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我和嘉嘉走的越来越远。和她的关系就象是美国和伊拉克一样战战停停,不知 道最后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忽然接到外婆病重的消息,我疯也似的往回家的路上赶…… 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深深的爱着那块生我养我的土地,那儿虽然很贫穷,但是 却有我可爱的父老乡亲………… 我刚生下来就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四岁之前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 的玩伴们总是笑我是从河里洗衣时捡来的。因为他们都有娘,我却没有,我从小就 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我有我自己的世界,我的世界里有蚂蚁弟弟,有蝌蚪哥哥, 我时常呆呆的看着他们,带给他们吃的玩的,我还有一个乐园,每次我不高兴时我 就会对着那头老黄牛说话,我还有一个最好的玩伴,阿黑,他总是爱围着我转圈圈, 蹦的好高,我也会把骨头偷偷的藏在口袋里,悄悄地喂给他吃。我的外婆不认得一 个字,但是她画的凤凰会飞,她编的背篓能背着我满世界的跑,她总是罚我跪,说 了一小时,却分明只有短短的几秒。我的外公最远的地方就是到过我家,他总是把 我架在脖子上,他总是把荷包蛋藏在碗底,他总是给我挖最大的百合…… 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人还是那人,一切都在变化,一切又都没有变化。 老黄牛还在耕田吗?阿黑看见我是不是还会大老远的来接我?田里的庄稼长的 怎么样了?山是不是还是那样的绿?老人是不是还会看着我回家的方向………… 嘉嘉会永远的牵挂我吗?梦遥呢?原来确实在我的心里还有很多的牵挂,是她所 不知道的…… 不管离的多远,家的感觉总是最好的。这里有我成长的脚印,有我梦茔魂牵的 亲人…………我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创伤回来时,可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形…… 外婆静静的躺在床上:她的脸是那样的枯槁,只剩下皱皱的一层皮,眼睛已经 深深的陷了进去,眼珠是那样的昏黄,平时一刻都不闲着的她竟然是那样的安静! 安静?我心里一沉,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词汇………… 外婆从被子里吃力的伸出一只手,那是怎样的一只手……这只手曾经抚摩过我 的头,这只手曾经化出了世界上最美的凤凰,这只手曾经是那样的温暖,这只手…… 我轻轻地握住这只手,轻轻地把它放在我的脸颊,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外婆,我回来了……”“哦?是毛毛吗?怎么这么长的胡子……”“我长, 长大了……”“哦……”外婆的手指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抚了几下。它是那样的冰凉, 是那样的温柔,是那样的让人安静……“毛毛,你22了吧……”“恩……”我拼命 的点着头……“我老了……”“不!您不老,您还要看着我成家了!”“老了……” 说着说着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毛毛,让外婆休息一下,先出去吧。”外公拉着我,轻轻地劝着。“哦……” 我轻轻地放下那只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客厅里坐满了人,大家都神情悲戚,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空气中弥漫着 一种让人窒息的东西,看着看着,我的眼睛又红了…… 人什么都能逃避,可是不能逃避死亡,人什么都可以拒绝,但是不能拒绝衰老…… 1998年腊月25我的外婆永远的离开了人世……她来的那样的轻轻,走的又是那样的 轻轻,辛劳了一辈子,只留下儿女,只剩下一掊黄土……我静静地跪在坟前,轻轻 地呼唤着外婆,轻轻地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风是那样的冷,吹起了漫天的纸钱,就象是我的心化做了漫天飞舞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