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阮锦姬依然忙着到处看房子,看着她不知所以地快乐着,我会有些难受,很多 次,我想告诉她:“知道么,我曾看见一个女鬼在午夜里飘进了你家。” 但每一次,都没说,毕竟是没影的事,我何必多拽上一个人心下惶惶?逛街时, 我常常买一些所谓辟邪的挂件,在丁朝阳家挂一份,再送她一份,不管是不是真的 有用,就当做是心理安慰吧。 开始,她还收下,见我像个辟邪挂件贩子一样没完没了地往她家里折腾这些怪 模怪样的东西,她不干了,说好端端的家,给弄得跟巫婆的祠堂似的。说完,就把 挂件收起来,一古脑地塞进一只垃圾袋子,没好气说:你愿意送就送吧,送了我就 扔。 我有些委屈地默默看着她,见状,她有些不好意思,晃晃我的肩,半是撒娇半 是认真地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拜托,凡事总得有个度,你不觉得 这些灰头土脸的怪物很难看吗?” 我不作声地从垃圾袋里掏出几个挂件,重新挂回墙上,她抱着胳膊,远远看着 我。见我理直气壮地看她,她吐了吐舌头,把手竖在耳边,做了个投降状,跑过来, 抱着一摇一晃的我感慨着说:“还是回国好,在国外,从没人对我这么好。” 我不写字,阮锦姬也不出门时,我们就在她客厅里就着满地的阳光聊天,她懒 懒散散地说着英国的见闻,我说给她讲我的小说构思。她时不时地插一句,应该说, 她是个满机警逻辑思维满慎密的女子,有时,我构思一个故事,正愁着支离破碎的 情节不能环环相扣呢,经她一点播,马上就巧妙得天衣无缝了。 偶尔,我会说起丁朝阳,她很安静地听着,笑得很恬淡。她总是称丁朝阳为你 先生你先生,我心虚,就红着脸坦白了,说我和丁朝阳只是同居,并未结婚。 她愣了一下,半天,才说:“这样啊……” 若有所思的样子。 说着就点了一颗烟,她抽烟的样子很美,袅袅的烟在指尖上盘旋,使她看上去 更是性感了。我就笑她,这么美的青春年华,就这么孤单着,是多么大的浪费啊。 她不屑地弹了一下烟灰:“就是荒成枯草也不能便宜了配不上我的臭男人。” 说着,眼神就冷了,定定望着窗外的残阳,兀自缥缈地笑。 我忽然觉得她有些神秘,起身去卫生间,按冲水按钮时,不经意间,瞥见地上 有枚猩红的东西,亮而光洁。 我以为是她不小心遗落的一枚发夹,便替她捡起来放在梳妆台上。 捏在手里时,我的心,一下子冰住了,那不是一枚发夹,而是一枚彩绘指甲套, 它像一枚楔进我记忆的钉子,那么牢固地被我铭记着,因为,我曾无数次在深夜里 看它随着一声声的冷笑,探向猫眼。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阮锦姬在客厅喊:“嗨,小姐,要不要我把你从马桶上打捞起来?” 我像烫着一样,飞快把它扔在地上,是的,我确定,鬼魂是不需要戴指甲套的, 是的,这些日子的交往使我确信,这套房子里只住着阮锦姬一个人。 阮锦姬懒懒地换着电视频道,说:“亲爱的,不是我的红茶把你的肚子喝坏了 吧?” 见我没反应,她在我眼前晃了晃手:“你怎么了?” 我揉了一下眼睛:“没什么,可能坐太久了,有点头晕。” 我坐下,一对嗲声嗲气的男女正在电视里打情骂俏,我盯着电视。电视里演了 什么,却一点没看懂,脑袋在快速运转,我在想这个叫阮锦姬的女子,是的,在她 搬进2207之前,我们的生活风平浪静一片祥和。 而且,第一次敲门,她就热情而礼貌地接待了我,所有善意的反常背后,一定 是有原因的,我甚至开始怀疑,阮锦姬不是她的真名。 那么,那个午夜按门铃的女子,难道是她么? 我不时用眼稍悄悄看她,试图在她身上,找出一点破绽,她盯着电视,看得很 是投入。 她究竟是谁? 过了一会,我又去一次卫生间,捡起那枚指甲,塞进牛仔裤口袋里,然后,借 口该买菜了,告辞出门。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