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林听雨笔直地战在“血雨杜家”的大厅里,不敢有一丝松懈,因为杜家在武林中称 雄百年,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林听雨就想做这第一人。他望着正对着厅门的那把椅子,遥想当年杜家创始人杜修 人不离椅,凭一柄利剑,连伤各路豪杰的风采,不禁叹口气,人生在世,有这一瞬足矣! 但马上,林听雨却摇摇头,不,他这一切都不要,他只想找回阿心,和阿心一起厮 守百年。 想起阿心,小林仿佛又回到三年前的太白居:外面风大雨大,他独自狂饮。一声清 喝,一道剑光如练袭来,他急闪抽刀横拦斜劈,一段白纱飞起,几缕青丝应风而断,他 这才看清是一女子,她却也因发现认错人而停手,二人静立许久,忽然她笑了,宛如兰 花盛开,他的心一瞬间就被这笑泡化了,变得软软的。 于是他们就相识,即而相知,他带她回那片梅林,二人一起捕风听雨,这两年,是 小林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小林毕竟是个男儿,是个不甘寂寞的男儿,向往着欢声雷 动,应者云集,于是他不顾她的挽留,毅然踏上了那条武林前辈踩出的路,“我会打出 个天下给你!”在阿心的泪光中,小林硬着心肠说了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但最终阿心走了,给小林留下了一封信。小林这才知道阿心是杜小侯的表妹,她被 杜小侯掠回成亲,而杜小侯就是“血雨杜家”的当今传人! 于是小林独自闯进杜家,因为他已经明白,没有什麽比阿心更重要。为什么直到失 去才体会她的重要呢? “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小林挺直胸 膛,朗声道:“难道杜小侯不敢见人?” 那声音“哼”了一声,“不要激我,没有用的!当年我闯江湖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小林点头道:“不错,可是你为什么强迫阿心嫁你?” “你怎么知道是强迫?”那声音反问道。 “因为阿心爱的是我!”小林语气坚定地道。一瞬间他的心一片空明,不错,这一 句话已经足够! 屏风后一片沉寂,整个大厅气氛压抑,小林右手慢慢握住刀柄,浑身肌肉渐渐绷紧 ---他已经决定出手! “难道阿心真的对你很重要?”屏风后的问话忽然有了感情。 小林却没注意,他斩钉截铁道:“不错,失去后我才意识到。为了她我可以舍弃生 命……”,屏风后一声长叹,小林嘴角斜了斜,继续道:“不过你以为可以凭她要挟我 就错了,我不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我死了对她也是一种残忍!” 话音刚落,一声霹雳晴空而起,震得大地发颤,随着霹雳,小林身形突起,连人带 刀,仿佛一道长虹,直向屏风后贯去,正是失传武林许久的“霸王斩”! 小林在突袭前心中暗暗叹口气,他一生历经无数战役,从未偷袭,都是正大光明的, 但这次却不同,他不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为了阿心,他必需击败杜小侯。 “霸王斩”他也是一年前无意中得学,威力极大,却也极难驾驭,这一出手,是生 是死,是成是败,已经无法预料。 “力拔山兮气盖世,气盖世兮骓不逝。” 这一斩果然惊天地泣鬼神,小林人即是刀,刀即是人,合二为一,直扑而上。刀芒 将屏风劈得粉碎,直迫后面的杜小侯。杜小侯惊起拔剑,施展杜家剑中的绝妙防守,只 听得“叮叮铛铛”响声不绝,刀剑相交,剑立折,化作点点碎片,暴飞空中。杜小侯弃 剑,双掌合什,夹住弯刀,正是少林的“大慈大悲掌”,未料这一斩气势如虹,竟脱掌 而出,正中杜小侯胸膛。 一道血光飞起,小林觉得脸上一热,不禁长吁一口气,但随即,他的心却宛如刀割, 因为几缕青丝飘过,在阳光下扭动,带着说不出的哀婉。“铬”的一声,杜小侯的面具 裂开,露出一张美焕绝伦的面孔。 “阿心,是你……?”小林惊喊,扶住欲倒的杜见心,伸手闭了她的几处穴道,又 扯下衣角为她包扎,但这一击伤得太重,鲜血依然不断渗出,小林急忙用手捂住,一时 间,他手忙脚乱,如同一个迷失的孩子。 杜见心阻止了小林,她伸手摸摸他的脸颊,颤声道:“小林,见到你真好……,你 又瘦了……,没想到我就是杜小侯吧?……,为了杜家的尊严和名誉,我不得不做一个 面具人……,从十五岁出道至今,我最开心的就是和你在一起……”小林泪流满面, “怎么会这样……?” 杜见心惨淡地一笑道:“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的感情,编造这些 来考验你……,能死在你的手下,我也很幸福……,‘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只可惜我见不到你送给我的天下了……”,她声音越来越小,手也慢慢从小林脸上划落, 终于不动,但脸上依然带着一丝笑容。 小林嚎啕大哭,早已经忘记“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抱着杜见心的尸体,冲出大厅, 仰天狂吼:“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身边轻柔微风和头顶湛湛青天。 96.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