当爹又当妈。据说我两岁的一天撵路撵 得厉害,无奈,爸爸只好把我绑在他背上背着去投二三十里外的信报。其中有一 段叫大石板,路窄坡陡,一边是大山一边是深渊,晚上回来后爸爸一阵后怕,说 如果自行车刹车稍有失灵很可能跌下悬崖,他掉下去倒没什么,可是他背着我啊。 从此我的哭闹无济于事,爸爸独自风风雨雨几十年。 在我们的成长岁月中有许多让人心酸感动的细节,每个细节都有爸爸辛劳的 身影,那些厚重的付出我姐俩用一生的时光也无以回报,然而我却在初长成人的 时候离开他一千八百多里,想起童安格有首歌“离家225。6海里,容易思念”, 离开的六年,我一直在思念中沉浮,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快乐,因为只有我快乐了, 遥远的父亲才会快乐。 老爸的退休生活倒也有声有色,前年加入了凉山州书法家协会,被我戏称为 “大器晚成”,不过年轻时代的爸爸酷爱诗歌,在报刊上发表过诗,为当地铁路 部门的几个纪念活动写过歌,喜欢在夜深人静我们入睡后伏于案前读写,一天的 劳累随之遁去,脑中只有美妙的文字和韵律。爸爸有个好听的笔名,若干年前放 弃写作的时候他对我说“这名字就送给你吧,希望你把它变成铅字”。今年四月, 我开始定期给南方一家精美的休闲杂志写稿,当编辑问我是否有笔名的时候,我 想起了这个蒙尘的名字,但我没有告诉老爸,只想给他一份意外的喜悦。十元钱 对于老爸来说用处很多,依他几十年节俭的消费观,绝不会换一本花花绿绿对他 来说根本不值得一读的小册子,但是就因为上面有我的名字,有他宝贝女儿精心 写成的文字,所以他期期买,期期只看那个名字所属的专栏。那期老爸没有找到 我的名字,于是打电话来询问就里,我在电话这端哈哈大笑着说出了那两个久违 的字,我不知道那刻父亲的心里是怎么样一种感受,也许用语言和文字都无以表 述。 国庆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正在网上玩游戏,兴致盎然,老爸打来电话说给 我买了月饼放在冰箱冰冻层等我回去吃。我眼泪当时就下来了。我一直喜欢吃家 乡的月饼,但年年中秋都不能回去。月饼能放冰冻层吗?老爸说不知道,只要能 留到你回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家得厉害,决定国庆火车再挤时间再短也要回去。 国庆如期而至,工作的一些变化让我焦燥不安,爸妈听说不能延假,心疼我旅途 劳顿,一万个不准我回,想着不远的冬月就是老爸生日,暗暗将归期推迟。 爸妈勤俭的一生,从来没有过生日的概念,但今年老爸满六十,作为女儿, 我无论如何也应该回去,然而世事总不遂人愿,冬月未至变化先抵,归期无寄, 虽然爸爸不会责怪我,但我自己却无法释怀。 每时每刻我都想对远方的爸妈说:“我永远爱您们。”,虽然他们听不见, 但我知道他们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