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女孩 作者:琳达 到奥克兰没一个星期,朋友的电话就万里迢迢地追来了。“我老婆的嫂子的哥 哥的女儿在奥克兰读书呢,你可得去关照她呀!” 我就这样七拐八拐地认识了明明。 18岁的女孩子,长发披肩,眼影、口红、腮红要一样不缺,还是那种很酷的亚 光的。松糕鞋大书包,胸前一堆挂饰,耳朵上十多只小环看得让人替她疼。当知道 我是奉旨来“关照”她的,咧嘴一笑,舌头上的小环一闪一闪的,吐出一串洋文, “你可别给我们家人当间谍啊!”然后热烈地拥抱了我。我在感受她的友好的同时, 发现她的肚脐上还别着一只小环。一个叛逆的女孩子。这是明明给我的第一印象。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能教导明明摘掉她身上那些小环呢?简直 让人想起心就麻。 再见到明明是在一家咖啡吧里。西班牙人开的吧,胡里奥在深情地歌唱。明明 扎着镶着花蕾的小围裙走过来,轻声慢语地问我们点些什么。她认出了我,礼貌地 点了一下头,一笑,就去招呼客人了。喝着明明冲的咖啡,端详着这个我印象中叛 逆的女孩,礼貌、周到、无懈可击的笑容,一口KIWI腔地与客人热情地寒暄,一副 小领班的模样。 第三次见到明明,是给她送药。发烧了,留学生可是病不起的,我把自己带来 的药捡了些送给她。小房间里,卸了妆的明明恹恹地躺着。“千万别跟我家人说啊!” 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说,我答应她。明明摊开小手让我看,食指上一道白色的疤 痕。干吗了?洗碗剌拉的。 “我爸我妈花了10万元把我送出国。10万块,他们工作了20多年的积蓄呀。临 来前,我妈背着我跟我爸叹气,发愁我第二年的学费生活费——又是一笔10万元哪! 当时,我就发誓,到了新西兰,我要自己养活自己。” “我洗过碗,端过盘子,还到油站加过油,直到现在在咖啡吧做parttiime。 我妈来信总问我,够钱吗?别委屈自己。然后告诉我他们又给我换了多少新币。 你知道国内的工资,一折,就没了,他们俩一个月还不抵我刷一个星期的盘子呢。” “刚来的时候,16岁,我蹲在中餐馆的地上刷盘子。大厨二厨们满嘴的诨话, 视我如空气,我只好依小卖小,装傻。后来脸皮厚了,也可以和他们打情骂俏甚至 嗲一嗲,他们摸摸我的脸蛋儿,拍拍我,我少干点活儿。他们其实挺可怜的,白天 黑夜地在炉台边愁眉苦脸地干,只有说到女人时才眉飞色舞的,我干嘛要扫他们的 兴呢?” “我爸我妈都是读书人,我骨子里也有股清高劲儿。可打工,你就得是奴才样 儿,老板让你站着死,你不能坐着生。客人和你无理取闹,你心里骂他祖宗八代, 嘴里一定得说谢谢对不起。小姐脾气自尊心算什么,多挣小费是真的。” 明明舌头上的小银环闪闪烁烁的,我突然意识到这个见过真人生的女孩子实在 是不需要我来关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