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 .马龙 作者:朝西 卡尔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看一下表后吓了一跳。 身边的小青还在酣睡。 这是小青租的房子,她在银都坐台,晚上上班到深夜,白天则拔了电话线蒙头 大睡。 小青睡得正香。盘成花髻的头发乌黑垂松,淡妆的脸上衬出粉红的双颊和弯眉 细目,簿唇朱红,削瘦的双肩裸在被外,闪着光亮的紫色丝绸簿裙和半透明黑色绣 花胸罩压在身下,细跟银色皮鞋乱倒在床前。比起卡尔,小青显得玲珑瘦小,蜷在 被里象个小猫。 卡尔时常晚上在小青这儿过夜。 他穿上衣服,收拾完东西便匆忙出门,叫辆出租直奔黄田机场。 到贵阳出差卡尔总是习惯住瑞金北路上的金象宾馆,因为这是一家才开张不到 半年的宾馆,一切尚新。而喜新一直是卡尔的一个特点,还有,就是就是这家宾馆 的房间在设计上有一个特可爱的地方卡尔第一次住时发现的:相邻两间房间的窗户 宽大到居然是相通的,窄窄地有十多公分宽。这就是现在大多数玻璃幕墙式大厦追 求现代的结果。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隔壁在放什么电视节目你都能听出来。进 一步讲,有一次卡尔在窗前端着茶杯边品边看市景的时候,隔壁有一个小伙子的声 音微微传过来:马局长,您看您这就见外了,这也就是我一点心意罢了。一阵唏嗦 声音后,一个年长的声音:那行吧,这八万块钱就先放我这,算我借你的,要不。 卡尔一笑,这台词也太落俗了吧,后面谁接不来谁真是冒爷一个了。所以,这对常 常一个人在外出差的卡尔来讲,既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又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 卡尔的房间在21楼1 号最左边的一间。 接到林丽电话时,卡尔正走在紫林庵的转盘处。 我是林丽。 真是你么?卡尔满脸高兴,边听电话边小心穿过车辆不断的延安中路一侧人行 横道。林丽是他大学同学,毕业分在贵阳后就一直没有了联系不是我是谁?林丽在 电话里笑了。 你现在怎么样?卡尔饶过一排修锁匠的车摊。 回头再细说吧,你晚上有事么? 应该没什么事吧,我的客户今天没一个咬勾的,他妈的,卡尔看着远处瑞金北 路上的高楼大厦恨恨道。 那晚上见,7 :00在凯悦啤酒屋,博物馆旁边,记住,可别迟到了哦。 听见,卡尔挂断电话。眼睛追着穿一前胸印着骷髅头T 恤的女孩转了一圈,背 后是NIRVANA 乐队灵魂人物的头像kurt.cobin. 可惜已经人去物非了,卡尔叹口气。 回到宾馆,卡尔锁上门便开始脱衣服。将所有衣服丢在床上包括内裤而不是剩 一两件穿进卫生间是卡尔的习惯。这两天已经感到有些夏天的炎热了,虽然不过才 四月份。跑一天客户回来,一身的汗,不爽快的感觉很难受。他在温热的喷头下冲 了很长时间,然后用浴巾擦着身体走出来,坐在床上再把脚趾擦干,然后又坐到写 字台前舒顺有些涩的头发,一边随手拉开抽屉。一张写满字的信纸引起了他的注意。 拿出来细看,象是散文,又象是武侠小说:倏忽间,一道眩目的亮光划破漆黑的夜 空消失在钛离子第六度空间,迅影如电。 空洞的K6和R14 星系如漠然呆视的双眼,在凄寂的天宇中若隐若现 两行泪水 潸然而下。 龙儿,你在哪里? 离子剑深深插进这颗荒寂星球褐色的硅石中。 至此,杨过已在渺无人烟的第六度空间巡觅了整整三个棒球月。他管这度空间 中最美的一颗星球叫棒球。 龙儿,你在哪里? 一声仰天长啸中,杨过左手划个半圆,右手中的离子剑向前平着轻轻一送,一 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数十公里外一座高耸入云的硅石山顷刻间灰飞烟灭,变成一 股骇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好一招亢龙有悔!赞扬声中一只墨绿色狼狗般大小的机器蛙已然跳越在了杨过 的面前 卡尔在泪水四溢的笑声中翻过这页纸,背面只有几个字:新神雕侠侣。 司机说到了的时候卡尔发现车子仅仅开了不过几百米左右,而上车时这位司机 居然只字未提。他递上一张十元的票子说不用找了便钻了出去。 卡尔,听到叫他的声音就知道是林丽。遁声望去,在这宾客满座大厅尽头的一 个角落里,林丽正微笑着站在那里。 这是一家仓库改的啤酒坊,简单装修过,灯光昏暗而人声鼎沸。他从中走过时 听到大都是贵阳的口音在喧嚷,偶或夹杂一两句北京话。快走到林丽订的桌前时, 一个男的从旁边站起来冲他说道,好久不见了,哥们。卡尔略为一愣,呃,对不起 认错人了,那人晃悠着又坐下。 这那,林丽站起来冲他招手道。卡尔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端庄的丽人。 你真是变得呵呵呵,卡尔边坐下边惊奇说道。 什么呀,林丽也笑着在对面坐下。 对不起,先生,请问现在点菜么?点菜?卡尔不解道。噢,这儿虽然是啤酒屋, 一样可以点菜,林丽解释道,先上啤酒吧,一扎,不,两扎吧,林丽拿过单子说, 一扎生力,一扎黑啤。 有鸡蛋么,卡尔问道。聪明的小姐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请问要几个,先生。 先打两个吧。 你还是无拘无束一个人挂单么?林丽微笑道。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呢,卡尔也微笑道。 我,老样子,在一家公司混呗。人没变,倒是当妈妈了。 好啊好啊,儿子女儿? 儿子。 好啊好啊,卡尔笑道,真是岁月催人老。 你呢,又换公司了?林丽问他。 对,现在改卖外设了。 利润肯定可观,低了你不会干。 还是老同学了解我,卡尔一笑,我们主要卖银行。这帮人有钱,不赚白不赚。 应该说是赚国家的钱。 对对,赚国家的。国家是谁的,人民的,也就是咱们自己的。自己赚自己,不 用客气,真不用客气。邻桌一男的搂着一个貌美女子正在低声细语昵喃着什么,女 的不时丹唇微启,明媚的眼睛扫过卡尔。卡尔心道,你也不用客气,要过来就过来, 飞个鸟媚眼。 就象毕业聚餐大席上烂醉的卡尔忽然发现邻桌不知哪班的一个姑娘老红肿着眼 盯着他看一样。十里凉棚,散了筵席谁是谁,他边想边微点着脚尖打着仅是拍子的 拍子。 阿翔跑到珠海去了,林丽说。 是么,卡尔眼前便出现这家伙桀傲不逊的神情和他荒诞的诗。一个他们班上被 认为颇有几分文采的人,一个总对现实愤愤不满的人。毕业后第一个年头曾给卡尔 来过一封信,上面只有两句话:从门到窗户是七步,从窗户到门还是七步。然后便 杳无音信。 林丽说话间已用手机拨了阿翔的传呼。 大约过了半小时后,阿翔的电话回过来。林丽跟他说了几句后便把手机递给了 卡尔。 怎么跑珠海去了,卡尔问他。 麻雀又飞起,阿翔懒洋洋回答道。这是斯蒂芬。金小说“黑暗的另一半”中典 型的一句。此人号称美国的金庸,以恐怖类型小说著称。卡尔看了几篇后觉得只有 两个字形容最贴切:垃圾。 没傍个女大款什么的?卡尔问他。 傍个鸟,我又快被炒了。 为什么? 老板说我编的程序象《葵花宝典》,高深莫测,他有点看不懂。限我一星期内 改变风格,否则让我走人。他妈的,《葵花宝典》干嘛用的,练剑用的,练成就行, 管那么多干鸟。 也是,各人风格不一样么。先练任脉和先练手太阴肺经我看没什么区别,只要 不自宫,卡尔笑道、听过《葵花宝典》跟成功的故事吧。 你们又在过招么,林丽问道。 不,他的师傅是美国金庸,我是香港金庸,同门不同派,卡尔解释道,上大学 时他跟的是卡夫卡,后来换成马尔克斯,现在又改斯蒂芬。金了,我没变。 没错,哥们。阿翔在电话那头应到,改天我就让我们老板知道什么是《厄运》! 你就是,哥们。 我KAO ,阿翔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卡尔急忙问到。 没事,我这电话线断了,刚才一直拿手捏着跟你们说来着,突然麻了我一下。 卡尔说给林丽听,俩人都乐了。 你让我想起小时侯看的一部小人书,好象是几个小孩手拉手连通了炮击金门蒋 匪军前线被炸断的电话线。卡尔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知道么?李小明已离开我们了,收起电话林丽说道。 什么意思? 就是出事了。 别逗了,不是真的吧,卡尔将信将疑,李小明也是他们的同学,分在武汉。 我什么时候逗过你?林丽凝视着他的眼睛,表情略微有点暗沉。 怎么回事?卡尔急急道。脑子里小明灿烂而憨实的笑容已如挥之不去的洪水般 遍地漫开,恍如昨日。 听说有天小明跟他女朋友上街,出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摩托车挂了他女朋友 一下,他伸手去拉他女朋友的时候却没料想又有一辆卡车从后面驶来卡尔的脑海里 随即象放电影一样出现了上述情景的慢镜头。 怎么会这样,然后呢? 听说安琪在武汉组织了一场募捐会。你知道小明他们家本身就穷,他只有一个 哥和一个姐,听说前几年他哥就得肺病去世了,就剩他爸他妈和他姐林丽声音小了 下去。 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卡尔懊悔道。 安琪找过你,说你已离开原单位,所以没联系上。 卡尔摇摇头。 怪只怪世事难料,林丽叹口气。一毕业大家就象抛向大海的一筐鱼苗,倏忽不 见,都忙着四散找食糊口去了,谁顾不上谁不奇怪,有些事也没功夫去想,林丽说 道。 有时也不愿去想,卡尔想说,却没说出口。 回到宾馆已是11点多了。 卡尔挠着瘙痒的脑袋问楼层服务生宾馆美容美发厅的位置,服务员说对不起先 生,本宾馆的美容美发厅还没开业。 什么,卡尔觉得很奇怪。 的确没开业,不过对面有几家你可以去看看,服务生建议道。 算了,卡尔摇头道。 这时电梯门开了,一个醉醺醺的家伙一手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姐走出来,边 走边冲服务生叫道,拿两包洗发水到我房间,快点啊。 好的,服务生赶快低头找洗发水。 卡尔跟在那个家伙的后面往自己房间走,发现他们进了自己隔壁的房间。 什么事,卡尔进门后骂了一句。没开灯摸黑走到窗前的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袋 装茶,端着走到窗前。下面是迷人的万家灯火。 隔壁传来一阵调笑声。 你们俩都漂亮,我都喜欢。 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让我们俩都陪你吧。说好的只是阿华陪你,我是陪她过来 玩的,其他你可别想。 玩笑而已。你自己看电视,我们俩洗澡去喽。哎,要不然你去隔壁吧,反正那 小子也是一个人。 少来啦,我今天已经陪了三个客人了,那有精神再来,又不是铁打的。 那不管你了。随后传来一阵走动声和电视机的开启声、频道切换声。 卡尔在黑暗中走到电视机前也打开它,并关掉声音半蹲着切换频道。最后停到 凤凰卫视。在重播飞黄的剪辑,画面上柯受良在作着飞黄前的准备,没有声音,只 有五彩的的画面在安静的黑暗中闪烁着。 过了会儿隔壁又重新发出三个人的说话声。 你皮肤可真白。卡尔躺在床上看着电视,柯受良在指挥工作人员搭建起跳台。 才不是呢,阿丽的才白,不信你问他嘛。 老柯坐进了车里。 我不问,我直接摸就是。传来男的嘻笑声和女的惊叫声。 老柯的车子晃了晃,尾部冒出一股黑烟。这是在试油门了。 啊,我发现阿丽的乳房比你的好看,不过你的要大一些。 他妈的你轻点捏行不行,捏得人家都疼了。一个女的恶狠狠骂道。 老柯的车子开始启动加速。 不碰你奶子就是,男的骂骂咧咧道。 老柯的车子冲向前方,到了起跳处不远却停了下来。 隔壁不久开始传来呻吟声。 老柯的车子重新开始启动。 吱吱呀呀女的象在哼唱咏叹调。 老柯的车子在加速。 哼哼唧唧男的声音如闷雷徘徊。 老柯的车子凌空而起,在黄河的上空划了个弧线一越而过。 啊 在窗前观赏贵阳夜景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另卡尔深感惬意。他喜欢一个人住三 星以上宾馆的标间,而且房间要新、要典雅、楼层要高。连窗帘的布料也应让人喜 欢。站在黑暗中的窗前感受那种莫名的沉静慢慢浸满房间并包围住自己。这大约就 是一个人住宾馆的好处吧。你可以慢慢在浴室里让热水反复冲淋着身体、在镜前用 又宽大又厚实的浴巾慢慢擦干它、裸着身体呈大字样躺在洁白床上看电视。这种无 拘无束这种自由自在,一个人的一生中究竟又有几回?这也正是让卡尔迷恋、喜欢 独自慢慢品味的地方。卡尔觉得自己不反对工作,然而更不反对在有限的空闲里彻 底放松自己享受一下完全的自由自在。就象蒂姆* 罗宾斯在装了一天的保姆在回家 的路上骂的那样:我要知道是谁发明的高跟鞋,我非宰了这个杂种不可。卡尔有时 觉得自己就象个不明方向的舵手,经常问自己为什么活着就象舵手问自己船该象哪 里开。这个世界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包括他自己。人太渺小了,就象地上一只到处 乱窜的蚂蚁。你在不经意中踩死的蚂蚁也许就是蚂蚁中的那只苏格拉底,也许这之 前他已经考虑了一生蚂蚁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结果,人类的苏格拉底被人类自己 当异类毒死了,蚂蚁中的苏格拉底确死在了你众多脚步中最没意义的一脚之下,轻 轻一下。蚂蚁就算只是蚂蚁,人呢,不也就是小小的一个人么。难道从无端猴子变 成人就那么值得苍茫宇宙作为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大事记录下来并亘古传颂么。 生命真象科学家说的那样重要么。 隔壁的小姐依然在快乐地呢喃。 生命应该很简单不是么,卡尔在黑暗中想。 卡尔第二天上午马不停蹄地跑了四家客户。 贵阳的街道不象有些城市那样平坦,但比起重庆的陡坡又好了许多。老房子挺 多,零星散落着一些新建的高楼大厦,通常不是银行就是酒店。他找的一家客户在 省府路。有一段居然还是青砖铺就。出租车司机告诉卡尔这条路的名字来源于国民 党时期其省政府就在这条路上。当时的国民党省主席曾买了一辆车,却苦于贵州的 道路开不进来。于是就先用船顺长江载到四川的一个码头卸下,然后雇了一帮民工 硬是用竹杠抬了几百里山路抬到了贵阳。据传那是贵州的第一辆汽车。 那位主席开车上街一定水泻不通、万人争睹,卡尔神思道。错,第二天街上空 无一人,司机得意道。为什么,卡尔奇道。因为头一天街上帖了布告,大意是汽车 如猛兽,容易伤人,行人快避开,否则撞死不偿命什么的。 卡尔看着眉飞色舞的司机想大概这个故事是因为跟车有关系这位老兄才记挂在 心的吧。他忽然想起了刘文彩,就是四川大邑那个有名的地主。他曾经跟朋友一起 去那儿看过他保留至今的庄园。在那里他诧异地发现老刘居然还有辆老牌伏特车。 那时的大邑应该还比不上贵阳吧,老刘那又是怎么开的呢?他想到这禁不住乐了, 司机回头看他一眼没吭气,但神情似乎在说:这位爷,我讲半天了这会儿才笑,有 病吧,象《地雷战》中一种雷,前面踩了半天后面才响,你都不知要炸谁。 从客户处出来,他想走走就没坐车,不想没走两步路天空就开始飘雨丝下来。 下就下吧,凉一些也好。走到喷水池附近的一个巷子口时,他看到有不少卖吃 的小摊,其中一家把挺大块的臭豆腐放在火上烤,待焦黄时放案板上切开,加入一 勺凉拌菜,不少人吃的格外香。他忍不住也要了两块边走边吃,感到的确过瘾。 快到宾馆时才想起忘了问那家老板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进到房间放下东西卡尔先冲了个热水澡,然后便往床上一躺。 下午到大禹公司,卡尔自言自语道,然后就睡了过去。 大禹公司在延安东路,经理徐树是一个和卡尔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开朗而善谈, 这次正好又需要一批机器,以前跟他们只是电话联系,卡尔并未见过他,这次一见 面感觉如故,协议很快就定了下来。只是价格还有分歧,徐树和卡尔互不相让中间 的一点点差价虽然他们知道最后肯定有一方要妥协而不会就此鱼死亡破的,但仿佛 要给这次顺利的生意加一些人为的佐料似的,到下班前两人还未最后敲定机器价格。 卡尔想到了什么,就说徐树这样,不谈这事了,晚上我们找个地方吃饭。没错,差 点忘了大事,吃饭。徐树也笑起来,象生意反倒成了附带的。 卡尔便先回宾馆。 卡尔走到宾馆门口时想了以下,便朝对面的那家美容院走去,到了门口才发现 门脸很小,里面有两个小姐正在聊天,看见他忙站起来招呼,先生洗头么,其中一 个个子不高的女孩子笑着问他,这女孩子长得小巧玲珑,头发盘成漂亮的花髻,耳 前细细一缕秀发弯曲垂下,一身针织的连衣筒裙衬出婀娜多姿,但站在卡尔面前就 太小了,大约才1.50米左右吧。另一位则要高一些,但未及个低的清秀,卡尔坐到 一把圈椅里,高个女孩走到他后面问他洗什么水,随便吧,卡尔闭上了眼睛。 卡尔一直觉得干洗是件很舒服的事儿。 你们这儿就你们两个么,卡尔随便问道。 对,老板老板没在这儿,他有另外一家美容厅,偶尔才过来。旁边的低个小姐 快嘴接道。 你俩怎么称呼啊? 叫我阿秀好了,个子高的一边抓搓他的头发一边回答,她叫阿文。 欧阳亦文,旁边的低个子小姐又接过去,你呢,她边问边倒了杯茶放在卡尔的 面前。 谢谢,我叫卡尔,他端起茶来呷了一口,你的名字有点好听,欧阳亦文,倒跟 你人有些配。 你的名字也蛮好听的嘛,你喜欢听谁的歌,我放给你听。阿秀翻出一大叠磁带。 你有谁的? 港台的歌手我基本都有,隔壁一个小妹妹借我的。 有邓丽君的么? 你喜欢听她的?她的声音有一点点甜腻,我也特别喜欢。 对,不过我更喜欢听别人唱她的歌。 谁啊? 男的喽,他听出她对摇滚不熟。 哈,男的唱邓丽君,阿秀一下笑了,声音很动听。 卡尔也笑起来。 录音机里传出邓丽君的“甜蜜蜜”。 你知道香港正在拍一部电影叫“甜蜜蜜”么?卡尔问阿文。 是么,讲什么啊。 不知道,讲一个故事吧,黎明和张曼玉主演的,听说快拍完了,主题曲就是这 首歌。卡尔边说边和着录音机哼起来。 可惜她已经死了。阿文叹口气,躺在洗头椅上望着天花板。 是啊,这辈子没机会了,卡尔也叹口气。 什么机会,阿文扭头望着他。 娶她做老婆呗。 阿文瞪眼怪看他一眼,随即大笑,我发现你很有她想了半天不知该用哪个词。 很有勇气是不是? 是,不是,很有性格。不过你争取下辈子吧,到时娶到手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干嘛? 帮我签个字呗,最好再照两张合影,干脆我认她做姐姐算了。 阿文说着笑起来,卡尔的脸色很平静。 阿秀已洗完头,让他过去冲,阿文说我来吧,便接过手,让他躺下,枕好,便 开始放水冲,卡尔觉得阿文的手很纤细柔软而不失灵巧,令他感到非常舒服。 怎么样,待会儿要不要做个按摩,阿文低下头小声笑问他。 算了,改天再说吧。卡尔真是又希望她问又不希望她问这句话,希望她问是因 为他想尝试阿文的手指抚摩他身体的感觉,不希望是因为这句话他已经听过无数遍 了,全是在美发厅这类场合,象是落了俗的句子,卡尔不想一上来就如此老套发展 下去。中断吧,他想。 阿文的手捏揉他的耳垂时卡尔像熟睡般沉静,耳朵却在逐渐发热。 他突然睁开眼,发现阿文正明亮地看着他。 看什么? 看你啊,阿文抿嘴微笑着说。 卡尔和徐树在一家取名为海滨渔港的酒楼吃的饭,应该说是海鲜,席间喝了点 酒,是用龟胆混的颜色阴绿的一小杯,味道总觉得还可以,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小 小的不愉快,起因是他们要了一道清蒸石斑鱼。徐树用筷子夹的时候发现不太松散, 有些紧。徐树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让服务小姐叫老板,老板没来,来的是个小 姐,说是领班。 小姐,这道菜蒸过了,你自己夹一下看。 领班夹了一下,不料却说对不起先生,石斑鱼是这样的,昂贵一些的鱼肉是比 较紧,其他的鱼肉就松,不一样的。 扯淡,徐树一下火了,怎么说的,你意思是价格贵的鱼肉就不好嚼,便宜的就 好嚼吗?卡尔,你卖的机器有几万的,也有十几万的,是不是价格贵的问题就肯定 多呢?叫你们老板来! 领班灰溜溜地走了,没多久女老板进来就赔不是,厉声呵斥手下人将石斑鱼换 一条重蒸,然后又一连串地对不起,手下不懂事云云。 算了,甭蒸了,徐树见老板如此也就得饶人处且饶人了。不要了,上金银馒头 吧。 这顿饭吃了八百多,卡尔没让徐树付,徐树并不强争,因为是徐树买卡尔的设 备。 机器价格在随后的晚餐道别乐中商定下来。 回到宾馆的房间卡尔先看了一会儿电视,没意思便关了,然后又关了灯,在黑 暗中躺了半天,过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打开床头灯,按阿文留的传呼打了个呼机, 很快电话回了进来。 阿文,能到我房间里来松松骨么? 没问题,你住哪儿,我马上就来。 放下电话,卡尔点了支烟抽起来。 阿文一进门,卡尔冷不丁就把她抱了起来,阿文吓一跳,忙推他,别胡闹,你 到底要不要松骨? 松什么呀,陪我聊会儿天吧,卡尔拉了阿文的手往床边走,一块坐下,又推倒 阿文,阿文笑着反抗,却没坐起。 卡尔仔细看她。 看什么,阿文有些脸红。 长这么漂亮,看看又不犯法。卡尔说着就去摸她的脸,阿文忙护住,却终斗不 过,被卡尔摸了一下,脸愈发红润。她不由嗔怪道,没摸过女孩子的脸么?卡尔捏 住她的耳垂,柔软而嫩洁,阿文微闭上了双眼,双手交叉护胸,过会儿睁开眼小声 说,你是第一个这么碰我的,我平时不会随便让男孩子碰的,你这人怎么这么坏? 是么,卡尔也躺下,干脆搂住了阿文,脸对脸地看她细致地容颜和明亮的双眼。 阿文的表情有些紧张又有些娇羞。 卡尔抚摸着她的脸仔细地看,阿文只有又闭了眼。 忽然,卡尔用嘴巴封住了阿文的嘴唇,阿文脸腾一下红起来,呼吸急促,想躲 避,挣扎半天后终于逐渐不动,慢慢开始配合。 两人吻了持续了很长时间。 阿文终于忍不住扭头躲开,张大口吸气。 你快憋死我了,她嗔笑道,一副累坏的样子,真好玩,不过我还不大习惯。 以前没跟人吻过么?卡尔问她。 没有,今天第一次,想不到却是一个才见第二面的人,真奇怪,她笑起来。 有什么奇怪的,再来,卡尔又上去封住她的唇,同时手就往她胸前移。 阿文一下紧张起来,拼命抓住他的手并小声警告他,不许碰我胸,不然我马上 走。 好吧,卡尔只有放弃去搂她的腰,把她拥进他的怀里,一股女孩子的气息弥散 进他的鼻孔,他将脸埋进阿文的黑发丛中良久才移开。 说,你还吻过多少女孩子,阿文抬头看着他小声问道,眼睛明亮而娇媚。 不算少吧。 还行,不撒谎,象个坏蛋样,怎么样,要不要女孩子?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叫一 个来。 干什么你,卡尔有些生气,我现在就想跟你呆一会儿。 阿文调皮而又认真道,可我是不会跟你那个的。 为什么,不为什么,我只想把自己留给将来做我先生的男人,那个人不会是你 吧? 当然不是我,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的,也没这打算。 是么,阿文像是要找出蛛丝马迹似的凝视着他的眼睛,继而一副失望的样子。 电话铃响了。 卡尔抓起电话,老板胡砍来的。他告诉卡尔徐树要的货暂时没到,如果急的话 只有把前段时间发给江西九江瑞达公司刘经理的货调两台先给徐树,但需要卡尔去 亲自办。怕不好弄吧,九江没法直接空运,得从南昌转。你得再派一个人,卡尔要 求道。 那就让马龙过去帮你。 OK,就这样。 演出刚刚开始,卡尔打了一个响指自语道。 阿文滑下地,站起身理理衣裙准备回去,快到门口时卡尔已接完电话,他赶紧 摸出张一百元的票子追上前塞给她,阿文愣了,笑道,干什么,你又没做什么,大 家只是玩一会儿,算了吧。不,卡尔坚持道,这是你该得的。硬塞进她的手里。 真有意思你这人,阿文莞尔,开门回头招一下手,再见。 马龙上身短恤下身沙滩裤戴副墨镜摇摇晃晃走出了向塘机场。 这儿呢,什么眼神你,老远卡尔就看见了他。 宝刀屠龙、号令江湖,马龙踱到卡尔面前伸出右手。 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卡尔笑了也伸出右手,握住马龙的右手。 慢着,马龙凑近卡尔,小声说道,这位大哥,请说出无忌的别名。 阿牛啦,还有卡尔挠挠头,算了,我请客就是,操,不就是顿饭么。 那就有劳大哥破费了,马龙大笑。 从向塘机场出来绕过南昌市两人坐的车子径直拐上了去九江的高速路。 愈往九江天愈阴,久别多年的雾中的庐山终于出现在卡尔的视野中。 马龙早鼾声四起。 靠在副驾座位上,卡尔眺望着远处熟悉的峰峦,不由陷入阵阵沉思中。 上一次登庐山还是他上大学期间。几个人从武汉顺江而下。为了省钱没买舱位, 睡在甲板上。一夜江风吹,繁星满天穹。凌晨到达九江上岸时天色依然黢黑,走在 冷清的大街上,不时听到睡在街道两边竹床上沉睡者发出悠长的鼾声。还记得坐在 上山的长途车里大声念道“一山飞恃大江边,跃上葱岭四百旋”么,还记得牯岭街 上电影院几十年如一日放映的《庐山恋》么,还记得五老峰下俯望一望无际水天茫 茫的鄱阳湖么,为何,为何有时记忆象潮水一样,涨了又退、退了又涨? 车子进到九江市里马龙才醒。刘经理的公司离点将台不远,就是相传周瑜同志 操练东吴水兵的地方。 跟刘经理说明来意,刘经理倒没太为难他俩,爽快同意让他们借走机器支援急 需的客户,只是让他们尽快补上别拖太久。马龙随身带了打包工具,叫了几个小工, 三下五除二就把已拆了包装的机器重新包好。卡尔出去找货车,半天才找到一辆同 意跑南昌的小货车。几个人折腾半天把货装上车。车箱里已经再塞不下人了。要不 我跟车,你坐中巴,咱俩向塘机场会合怎么样,马龙想想说。只有这样了,你路上 小心,卡尔叮嘱道。 卡尔坐的中巴开出九江长途车站的时候,马龙的车早已驶出九江都快十分钟了。 但卡尔坐的中巴一上高速就开始疯跑起来,没多长时间就赶上了马龙的车。 马龙发现卡尔后怪叫几声,卡尔大笑。 卡尔到向塘机场已是晚上六点多了。他踱到一家冷饮店要了杯咖啡坐下慢慢喝。 因为他知道马龙至少还得一会去了。 谁知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卡尔中间几次焦急到大门口张望都没有车来。 卡尔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坐在草坪上,卡尔想了足有三十多种马龙牺牲的方式, 最后一种是饿死。他妈的,老子今晚看来也是这种死法了,卡尔忍着饥肠辘辘的肚 子骂道。 就在这时,一辆东风大卡车闪着雪亮的大灯隆隆开进机场,然后缓缓停在卡尔 身旁,一个身影跳下车,卡尔定睛看去,正是马龙。 别问了,等会儿再告诉你,先发货。马龙向货运处跑去。卡尔赶紧跟上。 货运处早没人了,他俩找了一圈,终于发现发货的下了班并没走,几个人躲在 一间房里在打牌。听他俩说要发货象看怪物似的盯着他俩,你俩有毛病吧,看看几 点了,这会儿发货,当老子是机器啊。 妈的,大爷今天已经快牺牲一回了,再牺牲一回也不算他妈的什么。马龙怒喝 一声,摸出一把大扳手就冲了进去。 你想干什么?满屋的人吓的站起来惊叫道。 托运!你们他妈的是不是要老子今天晚上把车开回市里去下货明天再装了运来 拿老子开涮?马龙骂骂咧咧大致讲了今天路上的历险后那几个人才明白过来并同情 地例外加班给他们半了托运。 原来,卡尔的车子超过马龙没多久,马龙的车子就因离合器出问题不得不靠路 边停了下来。司机下车修了一个多小时也没修好。无奈司机只有跟马龙商量,由他 搭车去南昌买零件,马龙留下来看车。马龙坐在驾驶室里无聊地把车里的磁带边放 来听边抓了司机的烟抽。没一会儿,高速路巡逻车就开了过来,马龙赶紧下车跟靠 上来的警察发烟套近乎,一阵哭丧的叙述后三百罚款降到了一百。马龙骂骂咧咧重 新上了车没多久从倒车镜里发现远处一个农民样的家伙拎了根扁担正朝这边走过来。 不妙,马龙心里咯噔一跳。果然,那家伙走近护栏叫道,兄弟,车坏了?马龙早已 下车站在车边,没吭声。那家伙见马龙不吭声便胆壮起来,翻过护栏走近马龙,兄 弟,借点钱怎么样?说是借却一股横气。对不起,兄弟没钱,马龙面无表情。 这么说是不给了,那家伙晃了晃手中的扁担恶狠狠道。 马龙略顿一下,说行兄弟,我这就拿给你,说着就走到驾驶室边从窗户往里伸 手进去。 你他妈的,那家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一扁担照马龙抡过来。 马龙这时早迅速从工具袋里摸出大扳手,转身的同时,左臂伸出去挡对方的扁 担,右手的扳手呼就抡了过去。 到底铁家伙厉害,马龙中了他扁担的同时,扳手也砸在了那家伙的手腕上。 哎呦,那家伙痛得差点就蹲下去,扁担早就撒手扔了出去。 你等着,你等着,那家伙被马龙的举动吓坏了,忍痛迅速后退,翻过护栏撒腿 就跑,边跑边回头喊。 马龙没敢追,他左臂上中的一下也疼痛非常,但他忍着当时没敢表露出来,直 到那家伙跑远。 这一变故其实只是瞬间之事,高速路上依然平静异常,半天没一辆车。 此地不可久留,马龙这下子开始紧张起来。经过短暂思索,他决定拦车转货。 偏偏半天没有车子经过,他焦急地盯着过来的方向。好不容易开来一辆,却是 小巴。又过来一辆,是货车,看见他招手反而加速驶过。 妈的,他有点气急败坏,干脆拎起扳手站在路中心。 终于一辆东风被他拦了下来。他上前先把准备好的钱递上去并讲明事由。 老哥,我急着办事哩,那人不太乐意。 你他妈到底搬还是不搬,马龙舞起扳手厉声喝道。 我搬我搬,那人赶紧下车。俩人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把本需要几个人才抬的动的 机器硬是移到了东风车上。这时,马龙发现远处有一群人出现并向这里跑过来。 等等,马龙不着急,回到小货车驾驶室里,把那包烟顺手揣进自己兜里,又挑 了几盘磁带和一本通俗杂志拿上回到东风车上才叫开车。 东风车启动后,马龙伸出脑袋冲跑近的那群人大声喊道:孙子们,再见了。 在回南昌市里的路上马龙把左臂袖子撸起给卡尔看,一道血红的粗印子红肿异 常。马龙抽着烟眉飞色舞把细节又描述了一番。你丫就乐吧,卡尔气坏了,告诉你, 你今晚要再不回来,明早我报完警就先走一步,到时就拜拜了您哪。 哪能呢,就我这样,只有黑别人的,还真没人能黑的了我,马龙满不在乎道。 俩人在市里随便找了间宾馆住下,赶紧出去胡乱先填了早已前腔贴后背的肚子, 然后才回房间细细洗涮洗涮。完了马龙冲卡尔笑道,今天真他妈紧张,怎么样,找 地方放松放松去? 好啊,卡尔也笑道。 俩人下了楼走到路边,随便招了辆出租坐上去。 师傅,有喝啤酒的地方么?卡尔问司机道。 去你们南昌最好的夜总会,马龙打断他。 那就金都丽喽,司机一踩油门。 这是一家据说是台湾人开的夜总会。场子很大,围着舞台坐了少说上百个客人。 领班自豪地告诉他俩,全南昌最漂亮的小姐都在这儿,要多少有多少。 陪卡尔的小姐叫阿萍,马龙没要。台上一个青春女歌手正衣着华丽地在唱歌, 银光闪闪的低胸细带吊裙,裸露的双臂,雪白的酥胸,灯光下美艳夺目。马龙一笑, 指着她冲领班说就要她。领班楞一下,说那是歌手先生。我知道是歌手,我就要她 陪。可是领班结巴道。可你妈什么呀,马龙不耐烦打断他,去问一下她怎么了,要 你丫命是不?好吧,等她唱完我就去问。领班忙逃开。 两扎啤酒,卡尔打个响指。 歌手唱完领班真就凑上去低声说了,歌手似乎没在意,笑吟吟走过来对马龙说, 这位先生是叫我么? 马龙指指旁边的空座,坐,没事,陪我们杯喝酒。 歌手微笑依然,对不起先生,我们作歌手的一般不陪客人喝酒。不过这位先生 看来个性爽直,不妨大家交个朋友,我就陪您说会儿话您看怎么样? 马龙大笑,少他妈来了,喝酒就是喝酒,你愿意喝就喝,不喝就快走。 歌手似乎从未受过如此礼遇,脸色有些挂不住,犹豫一下,反而坐下。可以知 道先生是哪里人么? 马龙喝口酒,看向卡尔,哎,问你呢,哥们,哪来的你? 塞班,卡尔信口道。 对对,就是太平洋上那颗璀璨的明珠。马龙笑道。 噢,原来如此,听说那儿特盛产鸟粪,歌手挖苦道。 是么?马龙忽然凑近歌手上身嗅到,咦,你身上好象没鸟粪味嘛。 歌手淬不急防,忽一下站起来,又急又气,你。 你他妈给老子坐下!马龙喝一声,一把拽住歌手的小臂使劲一拉,歌手没躲开, 硬生给拉得重重跌坐下来。虽然场内声音嘈杂,但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惊动不 少四周的人。纷纷掉头看过来。领班快步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没你丫事,边呆着去,马龙瞪起眼睛。 领班没理他,俯身低声问歌手要不要紧。 没事,歌手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半晌对领班说道。领班只有迟疑着走开。 这就对了,马龙得意道。摆什么臭架子,歌手怎么了,一样不得走穴赶场挣钱 吃饭?跟你喝酒又不是跟你上床,紧张什么你?说着掏出几长老人头砸在桌子上。 看着桌上散落的钱歌手坐在那里没有动,眼睛里却有泪光在闪。突然她指着马 龙骂起来,你他妈以为你是谁?有钱怎么了,谁稀罕你的臭钱。不就是几瓶酒么, 本小姐他妈的请你们,来啊,有种大家一块喝,不喝死谁他妈也别走。说着她先打 开手袋掏出几张钱也扔到桌子上,然后抓起一大杯啤酒仰头就一口气灌了下去。完 了把空杯重重顿在桌上。红红的杏眼直逼马龙。 马龙笑了,不说话,也抓起一大杯咕嘟灌下去。然后一把搂过歌手。歌手挣扎 一下没挣开。你他妈放开,她有些急乱。 好啊,不过我得先知道如此厉害的小姐尊姓大名。 李如影,怎么了,你还能把我吃了,刚说完歌手的眼泪终于不争气流了下来。 行,算我得罪你,我赔你,你一口我一杯怎么样。马龙说完又灌下一杯。 一杯就想打发我,休想!李如影冷笑道,要喝就一扎,不然少他妈废话。 好,一扎!马龙端起大扎杯就要往嘴里倒,卡尔看见上去劈手夺下。疯了你? 他瞪一眼马龙。 没有啊,马龙一本正经,我把人心给伤了,没看见人正哭那么。 谁哭了,是你活该,李如影忍不住笑骂道。 不知喝了多少啤酒,四个人都有些晕晕呼呼的,马龙说走吧,去打保龄怎么样。 你请客啊?李如影摇摇晃晃站起来。 当然我请,这还用说。 不去,保龄不好玩,卡尔摇头。 去嘛,阿萍央求卡尔道。 好吧,去就去。卡尔打个嗝。 几个人坐出租来到一家象是新开张的保龄球馆。一进大厅不少人都朝他们看过 来,原来李如影穿的丝光衣服上缀着不少细金属片,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闪耀,明 晃逼人,加上艳丽的妆扮,显得特别的醒目。他们自己不觉得,开了两条道自顾自 玩起来。 四个人中阿萍是新手,卡尔只有手把手教她。马龙和李如影虽然常打,却因喝 了酒的缘故打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七八局下来,居然以阿萍的一百多分还最高, 李如影有点不行了,马龙也坐在那里直喷酒气发呆。 你丫回去睡了算了,卡尔推推马龙,把房间钥匙塞给他。 好吧,马龙站起来,换了鞋子后走了两步又回转身,走到李如影身边去拉她。 李如影迷迷糊糊站起来,他帮她把鞋子换了然后就拉她走,她摆脱不掉马龙的 手,只有跟着马龙歪歪倒倒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阿萍对卡尔说,我们也走吧,今晚真开心。 到哪儿,卡尔问她。 你那儿呀,不,去你那儿吧,卡尔不想和马龙发生冲突。 我那儿,阿萍犹豫不决。 你那儿不方便么? 有点儿,不过没事,走吧。 两人打的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阿萍在前面带路,七拐八绕到一个院子里, 没有灯,卡尔只能跟在阿萍后面,双手抓住她的肩,上楼,阿萍说,小心点,别弄 出声音来。到了二楼的一个门口,阿萍轻轻打开门,两人进去。阿萍打开灯,卡尔 发现这是一间相当简陋的房间,只有一张钢丝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摆 了许多化妆品,靠床的墙上挂着几套时装,如此而已。 卡尔躺倒在那张钢丝床上,阿萍帮他脱了鞋,坐在他旁边。 这是我租的房间,一个月三百,三百? 就这,还不包括水电气,不过我也从不回来吃饭,全在外面,只晚上回来睡觉, 房东就住隔壁,他知道我在夜总会上班,所以才要我三百一个月,而且跟我说明不 能带男的回来过夜,否则发现了就立刻赶我走。所以我们声音别太大,明天天不亮 就走,晚了就糟了。 卡尔要解阿萍的衣服,阿萍避开说我自己来吧。关了灯,在黑暗中脱光衣服躺 在卡尔身边。卡尔也脱了衣服,抱住阿萍。 卡尔发现因为醉酒而试了几回皆败北。 不行,今晚不行,他妈的,卡尔骂了一句。 阿萍说我帮帮你,便用手帮他,但依然不行。两人便暂停缓息。 算了,卡尔逐渐没了兴趣,聊会儿天吧。 聊什么,阿萍问。 讲讲你吧。 怎么说呢,阿萍似乎有些不想说,停了一下才接着说,我结过婚。 我知道,卡尔说。 你怎么知道,喏,卡尔努努嘴,伸手捏一下她松垂的乳房。 你是个老手,她笑了,我不但结过婚,还有一个5 岁的孩子。我家在靖安,我 丈夫是个军官。 什么,卡尔大吃一惊。 怕什么,早没来往了,他是个连长,在外地服役。我带着孩子在家,刚结婚时 他对我很好,可不知怎么,我生了孩子后他对我就越来越冷了。我没工作,全靠他 每月寄钱回来,到后来信越写越少,钱也几个月才寄一回,我实在没办法了,便扔 下孩子去部队找他,谁知他避了不见我。他的一个兵悄悄跟我说他跟驻地附近一女 的都好了1 年多了,我当时真绝望,便想找他拼了,可又一想他这种男人不值,便 回了家,带着孩子又凑和了半年,什么活都干过,那段日子,阿萍似乎不想再提。 后来呢。 后来我听一个同乡说南昌这里好挣钱,就来了。开始没想靠这种方式挣钱,我 知道这很让人看不起,可我没办法,我得养我自己和儿子,他还小,我不想让他从 小就混迹社会,也不想让他知道他妈现在在做这个,我已经半年多没回去了。 你想他么,你说呢,阿萍看着他。 我怎么知道,卡尔觉得酒劲一阵阵上涌。 我每月都寄钱回去,哎,你说,我挣够二十万要多长时间? 二年吧,也许一年就回来了。 我打算挣够二十万就不干了,你说呢? 看你自己呗,卡尔说这话时已觉得脑子不好使了。 其实和男人睡觉也没什么,就那回事儿,天一亮各走各的路谁也不认识谁,大 家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我有时真想靠在哪个男人的怀里一辈子,我害怕一个人住这 儿,尤其是晚上关了灯,老是禁不住胡思乱想,你说我要是有一天突然死在这房子 里会不会有人知道?也许几天都没人晓得,其实就是晓得了也没人会哭我,活着太 累了,天天除了挣钱就是吃饭睡觉,真不如哪天闭上眼不用醒来算了,一了百了。 我只是舍不得我儿子。唉,刚认识你,明天就又走了,总觉得象做梦一样不真实, 也许明天晚上又是我一个人守着这空房子睡觉了。 卡尔早已鼾声四起。 阿萍倚在他怀里依然在低声自言自语说着。 迷迷糊糊中卡尔被推醒,睁眼发现灯已打开,一片明亮,身旁阿萍正目不转睛 地盯着他。 你睡得真香。 你一晚没睡?卡尔问她。 睡不着,一直在看你睡,有什么好看的,卡尔揉揉眼。 要走了,多看你一眼还不行么。 几点了? 不知道,反正天快亮了,我们得走了,我送你回去,你再接着睡吧。 两人起床穿衣,阿萍轻手轻脚从房外打了半盆水回来,两人把脸擦了,便关灯 出门,依然在黑暗中下楼,出院,来到街上。 天已经有些微亮了。 两人慢慢走着,牵着手不说话,卡尔感到阿萍不停地凝着他。 终于走到一家赶早的小摊前,两人坐下来说弄点吃的,老板正在生炉子,见状 心觉奇怪,似乎这两人不象赶早上班的样子,说先坐,稍等就好。 吃完早点天已经大亮了,不时有骑车人匆匆经过,环卫工人也开始丝拉丝拉地 扫街道,洒水车鸣着音乐开过。 卡尔抬头看看天,今天似乎又是晴朗的一天。 站在马路边,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卡尔从身上摸出两百块钱塞到阿萍手里,阿萍握着钱依然不说话。 对不起,早该给你的,差点忘了。 别说钱,我没打算要你的,你不说我也根本不会去想这事,昨晚我玩得很开心, 我觉得自己很难得这样高兴,有时候不是钱的问题,谢谢你陪我一晚上。 我应该谢你才对,算了不说了,你也别跟我傻站这了,回去吧。 不,你先走,我看你上车。 卡尔笑笑不再坚持,招手要了一辆出租坐进去,开出去很远了从反光镜看到阿 萍还站在那里默默望着。 卡尔本想找服务员要钥匙,发现服务员还在睡,于是轻脚走到房间门口,试着 拧了一下房门的把手,惊讶地发现门根本没锁。 他困乏地直接走进卫生间想先洗个澡,却发现洗脸台上红水狼籍一片,还有不 少泥沙。他吓一跳,继而发现浴缸里也斑斑红水、架上浴巾乱成一团,这小子,也 忒疯狂了吧,他自语道,退出卫生间,小心翼翼摸黑走进里间,看见一张床上露有 一个人的身体在被下。凑近看确认是马龙。他松了一口气,便脱了衣服,爬上另一 张空床钻进被窝一头睡去。 卡尔醒来已快十点了。马龙正坐在圈椅里喝茶,见他醒了笑道,已经日上三杆 了老兄。 卡尔笑笑,爬起来去盥洗,走进卫生间却发现昨晚见到的触目惊心状早已荡然 无存,一切已归置整齐干干净净。他望着架上虽已归位但仍湿漉漉的浴巾楞了半天。 妈的,这小妮子真他妈厉害,昨晚本来我准备把李如影弄回来睡觉的,谁知半 道上这丫头非要让我陪她去打街机,不去还不行,楞跟我急。 那她不是找死嘛,你丫别的不行,这条道上怎么着也算是位一等一的高手吧。 唉,别提了,马龙叹口气。 怎么,难道 .要不怎么说既生瑜何生亮呢,他妈的,从《VR快打》到二代,从 《快打旋风》到《魔宫帝国》居然被这小妮子一灭再灭。唉,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卡尔一下笑岔了气,你小子居然也有被人给灭了的时候,还是个女同志。这回 你可糗大了。 还有呢,打到下半夜打车送她回去后转回来,在附近下了车,黑吗咕咚的,也 不知怎么就踩进泥坑里去了,弄他妈一腿红泥,害老子昨晚洗他妈半天。 原来如此,卡尔一下释然。禁不住又乐起来。 唉,天意啊,马龙长叹一声。 算了老兄,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啦,对了,飞贵阳的票买没有? 买了,晚上十点多的,等会儿我们慢慢去吃饭、不着急。 坐在略微暗淡的机舱里,听完卡尔昨晚一番经历,马龙大笑着摇头。 你丫绝对又被骗了不是,现在女孩子嘴里蹦出来的这套我见多了,要么痛说革 命家史身世凄惨、要么出身豪门富态阔约,再不济北大清华也敢毕业,说沦落风尘 是轻的,卖艺不卖身是假的,那歌怎么唱的来着:小妹没钱不用愁、涂脂抹粉上街 头、歌厅舞厅进又出、风风火火闯九州。也就是没碰上我,不然管你是谁,先摆平 再说。夜总会干吗的,就是提供一个让人想入非非并尽量得逞的场所。卖脸蛋也好、 卖嗓子也好、卖身子也好,我还真看不出他们的区别,反正她卖你花钱,周瑜打黄 盖愿打愿挨。总归不是听故事的地方。要是良家妇女你跑那儿花枝招展干吗去?体 验生活痛苦还是快乐?全国各地走一圈,所有的娱乐场有什么区别,黑压压坐一片 小姐象千娇百媚绚丽多姿的轰炸机没哪不敢上。青春有价全写在脸上和妖媚的身上。 你不上有人上、所谓革命不分先后,更不是请客吃饭、不必温良恭俭让! 徐树在机场一接到他俩就急忙说快走吧。 去哪儿,卡尔奇怪道。 安顺。 安顺,去那儿干嘛? 是这样,我在那儿搞了一个培训会,请了二十多家客户来,你俩就全当坐一回 老师,帮我去培训培训他们,教一下他们如何使用和简单维修机器如何。机器早已 取了拉过去了。 嘿嘿,你早可没说啊老徐,我还以为过来调了机器就走呢,马龙有点不乐意。 这不是客户提出来的么,我也没办法,好在你们正好在这里,顺便的事嘛。 我知道你们俩想早走,但客户的要求,大家都是做公司的,你说不能不管吧? 得,算是又被你装进去了,卡尔叹口气。 回头我请客,补偿你俩一顿。 什么时候走? 现在。 两人坐进老徐的车里,车子启动直奔安顺。 到达目的地宾馆时已是半夜了。叫开门进去停了车,折回总台,服务员带他们 上楼打开一间房,进去才发现是一间会议室改的三人客房,大而简陋。服务员睡眼 惺忪说只有这了,不住就没有了。三人只好住下,简单洗一下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便开始了讲课。 在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二十多位各地州的客户挤在一块听卡尔和马龙轮流讲 机器的结构和维修使用、包括和小型机的连接方法等。然后安排大家上台实际动手 拆装机器,他俩做指导。到下午才他俩发现老徐实际上还请了北京一家系统集成商 来讲他们开发的系统应用软件的安装和使用。主讲的是一位胖胖的不失端庄的小姐。 他俩便站在一边顺带听。中间休息时小姐走近他俩问是不是也是老徐请来讲课的, 他俩点头。大家交换了名片。原来她叫何月,是那家公司的技术部经理。 听你讲半天,好象你对系统特熟啊,马龙笑道。 废话,吃的就是这碗饭,不熟行嘛,何月也笑道。 能知道您哪座学府毕业的么?卡尔恭敬道。 清华。 我说呢,果然是把酒酹滔滔,一山更比一山高,卡尔惊道。 在下的景仰也是有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长江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马龙 也顺势道。 您二位又是 ? 我们可没法儿跟您比,也就是倒倒机器混碗饭吃,马龙一笑。 噢,那你俩什么时候回贵阳? 今明两天吧。 怎么,著名的黄果树也不想去玩玩? 哎呀,马龙一拍脑门,都忘了这茬了,干吗不去?来都来了。 那一块去怎么样?何月希冀的眼神望着他俩。 感情好,怎么走啊? 拉上老徐不就完了。卡尔略一思沉。 第二天几个人就上了路。 坐在后座上的马龙一路上和旁边的何月大谈国际国内形势,开车的老徐和副驾 的卡尔互笑不已。马龙的话题逐渐又转到了男欢女爱上,不由吹起了他那个已无数 次吹给卡尔听过的破烂故事。何月却听得饶有兴趣。从何月的嘴里他们也才知道这 位清华毕业的女孩早已结婚,老公是个研究生,在北京一家研究所工作。 她还聊起了她自己在学校时如何如何谈了一个男生、如何如何帅,后毕业开了 公司,又如何去了深圳,然后怎么怎么又移情别恋地爱上了一个深圳本地的女孩而 扔了她之类。马龙一本正经听得津津有味,卡尔则忍住笑,心想就凭你那身肉不吓 跑你男友才怪。 黄果树时逢大雨初霁水量骤增,奔涌咆哮漫天狂泻瀑流飞落声浪蔽野雾气冲天, 站在潭边不觉心魄骇然。水帘洞更因瀑布水大危人而望而却步。几个人只站在远处 河岸照了几张像流连片刻便折身上来。一群身穿苗族服饰的姑娘正在陪客人照相。 马龙站进去,一手紧搂一个照了一张。姑娘们自始至终笑脸盈盈灿若桃花。 回贵阳的路上经过一个叫红枫湖的景区,老徐说湖边修了一座民俗村以衬湖景。 马龙提出去,说去看看跟深圳的有什么不同小地方出个把让人眼睛一亮的民族西施 也说不定。要去你们去,卡尔说少来了现在全国都是民俗村想找隐藏的美女你是甭 指望,有也早被人挖走去其他地方淘金去了,就这还不够楞找汉族女的充民族姑娘 呢。何月说反正我不管我也要去。 于是她和马龙下车,跟老徐和卡尔分手。 卡尔又出现在阿文的发廊前时楞住了:发廊的门早已紧闭。 隔壁铺子门口一个斜靠在门边的嚼着口香糖的女孩瞟他半天,随口道:你找阿 文? 是,他转过身,看到一个头发向上弯起,小背心配条有花纹的牛仔的年轻女孩 子。 你叫卡尔? 你怎么知道? 呵,我没猜错,女孩面无表情冷冷道,阿文有东西托我转交你,说完她转身进 店。 什么东西,卡尔好奇跟她进去,这是一家卖音像制品的小店,四周墙上全是磁 带和碟片,柜台在紧里头。女孩走进柜台里面找出一盒磁带转身递给他。卡尔接过 一看,是一盒很旧的邓丽君的磁带。 就这个?他问。 阿文临走说一定让我交给你,说是她送你的,女孩冷冷斜着他。 她呢? 回家了,可能不会再来了。 老板炒掉她了? 老板?她就是老板。 她是老板?卡尔吃一惊,那阿秀呢? 阿秀是她雇的。 这样,卡尔才明白过来。这音像店不会也是你的吧?他打趣她道。 怎么不是?女孩子依然冷冷反问。 不会吧,卡尔脑袋有点木。 不会什么?她象看怪物似地盯他一眼,阿文的磁带都是我送她的,包括这盘, 她朝卡尔 的手上努努嘴。 原来如彼,卡尔笑笑摇摇头,阿文家是哪儿的你知道么? 好象是草海那儿的。 草海?在哪儿? 我也不清楚,只听说那里有丹顶鹤斑头雁鸳鸯什么的很多水鸟和大片的水草, 好象是个风景很美的地方。但那儿的人好象很穷。 多谢,卡尔打算离开,转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他要跨出门时她突然喊他。 什么,卡尔回身看着她。 你,喜欢邓丽君的歌?她依然一副不置可否的冷冷样子盯着他。 是啊,怎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她面无表情,最喜欢哪首歌你? 甜蜜蜜。 第二天马龙终于回来。 怎么样,搞定了吧,胖妞的滋味一定不错。 搞定什么呀,马龙悻悻然,篝火晚会、火把游行、刀山火海,折腾一晚上,整 个一俗!你知道一个思茅侗族小伙怎么跟我说的么:哥们儿,全国的民俗村咱们早 都打遍工淘遍金了。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啊你。 好啊好啊,你听好了。话说那晚我俩深更半夜坐在红枫湖边土司台旁的一个凉 棚下吃烧烤,忽然间狂风四起,片刻功夫大雨倾盆,霎时间寒气袭骨,我们更是瞬 间就快被冻成了冰碴子鸡。那位何月你猜说什么,太棒了,这可是我吃过的最浪漫 的一顿烧烤。我说那您就跟这慢慢烧烤吧,说时急那时快,我蹭站起就忘住的地方 奔。等我玩命窜回旅馆门口时发现身后紧跟着从雨里也冲进一人,定睛一看,不是 别人正是这位胖姐。她给气坏了,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光顾自个不顾身边的女同胞。 我忍住没敢笑,说得,要不我帮找地方你烤衣服赔不是吧。你猜她怎么说?一边呆 着吧,我这可是贝纳通的。 什么,就她身上那件冷不丁以为地摊上捡的针织外套还是老贝的,别逗了,卡 尔差点把喝了一口的茶全喷出来。 我也这么说,谁知人一下跟我急了,说你不信?仔细看好了,我他妈这条裙子 是华伦天奴的,包是范思哲的,马龙学着何月的样子道。 后来呢,卡尔边笑边努力在脑子里寻找何月身上大师的影子。 后来在回来的船上我悄悄问她,你是不是把几位大师最便宜的衣服敢情全划拉 来穿身上了? 她怎么说,卡尔忍住笑已猜着了下文。 去你妈的。 徐树没有食言,晚上三个人在一家火锅店吃了所谓正宗的花江狗肉。吃完后三 个人坐徐树的车跑到一家游戏厅又玩了半天轮盘赌。徐树运气不错,赢了二十多枚 币,卡尔和马龙则几百块钱打了水漂。回到徐树的办公室三个人意犹未尽,买了一 堆啤酒便在里间打起了纸牌,一直到早上才东倒西歪胡乱在沙发睡倒。徐树的手下 八点多来开门上班时吓了一跳,徐树被惊醒便关上里间门出来洗把脸呵气连天地开 始办公。 直到下午卡尔和马龙才醒。 徐树带他俩去吃了些快餐,然后回到他办公室给他俩一人泡了杯茶慢慢喝着醒 神。他则办理给卡尔的支票。完了递给卡尔,卡尔说干吗,你找人去下了不就的了。 也行,徐树便差个人去下帐。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徐树接了对卡尔说找你的。 找我?卡尔笑着接过来。 原来是老板胡砍的。卡尔,你可能得到西宁去一趟,那儿有个家伙想赖帐,你 去看看。马龙赶紧让她回来,这边到了一批机器要调试,人手不够。 行。 放下电话卡尔对马龙笑笑,哥们儿,老板发话,咱俩得各奔东西。 朝哪儿奔? 你回深圳,我奔西宁。 回到深圳马龙刚进公司小周就迎上来说你可回来了,马龙看他神色慌张的样子 奇怪地问怎么了? 有批货可能被缉私队的人给盯上了。 正说着胡砍已走过来冲马龙点一下头意思是你回来了,说你和小周赶紧去一趟 仓库,有人正在那儿查,小谢已先去守着了。有什么事你看着办,随时跟我联系就 是。 俩人下楼叫了辆的士直奔公司租借下货的仓库,到了那远远就看见小谢正和一 个穿便衣骑摩托的男的在谈着什么。到了跟前小谢见到马龙便对那人说我们公司负 责的来了,你跟他说吧。 你是负责的么?那人斜眼看了马龙一眼。 是是,哥们儿,什么事啊劳您大驾,也不提前说一声,辛苦辛苦。马龙边说着 边递烟。 辑私队的,那人用嘴刁住马龙的烟,边从身上摸出证件递给他。 马龙眼确认无疑后恭敬还给他,说兄弟,有话这边说,便拉他到一边。那人从 摩托上下来,跟马龙走到稍远点的地方停下来,不说话看着马龙。 老兄,你知道现在所有生意都不好做,利润低不说,做的人又多、竞争激烈价 格透明费什么话,没问你这个,把进口单证和有关材料拿来看看,那人打断他。 抽烟抽烟,马龙又塞根烟给他。 那人接过去夹到耳后,说你们一台机器卖多少钱? 进价五千多,也就卖六千左右吧。 把我当傻B 呢,那人冷笑一声,卖的便宜了点吧,我昨晚可是见到你们货了, 那么大块头卖六千,蒙他妈谁呢。 操,我哪敢蒙您,那不找往枪口上撞么,个头是大点,卖价可确实不高,又不 象手提电脑什么的那么值钱。 卖多卖少我没兴趣,卖给谁我也没兴趣,说怎么办吧,是拿齐材料跟我到辑私 队去说呢,还是等我叫人来扣了你的货慢慢查? 都别,大家都是明白人,您老开个价,我认罚就是。 那好,一台两千,一共三十八台,七万六,我想这价不高吧。 七万六!我管您叫大爷了,您总得让我们有点活头吧,几十台机器折腾进来容 易么。 那人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就往摩托那儿走。 成成,就按您说的办,马龙赶紧拦住他,我马上派人去拿钱。 这就对了,那人停住,其实你那破机器卖出去赚多少我想你我都明白,我也不 是第一次查这种设备,深圳做这种机器设备的公司多了去了,不赚钱你们他妈喝西 北风啊,做进口的又不是只你一家,这间仓库里据我所知少说也有五、六家的货。 马龙一边和他闲聊,一边叫过小周和小谢让他俩赶紧回公司取钱,顺便告诉胡 砍就说基本搞定了。 过了一会儿他俩赶回来,把钱交给马龙,马龙简单数了下递给那人。那人看一 下揣进怀里,说那你跟我回队里拿收据吧。 别别,马龙笑道,您随便买条烟抽就是了,回头还得劳您照顾呢。 那人走到摩托边骑上去,戴好头盔,随口说道,这仓库还挺大,货车天天进进 出出的。说罢就发动了摩托,今晚可能有雨哦,他看看天,然后意味深长看了马龙 一眼就一溜烟开走了。 马龙盯着他远去的影子,嘴里挤出一个字,操你妈。 小周在旁边说老板叫你完事后给他回个电话。 马龙掏出手机跟胡砍大概说了一下情况。末了他低声说,得赶紧转移这批货, 胡砍说那你安排一下。 不是罚了么?小周不解道。 你没听出这家伙的意思?这个仓库早被辑私队盯上了,不光是我们的货。所以 今晚可能有行动。这帮人整天没事骑着摩托满深圳转悠找仓库盯,平时各人扫荡各 人地盘,彼此不打照面, 一但找到钱就互相通气大家轮番赚,所以不转移今晚绝 对还要出事。 马龙边说边开始用手机联系他知道的其它地下仓库,同时让小周联系车。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全部转移完了货,移到了另一个比较远的一个工厂的 小仓库里。 那家工厂的老板和马龙是老朋友,只象征性收了他们一点租金。 完事后马龙给胡砍打了电话,胡砍说你把弟兄们全叫上,我请客,丽珠酒楼。 一行人在丽珠刚坐定,胡砍的手机就响起来,他走到窗边接完回来对马龙说, 最新消息,那个仓库刚刚被辑私队突然包围了,所有货物都被扣住,正挨家盘查呢, 太安公司和志强公司估计已经着了。 马龙吸口凉气,他知道那两家公司的货也租放在那家仓库。 看来那小子还算够意思,给我们留了条生路,小周庆幸道。 卡尔住进离那家客户不远的一家招待所。 西宁似乎是全国最落后的一个省会城市了,在市区里转一圈居然很难见到新修 的高楼大厦,上档次的宾馆更别说,卡尔想凑合吧,只有回深圳再说了。 卡尔要了间标准间,进去一看房间十分简陋,卫生间的下水管不停在漏水,喷 头断在浴缸里,马桶的盖不知在哪,水渍斑斑的天花板上露出一大黑洞,象只偷窥 的眼。 他躺到弹簧硌背的床上,胡乱扯过潮湿的被子盖住肚子养会儿神就下地出了门。 经过一楼服务台时,他听见一趴在服务台上的女孩子正问里面坐的服务员有没有标 准间。他扫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白色短恤牛仔背带裤的女孩背影。 那家客户的地址在一家事业单位的招待所楼上。卡尔找了半天才找到,上到二 楼,看到一间门上贴着横必达公司的字样,知道就是这了。进门见里面坐着两男一 女,他作了自我介绍后里面一张桌子后站起一男的脸上堆满笑说,是我,我就是赵 军。 赵军个不高,比较壮实,面色暗红,头发斜趴在脑门上,西装革履,但跟卡尔 的衣服比起来就显出做工粗糙的多,象是百货公司里常见的那种。另一个叫小陈的 是他的手下,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女的负责财务。 老赵,我是来找你要钱的,卡尔微笑着看着赵军。 赵军一怔,没想到卡尔这么直接了当。 我知道,我知道,钱肯定会付给你们的,只是这几天我这里资金周转有些困难, 你看是不是缓几天再说,赵军恢复了堆笑,你在这先玩两天,等钱一到帐我马上就 划给你怎么样? 好啊,反正我是打算长住沙家浜了,卡尔笑道。 第二天再去卡尔就自己给自己倒茶了,坐在赵军的对面,拿起桌上的报纸边喝 边看。赵军虽有些尴尬却又不得不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卡尔知道他恨不得掐死自 己,就愈发没话找话和他胡吹海笑。 晚上回到住的地方,胡砍打来电话问情况怎么样,卡尔说了一下。胡砍说那就 坚持住,等拿到二十万再说,今后跟不跟这家伙做我还在考虑。卡尔说我已经在他 这上班了,就坐他对面。胡砍笑说你小心点,我上回去西宁签合同时就觉得这小子 似乎不太地道,心眼不少,听说他老婆在西宁一家派出所工作,所以这家伙有持无 恐,软硬不吃。没事,你等好吧,卡尔笑笑说。 第三天卡尔依然准点去上了一天的班。 快下班的时候卡尔突然对赵军说晚上大家一块去吃顿饭如何?赵军说好啊,西 宁有家做羊肉的馆子不错。那就吃羊肉,卡尔说,你俩也一块去,他转向小陈和那 女的。 我不去,那女的缅笑说。 三个人要了一桌的羊肉,炖的,煮的,炒的,手抓的,还有鲜美的羊肉汤。西 宁的羊肉似乎怎么做都好吃,鲜香爽口。席间卡尔和赵军连说带笑,不觉就谈到了 南方的夜生活。赵军似乎对这方面更感兴趣,开始大谈他的艳遇和那方面的事情, 兴致处不禁告诉卡尔他养了小蜜贼漂亮。不信我现在就呼她过来,他掏出手机就开 始拨号,没多久果然有女的打过来,却说不想过来,于是俩人便当着卡尔和小陈的 面说了许多隐晦的色情话。卡尔不露声色地笑着,心里却暗暗记下了赵军刚才拨打 的传呼号。小陈只在一旁低了头喝啤酒,不太说话。 出门的时候卡尔说他明天想去塔尔寺玩一下。赵军眼睛跳一下说也好。 回到房间卡尔想起他兰州的一个朋友,便打了个电话过去。他只知道他这朋友 在做生意,好象开了家公司,其他不太清楚,毕竟好多年没见了。朋友听说他在西 宁很高兴,让他过去玩。这几天不行,卡尔说,过几天事儿办完了再看情况吧。有 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朋友一如以前一样。我不会客气的你知道,卡尔笑道,如果确 实需要的话。 去塔尔寺的长途车里挤满了当地的农民,卡尔坐在里头渐渐觉得自己和从城里 回家的农民没什么两样,因为车里飘扬的灰尘把所有人都弄得灰头灰脸,包括卡尔。 好在一出西宁市他的目光便转向了窗外的枯树和荒芜的土地还有毫无生气的村落, 比起南方的葱绿,这儿更象是中东的某个国家。 塔尔寺是依山而修的一个大寺院,象个村庄样一个院子一个院子错落着,不时 有穿褐红衣袍的喇嘛穿行在村子里。这儿实际上是班禅的一个行宫,即进藏前歇脚 的地方。藏传佛教有六大寺,塔儿寺就是其中的一个。卡尔随便走进一个寺院,看 到一排转经筒上的铜皮已被人摸的光亮如新,另一间屋里的佛像前则涂满了洁白的 酥油,上头沾了不少钱币。 这会儿不是旅游旺季,游人稀少。在一个院子里卡尔转了半天居然没其他人进 来。仰头望去,只见湛蓝的天空宁静祥和,没有一丝云,只有微风吹动着院子里的 经幡沙沙作响,站一会儿,卡尔仿佛觉得冥冥中有人在默默凝视着他,不有赶紧逃 了出来。 走回村口,他看到有个妇女正一步一叩首,全身俯在地上双手合什前举,行着 藏传佛教的大礼。这种场景他以前只在图片上见到过,是在拉萨布达拉宫的广场上。 现在亲眼看到,一下楞楞不语,觉得脑子里仿佛空白一片。不是么,这个世界上总 有人在做着一些在他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假如叫你象这个妇女这样做你会么, 卡尔想除非我疯了。但这个妇女是个正常人,而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就奇怪 在这里。 卡尔一度有些迷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跑到这儿来,自己象个怪人,看别人也 怪。一个人对有些事情感到奇怪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他无法理解,一是他不愿理 解。假如卡尔说他看到眼前这个妇女虔诚的样子就想起深圳阳光酒店门前女孩子晃 来晃去的青春影子恐怕难有人理解,但确是这样。他从不相信宗教信仰就象不相信 有港商愿在这里修建一座摩天大楼一样,觉得太荒唐。他只相信这世界有人创造财 富就有人去享受财富,就象世界创造了阳光前走来走去的众多美女,有人就要去消 灭她们一样。人跟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而且根本就没人想一样。 卡尔边朝汽车站走去边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回到市里还早,他打了个电话到赵军那儿,却没人接。他感到有些奇怪,又打 赵军的手机说是没开机,打传呼更是半天没反应。他开始有种预感,急忙打了个车 前往赵军的公司,上了楼一看,那间房子空空如也。 马龙这时正坐在广深高速上一辆飞驰的大货车上司机旁打盹。 前两日胡砍接到消息说广东省某银行准备在从化召开一个地市级银行都要参加 的设备会议,而且会后要安排一个供需见面洽谈会,邀请所有与银行有业务来往的 公司参加,和各分行可以现场商谈设备的采购或彼此作一认识了解。胡砍派人联系 报了名,马龙,小周,小谢,还有市场部的一个叫许燕的女孩子现在正是拉了几台 样机前往从化。 从化是广东有名的温泉之所在,坐落在山谷间的众多宾馆参差林立,餐馆遍布。 翠绿的山谷间一条小河潺潺流过,风景秀丽怡人,气候凉爽舒心。会议就在有 名的国宾馆从化宾馆召开。从化宾馆据说以前只接待国家领导人和外宾,供在此小 住或疗养,现在则对外开放,和现在的许多老宾馆一样。不看身份只认钱,这一点 实际上广东一直走在全国的前面,这也是马龙所推崇和倡导的,同时他也希望能把 这一点推广到社会的各个方面,包括色情行业。 宾馆分几个区,各在不同的山谷中,比较分散。各个区如独立的别墅群分别掩 在翠林深处,显得格外幽静。尽管住了不少客人,彼此平时却很难碰面,独自走在 小路上的时候你甚至会怀疑宾馆里是否还住了其他人,因为这种幽静常常令人不由 心生寒意。 洽谈会所在宾馆门口的大礼堂前则人流交错,参加会议的各个银行代表和各公 司的参展人员车辆拥在一起。虽然洽谈会第二天才开始,各个公司已开始在运设备 进场布置自己的台位了,竖展牌,扯标语,整理资料,调试机器等。马龙他们也把 车停在礼堂前开始下货,把机器抬进去移到自己的展位上摆好,然后开始一系列和 其他公司相同的步骤,直到弄妥。 晚上几个人打算就在宾馆的餐厅吃饭,一去才发现人声鼎沸,若大的一个餐厅 居然被挤的满满的,少说也有好几百人。一行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空位。马龙就火 起来,说他妈还俏上了,老子不吃了行不行。便拉他们几个说走,咱们出去吃,外 面馆子那么多,还饿着不成。几个人便出了宾馆大门,过了桥往闹市区这边走。没 多远就看到一家馆子,窗上写着从化特色菜,许燕说就这吧,一行人便踱了进去。 老板是个脸色黢黑的老广,一笑满脸的皱纹,看上去贼像个骗子。上的菜却确实做 的非常可口,其中荷叶泥鳅,炒山坑螺,生菜芋头煲等令众人胃口大开,连说过瘾。 吃完饭马龙说你们先回去,我买点东西,便和他们分了手继续往前走。在一家 美容厅他洗了个头,中间他笑了问老板怎么这儿看不到什么小姐呢,老板生气地大 声道,严打了,没了。 马龙往回走到他们住的浣溪苑楼下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野猫吓了他一跳。 踩着软软的铺了地毯的楼梯往上爬,各个楼层都安静无人,马龙忽想到这里真 是一个搞谋杀的好地方。 敲开房门,马龙发现他们几个都在里面。许燕说你回来了正好,我们打算今晚 带上资料到各个行负责人住的房间去拜访拜访,你觉得怎么样?马龙说我回来的路 上正在想这事儿,也觉得应该去一下。于是几个人分别带了资料就分头出发了。 马龙去的是翠竹苑,从他们住的地方沿着河边的小径往里走了几分钟才到,在 一片竹林后面的这座楼上住着四个地市银行的代表。马龙找前三个还算顺利,进屋 后先自我介绍一通,然后递资料和烟,一番天花乱坠的游说后便再见退出奔向下一 个。楼道里不时有其他公司的业务人员窜来窜去在干着同样的事儿。马龙要找的第 四个代表没在,同屋的人说他可能很快就回来,他便下到一楼的大堂,找了把椅子 坐下来准备等一会儿再上去。 过了会儿旁边的椅子上坐进一个女孩子,抱着一叠资料,似乎也准备等人。马 龙因为想事没留意。 嗨,你好么,女孩子偏过头冲他打招呼。 马龙正在想干脆回去算了,听到招呼扭头一看才发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下来 一个女孩子正笑了看他。 你好,他也笑了回道,同时看到这是一个典型广东长相的女孩,一身素雅的粉 色套装,衬得人比较清秀。 你也是公司的?女孩问他。 是啊,宝芝林公司,马龙想都没想就顺嘴说道。 久仰久仰,那阁下一定是黄师傅了,女孩抱拳道。 不敢,你怎么称呼? 人称十三姨的便是,女孩一本正经道。 占我便宜你,马龙生气道。 谁让你胡扯先的,女孩昂首道。 两人对视片刻一起笑了,随后互递了名片。马龙看到她的名字叫陶静,是佛山 一家电子公司的业务主办。 你们公司做什么呀?马龙问她。 磁卡器点钞机什么的。 生意如何? 马马糊糊吧,你们呢? 一样啦,做不好瞎做,马龙也含糊答道,不过我看你不像学理工的,他对陶静 说。 眼神不错你,我学中文的。陶静笑道。 什么,马龙惊奇道,学中文的,跑这儿卖磁卡器?你不是抢我们理工科的饭碗 么。 岂敢岂敢,生活所迫,陶静一副无辜的样子。他告诉马龙她从中山大学毕业后 分到粤北的一个山区教中学,干了三个月就不想干了,跑到广州找工作,晃了一个 月也没找到,别人一听她是学中文的,想半天不知该请她干什么。后来她一气干脆 胡乱诌个理科专业,一家电子公司马上就录用了她,让她搞推销。我哪懂intel , 286 ,386 是什么东西啊,陶静笑道。后来干了几个月,觉得没赚头便跳到了现在 这家公司。 其实学中文找工作应该还可以吧,马龙不解道。 可以什么呀,学中文是我干的最蠢的一件事。现在的编辑部,出版社哪儿不是 人满为患。当老师我又没兴趣,当作家又不是满大街摆摊擦皮鞋的谁都能干,到社 会上晃一圈,居然发现压根就没我们学文的活路,不信你看报纸,有几家公司的招 聘广告挑明说要学中文的? 倒也是,只不过我总觉得学中文的挺招人仰慕的,你没见不少小说结尾的作者 简介中都爱这么写:某年某月毕业于某某大学中文系。一听就有种正规军的感觉。 不象有些作家,什么初中毕业后便上山下乡,然后回城待业或是擦皮鞋,修自 行车,烧锅炉,当电工钳工锻工机修工,最后考上工农兵大学,毕业后分到中学教 物理或是到工厂当技术员,然后又自费出国读工商管理硕士或国际经济博士,回国 后分到中科院社科院这个部那个所搞经济搞信息搞统计搞分析等等等等,最后,一 不留神写起了小说。 陶静早笑弯了腰,说我看你倒是可以写小说了。 写小说倒不会,看看人家的倒还可以,这年头可供消遣的本来就不多嘛。 这么说你很喜欢小说? 喜欢谈不上,也就瞎看吧,看身边有心没肺的人写一些有心没肺的东西拿给有 没心没肺的人再有心没肺地感动两下,觉得特可乐而已。 那你一般都瞎看谁的? 凯鲁亚克、金斯堡吧。 THE BEET GENERATION ,陶静似乎很熟悉。 你也看过? 一般般吧,我更喜欢张爱玲的。 张爱玲?马龙似乎一下觉得有些话不投机。 怎么,没人跟你同类特失望?陶静看出了他的心思。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口渴。马龙笑笑。 正好我也想喝点水,我知道个地方有啤酒卖,你想不想去? 哪儿? 跟我走吧,陶静站起身。 出了门往另外一条小路上走去。没多远出现一些错落有致的竹楼,五彩的灯泡 环绕着四周闪烁个不停,映出一种别致。到跟前马龙才发现这是家餐厅。先在河面 上竖起桩子,铺上竹排,最后再在上面盖起一间间小竹楼,里面的设施全是竹木制 成,小姐则着中式碎花斜襟绣边衣裙,脚穿系带布鞋,扎两条小辨。马龙简直没想 到宾馆深出还有这样一个雅致的地方。 两人在河上一间竹屋外的走廊上选了个位子坐下来,这儿可以听到脚下河水的 流趟声和山林中不时传来的风啸声。坐在这儿,马龙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清爽。 我这几天天天都在这儿吃饭,很舒服吧。陶静边叫啤酒边说。 我居然一点也不知还有这等好地方。 好地方多了,陶静笑道,就看你找不找得见。 这地方我喜欢,几杯啤酒下肚,不知今宵何处。 这叫小桥流水人家,谈情说爱的地方,你们男的怎么一上来就对酒当歌,先弄 晕了再说,什么事儿嘛。 反正都一样,这么好的月亮,照谁不是照? 陶静笑了又说道,我过段时间要去上海出差。 是么,我过段时间也要出差,去拉萨。 我还要去毛里求斯。 我还要去赞比亚。 我说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 俩人看着对方,随即又都哈哈笑了起来。 你喜欢经常一个人出差?,陶静问他。 还行吧,至少可以领略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 是风情吧,陶静笑了纠正他。 反正都一样,马龙面不改色。 我不太喜欢倒处跑,宁愿呆在家里,买买菜,做做饭,理理家务,或是听听音 乐看看书什么的,觉得挺好。 一个人?马龙问她。 一个人怎么了?安安静静的。 不觉得单调? 不觉得。 你倒是有点像,马龙不知该怎么形容。 张爱玲笔下的小女人是不是。陶静平静接道。 是。 第二天展示会正式开始。各地市级的银行代表鱼梭穿行在各个公司的参展台前。 各个公司摆卖的产品种类繁多:微机,服务器,电源,多媒体,监控及各种银行专 用设备一应俱全。不时有人走到马龙他们的展位前询价谈判了解机器的使用情况。 许燕和小谢负责接待交谈,马龙则不时窜到别的公司台位前去转悠一番,拿点资料 报价单什么的。中间也跑到陶静那儿去聊一会儿。下午马龙见到了他们的一个老客 户:海口一家银行的电脑处马副主任一个胖胖的,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她是到广州 出差,顺便过来看产品的,见到马龙笑眯眯地说,什么时候到我那儿去玩啊?行啊, 哪天你要设备我肯定随叫随到,马龙也笑道。 这时马龙的手机响起来,打开一听,是胡砍的电话。 你赶紧和小周到广州来,现在就走。这边到了批机器,已卸到沙河一家仓库里, 我想在这儿就地调试完了就发走,免得夜长梦多。现在人手不够,你俩过来大家就 可以搞得快些。然后胡砍告诉了一个地方让他俩到那儿下车,他派车去接他俩。 马龙接完电话回头告诉了他们情况,许燕抱怨说这的设备怎么办,只有你和小 谢想办法等明天下午散了会找车弄回去了,马龙说道。 说完他和小周出了宾馆包了辆长安小面直奔广州。 卡尔赶紧下到一楼问服务台一小姐他们搬哪去了,不知道,他们上午退的房, 小姐没抬头答道。 卡尔转身打算先回宾馆。路上他想了半天忽然想到兰州的那个朋友,随即心里 有了一个办法。姓赵的,咱们走着瞧,他冷笑道。 回到宾馆上楼时因想着事儿,他一不留神和一个下楼的女孩子碰在一起,对不 起他忙说道。女孩子笑了一下便从他身边过去了。他觉得这个穿白T 恤牛仔背带裤 的女孩子有些面熟却一时没想起在哪见过。 在房间里他用手机给胡砍打电话说了这边的事儿,胡砍听了吃一惊,说这小子 终于露本性了。他问卡尔打算怎么办,卡尔便说了自己想法。你得悠着点干,中间 有什么问题马上给我打电话,他犹豫后同意了卡尔的办法。只是以后你不能指望再 和这种人做生意了,卡尔笑道。 先把这笔钱弄回来再说吧,胡砍叹口气。 挂了电话,卡尔马上又给他兰州的朋友拨电话,拨通后他对朋友说了这儿的情 况。 操,要在兰州我非灭了他不可,朋友发狠道。 我有办法,不过得找你借个人用用。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没问题,我马上就让小灰过去。朋友干脆道。 小灰是他这位朋友的司机兼保镖,一个回民小伙,原先在兰州一家很有名的汽 配门市部打杂。有回他这朋友开了辆宝马停到这家门市前想找他们把他的车内装饰 得再豪华些,正在里面洽谈的时候,几个在门口遛哒的男的慢慢围上他开着窗户的 车,就想偷他车内一个装了巨款的包。朋友发现后跑出来喊道干什么,却没料其中 一个人马上掏出了刀子说老兄,借点钱给哥几个买白粉抽,别不识相。正说着,一 小伙子拎着根铁棍从门市里冲出来,照这伙人就抡了过去,不要命的他妈别走,他 边追边喊。那帮人一见这阵式,立马作鸟兽散。这个小伙子就是小灰。朋友问了他 姓名后没说什么就开车走了,几天后径直找上门来问他会不会开车,小灰笑笑说修 车的还能不会开车。那好,我给你一个月两千,给我做司机怎么样。就这样,小灰 做了朋友的司机兼保镖。 小灰坐夜班火车,要第二天早上才能到。 卡尔想着第二天可能发生的情况,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小灰推门进来的时候,卡尔正坐在床上抽烟。他站起来时看到面前的小灰人很 精壮,面色粗旷,像很多当地的回民一样棱角分明。 你说怎么办吧,小灰走到床头柜前,抓起他的杯子先灌下一大口水。 下午两人来到赵军提起最多的一家夜总会,要了个包间。卡尔随后到总台用赵 军的名字给他所记的赵军的小蜜打了个传呼,留言说有急事,让她赶紧过来。片刻 后那小蜜打过来问了确是有姓赵的在这儿包房在等她后便挂了电话。 就在卡尔打算出去看一下时,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妖媚的小姐走进来问赵军 在那儿? 卡尔不慌不忙说赵军上厕所去了,你先等会儿,说完他走出去,关上门,对外 面的服务生低声说我们要在里面谈点事,没事别打扰。服务生会意笑道,先生放心, 我们这儿很安全的。 卡尔重新进去后,看到小灰的刀子已抵在瑟瑟发抖的小蜜脖子上。 你别紧张,我们只是和赵军生意上发生了点不愉快,如果你肯给我们他的新地 址和电话,我的朋友不会伤害你,卡尔冷冷对这女人说道。 小蜜很快就吐出了赵军的新地址和电话。他俩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让这小蜜 给赵军打电话比较保险。卡尔便把手机递给她。 赵军一进门就被小灰以同样的方式抵到了沙发上。看到卡尔和旁边缩成一团的 小蜜,他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兄弟,有话好说,赵军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强堆了笑说道,身体因紧张有点 僵硬,因为他不知用锋利刀子冷眼抵着他的这个人的底细,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别你妈费话,打电话给你手下,让他们马上开汇票,说我们这就去取。小灰命 令他道。 卡尔坐在旁边不说话,只吸着烟冷眼看,小灰凶狠的样子加上那把寒气逼人的 刀子已用不着他再多说什么。待赵军打完电话他扔掉烟头对小灰说你在这,我去一 下,小灰点点头。 卡尔一走,赵军便说我抽只烟行么,兄弟? 抽你妈个逼,咣一拳,小灰擂在他头上,好好待着,再动老子废了你,说着刀 子使劲往前一顶,吓得赵军赶紧往后靠。 卡尔打车取了已开好的汇票先去银行下了账,然后赶回住的地方收拾了东西就 去退房。下楼梯的时候又碰见那个女孩子。她正在上楼,看见他便笑了说你好。你 好,卡尔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停也没停。女孩子往着他的背影呆了一下,没明白他 怎么这么急,象只正被马蜂追着的棕熊一样。 到夜总会门口下车时卡尔边掏钱边对司机说道,你等一下,我进去找个人,马 上就出来,还要坐你的车。没问题,我在这等着,你去就是,司机笑道。 进去后马龙先结了包间的账,然后走进包间,对小灰说行了,两人便迅速撤了 出来,在门口钻进出租对司机说赶紧开,去火车站。 在大什字路口小灰要下车,说要到一个朋友那儿去一下,过两天再回兰州。那 你得小心点,卡尔叮嘱道。我没事,小灰笑一下,说你倒是要小心。两人便分手。 火车站没有去兰州方向的车,最早也要到第二天去。卡尔不敢去机场,那儿太 显眼,急又没用,只有走出售票厅,刚到门口便远远看见一男一女两警察和一个小 伙子正四处张望着朝这里走过来,他仔细一看,认出那小伙正是小陈,女警察估计 就是赵军的老婆了他想。 他折身回到窗口问最近一趟火车是多久的。 马上就快开了。 我买一张,他递钱进去。 票一扔出来,他抓起顾不上看就拎了东西从旁边的门进入候车室,一路小跑着 进站上了车。 到了车上,他打开手机给胡砍挂了个电话,直到火车开了才挂通,他把情况告 诉了胡砍,说我已全部搞定。你现在在哪里,胡砍问他。他楞了一下,赶紧问旁边 一人这车是到哪儿的。 格尔木,那人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马龙和小周赶到广州天已经黑下来了。在约好的地方下了车,胡砍派来的车早 已等在那儿。上了车就往沙河方向开。七绕八绕,最后开进一个象是工厂宿舍区的 院子里,停在尽头一间亮着灯的仓库前。他俩看到胡砍和公司其他几个人正站在那 里抽烟等他俩。 机器每批进口后都要开箱检测,以便及时发现问题跟外商解决,否则如果到了 客户那儿再发现问题就晚了,光是把机器重新弄回深圳就是件麻烦事,所以以往都 是一进来就检测,没问题才发给客户。大部分的设备都是从深圳海关进来,有时从 广州进,拉回深圳检测。这次因为用户要的急,所以胡砍临时决定干脆就地找地方 检测,完了马上就从白云机场发走,免得耽误时间又耗人力物力。 胡砍差人买来一大堆饮料和面包,大家便开始挑灯夜战。 进口的机器包装一般非常牢固,一台设备要折腾半天才能打开坼出,检测完又 得原样装回去。大家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到早上六点多终于把几十台机器全部测完 重新装好。这时,每个人都精疲力尽,就有人想躺倒睡觉。 都不许睡,胡砍招呼道,因为他知道这会儿一但睡下去就别想再叫醒了,先找 地方去吃早饭,他赶大家走。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 锁好大门,大家步行往附近走,发现不远的路边有家装修得还算上档次的酒楼, 便打算进去喝早茶。谁知到跟前才发现根本还没开门。马龙上前便开始砸玻璃大门, 边砸边喊道,开门了,要饿死人了。 片刻后居然有人睡眼惺松开了门问怎么回事儿,还早呢。一群人那管三七二十 一,早冲了进去。 已经起了床的小姐便赶忙端茶上水,让他们先喝着,然后便开始忙活起来。 有没有酒,马龙敲着桌子喊道。 有,有,一个广仔赶紧跑过来,问他们喝什么酒。 来一瓶孔府家,马龙吩咐道。 广仔忙不迭拎了一瓶过来。 马龙倒酒的时候才发现除了小周,其他人包括胡砍都早已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他便和小周你一杯我一杯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已是人声鼎沸。马龙感到甚至连空气也变得燥热起来。 这其实是马龙第一次正经喝广东早茶,以前谁要是一大早揪他耳朵拉他起床他非跟 你急眼不可,更别说喝什么鸟茶,纯脆是找罪受,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连国民党也 没这么折磨过监狱的犯人,一大早把头天折腾了一晚上的犯人弄醒,说滚起来,还 敢睡觉,罚你喝一小时广东早茶去。求您了,还是让我再睡会儿吧,马龙通常这样 说道,然后转身继续睡去。现在他才发现早茶还可以这么精神抖擞地喝,不信你看 四周的男女老少,一个个红光满面,高声畅谈,这种生机盎然的气氛不能不让人有 些感动。而且老广还是全中国晚上睡得最晚的。马龙醉眼蒙胧看着周围这一切,不 禁为之陶醉,同时心中又忽生出一丝孤独如夏日山谷中弥漫的雾气在体内缓缓飘浮, 久久驱之不去。 直到九点多胡砍的手机响起来众人才逐渐清醒坐起来。 胡砍一接,是航空货运公司的电话,说他们的车一个多小时前已从深圳开出, 这会儿就要到了,让派人到路口去接。 装完车发走已快到中午,马龙这才发现今天是周末。 他跟胡砍说你们先回深圳吧,我要到一个朋友那儿去一趟。胡砍和其他人便跳 上车走了。 马龙一个人坐在滨江西路的江边石凳上抽着烟。其实他并不是看朋友,只是不 想回深圳,想在广州市里遛哒遛哒而已。正午的太阳让这个南方的城市显得更加潮 润艳丽,马龙坐在婆娑树影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珠江水滚滚流去,左边远远的人 民桥和右首的海珠桥加上对岸的高楼令他想到美国电影里经常见到的旧金山大桥边 的景色。他抽完烟躺倒在石凳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梦中他似乎听到手机在响,不由醒过来,爬起来摸出打开放到耳边,喂,找谁, 他迷迷糊糊地问。 马龙么,是我,我现在沿江西路,你在那儿?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问道。 沿江西路就在江对面,马龙不禁抬眼望去,看到对岸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参差 起伏。 卡尔夜里感到出奇地冷。 他做了很多梦,不是追人就是被追,中间有回象是被追得跳进了一个池塘,马 上感到全身冰冷,醒来才发现身上的毛毯掉到了地上。他哆嗦着拣起来,却再也睡 不着,只好坐起来,黑暗中从茶几上摸过也不知是谁的烟和打火机,点一只噙在嘴 里抽起来。暗红的烟头在车厢里忽明忽灭,耳边则响着火车有节奏的哐当声。他不 知道,这会儿火车正在黑暗中穿行在柴达木盆地一望无际的戈壁上。 清晨五点多,尚在夜幕中,火车终于停在了终点车站格尔木。 他随人流在水银灯下走进候车室,找个椅子坐下,其他人则继续走出候车室。 外面漆黑一片,只听见不停有人喊,到市里的上车了,到拉萨的上车了。据此他知 道这儿离市里还有段路,而且从这儿也可以去拉萨。但他不敢走出去,感觉外面黑 暗里的中巴就象是要开往不知何方恐怖之城的直通车。渐渐的,候车室里只剩下了 孤零零的两三个人,外面的喧叫也消失无踪,惨淡的水银灯照着候车室里空荡荡的 静寂。卡尔觉得这是他有生已来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天色终于开始放亮。 他坐在进城的中巴上时,无意中回头,看见背后不远处群山连绵,山顶时有白 雪皑皑。 背后是什么山,他问旁边一个民工样的家伙。 昆仑山,那人头也没抬。 格尔木是戈壁腹地昆仑山脚下的一个小城,也是进藏的重要中转站,以前是兵 站,后来是犯人的流散地,再后来发展成了石油城。青海石油局的大本营先就扎住 在此,现已大部迁往敦煌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