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在网上爱你 作者:凯琳 她是他用心爱过的最后一个女孩,应该是这样。 似乎每一个在网上相识的彼此都是有缘的,他想他能够发现她,认识她,再 到爱上她,一切都是玄妙而幸运的,当然更加幸运的是,她也抱有相同的期许, 他为这一点感到骄傲。 街道的两边栽着连绵不绝的银杏树,一直连到彼此的房舍前,温柔的季节, 银杏的叶片顺着风的轨迹在空中舞出比繁花还要飘逸的姿态,接着,慢慢地向她 靠近,透过未关的窗棂,飞进她的眉心。曾经听说过鸿雁传书的故事,这舒展的 叶片,不也正像鸟儿的尾翼吗?只是上点,没有半点字迹,可她却似乎透过阳光 下清晰的叶脉,读懂了某人的心。 他对她很好,每日频繁的电话,不时的信件礼物。记得有一次她心情不好, 他就从留言台发了许许多多的语音留言给她,声音是经过调频后的温情昵喃,像 电台午夜倾情的男主持。而贴着电话的时候,就仿佛贴着他的脸颊,轻柔的气息、 微温的触感,尽管那温度,可能只来自她自身炙热的体温。 还有一次,他邮寄了一份精致的礼物给她,是一部非常小巧的电话,耳脉的 样式,可以令她空出手来,一边敲击键盘一边与他说话。于是原本单调的文字就 配上了声情并茂的解说,与键盘轻快的跳跃形成完美的合奏,沁人心田。那天晚 上家里没人,空旷的房间显得沉闷死寂,她缩在沙发的一角挂电话给他,说我害 怕,真的害怕。他便微笑着,靠在窗边一句句地安慰,先是让她听窗外喧硝的世 界,又传递许多温和的音符给她,《爱情故事》也好,《月光小夜曲》也好,都 是让情绪妥协的药方。一直等到她在那头发出沉睡的呼吸,他才悄悄地放下电话, 走到阳台,看午夜飞扬的银杏。他拼命地吹着每一片飞到近前的叶子,他想让它 们飞到她的窗前,让她第二天起来看到如雪的叶片,知道是他相伴一夜的影子。 绵绵细雨的天气,街上行人稀少,她说她想看一场电影,借一场生离死别的 爱情慰藉自己。他没有陪她去电影院,只是调好钟表,约定在同一时刻一齐打开 网上的视频,借助时尚的科技,在直线的两端同时向一点靠拢。 她照做了,屏幕上也有许多像是银杏的大树,一对年轻的男女在树的缝隙间 奔跑,她的心也就随之奔跑起来,她问他,你也一样吗?他说,是的,我也一样。 女主角哭的时候,她也哭了,泪滴在颤抖的指尖,随着字迹渗透到电脑的另 一端。她不明白,为什么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往往无法获得幸福,他告诉她,那是 因为他们都太爱对方,便往往因为过量的爱情而使彼此剥离,更何况破碎的东西 更能带来震撼,如同断臂的维纳斯。 她开始苦笑,说宁愿不要这份震撼。 那么,你便失去了唯一取胜的机会。 他的话让她不甚明白,就像他迟迟不肯步入现实一样,同样令人费解。他说 自己的长相是唯一的理由,她不相信,她早已说过,外表只是一件华美的衣服, 而衣服并不能决定个人好坏的关键,就像吸引蜜蜂的,通常不是艳丽的花瓣,而 是醉人的香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严实的玻璃窗,也会放进空中飘零的飞絮,终于 有一天,她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更确切地说来,是未婚妻。她千方百计打听到 了那个女孩的消息,在工作的地方悄悄瞥了一眼,让她的折服的女性几乎没有, 面前这个微笑的身影,却是一个例外,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渺小的生 灵,像路边发育不良的小树。 她知道他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女人,逃避见面就是害怕自己的抉择愈发崩裂, 而她,显然也不会令自己心爱的人为难。哪怕他真的放弃所有,她也不会随了他 的心愿,有过一次前科,又哪敢担保同样的事情不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重演呢? 起风的季节,门前的银杏像成熟的果实那样,发出耀眼的金黄,刺得令人张 不开眼睛,她静静地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任时光清数飞进窗子的叶片。约定的 时间早已回去,他说要在婚礼的前一天揭开彼此的面纱,她徘徊过,最终没有允 诺。手中散乱的书页最终掉了下来,软弱的双手随着椅子无奈地摆荡着,叶儿啊, 飞到他的身边吧,告诉他,蜕变的金黄便是我的心声。 隔天,城市的那头仿佛传来喜炮轰鸣的声音,树上叶子被震了许多下来,杂 乱无章地在地上打着滚,紧接着被行色匆匆的路人无情践踏。她听见声音赶忙奔 了出去,破碎的叶子迷住了眼睛,她呆呆地愣在那里仰望天空,大片的流云呼啸 而过,根本不理会凡人的情欲。 又一轮季节过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爱上了另一个爱好,就是躺在阳台阅读, 过去悲情的伤心似乎只有在文字间才能遇到。睡意上来的时候,抓一片飞舞的银 杏夹到书中,下次翻开的时候,能闻到淡泊的轻香,和睦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