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天的原野显得生机勃勃,远处是成片成片的油菜花,金黄金黄的在阳光下闪着柔 和的光泽,象是老天给大地铺的一层细碎的金箔;山上的映山红开得火红火红,一簇簇 的在微风下点头微笑;还有粉红的桃花,白色的梨花……在绿树丛中纷纷伸头露面,整 个大山就象穿上了一件绿底的花衣裳,美极了!一条小溪从山的深处蹦蹦跳跳地跑了出 来,叮叮当当地流向山下的田野。在小溪出山拐弯的地方,有一块小坪地,一群小学生 正围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说呀唱的。那是松江中心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在搞春游,几个年纪 大点的学生在班主任老师陈秋红的带领下正在准备野炊。在沙地上刨出一个小坑,上面 放一口钢筋锅,便是一个灶,把学生们拣来的干柴堆到灶里,擦根火柴把干柴点燃,火 便呼啦啦燃了起来。 陈秋红等锅子里的水烧开了,便从一个包装袋里拿出几包面条,一包包撒进锅里。 她对周围的学生们说:“同学们,我们大家都要学会独立生活,首先就必须学会做饭。 怎么学呢?在家里我们就要注意看爸爸妈妈是怎么做的。在这里我们主要是吃面条,吃 面条首先要把锅里的水烧开,然后把面条放进去,把盖子盖上,就这样,等水开了就揭 开盖子,看到面条浮上来了就熟了。然后放上油盐味精葱花就可挟到碗里吃了。” 正当陈秋红往学生们的碗里挟面条时,前面不远处突然传来几个学生的惊呼:“老 师快来呀,肖雄伟掉到水里去了!” 陈秋红听到呼喊声,丢下手里的东西就跑,跑到出事地点一看,见下面是个流水淘 空的深潭,一个学生的脑袋正从水里冒出来。陈秋红也顾不得许多了,纵身一跳就跳进 了潭里,一把就拉住肖雄伟。 哪知肖雄伟十分惊慌,见有人来救他,就猛地将来人抱住。 陈秋红本来就不会游泳,这下身子又被抱住,动弹不得,便往水下沉去,嘴一张就 呼啦啦灌了一肚子水。 岸上的学生们见老师也沉到水下去了,便大声呼喊起来:“快来人呀,老师沉到水 里去了呀!救命呀!”几个女学生哇啦啦地哭了起来。 这时,前面不远处一个小伙子挑着一担粪桶忽闪忽闪地走来,听到喊声,赶紧丢下 肩上的担子,奔跑过来。见了眼前的状况,他来不及多想,双脚一跳就到了潭里,一个 猛子扎到水底,抓住两个人就往岸边推。溪水本来就不宽,几步就到了岸边,小伙子使 劲将陈秋红师生两人拉到岸上,痛心地说:“秋红,你没事吧?” 陈秋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看怀里的肖雄伟,见他正在咳嗽呕吐肚里的水, 便知道没有大问题了。她抬头望了小伙子一眼,感激地说:“世新,谢谢你了!” “谢什么谢,我们乡里乡亲的邻居,是应该的。你快回去换衣吧,我给你在这里招 呼学生。”吕世新说。 陈秋红站起来,对一个长辫子小姑娘说:“王燕,你是班长,你招呼同学们吃面条, 吃完面条就在原地休息,不能让任何同学再下到水里去,知道吗?” “老师您快去换衣吧,我知道的。”王燕连连点头。 “你放心好了,我给你在这里看着哩。”吕世新笑着说。 “那就辛苦你了!”陈秋红嫣然一笑,对肖雄伟说,“走,我们回家换衣服去。” 两人便快步走了。 望着陈秋红的背影,吕世新幸福地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运气真好,赶上了这突如 其来的事故,演出了一幕英雄救美人的故事,这是自己多年来一直盼望出现的情况呀! 有了这么个故事,陈秋红不感谢我么?我在陈秋红的心里不就有了位置么?以后的发展 就有基础了呀!吕世新恋着陈秋红已有好长时间了。他们住在一个村民小组,是上下屋 子的邻居,还是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哩。只是考高中时吕世新没考上,这才与陈秋红分 别了三年。陈秋红高中毕业不久被聘为中心小学的民办教师,每天早晨从家里到学校去 都要从吕世新家门前经过。吕世新都是早早的站在门边迎候,一直目送她走进学校。从 什么时候爱上陈秋红的,吕世新已记不清了,只知道在小学读书时,就喜欢同陈秋红在 一块玩,到初中毕业陈秋红读高中走了后,他就觉得心里象丢了魂一样难受,每个星期 天陈秋红从学校回家时,他都要想方设法到陈秋红家里去,同陈秋红见见面,这样心里 才稍稍安稳些。可暗恋了她这么多年,他却一直不敢向她表露,有时下了好大的决心, 想约她说说心里话,向她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可每次两人好不容易碰了面,他蹭蹭磨 磨想同她说话时,看到她那圣洁而不可侵犯的神态时,他满肚子想说的话语一下跑得净 光了。今天,他看到陈秋红带着学生们在这山边边搞春游时,他就挑着一担粪桶到自家 的菜地来淋菜,目的就是想看看陈秋红,想接近她。真是天赐良机呀!有了这么个亲密 接触的机会。想着刚才双手抱着陈秋红绵软软肉体的情景,心里还激动不已。陈秋红呀 陈秋红,这下你该放下架子了吧!这下我们的情感应该亲密起来了吧! 就在吕世新想入非非时,陈秋红换过衣服走来了。她走到吕世新面前,感激地对他 说:“世新,谢谢你了,你快回去换衣服吧,小心感冒了。” “没关系,我的身体好。”吕世新挥了挥粗壮的胳膊,满面笑容地说,“秋红,刚 才真把我吓坏了,幸亏没事,如果你有时间,我……我想同你聊聊。” 陈秋红脸一红,点点头说:“以后有时间再说吧,我要把学生们带回学校去放学了。” “我……我想……”吕世新结结巴巴地好象还有什么话说,站着不动。 “你还有事吗?”陈秋红问。 吕世新红着脸却没把话说出来。 “有事等放学以后再说吧。”陈秋红转过身来对学生们说,“同学们,大家集合回 学校去!” 学生们在长辫子王燕班长的带领下,很快就排好队,向学校走去。 “谢谢你了,世新!”陈秋红向吕世新挥了挥手,跟着学生们走了。 望着陈秋红的背影消失,吕世新的双眼潮湿了。 陈秋红带着学生们回到学校,给学生放了学,就赶紧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想梳理 一下自己的头绪。办公室里没有人,老师们都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去了,只有民办教师没 安排住房,只能在办公室休息。她心里有点乱,今天是怎么搞的呢?怎么就出了这么个 事故呢?应该说,要是没有吕世新及时出现,那今天就惨了,自己同肖雄伟必死无疑。 悲剧是避免了,可是却欠下了吕世新的恩情,怎么报答呀!对于吕世新对她的暗恋,她 并不是不知道,从初中开始,她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令她畏惧的眼神,从他的行 动中明白了他的种种暗示。可是从一开始,陈秋红就觉得吕世新不是她人生伴侣的理想 人选。陈秋红有自己的人生奋斗目标,这个奋斗目标在读初中时就已确立了,那就是要 走出农村,到城市里吃国家粮去。当时,这个目标在高中毕业时就全部押在高考上了, 谁知高考以5 分之差落榜,使她遭受到人生第一次沉重打击。当她准备复读一年再参加 高考时,家里发生变故,大妹在学校违规受到老师批评,精神受到剌激成了神经病,家 里为治妹妹的病花光了所有的钱,还欠了几千元钱的债,再也无力供她读书了。就在陈 秋红为自己的命运哀叹时,乡中心小学要招两名民办教师,她在爸爸陈汉章的全力支持 下报了名,通过了县乡两级筛选考试,终于力挫群雄夺得了一个名额,成了乡中心小学 的一名民办教师。这时她的心底又有了一丝希望,那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来能转为公 办教师。这就是她目前以及相当长一个阶段的人生奋斗目标,在这个目标没有实现以前, 她是不会考虑个人问题的。所以,在目前这种状态下,她怎么会随便找对象呢?更不会 看上乡下农民的吕世新呀!不管吕世新对她怎么样好,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 着什么也没有看到。可今天不行了,由于自己的一时疏忽,差点送掉了两条人命,不是 吕世新及时赶到,自己的人生就完了,还谈什么理想奋斗目标。这是一辈子的大恩大德 呀!能不报答么?怎么办?陈秋红的内心里充满了矛盾,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秋红老师,你还没走呀?”随着喊声,同班的数学教师肖炳辉走了进来。 “哦,肖老师呀,我刚刚收拾东西,就准备走了。”陈秋红醒悟过来,朝肖炳辉笑 笑,赶紧站起来,挟着装课本教案的文件夹,向门外走去。 “秋红老师,晚上有时间么,乡政府今晚放电影,是一部获奖大片,叫什么《红高 梁》,去看看吧?”肖炳辉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我还有明天的两节课要备,看情况吧,如果有时间就去。”陈秋红说着,向门外 走去。 望着陈秋红的背影,肖炳辉呆呆地站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