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男孩 第一次见到他 我为他一头飘逸的长发惊叹 只是,当我陪他走出理发店时 我的心 已随那遗弃的长发悄然失落…… 我的姨妈开了三个录相厅,又经营一个桌球室,一个电游厅,外加一个书摊, 整天忙得不亦乐乎。我在工作之余,便帮她看着书摊。姨妈家附近有三,四个学 校,光顾生意的自然是学生居多,书摊上的书大都“合我口味”,而且每个星期 都要翻新,直看得我忘乎所以,高呼“万岁!”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正在书摊前翻看一本新到的《读者》,一个声音在我 耳边响起:“请拿这本《电脑软件》给我看看行吗?”我抬起头,眼神突然定格 了——一个长发男孩站在我的面前。他的头发不是普通的长,而是比我那头过肩 的长发还要长,而且是披着的。一缕缕的头发随风飘荡,加上那张酷似郑伊健的 脸,简直帅呆了。 “小姐,请你拿这本《电脑软件》给我看看行吗?” “哦,好,好!”我这才回过神来,把书拿给他,又仔细的朝他打量起来。 只见他高高瘦瘦的,显得十分单瘦;一件土黄色的西装配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奇怪,他的手上怎么还牵着一根链子?我好奇的顺着链子向下看,原来,链子的 另一头拴着一条小黑狗,它正不耐烦的摇着头,催他快走呢! “这本书多少钱?”他低声问。 “一十八块四!”我回答,同时看见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犹豫。 “怎么,嫌贵吗?比起你们花钱打电游,玩桌球,这书还算便宜的吧?” 他惊讶的望着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这才发觉,自己的言语太过 尖刻了——看来这比生意是做不成了! 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儿,我以为他会甩下书,掉头就走,谁知他却从口袋里拿 出一大堆菜票,认真的数好给我。本来,姨妈是不要我收菜票的,也许是因为内 疚,我竟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然后目送他牵着狗,向远方跑去,身后的长发随 着他一荡一荡,…… “咦?那不是李刖吗?”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女大学生在谈论刚才那个长发男孩。 “穷得给人当‘狗仆’,竟然还有钱买书看!”其中一个道。 “你没有看见他是拿菜票买的啊?看来,这一个星期他又要喝西北风了!” 我听了一头雾水,便插嘴道:“什么叫狗仆啊?” “就是专门伺候那条狗的人,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当狗的保姆。” 我的大脑里“轰”的一声,天呐!我这才知道我伤害了怎样一个人,我决定 向他道歉。 过了几天,他果真又牵着那条黑狗向这边走来,我轻轻的唤了一声:“李刖!” 他疑惑的目光投向我,我朝他点了点头,又从口袋里拿出那一十八块四的菜 票递给他:“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呢?” “我……我只有这些菜票,没……没有钱!”他为难的说。 显然,他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笑着说:“钱我已经替你给了,你放心吧! 你是学电脑专业的吧?我这里还有好多旧的电脑知识书,你拿去看吧!” “这不行,我……” “怎么不行?我为那天说的话而抱歉,将功补过总可以了吧?” 他感激的接过菜票和书,然后,坐在我的身边,把他的一切都说给我听。 原来,他出生在一个多灾多难的农村家庭,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全靠 他两个姐姐把他养大,又供他读书。为给他凑齐上大学的学费,一个姐姐因为买 血过多而死去,另一个姐姐已经负债累累,向家里要钱已经是不可能,他便外出 找工作,刚好有一家干部家庭要他当狗保姆,专门负责给狗喂食,溜狗,一个月 两百元不包吃住。于是,他忍着耻辱与同学们的讥讽,在别人把钱花在电游、桌 球、卡拉OK上时,他却为买一本书而吃上一个星期的馒头;连那件土黄色的西 装都是同学穿旧不要的。 听了他的话,我不由得感慨万千。自那以后,我就尽我所能的帮他。闲时, 就讲笑话逗他开心,让他暂时忘记不愉快的事。他常常说我是他的“小天使”, 把他的坏心情调整到最快乐的位置。 这样过了数月,不知不觉已临近李刖的毕业考试。我便不准他再到书摊上来, 并要他把工作辞退了,好全身心的投入复习之中。 少了李刖的日子,显得有些无聊,这天,我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突然,脑壳 上挨了一记,我“哎哟”一声,看见是李刖,只见他神采飞扬的站在我的面前。 “打坏了要你陪啦!”我故意装做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他笑得灿烂极了,“今天我考完了!自我感觉还不错,走,陪 我理发去!” “理发?”我一怔,他竟然要把那头漂亮的长发剪掉?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我就走。进了理发店,他坐在椅子上眉飞色舞的 说:“明天有几家大公司的老板来招聘,我可不想让这头讨厌的头发破坏了他们 对我的印象……” 我呆呆的望着那缕缕长发从理发师手中徐徐掉落。从前在他头上飘飘荡荡, 如今难分难舍却又无奈的悄然下落,不发出一点声响;我的心似乎也在下坠:是 谁说过会象爱护我一样的爱护他一辈子?是谁说过长发是他一辈子的骄傲?是谁 说过要将长发留到可以绕地球一个圈?……原来,人终究是要变的啊? “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从理发店出来,他终于向一声不吭的我发问。 “不可惜吗?”我不敢抬头,怕他发现我眼里的泪水。 他一下就明白了我没头没脑的问话。“我的头发留了四年,这四年里,全是 辛酸与耻辱。 以后,我将有自己的事业,我要出人头地,要超过别人,那头长发,只是我 人生中毫无实际意义的东西,我又何必留着呢?“ “是吗?真的是无任何实际意义吗?”我无语,心中却觉得苦涩无比,“可 是,它却是我最难忘的记忆啊!昔日那个有着飘逸长发的男孩,现在到哪里去了?” 他走了,却将一头长发留在了我的梦中。也许,在他心里,我也如那头长发 一般,无任何实际意义吧…… (这是在我17岁时发生的故事,除了李刖这个名字外,其余都是真的—— 我想,这不算爱情吧!因为现在,我只记得那头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