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百年历史狭窄拥塞的小弄堂周遭挂满湿漉漉的衣物,宅院里的三户人家把杂物 全堆到公共的中庭,斑驳的墙壁满是没人清理的污渍,门前的水龙头总是滴滴答答 漏着水,一阵霉味扑鼻而来。门楣贴着已褪色的春联,脱落的一角随风飘摇。客厅 一张略旧的沙发经常“坐”着一堆书报,墙上贴着印师傅儿子的偶像—李玟的海报。 卧房床单和棉被的图案是有些俗气的大红花朵,一个略小的窗户,却被隔壁新 建的楼宇挡住冬日的阳光,印师傅的妻身躯肿胀地躺在阴暗的斗室。 病人住在这里怎会好起来呢?灿仁向他提议过好几次搬到空气较流通的地方居 住,然而他的回答却是「那是单位的配房,不住白不住。」「门外的水龙头怎么不 修一下?你们不觉得吵吗?」「水费是单位付的钱!」灿仁听他这么讲,也无言以 对。 念初中的小孩却把母亲的病症当成是家丑,一回到家里总是脸色不悦,丢下书 包就说我去同学家做功课一溜烟地从大杂院里消失。也许他不想让同学知道他有个 当车工又得慢性病的母亲,从不愿带同学回家,因而对家人有所怨怼。有时灿仁看 不过去会对他说了几句。「那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呀!」他的回答却是。「我不要 ﹑也不稀罕!」 「印师傅,你还是要带你太太到医院治疗,不能单靠我的调整。」 「嗯,港到医院就气人,拿昵这些没票子的不当是人对待。还有呀,年前昵太 太得工厂申请的医药费到现在都还没拨下来,港是工厂现在没钞票。唉,医药费又 剧,这叫昵这些这些小老百姓哪过加?」 「印师傅,你小孩现在怎样了?」 「唉,还是老样子。昵只有一个小人,他是昵夫妻俩的宝贝,非对内好对谁人 好呢?也希望他能有点出息。」一想起正处于叛逆期的孩子,他不禁摇头。 「你们也别太疼小孩,太疼惜的话就变成宠爱了,这样对他不好的。」灿仁这 句话对印师傅说也是对自己讲。也许我就是太宠爱佩妮才会变成这样吧。 说起唠叨男人比起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灿仁一路听着印师傅的抱怨直到无锡, 而且印师傅讲话时总会加上几句苏州话,灿仁只好用猜的。有人说宁愿听苏州人吵 架,也不愿听宁波人说话,来形容苏州话的柔软侬语。只不过这句话用在印师傅身 上好象不太恰当,粗壮的身材配上柔侬的言语,总觉得搭不起来。 一到协力厂,他们的业务﹑品管﹑生产单位的负责人全到齐开会,他们所说的 不是如何解决问题,而是因为有多少问题品质才会出问题。灿仁对他们的借口听烦 了,对他们好反而被他们吃定。 他撂下一句话。「加班重做。不然上个月的货款扣下来抵。轻重之分你们应该 知道,不用我多讲了。」他转而关心地说。「我来这里是想帮你们解决问题,如果 你们连自己都不愿用心去解决,我有何办法呢?」 留着小平头的厂长听到灿仁的硬话,赶紧要喝相关单位重做,一边对灿仁做揖 抱歉。 晚上他们请灿仁吃干隆宴,菜都还没上,五粮液﹑剑南春倒是先上桌,「我先 干了!」一桌四﹑五位都向灿仁说同样的话,为了应酬套交情他也不得不一一干杯。 肴馔上桌,太湖盛产鱼类,干隆宴也是以鱼为主,白鱼﹑鲋鱼﹑银鱼﹑刀鱼等 以煎﹑蒸﹑炖﹑炸等不同的烹调方式呈现,只不过时节不对无法品尝到清水蟹。虽 是如此,面对满桌佳肴他已无力品尝,他虽不排斥喝酒但是面对他们的饮酒文化可 无力消受,加上带着浓厚乡音的普通话,灿仁只觉头昏脑胀,腹内波涛汹涌。 灿仁在厕所呕吐后抬起头来看镜中的自己,眼睛布满血丝﹑满脸憔悴。他知道 吐是因为喝酒,喝酒除了应酬更是借酒消愁,憔悴的身心全是为了佩妮。佩妮!我 爱你!他在心里吶喊着。情字令人伤身又伤心。 「赖先生,等一下摸两圈吧。咱们无锡有台北人开的豆浆店,打玩麻将再去吃 个早点,让你解解乡愁。你们台北人真会做生意,知道咱们这里喜欢打麻将,开家 24小时营业的豆浆店,打累了刚好可以去喝碗热腾腾的豆浆跟油条消除疲劳。呵呵 …. 」西装毕挺的业务课长瞇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的手受伤,想早点回饭店休息。」 灿仁婉转地拒绝,他们也许想利用这个机会输钱给自己,算是变像的贿赂。 回饭店途中灿仁发现竟然有台南担仔面的招牌矗立于寒风中,赶紧叫印师傅停 车进去一尝家乡的口味,他在台南住那么多年从没想过要去吃担仔面,来到异乡反 而迫不及待地想品尝,也许这就是乡愁吧。 灿仁望着小小的担仔面,佩妮的倩影不禁浮上心头。千万情缕在心中奔驰不止, 他也不愿这份思念会有所停歇,纵使对她的情意有时会化成怨怼,自己依然恋她如 昔。 一大早灿仁请印师傅载他到中山路。他买了些无锡著名的小吃想带给于璐品尝, 也塞了些给印师傅,算是一种贿赂吧,免得他把自己在车上所说的梦话在公司里宣 扬。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