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哥啁鸣 作者:廖培 一只鹦鹉偶然飞临,它啁啾几声,眼睛来回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便嘎然止声。 我应声立即瞧见了这个不速之客。鹦鹉有洁癖,而这间屋子陈设杂乱,像被 洗劫过似的,尤其是满架的图书期刊报纸,更是横七竖八,屋主老陈毫无怜悯之 情。我的到来,显然不能改变什么,我是老陈一个客人。没想到十月的南京,还 会有只鸟儿光顾,鹦鹉从天而降,飞近敞开的门户,正在踯躇徘徊。邋遢的老陈 拒绝收拾,他觉得这块不大的空间是母亲留给他的纪念。他不需要时间侍弄。我 摇头叹息,曾吵架,可是这种愉快的吵闹对于老陈却是有些高兴,他的寂寞没有 人知道。孤独处在城市中,生命变得麻木。但有生灵为伴,鹦哥啁鸣,不觉令人 倍加珍惜。 这只鹦鹉的啁鸣,打破了可见的笼中平衡。鸟儿伏在阳台的铝合金窗沿,弹 跳几下,坚啄一张一合,它想做什么?我暗暗揣测。鹦鹉满身笼罩金灿灿的阳光, 一抹浮云慢慢地游动,屋外喧嚣不绝于耳。片该鹦鹉鸣声如雷,双翅飞舞,吱吱 叽叽的,停跳几下便闯进到屋里,十分引人注目。鸟儿啊,鸟儿,你怎么可以不 请自入呢? 这是一只虎皮绿鹦哥,相信是有人家笼养的,通人性,似乎是挣脱了羁绳, 擅闯进屋里的。进了屋里它立即啁啾拍翅跳跃,“你是谁?你是谁?”不知我诘 问还是它有意,于是鸟儿便围着书房的吊灯转了一圈又一圈,它想找个歇脚的地 方,屋里没有。刹间鹦鹉撒娇般蹲伏在书橱的一排书籍脊背上,转过身,把喙对 着我吱吱喳喳,仿佛一个走失的孩子,找到了栖身地。屋里看上去就像枝柯横杂 的田野,可以嬉戏和欢笑。这个窝与倦鸟的归巢相似。收起双翅的鹦鹉时而啁啾 时而呆望,弄得我不知所措。鹦鹉清脆的自然之籁,聆听起来似乎陌生。这个屋 子不需要天真,它的全部智慧在于宁静,在沉思默想当中。或许这只孤独的鹦鹉 不懂得这些,它身上鲜艳的毛色给了它娱乐的勇气。 我伸出手,鹦鹉飞向我手中,鹦鹉弯曲的脚爪紧紧抓牢我手心,我拳握起手 掌,感到鸟儿在我手中作生命般的颤抖,它像抵抗,又像呢喃,我知道鹦鹉此刻 必须被攥紧,它也需要我的手温;轻轻地我握了鹦鹉的身躯,鹦鹉想不到我会拳 握起手掌,它连续地啄我手指,“放开,放开”。鹦哥撑起羽毛,颇有灵性似的, 恍如抓住的是团脆弱的泥土,我不敢松手,凝聚全部注意力,一时感觉有飞翔的 愿望。叽叽叽,鹦鹉惨痛地呜叫着。 这只虎皮鹦哥是谁家走失的孩子?过后我心存不安,不知道怎样对付它,留 下又不知怎么好。于是,急呼老陈。刚从外进门的老陈一见,顿时眉飞色舞,想 不到他这么高兴,对于长期孤独的人来说,鹦哥会有一定的魔力。鹦鹉啊,鹦鹉, 你有多么青春,富有感染力! 鹦哥自有吉祥! ……老陈还是把鹦鹉送给了已经豢养有一只鹦鹉的人家去了。他忙着为鹦鹉 找新家,为鹦鹉有伴高兴,为鹦鹉唱着歌,以为鹦鹉带来的是另一种生命的自信。 养鸟人告诉我:没有伴儿的鹦哥会一直叫到声嘶力竭。 人生何尝不是远离声嘶力竭的。已经离开老陈数月,他又回归了寂寞,鹦哥 尚啁鸣乎?甚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