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我打开大门,回头对他说:“这下,你放心了吧?” 他憨厚地笑了一下,好像为自己刚才多疑而不好意思。我指了指里面的那扇门 :“我一个夏天没用这个房间了,今天早晨想进去找冬天的衣服,却怎么都找不到 钥匙了,所以,麻烦你帮我打开,然后,再帮我配一把钥匙。” 他爽快地说好说,手脚利落得好像在为刚才对我狭隘的猜测而赎罪。 我一声不响地看他在那把锁上忙碌,十分钟后,在空气中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咔 嗒声,我的心,就迫不及待了起来,边找钱付他边问,几时能配好钥匙。 锁匠说下午。 送他出门时,和他确定了下午取钥匙的时间,然后,就迫不及待关上门,又从 里面加了暗锁,就朝那扇终于洞开的门扑去。 里面的地板上,落满了细细的灰尘,阳光遍地,看样子,丁朝阳也好久没有进 来过了。 一张蒙了白色布单的大床,一张梳妆台,还有一个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大壁橱, 空气里有股闲置了许久的灰尘味,随着我的走动,灰尘在阳光中轻盈起舞,我捏着 鼻子,掀开了蒙在床上的布单,浅粉色的被子上窝着一件玫瑰红的绸缎睡衣,看上 去,像是主人并未长久离开,不过是去厨房取杯饮料或去卫生间小解了,片刻就会 回来。 我提起睡衣,对着阳光看了一会,猜它的主人应当是位窈窕的女子,发了一会 呆,又按原样放了回去,墙很空,与外面的墙一样,有不少挂照片的痕迹。 床头柜与梳妆台的抽屉,里面只有些零碎的女人用品,我非常想知道她的样子, 翻遍了所有抽屉也没找到一张照片。 拉开壁橱的门时,一股奇异的香,扑面而来,这是一个宽敞的步入式壁橱,占 地足有四五个平方,与十多个平方的房间相比,它宽敞得有些夸张,分门别类地挂 着整齐的冬装和夏装,它们质地优良,做工考究,优雅而妖娆,仿佛恭候着主人随 时归来。 壁橱地板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干花香包,扑面而来的异香,就是来自它们。 是的,丁朝阳没撒谎,这里锁着的,只是一些遗物,再无其他,我甚至都找不 到任何东西去考证他们曾经的感情状态。 我在堆满了干花的壁橱里坐下,拿起一个干花袋,用力嗅了嗅,眼泪就掉下来 了,是的,我确定,丁朝阳至少每年一次更换壁橱里的干花,否则,它们不会香得 这样浓郁,这足以说明,丁朝阳心里,是一直没放下她的,甚至,他是那么热烈地 期待着她的归来,唯恐时光和虫子们会弄坏了她所钟爱的衣饰们而年年添置干花香 包。 他像妥善保存了对她的爱一样妥善地保管着与她有关的一切。 忽然,在干花包的一侧,露出了一叠印满了文字的纸,我飞快擦赶泪,抽出它 们。 这一看,心就腾地被惊飞了。 每一张纸的内容都一样,是寻人启示,惊飞我心的,是下面的照片,尽管有些 模糊,但,那眉那眼,绝对熟稔。 是的,我见过她,在午夜里,她站在昏黄的楼梯灯下,直直地望了我。 我大大地张着嘴巴,任凭灰尘涌进嘴里,一股冰冷,沿着手指,快速蔓延全身, 我几乎是大叫一声,跳起来,跑到客厅里,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 我用了足足半个小时,让自己恢复平静。 是的,她还活着,并且,她回来了。 可,为什么她没有直接回家呢?难道是无颜面对丁朝阳?我相信,丁朝阳肯定 认出了她,可,为什么当他从猫眼看见她后,会惊惧到面色苍白?依着他对她的痴 情期待,他应热泪盈眶才是。 我拿着电吹风,把地板上的灰尘吹匀,将我留下的脚印,一点点抚平,而我心 中的疑窦,却如旺火猛炙下的沸水。 我曾天真地以为,打开这扇门,那些纠结了许久的困惑就会迎刃而解,事实却 是,打开这扇门,更多的疑窦,扑面而来,让我措手不及地更加困惑了。 下午,我心事重重地去锁匠处取钥匙,回公寓时,遇到了早晨的保安,他很留 意地看了我两眼,转身,向里面的休息室嘀咕了两句什么,很快,那位多嘴的保安 就探出头,望着我笑了一下,说:“丁太太,水管修好了么?” 我嗯了一声,不想多说什么,我不喜欢私生活被过分关注,哪怕是以善意的姿 态。 他追出来,有些小心地说:“丁太太,尽量不要从街上叫陌生人回家,这样很 危险的,以前有过先例。” 我哦了一声,看着他,表示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他吞吞吐吐说:“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让陌生人到家里,结果,发生了人身 侵害案。” “呵,有那么可怕么?”我感觉,他所陈述的旧事,似乎与我能牵上些关联。 “是的,或许,丁先生曾告诉过你。” “是么,是哪件事?”我的心,绷紧了一下。 “就是以前的丁太太,曾因叫外卖而遭到了人身侵犯的事……” “呵,他没告诉我,后来呢?”我看着他。 “从那以后,丁太太就得了抑郁症,再然后就失踪了。”他无限惋惜,又觉得 在我面前使用这个表情有些不当,就歉意地笑了笑:“其实这件事并没影响到她和 丁先生的感情,只是她太脆弱了。”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爱情是自私的,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听别人说自己所爱男子 对前妻是怎样的一往情深。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