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爱 爱,是需要傻劲的。 因为爱是付出,因为爱不是一味地想从对方身上获得什么。 当对方愿意接受我们的奉献,我们的心中是纯净无暇的喜悦,是浓厚扎实的欢 喜。 如果想着对方能给我们什么,所得到的是产生欲望的欢悦,一个蓬松稀疏的高 兴。 因为欲望是无穷无尽,我还要﹑我还要﹑为什么你付出的比我少! 如此一来,埋怨与空虚,永远多过于开心。 也许就是怨的时候多,我们才会耽溺于开心的短暂时刻,才会要求的更多。 这里的冬季,是浑厚的冬天,也是黑白﹑明暗相间的纯净冬天。 绿舞有时会到山上挖掘冬笋与野生蘑菇,以供应厨房。圆圆则成为她爬山的拐 杖,而方方走在前头,一旦发现冬笋和蘑菇的踪迹就回头呼喊。 「小姐,等一下!」 绿舞听到有人在身后呼喊,转身一看,是个男人。而且听到他的口音,就知道 是穹苍人,不禁揣想着,这个穹苍人跑来荒郊野外做什么呢? 那个男人气喘嘘嘘地走过来,双手搁在膝盖喘了口气,才客气地说。「请问你 那里有紫水晶?」 「紫水晶!」她从衣襟里掏出丹柔送给她的细长紫色水晶项链。「你是说这种 吗?」 男人的眼睛一亮,急忙点头。「对!你知道它们生长在那里吗?」这块上等的 水晶拿到穹苍,肯定能卖到高价!他想着。 穹苍现在流行水晶疗法,大家一窝蜂地购买水晶。尤其是紫水晶,据说能增加 身体的能量和抵抗力,又可以保有青春。可是好的紫水晶少之又少,奇货可居。 「这个我就不知道,这条项链是同事送我的。」 「那么你能引荐你的同事跟我认识吗?我愿意高价收购。」 「呵呵…介绍给你认识是没关系,但是你可要失望了,她也不知道那里有这种 东西。这条项链是她在整理仓库时发现的,觉得还挺好看的,就送给我。村里的人 只听过这里有紫水晶,但是没人看过。」 「喔,谢谢你。」男人点了点头,落寞地离去,继续在荒山之中寻找水晶的踪 影。 绿舞只是耸了耸肩,也继续寻找她的野菇。 她哼着歌,蹲在地上用把小铲子挖出冬笋,再放入背在身后的竹篮。突然,听 见有人在呼救。 她寻声赶了过去,只见刚才那个男人紧抓着几绺枯黄的树枝,腾空挂在悬崖, 双脚在崖壁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救命呀!」他看到绿舞,慌恐地喊着。此刻,一根树枝应声而断,他的身子 也滑落几寸。 绿舞把法杖搁在一旁,赶忙趴下来,探出上半身抓住男人的手臂,另一只手撑 住地面。「抓到你了,加油呀!」 男人一手拉着树枝﹑一手借着绿舞的拉力,踉跄地一步步往上爬。踏在岩壁的 双脚,忽然踩了个空,绿舞被这股下坠的力量所带引,胸口猛地撞到地面。她忍着 痛楚,像手铐般箝住他的手腕,咬着牙﹑使劲拉他上来。 男人的上半身终于奋力攀了上来,也看到那条荡在空中的紫水晶,在阳光下耀 着璀璨的光芒。 紫水晶,吸引他的所有神经和欲望,更没瞧见绿舞既紧张又因救他而用力抓拉 的表情。 圆圆察觉到男人的歹念,绿舞也感应到了。但是,一切已经太慢! 他的身子还没完全爬到山头,就迅速伸手扯下那条项链,更是一不做﹑二不休, 抓住绿舞的衣襟,奋力往下一拉。 他,安全了,也抢到这只绚丽的紫水晶。 而绿舞,发出惊吓的叫声,头下脚上地坠落,双手在空中拼命飞舞,期盼抓到 可以救命的东西。就在她想起可以运用魔法飞翔时,头部已经擦撞到一块凸出的岩 石,立即昏迷不醒。 圆圆闭上眼睛,默念咒语。挂在绿舞胸口的贝壳,剎时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往下坠的她跌落于一株生长在崖壁的千年苍松,承载绿舞的强韧树枝宛如鞠躬 般,先朝下弯腰﹑再往上扬起。这一下一上的摆荡,除了卸去下坠的强劲冲力,更 将她向外弹出去。 在空中飘浮的绿舞,全身被纯淡柔和的蓝光笼罩,袍服也随着山风摇曳。她, 像片飘零枯叶,随风斜斜飘向湖泊,最后落入氤氲的湖面,而不是怪石嶙峋的湖畔。 湖面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吓得溅起无数高耸的水花,往八方飞跃。 方方见到男人恩将仇报,立刻冲了过去,狠狠朝男人的小腿咬下去。男人痛得 哀嚎大叫,抡起拳头猛揍方方。而方方忍着痛,狠咬不放。 「方方,别理他,赶快去救绿舞呀!快!」圆圆喊着。 方方的嘴劲一使,咬下男人的一块肉,才跑到崖边,只见湖面漾着阵阵涟漪与 气泡。 绿舞肯定掉进湖里,而不是湖边,他忖度着。 方方瞥见有处山壁没有那样陡峭,急忙冲过去,深吸了口气,连滚带跑地滑下 山。树枝与石头不时划破他的肌肤,他也不管这些痛楚,只是一味地往下冲。一到 山脚,他提了口气,奋力往前奔到湖边,一个纵身,跳入湖里。 男人一边嘶嚎咒骂﹑一边脱下外套绑住伤口。他瞥见那块掉在地上血淋淋的小 腿肉,身子顿时冰冷孱弱地跌坐下来,不禁狠狠瞪了已经跑下山的方方一眼。他喘 了口气,把那条抢来的紫水晶藏在口袋里,这才忍着剧痛﹑满嘴秽言,一拐拐地离 开。 圆圆也不管那个男人离去,甚至懒得用法力报复。只是赶紧闭目凝神,法杖立 即腾空跃起,缓缓飘落到湖边,担忧地凝视水光粼粼的湖面。 方方在阴黯的湖里,眼睛露出淡紫色的光芒,四处寻找绿舞的踪迹。 突然,他瞥见湖底散发出从未见过的蓝光,急忙游过去。只见一团蓝光保护着 昏迷的绿舞,在幽暗的湖底载浮载沉。蓝光里更有无数晶灿灿的星尘,像帮她按摩 般在她的四周柔柔旋转。 方方并没有把绿舞拉上湖面,而是在蓝光的外围急游打转,嘴中念念有词。 遽然,十几丛水晶从湖底窜了出来,每一丛都有几十根长短不一的细长水晶。 方方游到绿舞附近,打算把她拖到水晶所围成的椭圆形中间。但是他一触碰蓝 光,就被柔软无形的东西挡住。他慌了,朝蓝光喊着…快送她到水晶的中间呀! 蓝光似乎听到他的呼喊,立即飘到椭圆形的上方。 这时,水晶散发出璀璨的紫色光芒,绚丽又柔和,原本的蓝光剎时被辉耀的紫 光所掩盖。水晶冉冉飘出透亮的紫气,将绿舞环抱。 方方睁大眸子,呆愣地凝视眼前的景致,外围是绚烂的紫气,再来是淡雅的蓝 光,最里层的星尘恰如染上七彩的萤火虫,耀着瑰丽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这团艳丽的光芒载着绿舞开始往上飘浮,湖面也漾起漩涡,漩 涡的上方则凝聚浓郁的白色雾霭。绿舞在艳彩灿光的簇拥下,从漩涡里浮出水面, 往上飘进雾里。雾霭缓缓地飘到湖畔,绿舞才冉冉飘了下来,安稳地躺在地上。 雾,先消失了,然后是紫气,再来是蓝光跟星尘。 圆圆也被这幅景象所吓呆! 「你这个老师是怎么当的,绿舞拥有那么强的能量,却不知道如何去运用,她 才会受伤。」 方方抖落全身的水珠,朝圆圆吶吼着。 圆圆被训的嘴巴变成锯齿状。「对不起啦!」 「阿!发生什么事?」绿舞幽幽苏醒过来。 「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了。」圆圆兴奋地喊着。 方方告诉她们刚才发生的事,绿舞跟圆圆都讶异地凝视湖面。 「谢谢你们救我!」绿舞跪在湖边,双手紧握地说。 这时,水面荡起了轻柔的涟漪,彷佛是在微笑。 「那个男人没事吧!?」绿舞关切地问。 「他这样害你,你干嘛还要关心他呢?他已经拿着抢来的水晶溜走了。」圆圆 气愤地说。 「反正我现在已经没事,而且感觉精神比以前好。」她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 「你唷,虽然很有爱心,却是一味的傻劲。以后你要帮助别人之前,要先感应 一下对方的心思,才不会被害。」方方也跟着说教。 「嗯,我知道了。」她抱歉地说。 「希望你真的这样做,不是嘴巴说说。原来那个穹苍人所要找的紫水晶就在湖 底呀。」圆圆说。 「啥呀!他要找的烂货是在深山里。湖底那些拥有魔力的紫水晶只有我知道。」 方方得意地说。「若不是绿舞本身就有能量,以及一颗善良的心,紫水晶还不肯现 身的。当然,还有我的苦苦哀求。」 「看你全身都湿了,赶快回宿舍换衣服。紫水晶会救你的性命,可不会帮你预 防感冒喔。」 圆圆不理会方方的自夸,对绿舞说。 「好的!」绿舞的双脚一蹬,没想到身子却跃了起来,袍服的宽袖被风鼓起。 她,就像一只振翅高飞的凤凰。她在空中飞翔几圈之后,才冉冉飘落。 「鼓掌!」圆圆的眼睛相互撞击。「好美的姿势喔。」 「谢谢~~~ 」她笑着手肘弯曲往下一摆,腰也随之一弯。 从此,圆圆开始教授绿舞如何使用魔法,运用身上所蕴藏的能量,免得善良的 绿舞又奸人所害。 每天晨泳时,方方都会带着绿舞和圆圆到紫水晶的藏身处潜水。紫水晶也会钻 出湖底,耀出绚丽的光芒迎接她们,将绵绵不绝的能量随着光线传进绿舞和圆圆的 身体。 自从活泼的绿舞来到温泉旅馆之后,这里的员工逐渐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原本 沉闷的氛围渐渐变得有生气。也不再是盈满迟暮的老人味,而是清新的热情,又带 着乡下浓厚的人情味,带给客人家的温馨。 虽然来这里的客人有许多是穹苍人,但他们都是为了放松身心才来此地泡汤, 因此除了有那份难以改变的傲慢,并不会故意找碴。 只有一些自认为有钱就是大爷的,才会批东评西,处处鸡蛋里挑骨头,搞得大 家都不愉快。 这些人是达到了炫耀自己有钱﹑傲视所有人的目的,却也破坏自己的游兴。而 这种人,不管那一族﹑那里人都有。 绿舞熟悉了旅馆之后,就调往柜台服务。有些客人会询问绿舞有关这里的温泉 疗效,她像背课本般,把资料上所写的念出来。如果客人问温泉洗起来感觉怎样? 她只会说很好﹑很舒服,你洗过就知道了。 当客人转过身去,总会不由地嘀咕。「废话!我当然知道洗过就晓得了。」 绿舞只能羞地垂下头来,吐了吐舌头。 不过,询问跟回答的人,都是讲废话! 「绿舞,我们的温泉你去洗过吗?」经理问着。 「那是给客人洗的,所以我不敢去那里泡汤。」绿舞不好意思地说。以为自己 刚才的答复太差了,低头准备挨骂。 「呵呵…」经理用衣袖摀住嘴唇笑着。「半夜应该没有客人会去泡汤,你就去 泡一下,以后向客人介绍我们的温泉,你才知道要怎么讲呀。有了亲身体会,说出 来的才会更真切,客人更能相信。」 「真的可以吗?」她睁大眸子说。 「当然行喽!」经理的食指轻按她的鼻头。 夜阑人静,绿舞穿著墨绿线条的白色浴袍,外面加件深色短袄,穿过白雪覆盖 的走廊,来到位于溪畔的露天女用浴池。她的眼睛骨碌碌地绕了一圈,确定没人之 后,才佝偻着身子褪下衣服,猛地打了个冷颤,赶紧滑入温热的温泉池,直到脖子, 一股暖流从脚底缓缓流遍全身。 这是一个用石头堆砌成的浴池,一石之隔即是潺潺的溪流,四周是静谧的树林, 以及一盏盏昏黄的宫廷灯。 此时,细雪纷飞,周遭全都铺上棉絮般的白雪。在幽明的灯光照射下,远方是 阴黯不明的景致,周围则是莹莹白雪,成为黑白相间的明显对比。 四周一片冷冽,只有浴池冒着暖烘烘的热气。 大地一片恬静,只有溪水的声音,以及温泉流经竹管而落入水池的哒哒声响。 绿舞扬起湿漉漉的手,让雪花飘落于掌心。再拱着手掌舀起水来泼在肩膀﹑颈 项与脸蛋,感觉柔嫩滑溜,身心有着说不出的舒畅,她这时才体会到洗温泉的滋味。 尤其在下雪的时候泡汤,更有着另一番风情。 挂在她胸前的贝壳受到温泉滋润,又散发出水蓝的光芒,氤氲的水气冉冉在绿 舞的身边聚集。 在她身后的花卉原本只剩下枝桠,如今却是在枝头萌生的芽包,然后急遽茁壮, 缓缓绽放出美丽的花瓣。 圆圆本来眺望远方的夜色,乍然感觉到有东西开始变化,眼珠子不由地往右绕 了半圈,露出惊喜的神情。绿舞的身后是漾着五颜六色的花卉,朵朵鲜艳欲滴。绿 舞,彷佛置身于花团锦簇的花仙子。而这个仙子,恰似摘下天上的彩虹,再把它们 化为缤纷艳丽的花儿。 「绿舞,你的能量又增加不少喔。」圆圆说。「你看后面。」 绿舞转身一瞧,也被这幅美景吓到。「完了,如果明天被人看见了怎么办呢?」 「放心啦!你一旦离开浴池,那些花就会凋谢。」 「喔,走吧,我们已经泡很久了。」 绿舞爬出温热的水池,钻进刺骨的寒气,不由地全身颤栗。她瑟缩着身子拾起 浴袍,动作相当迅速地穿上,再使劲搓揉双手。等到身体暖和之后,才从浴池里拿 出湿漉漉的法杖。 「笨笨喔,你既然会在晨泳的时候用魔法取暖,现在怎么不用呢?」圆圆说。 「我不想在旅馆里用嘛!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呢?」她嘟着嘴说。 绿舞来到幽明的走廊,随即躲在廊柱后面,双手紧搂着身子,注视浴池旁边热 情奔放的花卉,看它们是否真的会凋谢。 过了不久,鲜艳的花瓣受不了冬风的诱惑,飘离枝头,随风飞舞,最后情归于 潺潺的溪水,枝桠又恢复原来的形状。 「瞧,我说的没错吧!」圆圆趾高气扬地说。 「知道啦!不过,我的法力越来越强,又有什么用呢?」 「哎呀,只有嫌太少,没有嫌太多的。在危难的时候,可以救己救人呀。」 「唉,只希望不要有这种机会用到。」她幽幽叹了一气。随即扭了扭脖子,让 这个有点哀伤的念头消失。然后轻哼着歌,回到旅馆后面的小木屋。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