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与清茶 作者:水云宝贝 我跟孟捷说,任屿站在站台前等车的样子,非常英俊。 孟捷笑着打我的头,许眉,你不要忘了,他可是有女朋友的。 我说,那没关系。我只会用行动表示我喜欢他,如何选择,是他自己的事情。 孟捷惊讶地看着我,摇摇头。 认识任屿其实很突然。我住在城北,公司坐落在城市中部,每天下班都要到 临江门路口等回去的车。慢慢的,我发现在我等车的站台对面,总有个男子在相 同的时间等车。不过,我等的方向是去城北,而他等的方向是去城南。 他常常穿灰色的西装,打深蓝色的领带,不时看看表。大多数时候和我一样, 凝视着不远处的银行大楼。我在想,是不是他也象我一般,在默默数着那栋大楼 的总体层数呢? 偶尔他看车的时候会看见我。我会淡淡微笑,也许他注意到了,也许他没有。 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好感。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认识他呢? 大学死党孟捷结婚后,恰好在城南买了房子。我便告知他要去登门拜访,下 班后,我终于走到了我偷看多天的对面站台。 他一会就到了。依然穿着深灰色的西装,鞋子一尘不染。转头的时候,他的 视线轻轻掠过我的脸庞。他似乎有点讶然,但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上车后, 我努力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观察他。 到南平小区,谢谢。刚好是孟捷住的地方!天助我也!我简直有点喜形于色。 谁知下车时拥挤异常,我被大堆的人群挤在了后面。眼看着他下车离开,我 却是一点办法没有。 好容易跳下车,马上就被人抓住。许眉!啊,孟捷。我有气无力地转过头来。 我一下愣住了。 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就在眼前。许眉,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孟捷絮絮叨叨 了半天,才发现我一直盯着他旁边的那位男士目不转睛。 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时的好友许眉。这是我公司的同事任屿。 我的笑容立刻浮了上来,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就是这样,我认识了任屿,还从孟捷那里得知了他的大致情况。 虽然他已经有了一个谈了1 年的女朋友,但我并不灰心。我清楚自己的感觉, 我喜欢任屿。他选不选择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他知道。 我开始每天下班去对面坐车。开始时任屿问我,听孟捷说你不是住在城北吗, 怎么要去城南?我装作无意地回答,我姑妈搬家到城南,这段日子我要住到她家。 于是,每天我都先和任屿一起坐车到城南,等他回家后,我再一个人坐通城 车回自己家里。尽管很辛苦很疲惫,但渐渐的,任屿开始习惯和我一起等车回家 的生活。 我们有着断断续续的交谈,从共同认识的朋友孟捷开始,一直聊到最近的工 作、新出的唱片、喜欢的电影。我们都喜欢MLTR的抒情歌曲,中意吕克贝松的文 艺片,爱穿黑白灰3 种颜色。只有在饮品上我们有小小的不同。他爱尝试各式各 样的咖啡,我却只喝微带香气的清茶。我说,喜欢尝试不同口味的人一般都有猎 奇的心理,希望了解和把握更多东西。但往往到了最后,你却并不知道你最喜欢 的是什么味道。任屿微笑着望着我,那你只喝清茶,岂不是代表你很专一?我在 城南寂静的街道上慢慢停下来。我转过身缓缓地看着他。 是的,我的确很专一。就好象我明知你有女朋友,还是执著地喜欢你。就好 象为了能够多和你相处一点时间,我凭空捏造出一个姑妈来日日陪着你回家,然 后再一个人孤身离去。你能体会这种专一吗?任屿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深深地 看着我的眼睛。 我微笑着朝车站走去,经过他身边时,我轻声说,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清 茶。也许,它就是你一直寻找的最爱。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有再去坐城南的车。我想要表达的已经表达,剩下的事 情需要任屿自己来决定。每天,他依然出现在对面的车站,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有时候看着他笑,有时候埋下头。我是坦然的,我知道凡事应该顺其自然,任 屿他需要时间。 在等待任屿做决定的时候,公司里来了一位新同事。个子高高大大,笑容非 常阳光。居然跟我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只是比我低一年级。易桦,你应该叫我学 姐。我常常在工作的间隙和他开着玩笑。 你只比我大一点,还不能称姐。易桦帮我搬着大摞的材料,嘴里丝毫不肯放 松。许眉,借只笔给我。许眉,下班一起吃饭吧。许眉,你要不要清茶。 公司里的同事都笑我老牛吃嫩草。我但笑不语。我的心里只装着任屿,怎么 还有心思去注意其他人?看看易桦忙碌朝气的身影,我想起任屿在站台前挺拔的 英姿。他说,许眉,你猜那栋银行大楼一共有多少层? 是的,只有他知道我想要什么。也只有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们关心和注意 的是同样的东西,我和任屿才能在一起。 周一的下午,上完一天班身心疲惫。我慢慢走到等车的地方,伸伸压抑了一 天的小腿。小姐,你要去城北吗?能不能告诉我,要去你家应该在哪里下车?我 听到我熟悉而悦耳的声音,一双手轻轻接过我手中沉重的公文袋。我看见任屿清 新而微笑的嘴角。我把头靠到那付坚实的肩膀上,温柔地说,欢迎品尝许氏清茶。 和任屿在一起,我的生活充满生机起来。任屿偶尔会来接我一起下班,周末 抽空陪我看夜场电影吃汤圆,遇到小节日他也会送点礼物逗我开心。我们从不提 起他的前任女友。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子,生活在任屿的过去里,我相信他已经把 一切处理妥善,现在只有我,以后也只有我,不会再有其他人。 易桦却总是耳边提醒我,任屿是真的爱你吗?他能够放弃身边的女朋友和你 在一起,你怎么能够预料哪一天,他也抛弃你,跟了别人?这些话是我心里的芒 刺,我把它们一根根地拔起来咬碎了吞进肚子里。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 西,我告诉自己,任屿对我真心诚意,我要自己没有怀疑。 情人节的时候,我给任屿选了一双咖啡色的羊毛手套。他说近日畏冷,手上 长了好几处含苞待放的冻疮。送给他的时候,任屿非常高兴地拥抱我。许眉,只 有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我会天天戴着! 我一边打开他递过来的礼品盒,一边笑着,天天戴也不怕脏?话还没说完, 就看见盒子里装着一张米色的羊毛披肩。上次逛商场的时候,我看上了但觉得价 格太贵没有要,没想到他居然悄悄给我买了下来。我的心那么温暖柔软。他对我, 的确是真心诚意的,什么都想得这样周到。我忐忑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他的电话突然响起。喂,好,我一会就到。什么事?我问他。公司里的文件 出了点问题,我得回去看看。我虽然不太高兴,但也只是叮嘱他早点回来,记得 晚上一起吃饭。看着任屿匆匆离开,我裹着他送我的披肩独自回去。 街上热闹非凡,情侣们一对对甜甜蜜蜜地从身边经过,我感到自己的落寞。 可我对自己说,没关系,我有任屿送我的情人披肩。 刚走到拐角就遇见易桦。你怎么一个人?任屿公司临时有事忙去了。有事? 易桦盯我一眼。他跟你说公司有事?对啊,怎么了?易桦再看我一眼,顿了半天 说,我刚才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逛商店。 我的心猛得一沉。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强打起笑脸,你一定是看错了。易 桦叹着气,许眉,今天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以后,请你睁大你的眼睛。 我抓紧了身上的披肩。任屿,难道这么快他就有了别人?我不相信,我告诉 自己不可以相信。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旁敲侧击地问他,今天公司的事怎么样了?老马把上交 的文件错给邮差拿走了。幸好我赶上邮车,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吃着菜,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就单单找你呢?临时抓到谁就是谁啊,我 也不想!任屿喝了口红酒,脸色如常。我没再问下去。我不敢再问下去。我害怕 继续问下去,我会听到他说不圆的谎言。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呢,越迟知越好, 永远不知更好,知了也要装作不知。 可是该来的事情怎能躲过?不久,孟捷也打电话来。 许眉,你和任屿在一起了?是啊,你不知道吗?我们在一起都快…… 许眉,我不是告诉过你任屿有女朋友的吗?可那是以前的事情了,任屿已经 选择了我,他早就向那个女子解释过了。 几时?孟捷停住了。许眉,任屿根本就没和他女朋友分手,我今天还看见他 们在一起。我是听别人说你缠着任屿,我不相信才来问你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们一直在一起,我们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情人节那天,我还碰到他们一起 买东西。任屿买了一条羊毛围巾送给她女朋友。那个女孩子给他买了剃须刀作礼 物。许眉,我没想到任屿会欺骗你。许眉…… 我什么也听不到。我怔怔地看着话筒,我开始糊涂。这么多天来,我的快乐 时光,难道都是一场梦?任屿,你真的在欺骗我吗? 晚上他来接我去看电影。我看着他的脸。这个对我体贴入微的男人,怎么忍 心糊弄我?他说,许眉,我今天在一家商店看见一对戒指,简单又漂亮,什么时 候我们一起去买下来准备结婚用好吗? 结婚?我笑了。你怎么可能和我结婚?你要结婚的对象应该是你没有分手的 女朋友才对。 他一震。 我镇定得看着他。他并不露声色,也不再继续话题。 任屿,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爱不爱我? 爱。他没有犹豫。我的心猛地疼痛。 那你爱不爱她? 他迟疑地看着我,低下头再抬起来。爱。 原来,原来是真的。原来他一直在欺骗我。他是喜欢我的,然而喜欢也不过 是这样。人可以喜欢很多东西,但他偏偏是喜欢得太多又都想统统抓在手上的那 种人。遇见自己爱的,舍不得放下;遇见爱自己的,也舍不得放下。以为这样十 全十美,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不过是贪婪的天性,是我自己不够聪明过于认 真。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只是转身离开,就象当初我告诉他我喜欢他时头也不回 地离开那样。只留下一个背影。 我对易桦说,你相不相信执著这回事?最初是我追求他要和他在一起的,如 今却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在一起的时候以为自己够专一,可以一生一世不分开, 可是你看,现在是我自己要走的。是不是很可笑? 易桦听着,然后拿下我手里的酒杯。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宁愿相信任屿对我不是虚情假意,他只是放不下太多东西,就象喝咖啡那 样,他总是尝试那么多的口味。我甚至不怪他。我只是感觉失望。很失望。原以 为自己可以做一杯独一无二的清茶,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杯被品尝的 咖啡罢了。做人,是不能太执著的。执著无益,是不是? 我慢慢接受易桦的邀请。上班的时候喝他买来的奶茶,晚上和他一起吃饭打 游戏。易桦说,许眉,你喜欢看什么片子,我们租回来一起看好不好? 他对我也是好的。决口不提发生的事情,依然对我殷勤如故。孟捷说,易桦 原来暗恋你多年。听学弟说,他进你们公司就是为了你。许眉,易桦很不错。 是啊,刚开始的时候,都是不错的。可是后来呢,谁知道后来会怎样? 或许,人应该糊涂点,知道得越少越好。如果不是我主动拆穿,也许我和任 屿还能继续走下去。等到大家都厌倦了,总会有人退出来。哪象现在这样两败俱 伤?又或许,伤的只是我呢? 我终于安定下来,半推半就地和易桦交往。年底的时候,我们准备结婚。在 街上买戒指时,遇见了任屿。他的身边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就是她吧。 许眉。任屿主动招呼我。我微微点头。他看着我那么镇定,连脸色都没有动 一下。我突然笑了。我和易桦准备年底结婚,记得来观礼。一定。易桦望望任屿, 任屿望望我。我把头转向橱窗玻璃。再见。再见。 我没有再看任屿一眼。我心里的残潮已经平静。当初他曾信誓旦旦吗,当初 我曾痛不欲生吗?我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所有的痛苦,在漫长的生活道路中,不过是一粒尘埃。过去终将过去。现在, 现在我有易桦陪伴。将来呢?将来谁知道,上天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