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说:亏欠了谁! 作者:林梦 序 相识与分离搁置在某类人的字典里边,似乎有一点点的偏激和错位。如果不是 命运安排让萧萍先遇见韩倮,我想萧萍的人生不会变得如此灰暗。真要算亏欠的话, 韩倮是欠了萧萍的, 而萧萍又深深欠下王骏的…… 世界是一个奇异的轮回。链条 似的将所有相关的、无关的人们串接起来。 其实有许多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冬日,女主角萧萍喜欢穿色泽沉重的衣服。当然,随着年龄的递增,她也开始 尝试新鲜。用色彩斑斓来掩盖内心的沧桑。据说变色龙就是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防止外界有意、无意的伤害。人,其实也属于一种极易受伤的动物。否则我们不必 利用衣物的包裹、房屋的遮盖来隐藏自己。 一切从掩藏开始。 第一章 天气不错,终于在阴雨绵绵数十日之后放晴,人们好心情的穿着一新。萧萍换 上平时决少着出门的玫红色棉质高领衫,裹一条好质地的锦绒黑长裤。难得她在28 岁的年纪还能保持如此良好的体态,身材一点没走样。偶尔,她也会为自己缺少一 张令别人一见惊心的漂亮脸蛋而遗憾万分。 萧萍天生就有一种乐观向上的精神。这一点完全不象她的死党筱琦。那个不知 天高地厚的丫头,整日里无病呻吟的写出一大堆灰色文字。其实她顶多是有一些些 机缘未到,真正拥有的可一点不比别人少。 准确计算,萧萍的心是在22岁以后死掉的。穿最职业化的套装,戴耀眼精致的 各款珠宝首饰,穿梭于大大小小灯红酒绿的交际场所。每天赚钱、找钱,挖空心思 的储钱。 同班毕业的朋友们,22岁之后是一只只乌龟,缓慢地向前爬行,有一些甚至就 是原地踏步。而她则是只奔跑中的兔子,一跃千里、赶超前人。萧萍手掌的断纹显 示:如日中天的事业从年轻时开始衰败、停止。于是注定了她必须由零开始。 想要彻头彻尾的重新开始,其实是件极困难的事,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我们要 同时摈弃以往的那些辉煌和曾经的显赫,最难的是扭转心态,还要放低那些不知所 谓的了不起。 每个人的成长都经历了她特有的阶段,青萍不外如此。 22岁的时候,迷信于别人说的:“穿了耳朵眼,就有男人疼。”结果一点不出 乎意料,她深深地、几乎致命的遭受一次打击。那一段经历令她提前衰老十年。 24岁,她又开始沉迷于人家宣传的:粉红色水晶能加强你的爱情运。可想而知, 从那以后她几乎是完全放弃了挣扎和寻觅,彻底的心灰意冷。她没有信心再去要求 什么。拒绝两个字怎样写?她或许不会写,但她会做。而且做到彻底的好和决绝。 第二章 王骏不是那种见到女病人姿色不错,就会打歪主意的医生。他为人正派、勇敢、 果断,准确地说他是萧萍的救命恩人。萧萍25岁那一年结交上一帮沉迷药丸的朋友。 当一群人由RAVE PARTY的舞池里拎出青萍,当时她已经神志不清。在医院急诊室里 经过五个小时的抢救,总算是拣回一条命。当晚的值班医生是王骏。 当时王骏身边已经有一个相处三年做护士的女朋友。在萧萍做他病人后不到一 年的时间,他和那位护士小姐平静分了手。 其实爱情这东西有时候真是很奇怪。看在你眼中一钱不值的东西,偏偏放另一 个人的眼里就成了稀世珍宝。这种感觉,我想第三者无论如何是不能理解的。 其实王骏一直隐瞒着一件事情:萧萍患上一种被称作“遗传基因缺陷”的怪病。 他私底下翻看和请教过不少遗传学、医学方面的专家。大家对这种病几乎都表现出 一致的束手无策。曾经有一位皮肤科的专家说:既然前期毫无任何征兆,你必须做 好一个心理准备就是一旦病发可能便无可挽救。 自从有了上回教训,萧萍开始彻底地觉悟并且远离那帮人。她的心境变得象死 一般的沉寂,一个人可以呆坐在病房里由早到晚一声不吭。王骏是唯一可以与她交 谈的人。至于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深深吸引王骏并使之甘之若怡、受用非浅, 我们就不得而知。 第三章 景天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之一的韩倮大律师近一轮时常在电视上露脸,使得他在 本城的知名度随之日渐增高。他年约三十八,肚子微微有些发福,鼻梁架副金丝眼 镜,个头应该超出一米七八,西装革履的打扮,显得比他的实际年纪小一圈。 五年,时间要追索至五年前。当时的萧萍刚刚以西交大法律系优等生的身份分 配进景天律师楼,她被安排到韩倮的办公室做助理。 那一年萧萍二十二岁。一派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即使是穿上再普通不过的 衣裙,你仍然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她。年轻真好! 没有想过哪一天会爱上韩倮,虽然那时候他刚刚办理完离婚手续。随后他原来 的夫人远渡去了日本。 萧萍最初只是衷心的崇拜他,因为他办事的果断,因为他在业界的良好口碑。 可韩倮却是个不折不扣有头脑的成年人,特别是以他丰富的社会阅历和人生经验判 断:处于如此花季年华的二八少女决难逃出成熟男子设下的情网。 一开始这就只是个圈套,感情的圈套,与爱情无关。猎人只是习惯性的瞄准了 猎物,然后下手。 现如今的男欢女爱已经不被人们当成一件多么伟大、慎重的事情去对待。 大部分的人,他们所追求的只不过是一种短暂的感官刺激和迎接高潮的片刻光 华。爱情?这话题愈来愈显得苍白、空洞。 韩倮算是个私欲极强的男人。为了他的事业、为了他的生活,他可以随便牺牲 任何人。萧萍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在俘虏上青萍之后的一年,他仍然保持着 与另外几个女人的亲密关系。那都是他的几个旧情人,也可以算作他的救命恩人。 平时不大用得上,关键时候都是些说一句顶一句的厉害角色。相形之下,青萍真是 穷酸的可怜。除了青春,似乎她一无是处。 因为性生活的频繁,她先后上医院做过三次人工流产。第三次去的时候,医生 告戒她:女孩,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会终生不育。那一句话才令她彻彻底底地明白, 其实韩倮并不是真心爱她的。如果他有半点用心的话,他不会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 女人一次次孤独的躺在病床上,一次次扼杀他们的爱情结晶。那一刻她才真正的意 识到这个男人的良知并不是仅凭她那微薄爱的能量能够唤醒的。 终于她离开了景天,几乎是一分不文。做名律师韩倮的女朋友并未帮她储下大 量积蓄。法律界令她多少有点心灰意冷,而且圈内人谁不清楚她只不过是韩倮的过 气女人之一。要想重新建立名誉、声望,一切显得太难。她选择去了一家台资厂做 总经理助理兼处理法律方面的顾问。 第四章 近段时间萧萍开始频频发烧,并且伴着流血不止。最后只有依靠王骏帮她注射 药物才能止血。 王骏开始有一些很不详的预感。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巨大痛苦,白天回医院工 作,晚上尽量通宵达旦地陪伴着萧萍。间中,萧萍家人劝她回四川老家去。可是, 她已经连颠簸回去的体力都没有了。身边的朋友和亲人们悲伤的看护她,还要竭力 掩饰一些实情,不被她发觉。 从她做王骏的病人后第二年起,萧萍就住进了王骏的单身宿舍。名义上她是王 医生的新租客,每个月交两百元的租金。王骏将长长的露台夹起来做了自己的睡房, 把原先的卧室腾出来给了萧萍。因为萧萍过去有服食违禁药品的习惯,所以王骏定 期的帮她检查身体状况。 这一住就是三年。谁都无法相信他们同居一室,感情关系上的停顿和空白。 萧萍完全没有动心吗?当然有。特别是昏迷的这几晚,王骏象个孩子一样的靠 在她的床前睡着。她无限柔情的看着这个男人,原来她的心并没有因韩倮的伤害而 死去。是面前这个无私的男人,用他的无欲无求、用他的爱和关怀鼓舞了她,甚至 是深深地感动了她。今天,这样的一个夜晚,她才了解自己从来没有象爱王骏一般 的爱过任何男人,包括韩倮。事实上韩倮根本就不值得别人去爱他。 可惜啊!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萧萍深有感触的这样想。 第五章 王骏首次见到韩倮是在殡仪馆萧萍的葬礼上。当时来来往往着一些人,主要是 萧萍过去的旧同事、老朋友,还有几个西交大的好同学。王骏着一身白衣招呼着来 送葬的人们。看到韩倮的一刹那,他便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一定就是萧萍生前念念 不忘的那个人。通常这时候的第六感都比较灵验。 两个男人互相打量着对方,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他们微微点头示意,纯粹地礼貌 动作。逝者已矣,再追问一些陈年旧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韩倮只是停留了片刻,大约是十分钟的光景就提前离去。 看来萧萍在他生命里头其实连十分之一的位置都没有占到。一想到这里,王骏 就为萧萍感到深深地悲哀。 晚上十一点,劳累了一天的王骏回到房间。他感觉自己正被萧萍的气息包围住, 她的灵魂、她的思想、她的笑容,还有她的冷静、苍白。然后他开始缓慢地拆开那 封萧萍临终前交给他的信,逐字逐句的浏览。 “亲爱的王骏:你好。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我已经无憾的离开了人间。请你不必过度悲伤。 我的病,其实从我七岁那一年开始,医生就已经对我和我的父母讲明。我仍然要谢 谢你,感谢你三年来对我的照顾,感谢你那些善意的隐瞒。 今天,在我的葬礼上,你一定会看见韩倮的吧?!因为我也有写一封信寄给他。 请你不必为他的种种或是我和他过去的种种而介意。我一直想要告诉你,却始终没 能说出口的是:直到临终前我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我深爱着的那个人是你。真 的,只有你。韩倮只不过是我年轻时候破灭的一个梦想。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从来 不曾爱过我,一分一秒都没有。没有爱过自己的人,我们为什么还要去爱他呢?! 亲爱的王,虽然我走了,可是我会在天堂里面祝福你,我会无时无刻在你的身 边守护你,就象你守护在我身边一般。 你是我一生中见到过最好的男人。我衷心祈祷你能够幸福! 吻你 永别 爱你的萧萍 2000年12月28日绝笔 二○○一年深圳的冬天特别寒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