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 我是94化学的本科生,直升到环境科学系已经快两年了。生活一直都过得很清 苦,大概应该叫无聊吧。直到有一天,我刮胡子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我,有种莫 名的触动,好象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或者本来我对自己来 说就是个陌生人,于是想为何不和这个陌生人熟悉一下呢? 于是打开电脑,连上了bbs ,申请了一个新的帐号,叫glassmirror ,希望能 把身体里的陌生人叫出来聚聚.Glassmirror认识moonshadow是件很偶然的事,有一 次,她送错了信息,突然送来一句“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当时好象是 春天呀,我惊讶地回了一句“是' 听见猫叫,觉得要脱光' 了吧?”她回了一句 “送错了,但是你的话很经典!”于是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她是个广州来的女 生,暑假里要回去实习,所以她走的时候就给我写了封告别信,说她要走了,下次 共线的时候希望能和我鹊桥。说来奇怪,真的是没有跟她鹊桥过,一直都是msg 来 往的,偶尔写写mail,原来她也想鹊桥,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呢! 暑假里,研究生的生活就更不象样了。像卖身给老板一样,每天工作14个小时, 虽然bbs 就在手边,但是没有了moonshadow的线,像是对glassmirror 没什么吸引 力。于是很久都没用这个帐号上了。偶尔一天剃了胡子,想大概陌生人要出来坐坐 了,所以上了线,居然看见她也在。她显得有点过于兴奋,用了两个hi来跟我打招 呼。她正在妈妈的单位,因为是大学,所以能连上校园网,她正为此事高兴的时候 还看见我,所以都要搂个人一起跳舞了。她正在一个报社里实习,工作很忙,只是 中午的时候为了上线,特地走30分钟的路程,到妈妈单位吃中饭。那时我正在做实 验,没什么时间和她长谈,说了声sorry 就下线了。晚上收到她一封信,说她虽然 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实验,但是祝我顺利。似乎关心别人是她的老毛病,或许这样说 不好,对她是种贬低,但是我总觉得她有这样一种习惯----关心人,不管你是谁, 她都要关心一把。一天又接到她一封信说她家现在已经能够连线光华了,所以能在 家上网了。可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只能11点以后上,我当然是11点下站的人,因为 实验室关门了。于是她每天给我mail她的工作经历,即便只是一个实习记者的工作 对于一个一直待在实验室的人来说,也是多么丰富多彩的。我也给她mail我无味的 实验生涯,但她竟然说她爱看,觉得有趣。我用一张3.5 寸盘存了一个文档,题目 是“moonshadow&glassmirror”,每天把她的信copy下来,然后把回信接在后面。 只是偶尔翻翻,在她不在线的时候,觉得几分安心。没想到光华竟然能把我们给出 卖,坏了,坏了,我觉得我们的事好像也坏了。复旦的虫子分了几拨,到惠州的, 到东区的,到交大的,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所以游荡在这几个站上。但是好几天 都没有看到。设法打听有没有人知道她的e-mail地址,别人问你和她这么熟,怎么 连地址都没留呢?说的也是呀!我们似乎太相信光华了,从来没想过还要别的联系 方法,因为每天只要上站,肯定能收到她的信,那样就很安心了,并不去想其他危 险的可能了。终于有一天我在饮水思源看见她贴了寻人启事找我,当时就很感动。 还看见她在线,她说她都快绝望了,等了好久才申请成功,等了24小时才有post的 权利,等了好久才看见我在线。她家里连饮水思源很慢,所以她现在是在暨南大学 蹭机,她觉得这次蹭得很值得。我把e-mail地址给她了,大概能见面了吧,我想, 但是,没有问她,这句话,大概应该到她回复旦以后再说吧! 转眼开学了,我忙着无聊的项目,忙着过无聊的,非自我的生活,当然没忘记 问她要不要见面。但是她很坚决地说,不要。或许是这句话,把我所有上线的兴致 都坏了,所以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上线了,大概能有一个月了,不上线的日子如果 不找其他的东西来填充的话,就会做噩梦了,或许要杀人的。一天被室友拉去听什 么21世纪中国网站的推广会,说是什么有抽奖,50% 的中奖率。反正也是百无聊赖, 就没有推托。本来坐在相辉堂就不是我的意愿,所以眼睛有点聚焦不灵,直直地盯 着投影在白幕上的电脑屏幕,上面有些什么倒一点都不清楚。只是觉得像是一个满 月,白色的月亮,不是黄色的那种,我喜欢白月,他们说用皓月比较正统,可是我 认为白月女性化些,更像她。似乎很久没想到她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想知道的, 却不愿意知道自己想知道。想着想着,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迟到的女生,她急匆匆地 挤进中间别人帮她占的位置,正好她的上半身都投影到白幕上了,那么美丽的剪影, 马尾辫子也显得急匆匆的,在不停地摇晃,很有朝气的样子。影子落在意想中的白 月上,“落影月!”我禁不住叫了一声,她居然回头,看着我,难道我叫对了吗? “moonshadow?”我不太肯定地站了起来。“glassmirror ?”她冲我笑笑,点点 头,因为光线都打在她脸上,显得煞白。“喂!搞什么呀!坐下来吧!有碍视线呀!” 身后一帮人怨声载道,我们都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坐下来了。“一起走走?”好不 容易等到散场。“恩,好吧!”她没有拒绝我觉得有点意外。于是沿着相辉堂的草 地走了一会。或许是因为一直在用文字沟通,觉得没什么可以说的话了。觉得她身 上有种淡淡的月季香,看不清她的脸,夜太黑了,而且是并排走路,只能看见侧面, 不过仍然觉得很美,像一弯新月,有很优美的曲线。其实我想问为什么原来不愿意 见面,而现在又没有拒绝,可是觉得那我太像女生了,只有女生才总这样追根究底 地问问题,所以就没有问。“你有兴趣到我寝室坐坐吗?”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唐 突的话。“好!”没想到她还会答应。回南区的路上好像一句话都没有说,她说话 比翻然悔悟的唐僧还简练,真的没想通。可是又不能问,否则我成了个唠叨婆了。 同处一个几平米的斗室如果不说话的话,连呼吸空气都会像吸入毒气一样令人窒息 的。所以我开始有点自说自话,说了一通我们无聊的项目,又说了一通bbs 上的三 八消息,比如谁又脱光了,谁又失恋了,谁又报告了之类的东西。她只是略带微笑 地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似乎说的是她完全不知道的世界发生的和她完全没有干 系的事。“我渴了,有水喝吗?”她突然问我,我还纳闷,怎么一句话不说的人反 而渴了呢? “有,有架!”我反应得像百事可乐的郭富城一样殷勤。她接过杯子,像呵护 一个小孩似的,捧在手里,放在唇边,但可能太热了,并没有马上喝。那个姿势至 今还很清晰的烙在我的脑海里,像烧在网卡上的物理地址一样。我没有办法再集中 精神说那些无聊的事情了,看着她的手有点发呆了。是月季花的味道,绝对没有错 的。“很晚了,我要走了!”我送她到本部大门口时,她说:“不用送了,我自己 回去吧!” 我想是她怕我知道她住在哪里,“恩,下次还能见面吗?” “我属蛇的!” 我不明白属蛇虽是她的身份的一个方面,可是我总不能凭这个来把她从茫茫人 海中找出来吧!“我怎么联系你呢?” “冬天要到了,我要冬眠了,明年春天再说吧!”她抬头看了看落得差不多的 梧桐树叶,然后看着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我突然想起来,她送来的第一个MSG 是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似乎有些东西是冥冥中注定了的。也不能 说是悻悻地回到寝室,但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室友已经回来了, 门开着,我闻到一股清幽的月季香,怎么,难道她留下了什么吗? 是那只杯子,仿佛隽刻着她的味道。“哎,你闻到香味了吗?”我问室友。 “没有呀!”他嘴里叼着一支烟,还没点。“是月季的味道呀!” “呵呵,帮帮忙!月季哪来的味道,全是你臆造出来的吧!”他笑得像个烂番 茄一样,很苟且得点燃他的烟.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