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之于文学的伤害和未卜前程 作者:雷立刚 ……上网这么久,眼珠一直主要滞留在“思想的境界”,“天涯纵横”, “关天茶舍”,“世纪中国”及“强国论坛”等优秀思想网站(版)上,对于文 学类网站,逛的极少,只去过四个,即“天涯舞文弄墨”,“清韵”,“榕树”, “网易原创文学”,其他的,甚至包括听说过的“书路”,“橄榄树”,“黄金 书屋”什么的,都一概没去过,并且以后也不打算去。因为我觉得窥一斑可见全 豹,看了以上四个,对网络文学,我已经有足够的认识了。…… 据说精明的网络写手,一般把一篇小说控制在三五千字,目的显然是为了适 应网络阅读,因为大多数人在网上读小说是没有足够耐性看太长的文字的,这就 使一些本来要铺开写才能完全绽放足够美感的小说,在作者有意无意的精简中, 夭折了。可见,网络有网络的特点,这些特点是客观存在的,它逼迫写作者就范, 从这个意义上说,除了上面那点之外,网络给文学至少造成了以下伤害: 1 ,网络容易使写作者浮躁。 我大体上同意谢有顺的一个看法,“写作应当源于写作者内心的需要”。有 不少人认为网络写作充分地发自内心,我以前也曾这么认为,但当斑竹期间,大 量阅读了网络文本之后,我发现其实并非如此。网络写作由于和读者更为接近, 读者可以通过跟帖的方式产生比传统媒体大无数倍的影响力,甚至读者的毁誉可 以导致一篇小说的命运。这就必然使写作者为了得到更多的直接的赞扬(鼓励), 而不再服从自己的内心,转而服从于别人的目光。表面上看,这样一来似乎有利 于文学的繁荣,但本质上这只是一种虚假繁荣,它使写作者为了获得廉价而迅速 的掌声,无意之中变得浮躁起来。 2 ,网络读者群的特点造成评判标准的紊乱。 网络文学的读者,绝大多数是15—25岁的年轻人。我丝毫没有年龄歧视的倾 向,但必须坦言,岁数和经历对于一个人对文学的感受力显然是极其重要的。对 于这些处于花季的年轻人来说,爱情是最令他们心动的东西。这就造成了描述爱 情的文章在网络上能得到夸大的赞誉。巨大的点击数又会诱惑来新的点击,而实 际上,一篇好评如潮的爱情小说,其真正的价值可能远不如一篇倍受冷落的小说。 真正的好小说对应的是整个人生,毫无疑问,爱情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这种过 分追逐“爱情杀伤力”的网络文学价值取向,对于网络真正包容文学是很不利的。 然而,遗憾的是,可以肯定的说,只要网络读者群的年龄结构不大变,这种“惟 爱是举”的审美趣味就不可能有大的改变。这就会导致本来不打算写爱情的网络 作家,为了吸引点击和得到广泛承认,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爱情”上。 3 ,网络编辑的水平和局限。 为了避免上述第二种局面,有不少文学网站将评判标准给予其招聘的编辑。 这是一种对抗点击数的作为方式,然而并不很有效。由于我常逛的地方只是“天 涯”,其他三处最多大概浏览过10来次,所以我的以下看法未必正确,但说说也 无妨。我觉得,在我去过的四大文学网站中,相对来说,编辑水平最高的是清韵, 但它似乎人手很少,更新极慢,对读者而言,如果连去两次到是老样子,自然就 懒得去第三次。水平最差的是网易,看看其原创文学排行榜就不难发现,上榜的 尽是诸如《我们找个地方做爱吧》等名字惊人的文章,还有一些应景的东西,比 如电视上演《笑傲江湖》,他们就赶紧编发了许多《岳灵珊,我爱这个女人……》 等文章,可见其编辑的媚俗和不大气。 综上,我感觉许多人夸大了网络之于文学的意义。实际上,现在网络带给文 学的伤害是多于其带来的积极性的,然而,出于显而易见的用心,许多人却乐于 夸张网络的“无与伦比的优越”。这一方面出于一些网络写手对自己从事着的事 业的很正常的自我心理暗示,另一方面出于出版界某些人为了制造卖点而象包装 “美女作家”那样包装某些可以卖钱的东西,他们关心的是炒作带来的经济利益, 而非文学的未来。 同时,正因为这种急功近利的目的,使一些优秀的网络作家未能得到足够的 重视。……网络的先锋性在哪里?网络之于文学的价值在哪里?我认为是在打破 常规,成为一个真正的伟大实验地。……真正的边缘性和巨大解构力量,……解 构是双重的,既是对既有的以仁义道德为主体的传统文学的解构,也是对现存的 自痞子蔡以来经久不息并且似乎还要无限期经久不息下去的以“纯真而无望的爱 情”为主体的网络文学的解构。……不同于许多所谓另类或者前卫人士,……努 力实践着一种叛逆于大众审美趣味的道路。……我们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真正的 “另类”。实际上,无论是在哪个朝代,哪种制度,甚至哪个种族里,真正的 “另类”(原谅我使用这个用得太滥的词)绝大多数都是凄凉而苦楚的。只有那 些把“另类”作为一个商标贴在身上的“伪另类”,才最能享受到当“另类”的 好处。……确切地说,古今中外,每一企图与大众审美趣味对抗的人都不得善终, 比如波德莱尔,比如爱伦·坡,他们因为运气好而被后人记住,但更多的却因时 运不济而被湮没。而且,不管他们是否死后留名,他们活着时都比旁人窘迫、孤 独,受更多的非议——人们习惯了打着上帝的旗号说话的人,而对借助魔鬼的声 音呐喊的人却视为异端。其实,借助魔鬼说话,更需要勇气,也更需要善良。 从这个意义上说,网络本来应当可以带给文学无限的生机。在传统界面上不 可能出现的许多探索,本来都可以因网络的出现而成为可能。一些所谓的文学 “禁区”,比如“乱伦,变态,堕落,背叛,血腥,丑陋,肮脏等等及其背后的 动因”,都应由于巨大开放性的网络的出现而被突破。然而,遗憾的是,这样本 来早该看到的突破,在网络上却迟迟没有出现,我们的网络上无休无止至今仍然 的是那些廉价的爱情泪水和虚伪的小资情调。就仿佛一个乞丐捧着金饭碗在卑下 地行乞,网络文学的这种现状令人惆怅却又无能为力。 或许有人认为原因在于现在的网络文学还处于“初级阶段”,将来一切都会 好起来。但我未敢有如此乐观。网络之于文学并非什么玄秘的东西。如果说以前 的文学界面是一条二级公路,则网络作为一个新的文学载体无非是高速公路。但 现在这高速公路由于缺乏有效的管理,很容易撞车和堵车,效率还不如老二级公 路。至于将来路畅通了,那就要看车的质量了。一台黑豹牌农用车跑在高速公路 上又能有多快?归根结底,文学的未来在于人心的开放,只有心灵开放了,什么 “丑恶”都敢于写,什么“阴暗”都勇于面对,那时才可能产生伟大的作品。而 不是象现在这样,对于那些我们的常识认为是“邪恶”的东西(比如乱伦,变态, 丑陋,肮脏,打屁,拉大便……)等本能地排斥。或许,我们现在的知识分子, 无论是网上的还是网下的,都太精了,太懂得做人,同时也太缺乏想象力和容忍 异端之心了……不说也罢。 看来,中国的文学只有到中华民族作为一个伟大民族真正恢复了元气,找回 了汉唐时代的自信,才能不再顾影自怜或者跟在外国文学屁股后面文屁味儿。否 则,网络在给予我们无尽期望之后,只能带来一个未卜的未来——无论是文学, 还是别的。 2001,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