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蛮蝗(1) 最后这些老人也因为皇帝的高寿退出政治舞台,到修文末年,朝堂之上可以 称为有识之士的大臣者屈指可数。胤仁帝本人尤其念及旧情,特别优待尚在世的 老臣,授予这些除了活着什么也不会的老朽显职,更有十数年不易置大臣之举, 皇室政治陷入空前的惰性之中。 附录:年号和谥号 每一代皇帝都有自己的年号,比如白胤的年号是“火薇”。史书的纪年以根 据星相而定的星流纪年和年号纪年并用,对应史官而言,事实上星流纪年就足够 了,但是民众还是普遍的采用年号纪年。但是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还必须延用 上一任皇帝的年号直到那一年的结束,新年到来之际,他将拥有自己的年号。比 如白清羽的年号是“北离”,他登基在夏日,而在那年冬天的大雪中,帝都中张 灯结彩,他对群臣宣布他的“北离”纪年的开始。 这个结果是任何一个星流纪年中的年份,必然只有一个年号。 皇帝的年号是自己起的,并不需要咨询大臣们的意见。比如白胤的年号毫无 疑问是他根据自己的战旗随便起了一个,他确实就是那么一个吊儿郎当的人,而 风炎皇帝的年号被认为和某个叫做“秋陌离”的女人关系很大。曾经也不乏任性 的皇帝,比如胤景纯帝,此人非常想把他的年号定为“花开”,因为他是个有名 的花艺大师,而他栽培了九年的黑色虞美人终于在他即位那一年盛开,他觉得这 是自己的最大成就,也是自己的吉兆,坚决要求以后便以花开元年、花开二年来 纪年。皇室大臣们忧郁地设想这将令帝朝威武扫地,这个年号怎么也难写在诏书 中,拿去在外邦面前宣读。景纯帝和大臣们拉锯的结果是年号被更换为“花熠”, 大臣们勉强认可,虽然还是显得太过柔媚,但是终于有了一点熠熠生辉的气势。 皇帝还有一个谥号,谥号是他在死后才获得的,是根据他一生的作为,臣子 们对他的评价。不像年号,谥号皇帝是无法参予评定的。谥号可以是一个或者两 个字,臣子们根据这些字的古意来描绘已故皇帝的生平。比如“胤烈帝”在谥法 上看来就不如“胤武帝”,因为谥法说“武而不遂曰烈”,也就是崇尚武功但是 不成功。所以白清羽的谥号还算不错,但是也有说但凡用“武”字,已经说明皇 帝重武轻文,是明褒暗贬。不过白清羽总之是不会在乎,首先因为他的战旗他被 后世永远的作为“风炎皇帝”而记住,其次这个谥号被写在灵位捧入太庙的时候, 他毫无疑问的已经死了。 蛮蝗 “……四五十年一战,就像是个浩劫,阴魂不散。其实归根究底,不过是我 们北陆的贫瘠。眼下七部大概总共五百万人,可是瀚州的土地真的能养五百万人 么?贵族们吃羔喝酒,牧民和奴隶却连老鼠都抓来吃,还要饿死人。每到这个时 候,就只有一战。每次大战,剩下的人不过一半,这两百多万,是土地养得活的, 又都是女人孩子。可是再过上四五十年,两代人出生,土地又养不活了,于是为 了抢水草抢牛羊,就再打仗,再死人。只有把多余的人死掉,剩下的人才能活下 去。” ——《缥缈录》 位于北陆中部的瀚州,从东到西分为三个地形带。东部是高峻的彤云大山与 勾戈山脉,西部是与殇州相接的高原,只有中部,是适合居住的草原。九州人类 的一支——蛮族,就居住与驰骋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 瀚州草原面积广大,居住在这里的蛮族多以放牧为生。瀚州土地较之东陆远 为贫瘠,加之气候较为寒冷,因此不适合耕种。偶有牧民烧荒种地,所得也颇为 有限,中州的稻米甚至可以一年三熟,而在瀚州种麦子却往往只能熟一季。 蛮族牧民的生存与部落的存续高度依赖放牧,牲畜不仅是某些部落唯一的食 物来源,也是不能自给自足的蛮族与东陆贸易获得其他生活必需品的交换物。放 牧的牲畜,需要和草场上数以千计的野鼠、兔子等啮齿类动物竞争,若是寻不到 合适的草场,牲畜活不下去,部落里就得死人。 在胤文帝时期,瀚州的蛮族人口大约是四百万,远远超过了瀚州草原能够负 担的上限。因此部落与部落之间为了争夺草场冲突不断。因血亲复仇导致的仇杀 每天都在发生,牧民们往往第二天起来就发现自己至亲的血溅在白色的帐篷上, 已经干枯,于是痛不欲生地拿上杀牛的刀,不顾一切地冲向杀人者的部落。在大 规模的部落仇杀中,许多小部落甚至因此丧失了主要的男性劳力,而被大的部落 趁机兼并。 第4节:蛮蝗(2) 在普通的蛮族牧民为了立锥之地苦苦挣扎拼杀之时,大部落的贵族们却依然 过着奢靡淫荡的生活;而大部落的进一步壮大,也伴随着诸多小部落的消失。 在当时的蛮族诸部落中,最强大的还是占据了北都城近三十年的青阳部,仅 青阳部中的大姓如吕氏或是巢氏的私人武装,就比许多小部落所有的青壮年男子 数量要多。雄踞朔方原北部的朔北部也拥有几乎不相上下的实力,尤其他们来去 如风的白狼团,简直就是周边小部落的噩梦,即使是青阳部,也对朔北十分忌惮。 南面青茸原上,沙池部和九煵部热火朝天地捉对厮杀。值得一提的是居住在 铁线河岸边的小部落五狄部,在九煵的强大压力下,不断向南迁移,退到天拓峡 边,终于不能再退。全族男子在主君锡拉尔? 郭纯卢? 布哈落的带领下,设计伏 击了海盗据点,夺下他们的船只,愤而乘船横渡天拓峡,趁夜快速地劫掠了一个 没有防备的淳国小镇,满载着粮食归来却。这个未曾造成严重破坏的事件成为日 后绵延数十年的“蛮蝗”的开端。 五狄部的这次袭击在东陆并没有引起很大的波澜,当地的守备官员将这当作 一次简单的海盗袭击事件呈报上去,却并没有注意到这群蛮人是骑马洗劫了整个 村子。与东陆发生的事情相反,五狄部的收获尽管不多,却在北陆引起了很大的 关注。在各部相继饿死人的情况下,新的粮食来源很容易就成为各部关注的焦点, 而东陆形同虚设的海防与官员的未尽职守,使得越过不宽的天拓峡到东陆枪粮成 为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目光独到的九煵部少君莫干遣密使从澜州的羽人那里购买了长船,又高价雇 佣了许多无翼民作为船员。快船带着九煵部的精锐骑兵越过天拓峡,骑兵在菸河 入海口处上岸,沿河而上袭击了淳国的重要粮仓菸阳,杀死当地守军二百余人, 随后飞快地撤回了北陆,九煵部死伤则不到十人。收受了海防司贿赂的地方大员 害怕此事传开会被追究罪过,竟然隐瞒不报,这种行为无疑为日后蛮族的肆虐提 供了方便。 回到北陆的九煵部骑兵被当作英雄对待,他们的事迹很快传遍了整个瀚州。 一时间瀚州的蛮族牧民纷纷沿河南下。北陆缺树木,于是牧民们杀了牛马,用牛 皮做成筏子,很多牧民坐在破旧的筏子上,就此淹死在铁线河里。即使这样,饥 饿的牧民依然不悔地乘上皮筏,带着生存的希望划向南方。 此时,恰逢北陆的使者被修文帝掷还国书,耻辱归北,带回了这些东陆人的 嚣张,以及他们确实防御能力低下的情报,一股暗流开始被推动起来。 所有的部落都看到了这件事后背后的意义,于是在库里格大会上,各部约定 共同南下劫掠,相互协作,由九煵部提供船只,而实力最强的青阳与朔北部牵制 住淳国的军事力量,最后的战利品按照各部的功绩分配。 在一个漆黑的夏季夜里,淳国的守夜士兵从灯塔上看到海面上突然来了一列 未悬挂任何旗帜的舰船,打出旗语也没有任何回应。突然海面上左近的灯塔都燃 起了烽火示警,烽火绵延几十里之长。禁海二百余年的淳国荒废的海防如同纸片 一样被无翼民掌舵的舰船撕碎,数万蛮族连人带马在一夜之间登上了淳国的海岸。 蛮族舰船巧妙地绕过了防卫严密的泉明和毕止,在广阔的菸河三角洲一带登陆, 措手不及的海防司在看见绵延数十里的烽火之时甚至不知该将兵力调往何处。 上岸之后的蛮族沿途劫掠,却将“避实就虚”的策略发挥得淋漓尽致。蛮族 马快,且无后方之忧,蛮族劫掠途中还纵马践踏食用禾麦,淳国百姓苦不堪言, 又因为蛮族骑兵来去如风,故有“蛮蝗”之名。蛮族过处就如蝗虫入境,人人自 危家家难保。蛮族各部落在登陆以后,纷纷夺取尚在沿岸停靠未来得及出海的各 类船只,为再次的南下做准备。青阳和朔北则分出部分骑兵在毕止一带游弋,逼 得淳国主君敖广之不敢分兵遏制蛮人,还向各地指挥使下令“勤王”,使得本就 十分空虚的各地防卫更加空虚。而各地的指挥使也谨守着盛产菸果的菸河平原北 部,几乎完全放弃了淳国南面的守备,使得蛮人在淳国南部横行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