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父亲 作者:蓝的绿 又是三月了,父亲的生日也将随之来临。父亲属鼠,今年是他的第55个生日, 而一直以来,我都不曾送过父亲什么礼物,说不上是什么缘由,总觉得面对父亲 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显得过于苍白。 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一名水兵,认识父亲的一位同事曾对我说,年轻时的父亲 长得很是英俊,可惜翻遍了家里的所有相册,都没找着父亲年轻时唯一照的那张 穿海军装的照片,只依稀记得照片上的父亲很有军人的味道。许是曾在军营里待 过的原因,有记忆以来,父亲留给我的印象是跟其他的父亲不同的,他会在晚饭 后,帮母亲洗碗,冬天的时候,也会帮母亲洗刷被褥,而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在 夜深的时候,拿着一碗药酒,给那老是喊腰酸的母亲敲背,童年的夜晚,多是在 父亲那有节奏的敲打声中进入梦乡的。 作为父亲的第三个女儿,对父亲的感觉是很难言表的。因为在自己出生的那 个年代,父亲总希望我的降临能让他这个村支书在村人面前挺起腰杆来,而我却 没能让父亲遂愿。于是小的时候,跟前面的两个姐姐比起来,总决得父亲不怎么 疼爱自己。可今天回想起父亲的种种,才发觉父亲给予自己的,是任凭谁都无法 替代的。 小的时候,最怕走村里那七歪八拐的夜路,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疯 一般在漆黑的村里狂奔,只有跟随父亲一起外出除外。那时,总会瞅准父亲准备 回家的瞬间,抓住机会装睡,然后就顺势趴上父亲的后背,让父亲背着我回家。 回家的路上,父亲的脚步声在漆黑的夜路上回响,“一二,一二……”每走一步, 都是那么地有力,也是在那样的时候,才会不去怀疑父亲真的是大海轮上的一名 海军,也不去怀疑父亲是不是疼爱自己,更不会跟以前独自走夜路般,紧闭着眼 睛,狂奔回家,而是睁大双眼,寻找夜空中北斗星的位置,分辨哪束橘黄色的灯 光是从自家的屋里溢出来的……到家的时候,还想装睡,而父亲却会猛的在我的 屁股上一拍,说:“下来,到屋里了。”原来父亲早就知道我在装睡。不知道父 亲是不是也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女儿把他的后背看成是她最安全最牢固的一个 地方。 也是父亲那个后背,也是那条漆黑的夜路,父亲背着我,从村里狂奔到小镇, 再连夜从小镇赶往县城那家最大的医院。医生看完我的病后,对父亲说,再晚一 步,就很难说了。那时候的父亲,一屁股坐在医院那条长长的凳子上,长长地呼 出了一口气,那口白气,在白色的日光灯下,长长地旋绕,旋绕……住了几个星 期的医院,父亲就在家和医院里来回奔跑着,更多的时候,则是代替母亲,留在 冰冷的病房里陪我。而对于我,每天的乐趣便是听走廊外的脚步声,在心里念上 几次“一二,一二……”,我就知道那是不是父亲。 那段日子,是自己记忆中最难熬的,我想也是父亲最难熬的时刻吧。因为病 得重,不能进食,也不能进水,喉咙干得起了一层厚厚的黏膜,嘴唇也干的连张 开都有困难,父亲就不停地拿着蘸有酒精的棉花棒在我嘴唇上来回擦动;手上、 脚背上则是挂完盐水后留下的针眼,一动就疼,父亲就拿着热毛巾不断地给我捂 ……而最让父亲难熬的时光就是医院就餐时间,从父亲和临床的病人拿着白瓷碗 买菜的一瞬起,我的目光就会紧紧跟随那白瓷碗。刚吃了几口饭菜的父亲,感受 到我的目光后,就会匆匆地背过身去,匆匆地往嘴里扒饭,只留下一个后背给我 …… 当医生告诉父亲我可以进食的那天早上,父亲匆匆地拿起那只白瓷碗从病房 里走出去,脚步声显得有些凌乱,没过一会儿,那熟悉的脚步声又在走廊上响起, 父亲进来的时候,白瓷碗里多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那白白的粥盛在白白的瓷 碗里,白色的热气在父亲的双手间旋绕,热气后是父亲一脸的笑容……记忆中那 是自己吃得最香的一碗粥。当把空空的白瓷碗交到父亲手里后,撒娇地父亲说: “阿爸,我还要吃。”“哦,阿爸再给你打去。”父亲想都没想就拿着白瓷碗离 开了病房,随之带回来的是两只冒着热气的小馒头。当我满足于父亲给自己买的 早点后,迎接父亲的却是医生的训斥以及母亲的责备,因为这顿早餐,我又在医 院多待了几天……出院的那天,父亲不让我下地,除了车上那段时间,一路上我 都趴在父亲那厚实的后背上…… 如今,我已不再能趴到父亲的后背上,父亲的后背也开始不再厚实,可是只 要一听到那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一二,一二……”我就知道那是我的父亲向 我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