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猫 (一) 我叫阿黑,现在是一只流浪街头的伤心的猫。我流浪,因为我擅离职守,主人 三十岁的生日蛋糕惨遭鼠辈糟蹋,于是被赶出家门;我伤心,因为我之所以擅离职 守是为了与我的NETCAT相见,可我心中的最爱却食言。NETCAT是她的NICKNAME,她 的真名叫小白,我与她在网络上相识。说起作为一只猫如何触网,就要先说说我的 主人,他是标准的“网虫”,泡在网上时,吃饭叫“外卖”送,打盹儿就缩在转椅 上,唯一离开显示屏的理由是去厕所方便。但他毕竟还要生活,当他为一张嘴所迫 不得不离开亲爱的网络时,就需要一个人代表他收发“伊妹儿”,浏览最新信息, 与众多“美眉”保持友好的虚拟关系。一日,我忙里偷闲又满怀好奇地凑到显示屏 前,主人正和一MM用OICQ“神侃”。 MM:如果我俩见面,你可要有心理准备。我的意思你懂吗? (主人抓着头,生怕出言不慎,我用爪子在键盘上按了几下。) 主人:HAHA,EN…EN…。 MM:那就好! 主人望着我的眼神包含的感情太多,我可分不清,不过,从此主人就向我传授 上网的本事。 不是吹牛,我的智商可不低,上网这种事对我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当 我在网上“转悠”如捉鼠一样时,主人无法上网时就自然将与网络有关的事儿全权 委托给我。现在该说说我和NETCAT的初次相遇了。那是一个躁热的夏夜,由于我的 尽忠职守,那些鼠辈已不敢有任何行动,我终于能稍事休息。主人又一次为生存而 外出,我独自蹲在转椅上,把主人平时上网该做的事都做完后,突然有个念头灵光 一现,“猫可以上网吗?”经过几秒钟的认真思考,我得出肯定答案,于是在YAHO O(网站名有一“虎”字,与我有亲戚关系,因此选中)申请了免费电子信箱,注册 的ID是BLACK,我兴奋而躁动,迫不及待进入了聊天室。这是我第一次代表自己—— 一只猫在网上行动,为使这一历史性事件意义更重大,我进入聊天室的第一句话就 是:我是一只猫! 但我认为这样一句具有轰动效应的话所得到的回应却很令我失望。大部分人漠 不关心,没任何反映,个别人回应:你是猫,我还是老虎呢!正在犹豫是否该退出 这无聊而冷漠的地方时,突然一条信息送过来。 NETCAT:HI!BLACK!我相信你没说谎。愿意和我聊天吗? (我的全身因为激动而发抖,我赶紧用颤抖的右爪敲键盘) BLACK:当然愿意,万分愿意,举四只爪赞成。 NETCAT:你是GG吧? BLACK:你如何知道?那你是MM啦?你和我是同类吧? NETCAT:你又如何知道? BLACK:这就叫相知相惜,这就叫缘份。 (第一节完2001/3/23) (二) 第一次代表自己在网上行动,又遇见一位与自己意气相投的同类,让我第一次 感到网络的神奇和不同凡响。这位NETCAT真是一只猫吗?在与她交流的头几分钟我 还将信将疑,可随着交谈的继续我的半信半疑变成丝毫无疑。不过唯一煞风景的地 方就是NETCAT的打字速度,等她一句话的时间我早就抓了两只以上的耗子了。她说 她是第一次上网,并为第一次上网就和我相识感到高兴。笨!就是她不说我也知道 她是只“菜猫”,要不然我希望能和她互留“伊妹儿”地址时,她也不至于傻到问 我什么是“伊妹儿”,我只好在线给她恶补了一些基本的网络知识,并为她也在 “雅虎”上申请了免费电子信箱。也不知是终于能代表自己上网了还是由于认识了 NETCAT,反正从那以后,我就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上网,甚至于对主人时时占据电脑 而耿耿于怀。由于NETCAT的打字速度实在令人无法消受,我和她很少在线聊天, “伊妹儿”就自然而然成为我俩交流的主要方式。 发信人BLACK NETCAT,从与你相识我就开始对网络感激涕零了。没有网络,两只也许一辈子 老死不相往来的猫就不会相识;没有网络,我就永远是只眼界不超过门前小院的傻 猫。在上网之前,我唯一感到自豪的事就是因为我的存在,让本来横行一时的老鼠 们闻风丧胆。在偶然的闲暇间,所有的消遣也就是捉自己的尾巴、扑飞蛾或到门前 的树干上磨一磨爪子。自从上网,我才知道世界原来大得没有边际,从没见过面的 人也能成为好朋友。NETCAT,我已把你当成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你呢? 发信人NETCAT BLACK,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处于封闭而狭窄的空间。我因为活着而开心,又因 为随时可能死去而恐惧。你还有值得自豪的事情,还有一些消遣,而我只有自卑。 你当然是我的朋友,与你成为朋友是我活到现在最高兴的事。 发信人BLACK 为什么要自卑?难道你为自己是一只猫而有这样的伤感?同样是猫,我却感到 很自豪。我目光冷酷地盯着鼠洞时,讨厌的耗子就再不敢出洞。我还记得第一次捉 到一只小耗子,只用前爪轻扑了一下,那家伙就浑身发抖地缩成一团。当我用利齿 咬断它的脖子时,我觉得流入口中的不是鲜血而是让我振奋的快感。作为一只猫, 哪怕世界上只存在一只老鼠,猫也永远是胜者,永远主宰着对它的生杀大权。 你的生存似乎随时受到危胁,是什么让你感到生命的存在那么开心?你生活的 空间封闭而狭窄,那是怎样的地方? 发信人NETCAT 每只猫的想法都不会相同的,因为世界上没有基因完全相同的个体,除非“克 隆”。我的自卑与生俱来,没有什么理由。不过,如果作为一只猫,你认为感到自 豪的是对老鼠有生杀大权,那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吧。 (第二节完2001/3/23) (三) QUEENIE 收到NETCAT这封意味着绝交的MAIL,我的心几欲裂开。难道作为一只猫因为对 老鼠有生杀大权不值得自豪吗?她为何因此要和我绝交?!因为她的信,我蹲在鼠 洞口时也提不起精神了。我无精打采捉到一只老鼠,习惯性地咬向它的脖子,就在 一瞬间我接触到它濒临死亡时的眼神,我还是咬了下去,但那种自豪感却荡然无存。 发信人:BLACK NETCAT,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不愿和我作朋友了。今天,当我与爪下猎物的眼神 相接时,从它死前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以前从未见到的东西——绝望与痛苦。是啊! 老鼠也是这世界众生中的一员,它也和我们猫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这个世界的一 切生命都同等可贵,我现在再也没法对毫不费力地结束一条生命而感到自豪。请你 不要结束我俩的友谊,好吗? 当发出这封“伊妹儿”后,我就在焦灼的等待中受着煎熬,主人一直坐在电脑 前,这封信还是趁他上厕所时发的。我在电脑前逡巡,主人被我转的眼晕,没好气 地踹了我一脚,我第一次对主人的这种行为感到愤怒。我“喵喵”的呐喊,主人似 乎也感不妥,顺势用空出的左手轻抚我的背,我好受了些,但还是焦急不安。最后, 机会终于来了。门铃响了,主人依依不舍地离开电脑,我急不可待地查看信箱,但 里面除了一份关于庞物猫的电子杂志,什么也没有。我沮丧地对着显示屏发呆,主 人把上门推销的人打发走后,又回到电脑前。我从一只自命不凡的猫变成了一只怅 然若失的猫,直到主人揪住我脖子后的皮将我拎到厨房,指着被老鼠咬破的米袋时, 自责才压过了伤感。主人再次出门,我木然蹲在转椅上,代表主人上着网。 关机前,心存侥幸地瞄了我的信箱一眼,居然有一封MAIL,发信人是NETCAT。 我用前爪揉揉眼睛,激动不已地读了起来。 发信人:NETCAT BLACK,收到你的信已有好几天,没料到我的信对你的影响这么严重。回想一下, 我也不对,我的措辞太情绪化,请你原谅。我说过自出生至今我的生活空间就十分 封闭,所以与你交往难免有不当之举,以后还需你多多体谅。 我将利爪刺入身体,只有这种疼痛才让我确信这一切都不是做梦。经历了这次 “绝交”事件后,我们的理解更深,感情更近。我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她,她在信 中却很少提起自己。 发信人:BLACK 在来这儿之前,我出生在乡村,一共有四个同胞兄妹。因为主人住在一楼,家 前院内常有老鼠出没,生活受到骚扰,我才有机会在尚未断奶时来到这个城市。因 为我浑身的皮毛乌黑发亮,主人就叫我“阿黑”,但我更喜欢自己的NICKNAME,因 为这个名字是你我共有的秘密。 认识你之前,捉耗子不仅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乐趣,因为捉弄它们杀害它们不 仅让我填饱肚子,还能得到主人的奖赏。我还记得当我捉到第一只战利品时,主人 奖励了我一条小鱼。甚至此时提到这件事,我似乎还能闻到那条鱼的腥气,还能体 会到那条鱼的鲜美。自从你让我明白,作为猫并不应该为杀死老鼠而自豪后,我才 懂得猫捉老鼠只不过是我们的天性。现在,我依然捕鼠,因为这是我为这个家应尽 的责任,但我尽量不多杀,因为它们也是和我们一样平等的生命。 (第3节完2001/3/23) (四) 发信人:NETCAT BLACK,你出生在乡村?那地方是什么样的?很大吗?每种生物都能充分享受自 由吗?你的兄妹和妈妈是否还住在那儿?你想他们吗?你叫阿黑,我却叫小白,我 想如果我俩站在一起,真是“黑白分明”。 到收到NETCAT的这封MAIL为止,我对她的真猫才算有一点了解。她叫小白,并 说我俩在一起是“黑白分明”,我猜想她应是一只浑身纯白的波斯猫。NETCAT无意 间透露了真实的芳名,竟勾起我的无穷想象和想了解她真猫的强烈欲望。 发信人:BALCK NETCAT,对不起,我无法回答你提出的问题。我尚未断奶就离开了家乡所以对 那儿一点印象也没有,在记忆中所留的朦胧感觉只有妈妈用温润的舌头对我的爱抚, 和兄妹们挤在妈妈身边的温暖。自从主人将我带回现在的家,他就一直待我如兄弟 如亲儿,我对妈妈和兄妹的依恋早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但偶尔独处时,我依然深 深眷恋着妈妈给我的那种爱抚和兄妹们给我的那种温暖。听主人说,他领养我时我 的妈妈刚刚去世,其他的兄妹也分别被别人领养了,所以,“家乡”只是一个空空 的词汇,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实际含义。 记得很早以前我就问过,你的生命似乎受到某种威胁,到底是怎样的威胁?你 的生活空间十分封闭,那又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为能活着而十分开心那又是为什么? 你一直没有回答过,我真的很想知道。 没想到这封信发出后,NETCAT却沉默了,为此我十二万分的后悔,早知是这样 的结局还不如不问。我宁愿象以往一样通过那细细长长的电话线和冷冰冰的显示屏 与她一直保持着虚拟而又亲密的“神交”关系。其实,每个上网的个体因为有彼此 互不知真实身份的ID掩蔽,有时也许更能自由的直抒胸意。 与NETCAT失去通讯联系的这段日子,我感觉生活变的索然无味,但与我相反, 我的主人却沉浸在爱的甜蜜与情的喜悦之中。我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他将我 抱到腿上,用手轻刮我的脖子,十分温柔地说着话,我很感动,因为自从我断奶后 主人对我就再没有过如此亲近的举动。我不知不觉伸长了脖子,享受着这特殊的关 爱,享受着人与猫之间的亲情。主人不知是对我说还是自言自语,说他的三十岁生 日将成为他这一生中最幸福和最难忘的日子,他要定做一只有特殊意义而与众不同 的生日蛋糕。在主人生日的前一天,我意外收到了NETCAT的“伊妹儿”。 发信人:NETCAT BLACK,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我的身世,那就告诉你吧。我一出生就注定随时可 能会死,因为我出生的目的就是供人类做生物实验的。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被 关在空间狭窄的笼子里,每天为还能活着而开心,同时为明天可能死去而恐惧。自 出生以来,我从未接触过实验室以外的生物,对外部世界一无所知。不过,现在我 已脱离了实验室,可是,身体虽获得自由,我依然感到压抑、不安和拘束。如果你 真想了解我,明天太阳出来时,就在梅影小区入口的“猫与蝶”雕像下见面吧。 (第4节完2001/3/24) (五) 我看完这封信,即为将与NETCAT的见面而欣喜又为她可怜的身世而伤心。难怪 她对生命的可贵有那么强烈的感知,难怪她对我为杀害老鼠的“自豪感”有那么强 烈的反感。等待与NETCAT相见的前一夜是如此难熬,主人也和我一样兴奋、紧张而 高兴。主人每隔半小时就看一看墙上的挂钟;而我不时眺望窗外,希望太阳早点出 来。主人清晨四点四十五就再不愿呆在床上了,我也趁他起床之机从大门下的“猫 门”溜出直奔约会地点。 我焦急地左顾右盼,渐渐有些晨练的老人经过,又有上班和上学的人经过,接 着晨练的老人返回,下班放学的人返回;上下班的大人、上学放学的孩子再次经过; 天色暗了,三三两两的人又出来了;人不知何时多了起来,他们或散步或跳舞或围 观。我一直蹲在那儿一动不动,生怕小白来时找不到我;我眼睛一瞬不瞬,连每只 飞过的小虫也没错过。可左等右等,就是没见到纯白的波斯猫——小白。我的疑问 也从:“小白,你在哪儿?”变成“小白,你为何不来?” 一条小小的白影忽然晃过,我急忙追赶,寻着它的踪迹,我感到走的路线那么 熟悉。眼看就要追上了,忽然面前多了一条巨大的人影,那震耳欲聋的吼声也是如 此熟悉。抬眼见到的竟然是主人阴沉的脸,再看看主人身后的一片狼籍,我直吓得 尾巴直竖:主人的香气诱人、样式精美、味道可口而意义重大的生日蛋糕何时变得 面目全非?主人大吼着问养我有什么用,竟然让该死的耗子把蛋糕糟踏成这样;一 边吼一边劲力十足地踹向我,我震惊!我羞愧!我伤心!我无奈!主人的脚重重落 在我腰间,我没有躲,因为我应该受到惩罚,随着主人怒吼的“滚”字,我绝望而 伤心地回过头,依恋地望了他和这个家最后一眼,夺路而去。 我被主人赶出家门,成了一只流浪的野猫;但真正让我伤心的却是NETCAT,我 唯一的和最好的“神交”知己,她竟然也欺骗我!我漫无目标地在梅影小区中游荡, 对自己对世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绝望,我在一天之内失去了亲情,失去了家,失去 了爱情(我把对NETCAT的感情归属为爱,其实我也分不清!),失去了知己。当夜, 下起了这个夏天最大的一场大暴雨,我木然地蹲在“猫与蝶”的雕像前,任瓢泼大 雨倾泄在我身上,我“喵喵”大叫,发泄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为什么我真心待她, 她却如此玩弄我的感情!为什么仅仅一次离职,就得不到主人的宽容! 忽然一条小小白影又一次闪现,我警觉地追赶,在一个才建成的垃圾箱处,那 条白影又消失了。我满腹疑问:难到是小白?如果是她为何不见我?或许她有什么 难言之隐?或许她因为什么原因不能按时赴约却未能及时通知我?想到这,我全身 一振。于是,我躲进了垃圾箱,充满希望地等待着大雨的结束,等待着小白的再次 相约,等待着主人的宽恕。我相信我的亲情我的家我的爱情我的知己一定会回来。 (第5节完2001/3/24) (六) 尽管流浪的日子因为存在希望而不至暗无天日,但对于一只从未离开过家的猫 而言也决非是件容易的事。每天,我必须为填饱肚子,为找寻暂时安身的地方而不 停奔波,为此时常与其他流浪猫发生冲突。我在垃圾箱找寻人们丢弃的鱼刺、剩饭 以补充因捉不到足够老鼠造成的食物短缺,回想以前在家时,捉耗子只是为了兴趣 和责任,吃的多半是主人精心准备的猫食,而现在这种技能却成为我生存下去的主 要方式。 梅影住宅小区的耗子不知为何越来越少,于是争夺剩饭剩菜成了这个小区流浪 猫的主要食物来源。一天,经过一场难分难舍的争夺战,我终于从一只花猫口中抢 到一条鱼骨。正待好好享用美味时,一条白影飘过,我的鱼骨不知何时落地,那只 花猫不失时机地将美味吞下了肚子并得意洋洋地蹲在那儿向我示威,我正待发作, 忽见他脸色痛楚,口吐白沫,不一会儿就倒地毙命。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我还没有 回过神,白影已不见,只有毙命的花猫让我明白原来这食物是含有剧毒的。我浑身 一冷,好悬!如果不是那白影,一命呜呼的就不是花猫而是我了! 老鼠几乎绝迹了,而其他食物可能又有毒,在外流浪的生活实在太难!我曾几 次踱到家门口,望着我的“猫门”发呆,总是幻想着主人从大门出来,看到我,用 手轻抚我的背,让我进到朝思暮想的家里。这天,我又望着家门发呆,忽然门开了, 一个苗条的人影出来,在我面前蹲下,用纤细的手轻抚我的背。一个轻柔的声音象 羽毛般飘来:“好可怜的小猫!你看你多脏,多瘦!哎,一定饿坏了。现在全市都 在灭鼠,外面多危险。也不知你的主人是谁,竟然把你弄丢了。”这声音落在我的 心里,我感觉软软的酥酥的,情不自禁地“喵喵”回应。 主人不知何时来到身边,惊奇又惊喜地将我抱到手上,并对那苗条的身影的主 人叙道着。他说我就是阿黑,自从生日那天一气之下将我踹出家门后他就十分后悔, 可找了很多次也没有找到,没想到今天我自己回来了。主人把我抱进家,并告诉我 那个温柔声音的主人是这个家的新成员,也就是我的女主人。我幸福得几乎要晕过 去了!太好了!太好了!主人并没有因为我的过失而失去他的幸福,而我今后,不 仅重获主人的关爱和亲情,还要多一份关爱和亲情。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我高兴的呢? 女主人端来了我最爱吃也是最好吃的鱼,我狼吞虎咽地一扫而光;接着她又给我洗 澡,她的手拂过我全身的皮毛,我感觉就如春风拂过我全身。我沐浴在春风里,沐 浴在幸福里。 自从重新回到家,我几乎无所事事了,因为全市的灭鼠行动,使这个城市本已 度日如年的老鼠们的生存更加岌岌可危。我悠闲地在院内的大树上爬上爬下,在窗 台上晒太阳,围着女主人打圈子,玩她不慎掉在地上的毛线团。主人上网时,经常 将我放在腿上,我也十分乐意地和他共同上网“冲浪”。女主人知道我是一只网猫 后,即好奇又欢喜,并不时让我表演,以证实主人所言非虚。家里多了女主人,房 间变得整洁明亮,饭菜变得美味可口,主人的生活习惯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主人以 前上网,多半时间都是和众多“美眉”云山雾水的聊天,可现在,却主要是浏览新 闻,收发电子邮件,在“网络原创”上贴些新作,偶尔在线与游戏高手共同参与大 型游戏,因此上网的时间大大减少,生活也更加有规律。我认为这个家的众多变化 是越来越好,也许猫与人类的盟友关系已有很长历史,所以我看待事物的角度与人 类较为一致。至于NETCAT,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给我造成的心灵伤痛和诸多不解之 谜已成为过去,深藏于我的记忆。 (第6节完2001/3/24) (七) 主人夫妇为补度“蜜月”已出行好几天了,这个晚上,我对着显示屏神游于记 忆之中,半梦半醒间,那个数次在眼前飘过的白色身影又一次飘过眼前。我仿佛又 回到“猫与蝶”的雕像前,一瞬不瞬地望着从我眼前经过的每个身影,包括每只飞 过的小虫。我终于等到了她—— 无论她叫NETCAT还是叫小白,她飘落在我眼前,如同那白色的身影般飘落在我 眼前。她真的是一只浑身纯白的波斯猫!双眸如此清澈,眼光如此单纯!她望着我, 满含笑意的双眸不知为何总闪现出一丝忧郁和悲哀。她的身形虽然十分娇小,但她 娇柔的外表下却蕴藏着顽强的生命力。她来到我身边,全身上下笼罩在光影中。她 与我并排站着,我们相视一笑,心意相通,我俩在一起真是“黑白分明”。 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小白不见了,花猫口吐白沫地倒在我眼前,我目瞪口呆 地伫立在雨中,小白又飘来,带着我跑到一只新建的垃圾箱中避雨。当天放睛的时 候,我和小白身子挨着身子,亲密地走向回家的路。那感觉如同和兄妹们一起挤在 妈妈身边一样,如同伏在主人的臂弯中一样,好温暖!当我从猫门进家时,小白却 不见了,只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BLACK,BLACK,BLACK!我惊醒,原来这一切只 不过是一个梦。不知不觉间,我打开了YAHOO的电子信箱,信箱中居然赫然有一封N ETCAT的“伊妹儿”。 发信人:NETCAT BLACK,这将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不知你还会不会打开电子信箱。因为我知 道我对你的伤害实在太深,而且以后也没机会弥补了。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为你祁 祷,希望你忘记我带给你的伤害,希望你过得幸福。但愿你会打开信箱,收到这封 信。让我感到安心的是你终于重返家园,不仅得到主人的宽容与谅解,还将得到女 主人的亲情和关爱。我终于可以安心地与灰婶一家离开这个城市,回归田野。我知 道,尽管田野里潜伏着更多的天敌,生命的威胁更多,但在那里,每种生物都将平 等地享受身心的自由。我向往那样的生活,即使因此会失去生命。其实,每种生物 都应有选择生存方式的权力,我选择自由而充满挑战的生活,我愿意! 其实我并未爽约,那天我也很早就到了约定地点,但我实在没有勇气出现在你 面前。本来我想将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下去,这样,你至少还可以保留美好的记忆。 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在网上和你相识前就一直在你身边,就是你被你的主人赶出 家门后我也一直在你身边。你可知道,当你被主人用力踹了一脚时,我就躲在暗处, 那一脚虽踹在你的身上,但却是踹在我的心上。你独自伫立雨中,我就躲在雕像边, 也许你想不到是我把你引到那个新建的垃圾箱前。当你和花猫抢夺鱼骨时,我情愿 你落败,因为我明白你根本不会知道那上面被人投了灭鼠药。可你还是胜了,我只 好冲上去扑落了你到嘴的也是足令你丧命的“美味”。你知道吗? NETCAT永远只可能是一只在网络上行动的网猫,永远只能和她的BLACK在网络上 互通心意。 (第7节完2001/3/24) (八) 因为真实的小白只不过是一只出生在生物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她在现实中永远 只能是随时可能被人夺去生命的小白鼠。从我出生之日起,随时可见的就是我的同 伴从笼中取走,多半再没法回来,少数回来的也是过不了几日便默默而痛苦地死去。 人类繁殖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用我们的生命去验证他们的科技成果,人类的生 命非常宝贵,难道我们鼠类的生命就不宝贵吗? 感谢上苍让我有幸遇见了对我一生至关重要的两个生物,一个是与我同类的灰 婶,另一个就是与我异类的你。是灰婶帮助我逃离了那令人窒息、压抑、拘束的生 物实验室。她带着我在这个城市四处漂泊,直到她遇见了灰叔,我们才定居下来。 你又怎会知道,我们定居的地点就是你家。我真不知道遇见你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 不幸! 你第一次捉到的小耗子,就是灰婶的大儿子。那天,灰婶亲眼见到你捉弄着她 的孩子最后又咬断他的咽喉。随着你与生俱来的本事不断提高,灰婶的孩子也越来 越多地丧命在你的利爪之下。除此之外,你整日整夜地在我们家门口把守,我们根 本没有机会出去寻食,灰婶的孩子们“叽叽”地吵着肚子饿,其实何止是那些孩子, 我、灰叔和灰婶又何尝不是饥肠辘辘? 但自从你迷上“上网”,我们的生活总算有了一丝转机。为了报达灰婶的救命 之恩,也不想让更多的孩子不至死在你手中,经不住灰叔灰婶的再三请求,我终于 答应他们,通过网络拖延你离开我们家门的时间,好让我们有更多的机会出去觅食。 经过几次查看,终于发现你家楼上的住户经常外出,于是就将上网的地点选定 在那里。其实我对网络对电脑一窍不通,只好在你上网时冒险出洞观察你,提心吊 胆地学习。我还记得那个躁热的夏夜,你兴奋不已地取名BLACK并进入了聊天室,我 期待很久的机会终于到来。 于是我上楼,在你所去的聊天室恰到好处地找到了你,并和你聊得很起劲。后 来,你在信中大谈特谈捕鼠经历,并对杀害鼠类洋洋得意,你如何能理解,信上的 每个字就象一把把尖刀刺在我心上。和你通信无异于是精神折磨,我无法忍受。 真没料到,我不愿和你做朋友对你的影响会那么大。见你无精打采,怅然若失。 我的心软了,正欲和你继续网上交流时,你却杀死了灰叔!之后,为了宣泄伤心、 不满和悲愤,我和灰婶咬破了你家的米袋,和孩子们拼命破坏粮食。看到你的信之 后,我狂怒的心稍稍平复,渐渐冷静后也明白了,猫和鼠天生就是敌人,猫捉耗子 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我给你回了信,我想,虽然我们在现实世界是天敌,但在网络 上我们未尝不能成为朋友。网络是虚拟的,NETCAT和BLACK是虚拟世界的两颗拥有真 实灵魂的网猫。 你可知道,与你交流的时间越久,对你的思想越了解,我也就越痛苦,越压抑。 我有时甚至奢望自己真能成为一只网猫和BLACK一起在网络上自由自在的游荡。我无 法改变自己只是一只小白鼠的现实,随着和你网上交流的不断加深,我意识到,我 的身体虽然离开了生物实验室那倍受拘束的笼子,可我的心却越来越紧地被我的身 体约束着。你不断追问现实世界中我实际是什么样的,我不愿欺骗你,也不愿再欺 骗自己,只能断绝“神交”,我们的精神才能解脱。 可是,灰婶一心要为灰叔报仇,她得知你的主人将在生日那天订做一只蛋糕后, 告诉我报仇的机会到了。她一再求我发“伊妹儿”骗你出门,这样才有下手的机会。 我说什么也不愿意,最后灰婶和孩子们跪在我面前,并对天发誓,做过这次之后就 远离这个伤心之地,回到灰婶的老家。面对孤儿寡母,我只能答应。 哎!这所有的一切都好比一场梦,不管这梦是美梦还是恶梦,我都将永远记在 心中。BLACK,你会忘记一只叫NETCAT的网猫吗?你会记得一只叫小白的白鼠吗? (全文完2001/3/24) 后记 我至今仍然怀念着儿时的玩伴——我的黑猫,它和我一起成长。后来,我成为 少年时它却又老又懒了。经常趴在窗台晒太阳,还偷吃。最后一次竟趁大家不在, 爬到饭桌上偷鱼吃,被哥哥逮个正着,哥哥的脚要踹上它的一瞬间,我开了大门让 它夺路而逃。本以为它会象以往一样在外流浪一些日子后又会回家,但是它从此再 没有回来。听人说,它失踪之时正是附近的医学院收集动物用于实验的时候,为此 我哭过。但后来却不相信,我的黑猫会让人捉住。 就是到现在,我还存在着一种幻想,愿我的黑猫依然健康快乐地活在这个世界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