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点 阿正是那种每天把“我爱你”当儿歌唱的男人。在他邂逅我的第一个24小时里, 我就已经轻而易举地听到了这句应该还算严肃的话。 女人有时候会贪婪地过头,像我,已经开始不相信出自他口的那三个字,但每 天还是把它视作鸦片,明知道那个会致命,却发了疯似地希望他时时刻刻都在我耳 边絮叨那些庸俗的字眼,好在我从来不追究它的真实性。 阿正与我很像。我们都是不愿意对爱情负责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分秒不离 地互相依偎。分开了,就算碰上了下一个sweetie ,也不会记得你的存在。 阿正说,其实她最喜欢的还是我,因为他把我当作一道下午茶的甜点。 我仔细分析过,觉得自己应该满足才是。像阿正这样的男人,起码能在喝午茶 的时候想到我,应该是一种庆幸。 和阿正在一起,多半是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他个高脸俊。可是我不喜欢他的 一身肌肉。有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味道。为了这,他还是拼命地去健身房锻炼。 他说,他就是喜欢较着劲儿跟我对着干。 他说,那可以吸引其他的女孩子,提高我的竞争兴趣。 阿正有过一个长得极标致的gf.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叫Jeff的CoffeeBar 里。她 跟一大群外国人坐在一起,很亮眼。她用流利的英语说话,我惊讶地发现她有一口 中国人少有的洁白整齐的牙齿。她不化妆,只是涂了很淡的透明唇彩。我敢肯定像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永远都是站在一个主导位置上的,没有一个男人肯放弃与她亲 近的机会。反之,她是个大众情人,成功的男人也是寥寥无几。 我甚至更怀疑的是阿正居然成功了,但是却不愿意为她放弃一点点的自由。阿 正说和她在一起是一场劫难。分离是从禁锢多年牢笼里放逐的一次成功。 阿正说,其实她很乖。别看她外表华丽,私底下还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 我问,那不好吗? 阿正说,女人一贤惠,男人就没有自由。实惠的东西我沾了会昏厥,没有自由 对于我来说会死掉…… 我躺在阿正怀里,漫不经心地听了一大堆他评价前任女友的话。 而它们对于我来说就像狗屎一样不值钱。我太了解阿正振振有词下面的暗语了, 他是在告诉我,我不是那种叫他讨厌的女人。说实话,不让阿正讨厌的女人,一定 意义上不算是个好女人。她们都和我一样的狂放不羁,玩心太重,并且没有责任感。 我懒洋洋地睡着了,一直到梦里,我都在骂,阿正真够浑的! 我和阿正一样不喜欢回忆过去。我是因为童年破碎的往事想了就让人心烦,但 是,像出生在我这样一个家庭里的女孩子,坚强得叫男孩望而生畏,也许第一滴也 是最后一滴眼泪是刚出娘胎那回的。 阿正总是问我你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 我生气call他的时候,他也会笑着说,你哭了?可惜我看不到。 我还真佩服自己,是属于刚毅形的,泪腺不够发达是件好事情。 而阿正却说,那要算你走运,遇到的是我,在我这儿柔情似水的女人不吃相。 我又想到了那个咖啡吧里的女孩儿,真的给人一种水一样的感觉,湿润的外表 好像刚洗完的红富士苹果,还有水珠划落。我何尝不想成为那样的女子呢? 打小愿意接近我的男人就两种型号,要么是奔放的吃不消,要么是内敛的没有 一句话。而他们都不爱我,阿正是第一个说爱我的。他和我太相似了。我们都是思 想自由,而行为保守的人。我们像是两粒青黄不接的种子,不知道应该播种到哪片 土地里,生活里找不到朋友,孤独把我们维系在一起。我对阿正说过,自己觉得好 累,其实自己不想这样生活的,好渴望有一个正常的男人来爱我,但是我在他们的 眼里没有资格。阿正搂紧我说,你不会的,你不可能和正常的男人在一起,他们需 要的首先是婚姻,然后是孩子,而你不能给予。 我们没有稳定的工作,只是依靠打工赚一点小费。 我给人做洋酒促销,那里要求很高,主要也是那些苛刻的身高和容貌罢了。 每次回来的时候,我都会喝的酩酊大醉,后来老板把我给炒了,我自己还蒙在 鼓里。阿正说,你喝掉的酒比你卖掉的还要多。我恍然大悟似地傻笑。 我说,那以后怎么办?我们还需要生活。 阿正说,在家呆着呗! 怎么可能?我可不会成为他的gf NO.2.我又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在一个外资企 业的服务台接接电话。 阿正不告诉我他是在做什么。但是每个月都有进帐,如果不是非法的,我也不 去过问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了,可是我从来不用他的钱。 我工作的那家外企是个包装华丽的实心壳子。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些蓝眼睛,白 皮肤的欧洲人。好在我的英语还可以蒙混过关。 以前我喜欢那些大开叉的裤子,和厚底的鞋子,朋友看我穿着好像变了许多, 以为我开始拿美金生活,其实那一点点死工资,指不定哪天又要付诸东流了。 我是替一个欧洲老板打工,他年纪很轻,那是听员工议论的,我一直觉得白种 人的年龄很难判断。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才25岁,比我大不了多少。他和上海街头 所有的欧洲男人一样,不用正眼看自己的员工,我受不了那种好像是被歧视的感觉。 回来之后我对阿正说,我想辞职不做了。 阿正说,早就让你呆在家里。 听到这,我还是坚持硬着头皮做下去。 很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和那个欧洲老板同乘一辆电梯,到13楼的时候,电梯里 只剩下我们两人了。我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I hope you don‘t mind my asking,but haven’t we met somewhere be fore?”他居然首先说话了。 可笑,每天坐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员工都不知道…… 觉得可笑的应该是我自己,两个月后我居然会和他确定了恋爱关系。 一点都没有错,在第若干个sweetie 到来的时候,我丝毫都没有顾及到阿正的 存在,我们对爱情不够负责任,或者我根本都不用自责,因为我从来没有和阿正恋 爱过,阿正说的话是一支动听的会令人上瘾的儿歌,他和我一样不会考虑后果。 我告诉阿正我和欧洲老板之间关系的时候,他没有说话,记忆里他是第一次没 有对我做出的事情有任何的评价。 我和那个欧洲人在一起,也许不算盲目,他在西方属于一个有着正常思维的男 人,我需要这样的男人,正如一副药贴,拯救我脱轨的灵魂。 我没有看到过阿正严肃的样子,觉得有一点可怕。 他在黑暗里拥抱我,我感到透不过气,思维停止在这样窒息的怀抱里,透不过 气…… 而我们只是抱着,认识那么多时候,阿正和我做的最多的也只是拥抱,我忽然 觉得我们好可怜。 我对阿正说,我要走了,去美国。 我对阿正说,你不需要我这样的女人,回到她那吧。 我对阿正说,我给你写信,我会想你的。 我对阿正说,你以为你爱过我吗?你说的那三个字你以为是真的? 我对阿正说,吻我一下吧,不然我们真的太可怜了…… 阿正不说话,我听到哽咽的声音,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角色反串的感觉,流 泪的应该是我,我觉得心脏好痛,跳动的时候很沉闷,沉重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 止。我莫名地想到死亡,在阿正的怀里,但是很快我就打消了念头……那么大的人 了……我又不是爱他……活得好好地……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那晚,阿正第一次吻了我。我希望那不会像我出娘胎时的泪水一样,是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临上机前,我和阿正站在机场大厅里,周围的人群是如此的匆忙,广播里一遍 又一遍地播送着飞机起飞的班次和时间。好在,我现在的男友已经在我前一周就回 了美国。我和阿正还有单独告别的机会。 阿正依然不说话。 我觉得这样我们会错过许多许多,秒针行走的声音我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进验票口的时候,阿正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角。 “你真的想听?那我告诉你,那首儿歌,我只是对你一个人唱过,反复地唱, 反复地唱……” 我觉得自己笑得很僵硬,一定有难看的皱纹显露出来,那我都不在乎。我没有 时间度量爱情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从小我就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等到我学会的 时候,也许马上就要失去。 我对他说,阿正,失去的永远是最美好的,不是吗? 在步入机舱的那一刻,我学会了回忆,记起很多很多,反复在我和阿正曾经拥 有的日子里。而美好的实在是太短暂,我可以记起的也只有我们之间那些玩世不恭 的对白,和拥抱时候的感觉。 然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哭泣,我愤愤不平地擦掉泪,责备自己的反常。 我不想奢求的太多,和阿正在一起的日子里,能做他午茶的一道甜点,我也心 甘情愿! 这个世界里,只有阿正是最适合我的男人,我们是两颗青黄不接的种子,不知 道应该播种在哪一片热土里,而我们就在这样的盲目里错位,永远地失去了自己渴 望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