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阮锦姬打来电话时,我还在梦会周公,她懒洋洋地说搬到美容院附近的一套公 寓里去了,邀请我去参观她的新家,我说改天再说,今天要去图书馆查资料。 她哼哼笑了两声,问查什么资料。 我撒谎说查一种化学药剂,打算在新小说里使用它杀人于无形,总要了解一下 它的基本化学性能,免得被懂行的人看了偷笑。 阮锦姬就哈哈大笑:“这个还用查么,在网上一搜一大片,重金属微量元素, 重水,蓖麻毒素……多了去了。” 我打趣道:“你怎么像个杀人惯犯一样懂行啊?” 她恨恨啊呸了一下,说怪不得有位外国作家说写小说的个个都是听风就是雨的 阴暗无良人呢。 “那,你可要离我远点,别让我把你给算计了。” “我是艺高人胆大,才不怕呢,大不了被你编排进小说做个反面角色,我还留 名青史了呢。” 又闲扯了一会,阮锦姬的的语态表情渐渐热络了起来,待我又像了信任多年的 闺中密友,已快是十点,我得赶紧去图书馆了,就催她收线,末了,她又催道: “别忘了你的使命啊,是美容院的活招牌呢,没事多来坐坐。” 我说了好,收线,洗刷完毕往图书馆跑。 我想查一下2001年10月17日的晚报。 到图书馆办完借阅手续,就快到中午了,我翻出报纸,抱到一张临窗的桌子上, 飞快翻,很快就翻到了10月17日的报纸,终于,在副刊的人间烟火栏目里我翻到了 一篇倾诉稿,读着读着,我的鼻尖,就冒出了细汗,很显然,倾诉者用了化名:寂 寞狂欢。 内容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爱上了一位有妇之夫,而这位男子,却并未动情, 只是因为得知自己患了不育症而心情郁郁,恰好遇了她,一时不能把持,于是有了 身体的纠葛,寂寞狂狂欢的痛苦就在于,自己是这样的痴情,连他患有不育症都不 介意愿意陪他终生,而他的妻,明明已背叛了他,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却要 咬着屈辱认了,并未对妻揭穿孩子不是自己的这一事实,继续扮演良夫角色,从寂 寞狂欢的倾诉里,只少稍许有点了解,就不难看出,男主角就是丁朝阳。 负责人间烟火版的编辑,恰好与我有稿件往来,便把报纸复印了一份,出了图 书馆,太阳已移到西面去了,我直奔报社,找了那位编辑,给她看这份报纸,问她 是否认识这位女子。 她拿着报纸看了半天,抱歉地摇摇头,说:“都好几年了,我哪有那么好的脑 子啊。” “如果我给你看照片,你能不能记起来?” “或许……”她回答的不很肯定:“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倾诉者都会直面接受 记者采访的,有很多是发个邮件或是接受电话采访,如果她是这样的话,我肯定是 认不出。” 我郁郁寡欢地离开了报社,心里已确凿认定了故事中的男主角必是丁朝阳无疑, 而闲来无聊的许芝兰看到了这份报纸,这个故事的要命之处就在于道出了男主角去 做生殖检查的医院就是市第一医院,在家闲来无聊的许芝兰恰好看了这个故事,于 是对号入座、于是崩溃、于是打电话向医生求证…… 我隐隐觉得,这个寂寞狂欢就是我在丁朝阳公司画册上看到的那个叫朱槿的女 子,因为她讲,后来,她去了男主角公司做事,为了补偿她,男主角曾给予她职位 上的照顾,而她并不想要他只是照顾她的职位,她想要的还有爱情还有男主角的一 生,她用柔情和温婉步步逼近男人的生活,而他发誓固守家庭的他,终是烦了恼了, 有意无意地疏远她。 我正犹豫着以什么借口去丁朝阳的办公室把那本企业宣传册拿出来时,他的电 话来了,说他刚回家,见我不在,问我在哪。我告诉他在街上闲逛呢,问他回家做 什么。 他嘿嘿一笑说想你了么。 我哧地笑了一下,表示不相信,他才正经说前几天定做的护栏加工好了,他正 带着工人安装呢。 我灵机一动,告诉他我在他公司楼下,想看看前几天定做的那款裙子做好了没。 丁朝阳恍然似地哦了一声,说已做好放在办公室了,忘了拿回来,我为终于找 到了堂而皇之进他办公室的借口而心下大喜,就笑嘻嘻说:“不劳动你了,正好我 自己取走。” 他嗯了一声,叮嘱我早些回去。 我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丁朝阳公司,助理正在电脑上敲打文件,见我进来,讪 讪笑着,似乎有点不太自然:“丁总不在呢,要不,您先坐,我替您找一下。” 说着,捞起电话就要打,我没拦她,依然笑着告诉她我知道丁总不在,他也知 道我来他办公室了,我是来取裙子的。 她像没听见一样,低着头,兀自拨了电话,小声告诉丁朝阳说我来了,看样子, 她在请示可不可以让我进丁朝阳的办公室。 我猜大约是丁朝阳说过她,他不在时,不许随便什么人都进他办公室,我不想 让她为难,耐心等她打完电话,满面释然地给我开了丁朝阳的办公室门,说:丁 “总说,在他写字桌旁的一只橱子里。” 我道了谢,一眼看去,就找到了,拎出来,做欣赏状说:“怎么感觉和画册上 的不一样呢?” 助理笑着说:“是照着画册上的款式重新翻做的呢,不过,时装就是这样,实 物和照片上的总要有些差距,特别是时装照片,拍的时候是从最佳角度取景。” “也是。”我笑呵呵说:“不过,我还是想和画册对照一下。”说着,我就走 到书橱旁,找那本画册。 居然没了,其他年份的画册都还在,唯独不见了2000年的那一本。 我心下一沉,觉得离自己的猜测又近了一步,看样子,是丁朝阳把那本画册收 起来了或是扔掉了。 我对助理耸耸肩,说:“咦,那本画册哪里去了呢?” 助理也有些莫名,和我一道在在书橱里找,也是未果。 末了,我说算了,拎着袋子,怏怏离开。 回家后,隔壁的门开着,丁朝阳正在安装护栏后的一地狼籍,我没进去,只是 依在门口,笑着看他。 他埋着头忙得正起劲,我敲了敲门框:我能进去看看吗? 丁朝阳闻声愣了一下,说:“你回来了啊。” 我嗯,把提在手里的裙子冲他举了举。他定定看了一眼,突然说:“其实我更 喜欢你穿真丝质地长裙,那更符合你气质。” 我故意深笑:“这要怪你。” “怎么说?”他停下手里的扫把。 “你请那么好的模特展示它,把我给诱惑了么。” 他用嘴角笑了一下,低头继续打扫:“呵,我倒没觉得。” 我试探性地往里迈了一步,丁朝阳并没阻拦,我假装很好奇地到处看,拉开壁 橱,看着里面的衣服说:“她的品位很不错。” 丁朝阳很用力地看了我一眼,扔下扫把和簸箕走过来,一把掩上壁橱门说: “小豌豆乖,别看这些东西。”说着,他把我拥在胸前,把我推到卧室,按在床上 :“我不想让你难受。” 我的脸在他腰上蹭了一下,做很听话的样子,依在床头上:“小豌豆很乖,你 去忙吧。” 他这才拍拍我的脸,抽身去了,顺手把卧室的门带上了。 跑了一天,我有点累了,偎依在床头上,一会就迷糊了过去,迷糊着,做了个 梦,隐约的似乎有人在亲吻我的腹部,越来越强烈的快感唤醒了我,一睁眼,就看 见丁朝阳,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正专心致志地往我肚脐周围涂冰淇淋。 脏死了,我没洗澡呢。我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了:“要乖,我这就给你洗。” 说着,直直地看着我,就轻轻去舔肚脐周围的冰淇淋。 我想起了信乐团的那支歌《死了都要爱》。 我忽然明白了那个化名寂寞狂欢的女子,为什么会那样狂热地爱他,好的性爱, 就像毒品,是会让人上瘾着迷的。 我张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有感伤慢慢袭上心来,再此后的一生里,我又能 不成为他的唯一? 他低声问:“乖小豌豆,幸福吗?” 我用力点头,他猛地圈起我:“小豌豆,答应我不要让别人爱你,你也不要爱 别人,不要让别人碰你的身体,你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还是用力点头,我多想问:你是不是爱过那个叫朱槿的女子? 可是,我没有,因为知道他会否认,一旦知晓了我的怀疑他就会加强设防,我 那么热衷于想知道所有与他有关的真相,这些所谓真相,在丁朝阳来说,不过是丑 闻而已,我却是这样地热衷于探究,并不是因为女人天生就是对丑闻狂热的动物, 我只是想知道这个男人的过去。是不是有着肮脏或是罪恶的不堪。 每一个掉进爱情里的女人,都想成为他记忆中的唯一。 说到底,生命是什么?所谓岁月,记忆是曾经岁月唯一存在过的痕迹而已。 我环着他的背,做顺口随便一问的样子:“你喜欢看晚报吗?” 不看,我只看经济类报纸。他急促地回答,并用吻来堵我的嘴:“不准胡思乱 想地破坏气氛。“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