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著的绿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 无常,看沧桑变化;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所有真心的痴心 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小镇渡过的。那是个环山的镇子,没有很多人迹,只是在蜿 蜒的山脚下围绕着座座矮房,安居在那里的人都是默默无闻的。对他们来说生命只 是个轮回,为生存而种田,为饥饿而吃饭,为繁衍后代而结婚……那儿的人是淳朴 的,带着一种本性的善良,没有城市人的奢华,像漫山遍野郁郁的绿草,透着原始 的土腥味儿。我喜欢那股味道,就象喜欢那的人。 我的家就是那山脚下矮房中的一户,有着很大的庭院,依自己的心愿大大小小 种了十几种花,点缀着属于我的唯一一片净土,难以忘怀的是那个自制的秋千,儿 时的我每晚都会坐在秋千上仰望天空,看星识天,在这个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的小镇, 秋千已经是一种奢侈,让许多同龄的孩子都望尘莫及。 小镇里最多见的是葱葱的绿,从我家的庭院蔓延开来,一直到山的那一头看不 见为止。绿色是我的最爱,每每看到那一望无垠的绿,我就想拉开嗓门儿呐喊,感 谢万物主造就了这个世界,又将我安置在这样一个绿意盎然的青青天地中。 我是个顽皮的女孩,虽然生在大城市,可长在山镇,十几年的淳朴生活已经让 我淡忘了城市女孩的矫揉造作。 和那里的孩子们一样,我的脸被风沙吹的红红的,肤质不再细嫩,我会和山村 里的朋友卷起裤管,赤着双脚到河边去捞鱼。还会和大家组成登山小组探险大千世 界的奥秘。我被那个山村所感化,流露出野性的一面,每年一次的回乡探亲,也不 足以改变我在山村里的开朗性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出乎意料的考入了省城的一所重点高中,于是我开始 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我的同桌是个平平常常的男孩,苍白的皮肤,在那样的城市是 很少见的,高高的魁梧身材,那是北方人的特制。他话不多,我们从不交谈。可是 在课堂上,他却可以行云流水般的回答老师提出的各种问题,他出色的成绩常让大 家目瞪口呆,和大家一样,我开始关注他。但他的沉默寡言很快又让我忘记了他。 暑假我回到了小镇,我庆幸第一学期的生活没有给我带来太多尴尬,我是个随 遇而安的人。又可以看到那片盎然的绿,又可以坐在熟悉的秋千上。我盼望三年高 中早早的毕业,好让我和自己所爱的小镇厮守终生。 回小镇的每晚我都会失眠,恍惚中我坐在秋千上,夏夜的风很大,但并不寒冷, 我光着脚,穿着丝制的绿色睡裙,迎着习习的夜风,闭上双眼,感受着这无人世界 的奥秘。漫步向山角走去,平躺在被露水浸湿的草坪上,昏昏的睡去,这是一种享 受。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阵阵口琴声。迷迷糊糊,我睁开了双眼,隐约间身边 仿佛做着一个高大的男孩。我很吃惊自己没有尖叫。因为我分明看见,身边坐着的 是他——我的同桌。他微微眯起的双眼,紧皱的眉目,时而为乐曲而摇摆的身体, 都可以看出他正陶醉在口琴的旋律中。我没有打扰他,就像他没有吵醒我一样。那 一夜我一直在凝视着他,直到我的身体开始因为长时间的保持一种姿态而僵硬。我 昏昏的睡了过去。 我很怀疑那究竟是一场梦,或者是真实的存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暑假的每 晚我都是这样渡过,我喜爱听那悠扬的口琴声,喜欢被他营造的旋律所淹没。我从 来不曾怀疑,为什么他会和我来到同一个小镇,又为什么每晚都会相遇在后山的绿 地上,那是因为我始终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两个月的暑假生活就要结束。我决定给自己也买一支口琴,我也要学吹口琴, 在漫长的学习生活中,我已经离不开它。一个雨天,我踏上了去集市的路,那里只 有一家卖乐器的店铺,橱窗里陈列着大大小小的口琴。我选择了一个镶绿边的—— 他每晚用的那种。这是我那年暑假最大的收获。 开学了,我又开始了紧张而又茫然的学习生活。他仍旧是我的同桌。似乎我们 比过去还要陌生,那是因为他常常在我不经意的时候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 害怕他那样看我,他的眼神看人有股被穿透的炙热感,很疼很疼。 那时,我仿佛得了忧郁症,每天深夜耳畔总会传来阵阵口琴声,接下去就是一 夜的失眠。我拼命地听广播,看书,做作业…… 一个晚自习,教室里闹轰轰的,我一人趴在桌子上看书,门口冲进个冒失鬼, 一头撞在我俩的书桌上,“啪” 是口琴?是从他书包里掉落下来的口琴?他真的会吹口琴? 期中考试,我两门没有通过…… 再后来,我接到了上海的电报。户口已经迁好,等我回去念书。我没什么留恋 的,我的确应该走了。 他约了我,我不惊讶,即便我们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话。地点在校园的松树林里。 天气渐冷,坐在那张长藤椅上,我又开始数星星,好像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每 个有他陪伴的深夜。我有很多故事要向他倾诉…… 那夜他没来,我不想责怪他,因为我原本就知道他是不会来的。回到宿舍已是 凌晨三点。发现床上躺着一本用绿色书皮包装的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 翻开第一页,一封信轻轻的划落下来,“三年后的今天请你再打开。”那是他的字 迹。 我走了,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那个绿色的小镇,带着一丝惆怅。 在异乡,我再也听不到那口琴声,我痛恨自己连一个梦都无发做成败。 三年,好漫长,我傻傻的首着那个所谓的诺言,一个深夜,在桔黄色的灯光下,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封期待已久的信——居然是一张绿色的空白信纸,呵,我等 待的是什么?三年了,难道只是一张纸?我开始痛恨绿色,也开始淡忘他…… 多年后,我又回到小镇游玩,我家的矮房已被拆除,后山也轰去了一大片,取 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高楼,登上高楼,只有在这才可以看到山那边的绿。 意外的,我居然又遇到了他,他没什么变化,只是不再腼腆,鼻梁上多了副眼 镜,和气的和我打招呼。他也是来看绿的,每年都来。现在的他在一家大公司任职。 同样远离小镇多年,但和我一样仍然忘记不了小镇的绿,我们会心的笑了笑。他有 了女友,我也有了男友。 来世想做男还是做女?他用沉默的眼神注视我。 还是做女吧。你呢? 呵,还是做男吧。 你不悔此生?来世还要做男的? 悔,只是来世我要娶你。…… 我该说什么?不知道,因为这一切已经并不重要。 我领悟了那张空白信纸的意义,今生的事情就要今生去完成,为什么还要待到 来世呢?来世我们会是什么呢? 一只猫?一棵树?或只是一滴水珠? 就在来世的相约下,我们告别了对方。坐在返城的列车上,窗外还是一望无垠 的绿,我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他的生命在绿色中荡漾开来,他的身影蕴藏在每一片 绿意中,我渴望再一次体会那犀利眼神穿越我的刺痛!呵,待到来世吧。 挪威的森林虽美,追寻“美丽”的人仍旧会在硕大的森林里失去方向,而我们 不会。死亡不是生命的对立面,而是生命的延续;离别不是爱情的终止,而是爱情 的距离。 我告别的只是童年后山的绿色而已,因为春天无所不在;因为我们不光今生美 好,来世更加灿烂!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