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会幸福 作者:林间月光 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个自己,他们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存在。每一天我们在街上 行走,和形形色色的人们擦肩而过,就象是和自己相遇,然后分离。 是浪教给我上面这段话,浪就像是我自己的一个影子,我们相遇,却还没来 得及分离。和浪的相识是在一年以前,我背着行囊和吉他只身来到这个城市的时 候肯定有种毫无方向感却并不为之焦虑的味道,浪是这样描述我的。而且我会盯 着410 的车站牌面无表情的呆呆的一直看,直到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想你一定是要去城南。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穿GIORDANO CO.的白色休闲衬衫的男生,有消瘦而俊俏 的面颊和划出好看弧线的眉毛,胡须刮得很干净。我说没有错我正是要去城南, 于是他扬了一下手说那你跟我走吧。我说,好。 我想我要找一个可以一起住的人,我是说,我正需要一个合租房间的人。路 上浪这样对我说,我则一直保持沉默状态。 这里就是你要找的学校,也是我的学校,穿行了大半个城市后在某个街角转 弯的地方浪指着前方的灰白色建筑群说,你喜欢Cobain吗?我知道他有一头和你 一样古怪的头发,满身是酒精味道,有些不近人情,死于自杀。 我想我可以和你一起住。我则这样回答。我叫做Ben. 按照通常的说法,浪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穿GIORDANO CO.的上衣和质感十 足的麂皮鞋,和我一样来自南方,不怎么吸烟,有消瘦而俊俏的面颊和划出好看 弧线的眉毛,胡须总刮得干干净净,白天会很吵闹,晚上则安静,每天夜里12点 钟的时候准时和我道晚安—— Ben ,如果可能,尽量早些睡吧,安。 我说安,明天记得叫我起床。然后看着他慢慢走进他的房间、熄灯然后平躺 着掖好被角。而我则点燃一支烟,继续听Cobain声嘶力竭的喊RAPE ME ,或者拿 起笔给远方的阳写信。 浪总会在街角的小吃店买回整笼的汤包而我则在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时候往嘴 里塞方便面和快餐肉。 Ben ,你应该多吃些新鲜的食物。 我说好,但是可不可以不是汤包。 然后我们都笑,浪就会说明天我可以陪你吃梳打饼干,可是你要负责请客。 浪管我们的相处叫做男人之间理性的相濡以沫,我笑,并不置可否。 接近黄昏的时候浪会突然变得沉默,在阳台上盯着街道上稀散的人群一言不 发。我问他是不是会因阳光收敛而感到孤单,他扬了一下手说我的寂寞只会在阳 光照不到的地方滋长。我说你肯定是个敏感害怕伤害的孩子。于是浪说,我们可 以去喝酒。 我爱上璇了,浪在饮下几杯酒精后,眼神随着杯中液体的荡漾开始迷离。Ben, 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我说我在想念一个人,一个我曾经放弃的人,她叫做阳,我已经等了她很久, 我还要等她很久,这是我的宿命。 Cheers,浪举起酒杯。我说好,我们可以不醉不归。 这个城市的春天飘扬着漫天的杨絮,纷飞在每个人的眼中,轻盈而美丽。在 我扶着浪一跌一晃的走在清冷的马路上时,浪说你看它们多象是雪啊,一片一片 的落下却没有声音。我说雪落下是有声音的,只是我们不够用心所以听不到罢了。 浪就对着我笑,他说,你真是个脆弱的孩子。 经历很长一段相思以后,浪终于鼓起勇气开始把一个女孩子带回来。 第一次看到若璇是在浪的生日聚会上,我觉得她是个安静乖巧的女孩子,眼 睛清澈而透明,穿新的深蓝色牛仔上衣,右手手腕上有道深红色的伤疤,似乎昭 示着什么。她叫做若璇,浪说。于是我便说若璇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在璇灿然的 微笑中,我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后来,浪经常花整天的时间在外面,然后在很晚的时候必定带着疲惫和笑容 回来,他说,Ben 我觉得我过得好开心啊。然后他会兴奋的继续说今天给璇买了 条项链,我觉得和她好配哦。我则一直的微笑倾听,然后在最后说,浪,我也很 开心。 十一点钟的时候浪会给璇打电话,在略显空洞的房间里面,浪的声音温暖得 像是四月里柔软的草坪,他说璇你要乖乖听话,这样我就会梦见你了,我们会在 一起永远不分开。 浪把璇和他一起拍的大头照贴在书桌后面的墙上,看着它们轻轻的笑,若璇 若璇,我要你做我的新娘。然后转过头来,说,Ben 原来我这么爱她呢。 接近黄昏的时候浪依然会突然变得沉默,在阳台上盯着街道上稀散的人群一 言不发。于是我便问他知不知道璇手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浪说璇曾跟他提起过 一个在法国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子是她很重要的朋友。 Ben ,璇她是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对,我说,璇是个好女孩,她是不会骗你的。 夏日的流火开始灼烧整座城市,天空中燥热的风流动得很快,浪开始筹划一 次旅行,关于他和璇的旅行。Ben ,暑假的时候我们要去西藏,他这样说,你和 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只是摇头,带好耳机听Cobain唱About a girl,并不说什 么。 七月份的时候,浪买回来一幅拼图和一个空的镜框,他说Ben ,璇生日的那 天我要送这个给她,画上有两个孩子相亲相爱的靠在一起,我要在画里面等璇变 成依偎我的那个人。 我笑了,说,不要担心,璇会是那个人的。 于是浪把那些碎片摊在床上,开始仔细的拼,神情就象是正在轻轻抚摸璇的 脸。 中午的时候我去街角的小吃店买回汤包,然后在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时候往嘴 里塞方便面和快餐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照顾浪的饮食,我想我的生活 应该就这样静止下来,我一个人的地老天荒和浪爱情的甜蜜与温存,因为浪的幸 福而满足,因为对阳的思念而疲倦。也许我能为在这样的生活里感到的平稳和安 详而快乐起来。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要终归要发生的,也许结局是早已经注定下来的,只是 在那之前,我们是无法知道的。 晚上璇打来电话,我找浪,她说。我说浪正在洗澡,你可不可以等一会再打 来。不必了,帮我问浪就说下星期我要去法国,他可不可以来机场送我?我觉得 手中的听筒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心里面象是突然空了许多。我说你是要去找你 手上面的伤疤吗?叫浪来送我,听筒里面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许久,浪走进房间,问我刚才是不是有电话打进来,是谁有什么事情。 沉默了很久以后,我说璇要走了,你知不知道。 我看见浪站在那里,一直的站着不说话,我无法想象一个人的眼睛里面竟可 以装下那么多的绝望和挣扎。我低下头说浪你把她忘了吧,她要去找她手上的伤 疤了。浪依然安静的站着一声不吭像尊雕塑,几捋湿湿的头发搭在额前显得很无 助的样子,背景突兀的静止着,在我几乎要因为空气中难堪的沉默而崩溃时,浪 转身走出了房间,他说我要去给璇拼拼图,只剩下不多了。我大声说浪难道你要 为她拼一辈子吗? 然后我目睹了浪突然间的痉挛和狠狠砸在墙上的拳头,他声嘶力竭的喊说璇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想离开了就不再回来是不是,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我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说,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因为她的伤疤而这么痛苦。 浪的嘴角轻微的挑动,要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他转过身用背靠住墙慢慢的滑坐 到地上,嗫嚅着说以为会和璇就这样一辈子都安安稳稳的在一起,她怎么能就这 样走呢?一滴眼泪掉下来,划出的泪痕一直延伸到嘴角。我的心痛的象是要裂开 来,我说一切都会好的,有很多人都离开了,我们要对自己好一点。 浪呆呆的看着我,不说话。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浪始终保持着沉默,还是穿GIORDANO CO.的上衣和质感十 足的麂皮鞋,不怎么吸烟,胡须总刮得干干净净,白天不再吵闹,晚上更安静得 像只倦了的困兽,很辛苦的样子,每天夜里12点钟的时候他准时和我道晚安—— Ben ,我要去睡觉。 我说好,明天我叫你起床。然后看着他慢慢走进他的房间、熄灯然后平躺着 掖好被角。我则点燃香烟,听Cobain用沙哑的嗓音挣扎着的唱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或者拿起笔给远方的阳写信。 浪将房间里面关于璇的东西都整理了出去,书桌对面墙上面溜有胶粘过的痕 迹,很讽刺的为着房间平添着尴尬气氛。我们很有默契的都不再提起,那场飘扬 着漫天杨絮的爱情,也许注定了,它要被搁置在一个安全而隐蔽的角落,我想那 一定是浪的心里,它们终将被灰尘覆盖,不再被想起。 接近黄昏的时候浪还是会突然变得阴郁而沉默,在阳台上漠然盯着街道上稀 散的人群一言不发。我问他是不是还在为阳光的收敛而感到孤单,他扬了一下手 说我的寂寞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会很猖獗。我说我知道不久我们会终于快乐起来 的。于是浪说,我们可以去喝酒。 Ben ,有件事情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那天我去机场送了璇。浪的眼神随着杯 中液体的荡漾开始迷离,她说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想我到最后还是不能轻而 易举的忘了她。 我说如果这样的话,你可以去找她。 他说,Ben ,你还是要等阳吗?我说是的,我要一直的等她,这是我的宿命。 Cheers,浪举起酒杯。我说好,我们可以不醉不归。 我是在收到阳的信之后决定和浪一起去西藏的,几张空白的纸厚实的装在牛 皮纸信封里。于是我对浪说我们可以一起去西藏,然后我要去南方找阳。浪看着 我,迟迟才吐出几个字,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等下去呢。 日子突然间就变得忙碌起来,我们开始一起在早上的时候匆忙的赶去学校, 中午在街角的小吃店吃整笼的汤包,晚上拧大音量听Cobain唱You know you are right ,一起失眠然后在课堂上睡到头昏眼花。 临行之前我们去常去的CLOUD ‘S CLOTHES 酒吧喝酒,我说浪你看见西边的 太阳你就会开心的。浪只是笑,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喝酒,于是我便自顾自喝, 我说浪今天你要负责请客还有扶我回家。浪说,好。 后来,后来估计我是醉了,然后睡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看见浪在我的桌前写东西,我说浪,我的头好疼。浪看了 我一眼说,你睡吧,明天就要上路了。我应了一声,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白天醒来的时候,找不到浪,却在桌上看到这样的信: Ben ,我没有不辞而别的意思,所以我留下这个给你。我已经决定了要去法 国找璇,我想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没办法把关于她的记忆从脑中抹去。最近我 很努力的生活,本来想象你一样的永远等待下去,可是我毕竟不是你,我也无法 做到和你一样轻松的去面对。现在你在睡着,可是你却不知道你一直在喊一个人 的名字,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是谁了,你能去南方找她真的是个很有勇气的决定, 我想你终于会幸福的。事到如今,我也该为自己找一条出路,于是我决定去找璇, 但也许只是去到她生活的城市而已,我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所以 我去找能让我满足的人。祝我好运吧! By浪 浪终于看懂了我的脆弱,我想。 可是他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独自乘上了西去的列车,看到西边的太阳,就会开心的,我想。 我坐在高山与雪峰的世界里,看到那一轮红日将多石的山谷染成璀璨的金黄 色,远处的布达拉宫模糊得就象要淡去了似的,我似乎看到我和浪的明天,好比 天边的一抹流云,也被那轮红日,挑亮成绚丽颜色。 我的眼泪轻而易举的夺眶而出了,我想我们都会幸福的,浪。 我想我们都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