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凉了 作者:烟气如云 第一次看见苏菲是在榭华街口的咖啡屋里,擦的干净透明的玻璃毫无保留的将 我们三个人显露在街对面的乞儿的眼中。 抓住高的手臂临进咖啡屋时,我回头看了一下那个满脸泥垢的乞儿。他那双黑 而发亮的眸子正紧看着我。他也不小了。我心里想。然后一转头,我就看见了苏菲。 坐在临窗的位子上的是一个很惊艳的女子。“惊艳”是高称赞我的话,但我却 觉得用在她身上更合适,高的手臂陡的抖动了一下,我知道她就是苏菲了。 我的脸突地展开了,我一笑,她朝我们摆摆手,然后也是一笑。我仍紧抓住高 的手臂。但我明显感到他的步伐比刚才来时要迈的急,迈的快。我突然有了一种奇 怪的感觉:我只是高的一个附属品,而高才是与高配套的产品。 走到桌子前,苏菲站了起来。 你好,我是苏菲。她笑着说。 我是诗琦。我笑着答道。 都坐吧。高带在磁性的嗓音里揉杂进了一些无奈,我听的出。 她端起咖啡在唇边触碰了一下,又放在了桌上。 我看了一眼高,然后把视线放在了玻璃窗外。 街对面的那个乞儿睁着大眼向这边张望着,高叹了一口气。 我回过头,又看了他一眼。 他不小了。她细长的眉一挑。我心里一惊。 你们两个很像。高在旁边说。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一直喜欢高用他宽大的 手掌包含着我的小手,然后放在唇边一吻。每次他这样。我都会非常激动,控制不 住自己的情绪。这次他没有吻我。或许是因为礼貌。 其实你还是喜欢我的。他突的俯下身,胸口对着高。你只是在寻找一点刺激, 对吗? 高的手猛的紧了一下,我看着苏菲。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仇恨,但她的眼却直 盯着高。 看着高慢慢胀红的脸,我把一支手覆在握着我的手的他的手上,我能感觉高的 手有点凉。我看了他一眼。 高的脸色慢慢的恢复正常,手也松了下来。 你的感觉一向都不是对的。高的嘴角有一丝冷笑。 我是真的喜欢诗琦。他的手一紧。 苏菲的脸冷了下来。直起身,用布满寒意的眼看了我一眼。 我们是同类人,你是无法逃避的。她说。 我摇摇头。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吗?那只是时间的问题,辛好你遇到了我。 我机械的摇头。 高用茫然的神色看着我们。我向他展现了一个矜持的笑容。 你有点病了,菲。他在帮我。 可能吧,不过,我提醒你,你有一天会后悔的。 这很像电影对白,提醒应该该为警告吧。高的声调逐渐的高起来,接下来是瞬 时的宁静,我们三个都沉默下来。 哈哈。苏菲开始大笑。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晶莹的眼帘里滚落下来。她站起身。 我去结帐。我看着她的眼神,却发现那里面不是愤怒,也不是怨恨。而是说不出的 空旷与迷离。 哗,一杯咖啡泼在了高白皙的脸上。 苏菲满脸讥笑的端着空杯站在那里,后面是装饰用的康乃馨,怒放着。我竟然 有了点眩晕。高的手攥的我好痛,我不敢动弹。怕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苏菲轻灵的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对着我的耳朵吹了一口兰气,轻声的说,你 很惊艳,我喜欢上你了。我整个人怔住了。 高无措的呆在那里,然后,玻璃门发出一声响,咖啡屋里寂静的有点让我害怕。 出来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那个角落里的乞儿,他脏兮兮的额头上赫然开着一 朵鲜红的唇印。 那天晚上回到高的住所,高搂着我像个孩子似的睡着了。午夜时,左手上的阵 痛让我一次次在梦中惊醒,第七次醒来的时候,高正在说梦话,也是真话。 咖啡真的有点凉,苏菲……苏菲……你泼的咖啡已经凉了。…… 次日凌晨,我赤着身凝立在洗手间的落地镜前,看着自己挂着水珠的肌肤,左 手腕处是一块让我触目惊心的淤青。当又一次疼痛袭来时,我痛哭成一只赤裸的羔 羊。 高在睡梦中被惊醒,穿着裤头出现在洗手间门口,睡眼惺忪的嚷着。怎么了。 我的哭泣声压过了他的带着责怪的询问。他一下子醒了,扑过来,抱住我坐在地上 的身子,连声说。对不起,琦,对不起。 我慢慢的停止了哭泣。 他抓住我被他握青的左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我开始在他怀里扭动, 身子变的火热。他脸上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我微微浅笑。莲蓬头喷出的温水将 我们全身打湿。 他在我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温柔的说。我要你。我心里一寒。苏菲那一口 吹在我耳垂上的兰气是不是从高的嘴里吹出的。…… 七点一刻,我嘴角含着笑,步行在通往公司的路上。我拒绝了高开车送我。不 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而是因为我喜欢清晨那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大街上的行人慢慢 增多,步伐慢慢加快。,给我一种充实的感悟。我不想让任何人打破这种平凡的辛 福。街口处卖早点的正在忙碌着,一会找钱,一会招呼客人,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我会心的一笑。平凡或许也真的很好。 在公司坐了一天,到榕树下看了半天的文章。又到了下班的时间。手机响了, 我没有接,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高会给我打。 从公司出来,已是华灯初放。步行到榭华街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让高惊 慌无措的咖啡屋,然后我又想找寻那个乞儿。不在?我在自己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但那里却有一滩夺目的鲜血。我捂着嘴,却还是有一股酸水从胃里直冲上来。我是 见不得血的。高曾经这么说过。 往前又走了几步,我知道那个唱歌的瞎子我还是会见到他的。我看到了一堆人 站在那里,像一群无聊的看客。我走到人群边上,拼命的往里挤,那个瞎子仍在那 唱着很多人都听不懂的歌。我蹲下身,向盆里放了十元钱,然后在那些看客的唏嘘 声中离去。 去年夏天的时候,第一次看见那个瞎子,我竟然有点想哭的感觉。他抬着脸, 对着天。一脸不屈的神态。我当时身上没带钱,恰好传呼响了。我问旁边的人我的 传呼值多少钱,他们说也就是一百多元。我说我要买,于是真的有人卖了。我们当 场交易,那个人带着笑离开了。我把钱悉数放进了那个铁盆,然后像今天这样离开。 手机又响了,我知道还是高打来的。 你在哪里。 我在回家的路上。 你不用回家了,今天我们在外面吃,你直接来老地方吧。 好吧。 我挂了手机,直接去那个高所说的老地方。那是我们初次认识的地方,那也是 高第一次喝醉酒的地方。也是高第一次吻我。我第一次被吻的地方。 高满脸含笑的坐在我的对面,我却觉得那笑里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秘密。 我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 你又笑什么? 我是在欢迎你。 我是在为你欢迎我而笑。 不对,我能感应的到你消是因为别的原因。 你的感应一向不准。 说吧。 我摇摇头,手细玩着咖啡杯里的勺子。 我刚才觉得你像坏人。说完,我又一笑。 那我就是杨康吧,你是穆念慈。 高喜欢《射雕英雄传》这我是知道的,但更喜欢杨康这我也知道。 我可不希望你死。 那我们就来个翻版现代《射雕英雄传》。 我们同时笑起来。 他叫了两份牛排。 我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堆东西心里无法自制的想起了那一滩夺目的鲜血。 胃里一阵痉挛。 你不舒服? 我不想吃了。 怎么了? 没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我起身离去。 身后传来叉子被重重掷在桌子上的声音。我没有回头。 午夜,房门被打开,高带着满身酒气压在我身上。 我紧抱着他,我知道他醉了。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迷乱的叫着。琦,我真的舍不得的你,琦,我真的舍不得 你。**…… 我在那一刻彻底原谅了高,我知道他还是在乎我的。 但是后面的话我却因为前面的话而没有仔细听。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后面 那句话的开头两个字是——但是。 那一晚,窗外的月亮很皓洁,月光挤过窗户上的细缝无力的跌在我脸上,与此 相映的是我脸上流淌的泪,还有高脸上婴儿般熟睡的甜笑。 与高相识的那天晚上,月亮也是如此迷人,他身上也全是酒气。在认识不到半 个小时之后,他强吻了我,我没有生气,而是抚摩着他黑亮的头发。只是在吻我时, 我隐隐听到他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个名字是:菲。…… 高一晚没有回来。 早晨的时候,起风了。 我看着窗外飞扬的尘土,一大块纸屑向窗户飞来。 城市的天气越来越差了,差的就像我今天苍白的脸庞。 电视开着,早间新闻里干练的女播音员正在播报南联盟主席米洛舍维奇被引渡 的消息。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政事会这么瞬息万变,那不畏强暴,勇于反抗的精神竟然被 金钱收买了。 中国大使馆中在飞弹下丧身的英烈们不知会不会为这惋惜,或者痛惜,或者痛 心疾首。 金钱真的可以打倒一切? 我摇摇头。 打开玻璃窗,伸出手指将粘在玻璃上的纸屑刮飞。 我的手指一片腻湿。 那不是一块真正的纸屑了。 我抚摩着自己的腹部,眼里开始弥漫一层水气。 我终于终于怀上了高的孩子。 坐在办公桌前,我怔怔的看着电脑屏幕。wps 文件里只有三行字。 我真的爱你吗? 你真的爱我吗? 你到底爱谁? 手机的响声将我从茫然的情绪中硬扯进让我无措的现实里。 我想一定是高,但那个号码我却从没见过。 你好,请问你是谁? 你猜猜。一个很柔有点熟悉的声音鼓动着我的耳膜。 对不起,我现在上班时间,有点忙,有什么事尽快说好吗? 我是苏菲。 我怔了一会。有事吗?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高在我这。 然后我听见她叫高。 然后我听见高懒洋洋的回音。 然后我听见高问你是在给谁打电话。 然后我听见苏菲说你的新宝贝。 然后我听见高的大声喊叫。 手机里传来话筒落地的声音。高的喊叫与苏菲的尖声历叫扭织在一块,我拿着 手机,静静的倾听。 高的声音像梦醒了一样飘过来。 琦,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 我让高的声音成了一条在我心头狂叫的野狗。 我失神无助的坐在那里,我不知道泪什么时候开始流,我只知道在听见高的那 声懒洋洋的回音之后,我的心就碎了。片片都布满着我晶莹的泪。 我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拨了高的手机号码。 在高大声的连声的对不起里,我的话语像突起的山峰将高的虚无缥缈的声音彻 底压碎。 我狠你! 同事都在我狂叫出那一声之后凝立在当场,像一尊尊塑像。 我跌跌幢幢的跑离公司,身后是同事们的呼唤。 真的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乞儿额头上鲜红的唇印。多么的邪气十足。 我知道,我所有的希望将在今天开始陨落。 原来我自以为明亮的爱情一直以来都发生在一块无形而又致命的阴影里。 高,我真的恨你!可我也真的爱你!! 晚上,窗外灯火阑珊,华灯初放。窗内,电视机上的画面如前尘往事一样轻盈 的划过,不留下一丝痕迹。我盯着墙壁上的表,默默的数着秒针走过的次数。在思 绪陷入一片空白之后,我如老僧入定般进入虚空的境界。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的时刻,我如梦初醒,起身推开卧室的门,整个身子瘫软在床上。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高离开了我,确切一点是我离开了高。离别的时刻我只是 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就在这半睡半醒间,我隐隐约约的听见咚咚的敲门声。我 知道是高回来了,是我从华灯初放盼到星稀月疏的男人回来了。 我静静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我想自己应该坚持,应该学会狠心。在这个念 头刚跳出来之后,我猛地从床上坐起,飞奔到防盗门前,用颤抖的手拉开房门。我 看到高在地上躺着,满身酒气,脸上是傻傻的笑,嘴里咕哝着一些醉语,我起身想 拉起他,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一个男人在买醉之后身体变的是多么令人厌恶。 当我将高甩到床上时,我已气喘吁吁。看着他在床上静静爬伏的样子,我无法 将他在菲身上运动的样子联系在一起。一种痛恨的情感,一种怜爱的情感。这样的 两种极致被残酷的放在一个人身上,我有种无法言说的悲痛与绝望,这样的男子让 我如何去恨?如何去爱? 我轻轻的 将房门带上,身体重重的落在沙发之上。 早晨,当我睡眼惺忪的醒来,一股诱人的饭香向鼻子袭来。高坐在我的面前, 含笑看着我。 醒了。 我苦涩的点点头。 来,吃早餐吧,你的眼泡都有了。 高的手向我额前的发丝伸去,我的手下意识的挡了一下, 高的笑意瞬时间凝 固,在那一刹那间,我又听见钟表的滴答声,那么清晰,那么完整的在心里走动。 起来吧,尝尝我做的早餐,绝对适合你的口味。 高笑了笑,起身离去。 当我洗梳完,坐在高的面前。高的笑容又一次闯进我的眼帘,我突然觉得那笑 容是那么的虚伪,那么的不真实。 你不要再笑了好吗?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喜欢看我笑吗? 你认为你还有笑的权利吗? 高的笑容又一次凝固起来。 我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快感,或许是因为他不笑了,又或许是我报复了他。报 复?!不让一个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笑难道是报复。我心里突然有一种酸楚的情感。 高低下了头。 小声的说道。琦,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那你说吧,我想我应该听你说。 昨天,不是我的错。 哦。 是菲要给我说些事,我就跟她去了。 是吗?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说,难道一定要在床上搂着她说吗? 是她告诉我她很难过,让我去见她,她在家里等我…… 然后你就去了? 恩。 就这样的话你就去了? 不是,到了那里之后她又给我说了一些事,然后她抱着我就…… 看来你很深情啊,很念旧情啊。 琦,你怎么这么说? 我不这么说,我怎么说,你难道让我说你很烂情,随便一个女人你都可以和她 去上床。 琦,你变了。 是,我变了,我变的聪明了,可以看懂一些事情了。 她有了我的孩子。我不能对她不管不问。那是我的孩子啊。 你用你的身体去管去问?你用你的身体去管去问? 我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或许应该是我一直都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到 了爆发的时候。 你冷静一下好吗?琦我怎么冷静,你为了去安慰旧情人,用自己的身体去充当 抚慰的情感,如果我也用这样的逻辑你会怎么想。我突地冷静下来。 高,我无法原谅你。我不希望和你的感情一直生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高整个的傻在了那里。 琦,你听我说,是我的错,可是这不表示我不爱你,实在是当时的情况我来不 及细想,就糊里糊涂的…… 是啊,你来不及细想,可是你知道吗?我也有了你的孩子,如果当时你知道这 个消息你会怎么样选择。你还会爬在她身上吗?你还会吗? 琦,你说什么,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高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我对他笑了笑,然后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抽离…… 当我坐在朋友的身边,细细的诉说着一切,当说道我提着行李,将房门重重关 上时,我的眼泪再也不争气的开始流淌。 不要哭了,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可是孩子怎么办。 打掉。 朋友一脸惊讶的看着我。你想好了。 恩。我重重的点了下头。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像一个上刑场的囚犯一样。苍白无 光的脸,支离破碎的心。 我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我的生命中又将注定丢失一些最宝贵的东西,一些无法 再转身拾起的东西。情感,恋人,还有那在我身体内没有成形的孩子。我想起了我 的弟弟,还有那个乞儿,还有那间注定一切开始也将注定一切都将结束的咖啡屋。 在去医院的路上,手机上十三次出现了高的手机号码,我一个也没有接,我不 想让他知道我正在去给我的孩子送行。也不愿意用这个孩子来作为我报复这个男人 的武器,毕竟这不只是他的种子,这还是我的结晶。我虽然无法原谅他,甚至恨他, 但我还没有到了丧失理智的那一步,。但我仍然要去将自己身体内那尚未成型的孩 子拿掉,这不是为了报复,而是我如果真的要将高从记忆里彻底抹去的话,我一定 要去做这件几乎连我自己都觉得残酷的事情。 而再大的残酷也远没有对于这个孩子残酷,他没来的及看这个世界的阳光,甚 至还没真正呼吸到这个世界的空气就要走了。高,是你造成这一切的。 坐在朋友的身边,我无法再让自己去思索些什么,我只能坐在那里,让自己的 记忆在那一段时间被截取。 朋友小声的告诉我。 我都安排好了,一会叫到你的名字你进去就可以了。我在她掌心的手禁不住颤 了一下,也仅仅是一颤。 我点了点头。 我实在不希望你这样做,再考虑一下吧,还来得及。 到了这一步你认为我还能再走回头路吗?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你明白的,我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说完,我向她一笑,她也一笑。 那一刻,我们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表情是何等的悲苦与无奈。再尽力的掩饰也 无法改变一些原本就注定应该赤裸面对的情感。 当我的名字如从梦境中飞进我的耳朵里,我全身哆嗦了一下。 我的孩子,我真的要失去你了。 我在心底狂喊着。 我起身向着那扇白色的门走去,门口站着一个满脸冷漠的一身白色的护士。我 轻轻的饶过她,向里间走去。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在大庭广众之 下裸站着。 这时,身后又传来如在梦境里透射出的声音。 放松点,才会让自己好点。 我回过身,浅浅的一笑。 那个护士脸上再也没有冷漠。 或许是她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场合,所以她的脸上才会那么的冷漠。 同样也是因为这么多的经历,出自女人的天性,她知道了女人在这一刻以及后 来的时刻所承受的伤痛与无助。 当冰冷的器械在身体内来回肆虐的时候,我感觉像被轮暴了一样。我可以清楚 的感应到那个孩子已经快化为一块惨不忍睹的血肉。温热的血顺着大腿一直的流, 那一刻,我的泪开始在苍白的脸上爬行。 孩子,我终于终于要失去你了。 从这一刻开始,我明白我将失去注定不属于我的东西,也是在这一刻开始,注 定结束的也将开始结束。 五天后,我躺在朋友的床上,看着窗外在这个夏季摇摆的树枝和葱绿的树叶。 我一直在想: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是不是应该给高一个机会。可每次想到这里, 我的理智都被高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的背叛而淹没,我无法原谅他,永远也无法。 这时关了五天刚刚被我打开的手机响了,我的思绪又一下中断,我拍了拍自己 的头,想使自己尽快从那种无序的思索里解脱出来。 我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的号码,不是高的。 并不是我不敢接高的电话,我知道我们之间应该好好谈一谈,但不是现在。 我按了一下接听键。 从那端第一个字传过来,我就知道是谁了。 菲,竟然是菲,哪个勾引了高,现在肚子里还有高的孩子的菲。 你好,还可以听的出我的声音吗。 我忽然冷静了下来,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败了,败的是那么惨。 当然。 我想和你谈谈,关于高。 我想我们没什么再可以谈的了。 你应该和我谈谈,有些话你会想听的。今天晚上七点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然后啪的一声电话断了。 嘟嘟的茫音传来。 我整个人拿着话筒楞在了那里。 这个女人,这个和我一样曾有过高的孩子的女人还可以再和我说些什么?…… 又是同一间咖啡屋,又是同样的座位。 但我的身边没有了依持,而对面仍然是哪个深不可测的女人,我有一丝丝的无 助。 心神不定间瞥了一下窗外,又赫然看见了哪个乞儿,他仍然蜷缩在榭华街口的 角落里,只是身上多了许多条白色的缠带。 我回过头,用一种漠视的眼光盯着菲,女人之间的争斗有时眼神就是武器。 她却用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眼神看着我,那里面有嫉恨,有嘲笑,也有可怜。 我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我斗不过,在眼神的斗争中我败下阵来,而在以前的事情 里,我的伤痛是从她开始的,自从看到她的第一眼,痛苦就像阴魂一样缠着我。 高在我手腕里留下的淤伤,高对我情感上的背叛,我在肉化为血块中的阵痛与 无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可怕的女人。 我们在沉默中互相凝望着。 她轻笑了一下,终于开口说话。 今天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吗?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拿起勺子在杯里搅动着咖啡。 我有了高的孩子。 …… 我觉得高还在爱我。 …… 我知道你也有了高的孩子。她的语气开始加重。 我做着圆周运动的手停了下来。 谢谢你的关心。 你终于开口了。 然后她很开心似的笑了,但我看的出来她眼里含着胜利的光芒。 我象征性的笑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却是那么生硬,那么涩。 你了解高的性格吗? 我点了点头。 你不了解的,他还有另外一面的性格。 哦还记的我曾经给你说过我们是同一类人嘛? …… 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说吗? 为什么? 我们都被高所迷惑了,但同样也要被高另一面的性格所伤害。 高的另一面? 对,他的另一面就是具有强烈的占有欲,凡是他所碰过的东西就不准任何人染 指,包括我们。 我脑中轰的一声,我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些什么,但那些思绪的片段又是那么模 糊,那么的不完整。 …… 凡是他的东西他都想独自享有,对于他的这种性格,医生告诉我这是病态的, 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来。 没有。你给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你不适合高的,你应该把高还给我,当你看清楚他之后,你是无法忍受得了的。 她说完这些,闭上了血红的嘴唇。 四周像静止了一样,我死死的盯着她,希望可以从她的眼神,她的表情里再读 出些什么。 但我失败了,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任我那样的审视,连她长长的眼 睫毛都几乎未曾动过。 在一阵寂静之后,她又开始说话。 还记得打电话那次吗? …… 为什么高会在我的床上。 …… 为什么高会在有了你之后还需要我。 …… 他给你说的是我勾引了他吧…… 正确的说是我用孩子胁迫了他,并且我们互相勾引了对方。 够了。勺子在杯底发出了一声闷响。 ……我不想听到你们的上床的事。 他一辈子不会忘掉我的,因为我最了解他,也只有我能克制他。 她用了一种温和的口气说道。把高还给我,你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你。 我忽然就笑了。 我会离开他的,但我无权把他还给你,因为他是他自己,他有属于自己的权利, 他在你床上接电话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不再有属于的关系。 这时,我终于在她脸上看出了女人的天性。在知道自己可以获取猎物时眼里的 猖狂与自信。 她在说了一声谢谢之后,起身离去,我看着她推开玻璃门,手中的坤包在空中 飞舞了几圈。 然后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指了指街口,然后向那个乞儿走去,然后她用手 扶着乞儿的头,将头低下去最后那个乞儿的额头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唇印。 我脑中豁然就明白了一切。 乞儿滴在救护车上的血斑,高对我感情的背叛,我所受到的伤害,竟然是因为 高,因为高的那另一面的性格。 我站在阳光浸然进每一个角落的大街上,心里却有一块硬块总也感觉不到温暖 的存在。我知道高在我心里划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那伤口翻开的泛着血色的 双唇像极了刚才苏菲留在那乞儿额上的唇印。我突然感到无法自制的眩晕,一种无 力言说的伤痛捕获了我。 你织就一张漠视的网,缚住我一双凝视的眼你凝成一块森冷的冰,冻住我一颗 火热的心你揭开一片黎明的幕,惊醒我一场沉醉的梦如此结局,怎么爱你?! 这首早年写的诗真的是自己送给自己的爱情的墓志铭? 看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我在想他们那急促的步伐里是否还有一丝无法读 解的伤痛。或许也有人在冷冷的注视着我,看我在如此的阳光下,孤寂的站在汹涌 的街口。我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四周,接着又惨然一笑。 看又何妨,审视又何妨,这个世界里谁不在审视谁?是该和高做个了断了,我 心里默默的想。 当高坐到我的面前,我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颤。这样一个男子是我以前深爱过的 哪个男人吗?为什么最深层的本质却那么容易被表象所掩盖,这是高的优点,还是 我自己的缺点造成的,难道爱情真的是盲目的吗? 我恍惚又看到了那个午后和苏菲初次见面的景象。苏菲那带着侵略性的眼神依 旧如昔,而我脸上那当时隽刻着的幸福却原来是彩绘上去的,经不起岁月的冲刷。 或许应该说根本不用冲刷,它自己就会被苍白倾轧掉。 我幽幽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高一眼。 高却低下了头,像个孩子似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的自信。 我们应该结束了。 为什么? 我看到高眼睛里闪过一抹惊慌。 我们不合适。 …… 我们应该给对方一个平静的生活,我不愿接受自己承受不了的东西。 …… 好吗?高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 你还是那么绝对。 不是我绝对,你真的不能离开我,琦现在应该不是谁离开谁的问题。高,不要 再这样好吗? …… 苏菲刚才和我谈过了。 她找你?……那个女人给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了解你,她适合你,她能克制你。我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高起来。 高又沉默起来。 那个乞丐的事是你做的吧? 什么?乞丐。 我指了指窗外。你到现在还想骗我,难道在你的认为里我就那么傻? 我真的不想骗你,我……不想,我不想让你……伤心。 但却恰恰这么做到了。连一个小孩子你也不放过,难道你就那么在乎你用过的 东西。 我心里猛的一紧,我竟然也是这样一件东西? 高缓缓的闭上了眼。琦,我害怕你这么说我。 那你让我怎么说你,你连自己都不敢面对,那你怎么又能面对爱你的人。高, 我们就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管怎么样,不管你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我绝对不让你离开我。我爱你。 你也爱苏菲吧。 不要提那个女人,不要提她。 不提她提谁,高,你那种感情不是爱,是自私和占有的混合体。这样会毁了你 的。 我不管,我一定不让你离开我。 我看着高开始扭曲的脸。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然后我看到高的脸上开 出了一朵褐色的花。 高怔在了那里,任凭咖啡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往下流淌。 我也愣在了那里,为什么我会那么冲动,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已无法 忍受这张我抚摩过不知多少遍的脸庞?我内心原来已是这么厌恶这张俊美的脸? 我知道,我们之间就这么了结了。 我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来结束。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日的午后。一个女人 的爱情以一杯咖啡结束,一个女人的爱情又以同样的方式开始。这是因,还是果。 还仅仅是巧合? 我听到了一阵虚无的像从彼岸传来的话语:琦,咖啡凉了,凉了,真的凉了。 我起身站了起来,然后下意识的向门口挪动。 身后仍是梦呓似的呻吟:咖啡凉了,咖啡凉了,琦。 推开门,阳光仍是那么的明媚。 看着街口那个乞儿。 看着他额上惊艳的唇印。 我感觉恍如一梦。 梦开始的地方和梦醒的时候竟然如此惊人的相似。 我是谁。谁又是我?只有手上滴落的咖啡如此的真实。好凉。 我快步奔到那个乞儿面前,捧起他的额头,将上面哪个血红的唇印轻轻的擦去, 然后将自己的双唇印了上去。我心中默默地说:对不起,一切都过去了,咖啡终于 凉了。 后记真的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本来这篇小说在三年前就应该写 完的,但一直拖到了现在才寿终正寝。 这是我开始写的第一篇小说,但在写这篇小说的过程中我又写了很多小说。所 以前面要加上个定语“开始”。 如果再找些话给自己的这篇小说添点光彩的话。那就是这篇小说完全是以女性 的视角写的,自我感觉还是找到了一些感觉的,不然也不会有人说我是女性写手。 这让我有点变性之嫌了。 当时开笔的时候是受了安妮宝贝的影响,而经过三年的难产,我认为那影响已 经可以忽略不计了,但我开始的想法是想用安妮宝贝的那种惊艳的风格写出来的, 但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学不来,所以也就没有了那种让你迷醉的感觉,这是自己的失 败,但我想也是自己的成熟。 小说已经完了,但总觉的不够好,甚至有点差,可能是情节太单调了,其实我 当时想的就是要一些简单的东西去阐述一些道理,现在看来是有点失败了。情节简 单,道理也没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比较喜欢的,因为我觉的自己的换位思考还是比较好的, 没有写出来不伦不类的话来。有这点也就欣慰了。愿所有的异性朋友都能找到自己 的真爱。同样的祝福也送给我的同性。 最后我想说:爱情的伟大恰恰来自于爱情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