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冰激凌 作者:Jilt 砰,风吹开了窗户,月光透过摇曳的窗帘照进屋来。很淡很淡的乳白色,可射 在冰箱门上,却透出一点点的寒光来。忽地"吱"的一声,冰箱门开了,又关了。又" 吱"的一声,窗户也关了。于是窗帘不再摇曳,摇曳的便只是那人影了。 霖一只手拂着自己的长发,另一只手握着的是一个神筒冰激凌。她总是这样, 对于冰激凌有着特殊的喜好,却又独独钟情于神筒冰激凌。喜欢握着神筒的底座, 用舌尖轻舔着,因为据说舌尖对于甜味的辨认是最灵敏的,可舌尖麻木得只感觉到 冰凉。 一会儿,冰激凌就只剩下底座的蛋筒了,霖把它随手扔在垃圾筒里,因为她向 来不喜欢嚼这干涩无味的东西。然后起身,慢慢地向卧室走去。那称之为卧室真是 再恰当不过了,因为只有一张床。霖将自己扔在那张双人床上,像猫似的把身子蜷 成一团,却没有如猫般发出轻微的胡噜声。月亮似乎也困了,他最后望了望床上的 女孩子,但女孩子的脸被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只有瞧见那半裸着的美好胴体了。 又有些光射了进来。霖翻了个身,手摸到的是一个空空的枕头,再摸下去,只 摸到很平整,没有什么温度的床单。"咯吱",房门开了。很重很重的脚步声,然后 床便震动了一下。 霖依旧闭着眼,刚才放在空床单上的手被一个身子压住了,有一点点疼,她慢 慢地抽出手,轻轻地放在那个压疼它的身子上。霖的另一只手支起自己的身体,用 脸感觉着另一张脸的温度,感觉着另一张脸略微粗糙的皮肤和有点扎人的胡渣。 已被惯坏的舌尖又不安分起来了,便转而用它来感觉那张脸的温度,那张脸略 微粗糙的皮肤和有点扎人的胡渣了。那原本是很有弹性很有温度的唇,可现在却冰 凉干涩。霖想着如何给它滋润便轻柔地吸吮着,同时用舌尖慢慢地深入进去,直到 有另一个舌尖的抵触---这舌尖属于一个叫敏的男人。 已是深夜了,街上的霓虹灯慢慢熄灭了,可这才是真正的夜的开始,街上多起 来的四处晃荡的身影,如鬼魅般的夜间生物的身影。 霖坐在迪厅的角落里,手中捧着一酒杯,却并不喝,因为她只喜欢冰激凌。在 充斥着激情的迪厅里,她却独守着她的静谧,她透出一种别样的美,吸引着他。 他走过来了,无视于周围投向他的女人缭人的眼神,径直朝她走来了。 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盖住了半边脸颊。昏暗迷离的灯光下,她的头发泛 出幽幽的蓝色,衬着一张冰冷淡漠的脸。 他用手拨开那丝般的长发,他的手慢慢贴近她的脸颊,用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张 精致美丽的脸。他抑制住自己狂跳的心,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圣洁得不可侵犯,他 只是想感受一下,感受那张如冰般的脸是否还有温度。 霖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心感到从未有过的一阵狂跳,然而表面依旧是 平静的。直到她的唇被温柔地覆盖住,她才明白心狂跳的原因:原来唇的亲吻会带 给她如同吸吮冰激凌的兴奋。她只知道他叫敏,是这张性感的唇的主人。 霖一直不喜欢冬季的,不仅仅是因为冬季难买到冰激凌吃,也是因为冬季的凄 冷和落寞。 但这个冬季却有些不同了,因为有了他---一个唤她为囡囡的男人。突 然发现"囡"字的写法很有意思,一个女人被禁锢在一个框里。 那夜,当敏把手中的冰激凌递给她时,霖的眼睛有点湿润了。这是一个下着大 雨的寒冷的冬夜。 霖疼惜地摸着敏的脸,抚去他脸上冰冷的雨水。"囡囡,我没有 什么能给你, 只知道你喜欢吃冰激凌,所以……"他的唇被封住了,他一直在期待 有一天霖会主动来吻他,这就说明她爱他,这就说明他可以要她。她温热的唇挑动 着他的情欲,他疯狂地想要她,想要这个与众不同,在爱欲中也能平静如水的女孩, 她只是静静地接受着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的爱,接受着那由爱带来的痛。 清晨,霖站在窗旁,看着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他裸露的身体上,看着这个很帅的 男人,这个属于她的很帅的男人。忽地看见她睡的一半床,那一半曾浸染她初夜经 血的床,却在阳光的透射下,映出很深的阴影褶皱得像经过几个女人的蹂躏,污秽 得像浸染几个女人的经血。霖不由地想:这个男人很帅是真的,但真的是属于她的 吗? 某天,敏在接了一个电话后急急地下楼去了。霖并不是那种多疑的女孩子,但 还是随他下楼去了。然而,那是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两个躯体相拥得如此热烈而 奔放。她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那个她用心去爱的男人终究不是属于她的,不管是 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但他的心,她相信,是在她这里的。 霖依旧每天陪伴着这个她自以为心属于她的男人,并接受着她老朋友每月一次 的准时拜访。 或许,霖还应该感谢他的这份特殊的职业---给她带来不会意外受孕 的安全感和可以有冰激凌吃的满足感。 一天夜晚,霖感觉到一双无形的手,透着让人心寒恐惧的白光,紧紧掐住她的 脖子,霖无声求教也无力挣扎,只有在窒息中死去。幸好那只是一个梦,霖擦了擦 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冥冥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梦以后,一切似乎依旧。只是敏很少碰她了。他总是很晚回来,又不时地 出去。霖的心中升起一丝的不安,而这种不安越来越厉害,以至于有一天,她大声 地问敏:"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敏一下有点惊呆,第一次听见她如此大声地说话,第一次看见大颗大颗的泪珠 从她的脸上滚落。他望着她,望着这个有冰激凌魅力的特别女孩,望着这个如冰激 凌一般需要精心呵护的女孩,他终于搂住了她,他要用肢体语言告诉她:他爱她, 只是…… 霖坐在床畔,轻抚着身边这个她爱的男人。他的脸上湿湿的,许是汗吧,但又 似乎不是,因为她吸吮到他脸颊上的液体的,是从眼睛流出来的。 他升出手臂, 环住霖纤弱的身体,霖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这 样无力的手臂不像是敏的。她转过头看着他,虽然一脸的倦怠与疲乏,但却真的是 他啊,只是那手臂…… 霖抬起他的手臂,眼泪又一次滴了下来。那是怎样的一条手臂啊,只有一张粗 糙的皮包裹着隆起的粗大的血管,而那一个个小懂是那么得狰狞可怕,而那血管里 流动的液体,似乎是黑色的。 那一天清晨,奇怪没有以往的鸟叫声,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这只有一张床的 卧室。 砰砰,砰砰……一个中年女人机械地敲着一扇门,没有人。倒是隔壁的一位与 她年龄相仿的女人接待了她。她听着那个女人说着那间空屋子的事: "那间屋子很怪呢, 本来总有一些女人来来去去的,个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安静了好多,只看见一个女孩了。我倒是跟她打过两次照面 的,说实话,如果不知道她是跟那种男人在一起,我肯定当她是大学生什么的,很 秀气的脸,很长的头发,还有手里好象总令着冰激凌,好象还是火炬筒的那种……" 她又看见一个20来岁的女孩子,然后就起身下楼了。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有一 话在回响着:现在那里没人了,听说那个男的吸毒死了,那个女的倒不知是怎样了 楼下一个中年男人呆呆地站着,只有眼中隐约透出的一点点希望的光彩还证明 他是一个活物。但这光彩随着女人的到来消失了,他只是红着眼,扯着自己的头发, 不住地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一个学医的,竟然还不知道女儿的心态……" 一所精神病医院里,有一位很特别的病人——一个有着很长头发的年轻女孩。 她对医生充满了敌视,对针筒异常地恐惧。除此之外,她总是很安静的,总是一个 人静静地坐在月光或阳光下,有时手中拿着一个冰激凌,是神筒冰激凌,却又并不 吃,只是静静地看着它,看着它慢慢地融化,那乳白色的液体一滴滴地落到地上, 然后喃喃地说: "它流泪了,它流泪了……可它是火炬,是希望啊,它不应该流泪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