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记忆里那年的冬季很冷,故乡那座北方的小城在厚厚的银装下酣睡着。街上往 来的行人都是素面朝天的表情,彼此之间没有话语和微笑,这城市几乎寒冷的丧失 掉了人情味儿。 身上肥大的棉袄松松垮垮地裹着臃懒的身躯,窈窕式的美丽在这个季节里已经 成为了一种奢侈。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洞察着这座冰天雪地的城市。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渴望看到什么,视线里只有漫天的飘雪和依然瓦蓝瓦蓝的天空。 呼吸凝固在零下十几摄氏度的空气里,寻身捕捉它们,却已经弥漫地无踪无迹。 低温速冻着这城市里的一切,唯独这股暖流无法冻结,有着呼吸,情感和生命仍在 时空里悄悄地延续。 那天上课的时候,我刚读完一篇没头没尾的连载小说,被里面的一段情节感动 着。一路上,我都在憧憬着自己也可以这样的待你,为你迷失在荒原,为你沉沦于 海底。那是一张残缺的报纸,只有一部分凄美而牵强的段子,我用对你的感情续写 着那个没有结果的小说。 我走很少有人经过的小路,你曾经自豪地对我说过,这是你开辟出来的道路, 只是属于我们两人的路。那天我一个人走,脚踏在新鲜的雪地上,有点于心不忍, 但我的足迹仍旧顽固地在洁白无暇的雪地里流下了一串串长长的记忆。 我将冰冷的手,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麻木、疼痛和温暖一并向我袭来。我 用手巾擦拭着红红的双手,惊讶地发现一粒粒鲜血从皮肤的褶子里渗透出来,我害 怕极了,拼命地抹你送给我的护手霜,挽救着龟裂的皮肤。不知道像这样寒冷的冬 季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午夜电话的那端,听到了你的声音,“卿,你那儿还是飞雪满天吗?上海的冬 季很温暖,我正在参加同事的Patty ,热闹极了,你可以听到吗?真的,我开始喜 欢上这个城市了,特别是她温暖的冬季……”我隔着冰冷的电话线,默默地分享着 你在另一个城市的愉悦心情,知道吗?听到你爽朗的笑声,好让我感动,那份感动 深深地埋藏在我心底,支撑着相隔千里以外的我孤立无助的身躯。 那是你离开我去南方的第一个冬季,充斥着肆虐的狂风和连绵不断的大雪,却 依然有湛蓝的天空和你午夜的电话。 那年的冬是白色的,所以以后每一年的冬永远都是白色的,即使那里根本没有 北国的雪。 在列车的剧烈摇刮声中我沉沉地睡着,听着walkman 里的音乐……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就是因为那“一点点”,我要陪你浪迹天涯。下一个站点在哪里停靠我不知道, 只是印着“上海”字样的票根上,有你在等我。你在那天晚上的电话里说,“卿, 快来吧。你会喜欢这儿的,这里有暖暖的冬季。”但是,你不会知道,对我来说有 你的地方就已经是暖冬。 列车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停靠,我用幼小的身躯背着笨重的行李狼狼跄跄地从车 箱走了下来,我看到你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站在很近的地方,我大声地叫你,但是 那细小的声音在涌动的人流中化为乌有。 两个人在那么近的距离里等待着彼此,看到你熟悉的身影,我的泪无声无息地 划落。月台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才终于发现了我,我撕心力竭地呼喊着 连哭泣的声音都没有了。“卿,你把我给急死了。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我怎么会不来呢?你是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比什么 都重要,我会去任何一个城市,只要,那里有你。 脸上没有粉黛,只有散乱的长发和干涸的泪水。我把头埋进你的怀里,你不知 道我闻到的是一股陌生的味道,是那种薄干型的香水味,但是我不得不承认,那股 味道的确比你在北方时的阳光气息要好闻得多,但似乎一切都变得陌生。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我将手放在你温暖的手里。车窗外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人,语言,建筑和空气。这里的冬季的确温暖,路过那条淮海路的时候,看到街上 很多的女孩儿都穿着超短裙,脸上洋溢着可爱的微笑,而那种表情却让我觉得相隔 千里。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属于我的,你呢?你还是吗? “卿,看,这里是太平洋百货……这儿是国泰电影院,有空的时候陪你来玩吧!…… 别看那些女孩子,你不会的是吗?我喜欢纯纯朴朴的你。”我微笑,感谢上帝没有 把你也溶入他们的世俗里。 我们在黑暗的灯光下缠绵,一直到听到你均匀的呼吸…… 午夜,我接到一个电话,抱歉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一个叫琼的女孩儿,听到 她彬彬有礼地用上海口音亲切地呼唤你,我想她一定很美,像我在街头看到的那些 女子一样,穿着超短裙,露出修长的大腿,脸上是那种可爱的笑容,距离很远。我 不是多心,真的,那一刻我感觉就要失去你。本来你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而我不 能,因为我就是冲着你来的。 我从旅行袋里扯出耳机,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听着那支歌曲,心里是空的,为了 所谓的“一点点”我抛弃地实在是太多了。 来这个城市已经整整5年,从你来接我的第二天我就离开了你。悲哀的是,我也 已经溶入了这个世俗的旋涡里,我和现在的男友去国泰看电影,去太平洋百货买东 西。但是每年的冬季我依旧不会穿短裙。 我知道你没有离开这座城市,我们每天都有擦肩而过的可能。所以每个冬季都 不会再寒冷。 今天,我居然在126的公共汽车上又见到了你,你的音容笑貌一如往昔,只是身 边多了她,我听到你轻轻地唤她——“琼”。那女孩儿的确很美,有着灿烂的笑脸, 穿着佐丹努的天蓝色滑雪衫,只是不穿短裙。不知道你们是在哪一站下的车,我在 最后一排的位置上默默地为你们祝福…… 北国的那座城市依然雪飘,你回去看过吗?还有那条小路,只是知道的人越来 越多了,自然走的人也多了。 等待着,等待着生命里的某一天,你也会回到那座小城,我们在湛蓝的天空下 邂逅在那条小路,然后微笑着擦肩而过。那时候你有你的事业,我有我的生活。我 依然会俏皮地对你说:“别太得意了,现在这条路可不光是属于我们俩人的了!” 我想,下个冬季依然会是暖冬,因为生命里会有另一个他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