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惑 临近午夜,天空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候播洒一些阴阳光怪气的雨水。 我在IRC 安静的角落里,对他说,我完了,没有灵感了,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我看到自己是带着满足的表情,在键盘上敲击出这些字符的。 我是个奇怪的人,对文字的激情永远只是来源于生活里痛楚的经历,在情感受 到创伤的时候,我的文字会像流水帐一样堆积在网络里。我希望自己会停止这样虚 无的生活方式,只是需要有一个男人会发自内心地来关心我,爱护我,然后我会毫 不犹豫地放弃在网络里生存。 我的生存卑微的只是为了某个还没有影子的男人。 午夜,他和我逆藏在自己的角落里面,等待着对方的语言一行接一行地不断刷 新。 记起安妮宝贝的一段文字《告别蔚安》,我钟情于那样的男人,我想他也会有 像“他”那样的气质。在十钟敲响12点的时候,在网络的另一端,有一个轮廓分明 而清瘦的男子,不厌其烦地等待一个淘气而安静女孩的出现。 而我只是网络女子的一个微小的缩影,几百个NICK都可能和我有同样的聊赖的 思想,我们好像是那裹着外壳的酒心巧克力,香甜美味而且容易使男人醉迷。这在 我看来是可悲的。 他说他喜欢坐地铁,在呼啸而来的任何一节车厢里,设想过与我默默地凝视。 我喜欢那些地铁里男人漠然置之的冷涩表情,突兀的颧骨,和金丝边眼镜后面永远 都没有表情冷俊的脸。 我不喜欢美男,但是愿意接近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包括男人冷酷地没有 血色的表情,和缄默的说话方式。 他在工作的路上打我的手机,我感觉到他深沉的声音飘荡在嘈杂公交车站的上 空,像一只安静的氢气球,升腾,最后在肉眼看不到的范围里,爆破或者消失的没 有裂痕。 我爱这个男人,爱他的语言和声音,虽然看起来有些许的不理智,但是这一切 已经足够了。 所以,我不打算见他,他在我的心里有固定的模式,见面只能是结束这段短暂 的精神恋爱。 我的确是个奇怪的人,逃避生活里追逐我的任何一个优秀的男人,他们的现实 性让我难以接受,他们最常想打听的是我的过去,然后叙述自己老掉牙的历史,最 后用醋意熏染的往事,想将我俘虏。 我活的不切实际,认识他以后,好像得了狂想症,衷情一切属于午夜的东西, 咖啡,猫叫,和键盘的声音。 这样矛盾的心态不知道还能够维持多久,他要求见面,我生怕他的出现会毁了 我们给予彼此的美好幻想。对!永远只能是美好的幻想! 上午有太阳的时候,我一个人去HOLIDAY 唱歌,在一间窄小的包房里,唯一的 光线来自屏幕和走廊里昏黄的灯光,没有人跟我抢话筒,没有人听我的声音,我放 肆地唱自己喜欢的旋律。 服务生用诧异的眼光打量我,我想,他们一定有很多的朋友和自己钟情的恋人, 我记起他的声音,飘荡在我心灵的上空,在我想念他的时候,会轻轻地敲击我脆弱 的心扉。 我们都是容易失去自己最心爱事物的人,这场精神游戏,也许已经把我们折腾 地死去活来。 中午我在人民广场的KFC 用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六月初已经火热的阳光照射在 我寒冷的肌肤上。这样的光线让我记得自己仍旧是一个现实里的人,活在每个擦肩 而过的人流中,有生命,这样激情的生命应该属于明媚的白天,并非午夜。 我和他都有很好的聊天兴致,当然在此之前,我并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能够在 网上给我讲故事的男人。 这样的爱情在哪里,它们的距离很遥远,我仿佛可以睹见每一个和他朝西相处 女孩子脸上璀璨的笑容,他和她们的距离很近,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忘记我。 为了能够继续在网上写一点陈旧的文字,下午的时候,我又独自去了淮海西路。 它永远是能够满足我一切美好幻想的街道,那么的幽静和典雅。 我喜欢欣赏每一个闲散在街头忙碌的身影,女子有漂亮衣裙的点缀,胸前配着 新款的手机。男子是冷漠的表情,看他们的脸,我总是会猜测他们女友的样子,是 身着时装套裙的白领形象。 一个男人在我的眼里可以分成两部分——声音和思想。而网络正好足以满足我 对男人欣赏程度的需要。 他的声音就好像这里每个路过的男人一样,陌生而耐人寻味,可是我总有感觉, 那样惑人的声音不会属于我的,正如我在午夜电波里听到的某个播音员磁性的嗓音, 我想像他的样子,然后迷恋上聆听的感觉,清晨张开双眼的时候,忘记昨夜与声音 的邂逅,回到生活里一大群真实的男人中间,最后在午夜再一次低迷。 这个男人的存在就是这样的一个单纯的循环过程,夜晚的时候清晰,白天的时 候模糊。 在靠近华亭路的小铺子里,我买了一件昂贵的连衣裙,它用去了我半个月的生 活费,是吊带的黑色丝绒长裙,上面有几颗人造宝石的点缀,在暗淡的灯光下熠熠 生辉。 他说过他喜欢那样的女人,在他常去的汾阳路的一家COFFEE BAR 里,有这样的 一个女子——吊带的黑色丝绒长裙,黑色的长发,鲜艳的嘴唇,高翘的鞋底接触在 地面上居然可以像猫一样的轻盈。他在迷乱的灯光下,看她舞蹈,在一大堆涣散的 人群里,他却始终看不清她的眼睛。他猜想她有深黑色的眸子。与长发浑然一体。 我是穿着黑色的棉布衬衫和简洁的牛仔裤买这样隆重服装的,好像这种款式的 礼服永远都不会和一个学生气息未脱的女孩儿联系在一起。他喜欢梦幻而妖艳的女 人。而我,永远都不是。 我提着华丽的拎袋,从一对对情侣中漠然地穿梭而过。 路过汾阳路的那家COFFEE BAR的时候,我走了进去。 挑选了一张紧挨着褐色玻璃镜的位置坐下,记得他说过,常坐的位置对面,可 以看到一个小型的喷水池,那个穿黑裙的女子就喜欢立在那喝酒——我的眼前正对 着那个小型的喷泉。 我想应该会有一个女子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出现。 要了一杯DUZE,没有喝过,味道很苦,像小时候常喝的中药。 我忽然莫名地苦笑起来,从小,我就习惯了苦涩的东西,一切注定我的生活, 也会在痛苦里延续着…… 然后我开始抽已经戒了很久的烟,第一次,在白天的时候,找到世界的另一方 静土,想象只有在黑夜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然后等待邂逅。 店堂里很安静,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给我一台电脑,应该可以写出许多美丽 的文字。 很长时间,COFFEE BAR里都在重复一首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古怪音乐,像一个 小女人痛苦的呻吟,又像是某种乐器勾勒的特殊效果。我在午夜对着电脑写东西的 时候,也常常可以听到类似的声音,我发现那是一只黑色的野猫,会发出可怕的婴 儿啼哭声。 空气里流淌的都是纯正的美式英语,这个世界离我的距离真的很遥远。 我掏出手机,给他去了一个电话,仍旧是磁性而严肃的嗓音,陌生地难以捕捉。 我问他在哪里。 他说还是在汾阳路的COFFEE BAR里,眼前有小型的喷泉,视线里仍旧是哪个捕 捉不定的鬼魅女子。抽烟,然后皱着眉头喝酒。 我笑,然后我告诉她,我可以听到他那边喷泉流水的淙淙声音。 他依旧在电话里微笑,问,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这里,像你的声音,一直停留在我身体附近。 他说,那个女人从来不说话的。我想她是不是有你这样楚楚动人的声音。 褐色透明玻璃的对面,我看到了一张男人模糊的脸庞,穿海蓝色衬衫,不屑一 顾地独自喝着闷酒。 我告诉他,知道吗?现在我们离得很近,我可以看到你的一举一动,听到你的 思想,和轻咗酒杯时牙齿与器皿清脆的摩擦声。 他仍旧微笑。 他在电话里从来不大笑,我敢肯定他是个有涵养的男人,会小心呵护自己深爱 的女人。 没有穿黑衣女人的出现,墙上的挂钟走向11点的时候,我起身离开。 这里流淌地仍旧是忧郁的气息,狂放不羁的人们,在这干枯的地方,寻找一些 刺激灵魂的东西,就好像网络或许可以满足我对生活更多的欲望。 网络是一个罪恶地方,IRC 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刽子手,在这一片沼泽地带里, 我无数次的淤陷,然后浮出。 DUZE我没有用完,是把一些苦涩的东西遗落在这个将要摒弃的角落里面。 12点,我准时上线。 他的名字,在这里。 他的声音,在这里。 他的思维,也在这里。 [0:11]KIKI 给我一点美好的回忆好吗? [0:11]KIKI 我想用思念结束一切美好的事物。 [0:12]KIKI 现在有没有感觉疼痛? [0:12]KIKI 我在流泪,DAN. [0:13]KIKI 我要下了。 再见吧。DAN.…… 我用长长的架子挂起那条黑色的吊带裙,一次也没有穿过。 再一次路经那家COFFEE BAR的时候,那里已经改成了一家意大利西餐馆,好像 发生的一切都是上个世纪的一次冗长回忆。但是,这回忆永远都带着最初的激情。 因为我们凝固了一段最美好的过程,想起来的时候,我还记得午夜的键盘敲击出的 字符,电话里他的微笑,还有他对我永远都不会动摇的爱情誓言。 我们始终没有见面。 DAN,你会在哪里? 午夜12点,我依旧上线,和一个叫DAN 的男人聊天,他浓重的忧郁感,不羁的 思想,永远都带着最初柔弱的灵魂里深沉而严肃的东西。 DAN 问我,相信网恋? DAN 说,爱一个IRC 里的女孩儿,会穿黑色的棉布衬衫,牛仔裤,爱天真地笑。 DAN 说,网络里想失踪的东西,就有可能永远都找不回了。 DAN 说,她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我也会离开IRC 的,去南方结婚。 人总是那么的善变,我们不能给自己所爱的人一个固定的模式,套用在任何一 个陌生人的身上,在不公平中失去很多。 每一次爱的经历就仿佛是人生旅途中的一次蜕变,一些如冰一样度量恋人的外 套,在每一次经历的过程里融化,然后再一次凝固。 DAN 想知道的只是,KIKI属于哪里。 KIKI以为自己是可以改变的,成为DAN 心里情人的幽雅样子。 KIKI忘记了,DAN 也是可以改变的,变成一种现实里的温情男人,爱一个实际 的女孩儿,像原来的她,穿朴素的服装,而且不会化妆! 某个朝霞初升的黎明,我告别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