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流星的天空 作者:凯琳 假如没有流星,天空不会美丽。 在收到这句话的时候,天空愣了一下,在网络社区看到这个名叫流星的女孩, 他就已经愣了一下。他想她应该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儿,像日本漫画中的女主角, 特别要有一双大得很不一般的眼睛。 这也许就是像他这号人还喜欢日本漫画的原因,首先我们要来说一说他,他 并不是万里无云时那种蔚蓝色的天空,这样的岁月已经将他遗弃,所以他在上面 加了一点点冷色调的深沉与忧郁,使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浓墨的抽象画。可是他并 没有记恨那一段岁月,他的内心深处依旧保留着最纯真的习俗,包括大眼睛的画 中人。 网络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自然构筑了属于彼此的另一具模型,就像在流 星心中,天空也有着他自己的姿态。第一次看见天空发来的短信,流星就觉得有 一种莫名的亲切,尽管她戴着厚厚的镜片,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看清每一个字。她 想,天空是什么味道的呢,或许就像她最喜欢的冰镇红茶吧,冰冷中带着茶香一 缕,是最美的享受。不过,她一直不喜欢红茶的颜色,太深邃,不适合年轻的精 灵,但天空的颜色则非常迷人,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是上帝最出色的杰作。 他们两个就这样认识了,那个季节,阳台上的葡萄藤吐了新芽,嫩得让人想 摘下一片细细品尝。微雨过后,藤上更是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珍珠,如果有阳光的 话,一定能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来,可是这样的季节,阳光是难得的馈赠。 流星告诉天空,她在等待着阴霾的逝去,她已经很久没看见如海一般壮阔的 天空了。天空在电脑的另一边笑着说,可那样的天空是看不见流星的,流星的光 辉纵使再眩目,也抵不过焦阳的强烈。她笑,说没有关系,流星其实一直存在, 真正发现流星的,是心而不是眼。 他觉得她是那样脱俗,并且觉得她不该叫“流星”这个名字,恒星、月儿都 好,那样的东西才是是相对永恒的,而流星,往往会令人忆起陨落时刻骨的心痛。 这个世界是自私的,总要求美好的东西不断覆灭以满足万物的平衡,记得十几年 前他第一次看见流星的时候,便因为那短短数秒的震撼而余震了数千倍时间。其 实流星跟他本无关系,就像天空和海洋本无关系一样,但他却为它而悲哀,它想, 至少大自然中每一段美丽的消亡都是值得人类悲哀的,它们都是生命的载体,只 不过生存形式略有不同罢了。 可流星却说消亡是另一种永恒,人类无法读懂的永恒,他们只认为活着便是 最好的,其实很多时候,走在一片纸屑都没有的大街上,却能闻到了腐臭的味道。 这个时候,流星就像有着纯白羽翼的天使一般,冷眼望着世间的一切。不,不是 眼,是心,一颗为文明的沦落而担忧的心。 不过,一个用心看待世俗的女孩,天空还是觉得她有一双繁星般动人的眼睛, 尽管流星已经不止一次告诉他,她的镜片厚得可以压死一只大象。每回听到这句 话,天空总是笑呵呵地答道,那可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我可以因为象牙发一笔横 财而不用工作了。 他知道流星正在微笑,他也逐渐学会用心看待一切。 流星是有才华的,且这种才华随着交往的深入日益飘香起来,天空看他在论 坛上的每一篇文章,给予及时而有效的感想。很多人都说,他们是天衣无缝的组 合,看完流星的文章再看天空的评论,是辛劳一天最惬意的享受。自然,宽广的 天空与耀眼的流星本来就是完美的依附。流星因为他的帮助,飞快地进步起来, 一些文学网站看完她的文章,先后转载过去,流星便把他们发来的信转寄给天空, 她相信他看了这些会很高兴,就像她喝冰镇红茶时一样。 天空不但为她的成绩感到高兴,也为自己所能做的一切感到自豪,渐渐地, 他们开始约定在同一个时间聊到深夜,聊到不想睡却不得不睡的时间。每天晚上 关上电脑,流星就会兴冲冲地跑到阳台上去看一会星空,天气好的时候,防护栏 内的葡萄藤会在星光下发出玉石般的光泽,看上去更像一件艺术品而不是同人类 一样会生老病死的植物,那一刻,她觉得就是摘下眼镜,一切也尽收眼底。 随着一个又一个黑夜的累积,他们俩都产生了不约而同的心愿,没错,听一 听彼此的声音吧。流星是在下线后接到天空电话的,她一边说,一边走向阳台, 在看到满天星光后,她终于激动地说,天空,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天空是一样的! 是的,我们的天空是一样的!流星,你看见了吗,那是牛郎织女,那是北斗 七星,多么璀璨啊,如果你现在就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他们至少是幸运的,因为和那些远隔千里的网络牛郎织女相比,他们隔着的, 只是城市两端很宽很长的一条马路。 流星还欲说些什么,妈妈突然出现在她的背后,几乎是非常严厉地嚷道:流 星,还不睡,你要不要你疲惫一天的眼睛了? 是的,我的眼睛,流星的手一颤,电话掉了下来。天空在那头猛地听见一声 巨响,耳膜一阵阵地疼,可他哪里知道,流星此刻疼的,是另一个地方! 很短的一段时间里,流星的视力急剧下降,她原本是不需要眼镜的,那一双 水汪汪的大眼睛曾引来多少人惊羡的目光,可是现在,上天要收回这一份礼物。 医生说眼睛里生了一个异物,需要开刀,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辅助治疗。不过 她坚信,治好之后,她的眼睛还会像从前一样明亮动人的,那个时候,也就是能 见到最美天空的时候。 可是天空突然很急切地要见到她,任她找寻任何理由也磨灭不了坚定的意志,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一向是沉稳而内敛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就不明白她的 苦衷。因为烦恼,眼睛经常一阵阵地疼,疼得睁不开眼睛,像被没有星辰的黑夜 灼伤的无辜者。 最后一次,天空的口中带着不可抗拒的急切,而流星,是一向善良得不忍拒 绝任何人的女孩,哪怕她的善良只会加速陨落的进度。三番四次的拒绝已使她无 力也无法再抵御什么,于是,她说,那么好吧,你赢了。 约定的地点在全市最明亮的一家餐厅,尽管这样的餐厅会把流星脸部的缺陷 暴露无遗,可她别无选择,哪怕是稍暗一点的地方,她都无法看清面前的一切。 她的眼睛已经疲惫地处于罢工的边缘,也许只是明天,或者后天,她就要搬到清 一色全白的病房里,没有电脑,也没有天空。 固执的男子终于看到梦寐以求的漫画般的大眼睛,不过,是隐藏在厚重的镜 片下的,且虚弱地半闭着,同她的主人一样。天空实在没有办法掩饰惊讶,流星 发现了他飘忽的神情,低下头,不再看他,但眼里就像撒了一把陈醋,酸得要掉 下泪来。 很久,天空终于稳定了情绪,值得欣慰的是,他至少还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浅 薄,他开启了平淡中透着尖锐的嗓音,流星,我要走了,去西部,那里有我想要 的东西,你愿意跟我去吗? 尽管流星愣在那里苦苦思索了很久,但答案只有一个,她当然也很想成为羽 翼丰满的天使,但翅膀就像网络一样,是虚幻中的缺憾。她没有办法拿一双明亮 的眼睛做赌注,即使她甘心为天空做一颗真正的流星,留给天空的,也只可能是 永无天日的晦暗。 所以她说,我不会离开,不是因为眼睛,而是因为看你的心。 西部的天空有那种大海都难得的蔚蓝,突然,锐利的键盘在空旷中划过一行 字迹:假如没有流星,天空不会美丽。是谁的字迹,时间,将带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