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达莱花 作者:liunaiyu (上) 一 攀上被称为县界的这座山梁,我已是气喘嘘嘘了,满身的热量似乎一齐涌到 了头颅,几乎卡在嗓眼的呼吸伴随着咚咚的心跳,在我脸颊上显现出了一阵阵红 润的湿气。我稳住脚跟,山梁上的小道让透过柞树林筛进来的阳光照得斑斑驳驳, 两旁经年的枝叶层叠交错,由黄变黑,在雨后的山梁上发出了微涩的腥气。我深 深地吸了口这样的气息,从嗓眼直沁肺腑,刚才的不适顿时化作了舒爽和轻松。 西坠的阳光一缕缕地穿过柞树林的缝隙,把让我甩在后面的山坡小道照耀得 弯曲透明,虽然小道上的泥泞黑油油地打遍了鞋子和裤管,但一种胜利感在愉悦 着我的心扉。我在延吉读大学已经进入最后一个学期了,我从和龙县的姐姐家往 北一次次地走上这条曲折的山道,翻过脚下的山梁,到山另一侧龙井县的天宝山 镇客运站坐车去这座城市,这道山梁被称作县界看来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坐在山梁上的那块被姐姐村里很多人认为是用来歇脚的石条上,山风吹拂着, 发出了流水一样的潺潺声音,给人以甜美圆润的感受。从柞树叶透缝的地方,可 以望见对面山上的皱襞已经阴沉下来,远处的层峦和山麓在迷朦的雾气里变得模 糊起来,好像浮现出了模拟的阁楼。这般景致,加上刚才感觉到的舒畅,更加让 我心旷神怡,感到这片山林的美好和爱抚。 在领略到山梁上宁静的景致所带来的气氛时,黄昏已经冷瑟瑟地降临了。转 眼间,由于山峦远近高低不同,加深了皱襞不同层次的影子。山梁对面的坡崖上 阳光还在大把把地涂抹着,把成片的灌木丛染成了一道道金黄色。点缀在其中的 金达莱花火红或粉红地浮现了出来,这是北国早春特有的风光吧?我寻着这片灌 木丛里先于绿叶绽放的火红,抬起脚离开山梁走了过去,山中的冷气,把眼前这 片火红浸染得更加艳丽,衬托出了县界处的清寒、静谧与和谐。 认识金达莱花,最早还是系里组织去图们凤梧水库春游时,朝鲜族同学李丹 给我介绍的。她好像十分了解金达莱花,说它在料峭的早春先于绿叶绽放,盛开 时鲜红如杜鹃啼血,凝结着诚挚的友谊和纯洁的爱情。在我记忆的脑海里,李丹 的话就像阵阵涟漪扩大着我的想象,呼呼的风声,恍如从咽喉深处发出的粗犷的 声音。我和她大一时就同桌听课,大概是因为班里包括我在内的汉族同学了了的 缘故,她表现出了对我的特别关爱,说话尽量避免用朝语,尽管她的汉语说得不 是很流畅,在她带着笑容的话语里,我仿佛从这里听见情感的水滴在一滴一滴落 下来的声音。 昨天上午她和我坐一趟车回到天宝山镇。她的父母在这座镇子上的一所中学 里教书,书香门第把她熏陶得温文尔雅。她爱穿一件红色的羽绒服,每当她在我 右边的课桌旁坐下或着和她在校园的小径上散步时,羽绒服的红色和着阳光映上 她的面庞和脖颈,在丰润白皙里渗透着红润的光泽,我恍如看到了一朵含苞待放 的鲜花。这是她最让我陶醉的时刻,她的嘴巴上长了一层白白的绒毛,和着小巧 的闭上的宛如美极了的水蛭环节的柔唇,一努一努的产生了一种光滑而伸缩自如 的动感,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了姑娘美得令人眩目的优雅的关键。 龙井这边的层峦和山麓在黄昏的光线里浮现着。 二 跨过山脚处的一道小河,在河水流动和山风吹拂的协奏声中,那个红色的身 影在我的眼睛里晃来晃去。客运站就在眼前了,是李丹,我的心蓦地一颤,本来 已是疲劳的双脚陡然间来了力量,恨不得几步就冲过去,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笑 容像鲜花般盛开在我的目光里,带给我心中的熨贴就像喝了蜜糖一样。她的双颊 在早春的晚风里绯红着,牵动着令我陶醉的那根神经。犹如栀子花瓣纹的嘴唇微 笑时,上面好像闪烁着红润的光泽。乳白的脸蛋在黄昏的光里,像凝脂一样令人 怦然心动,就如同她的身体所具有的魅力一样。 上车时她跟在我的后边,在车门处我转过头来看她时,抬手碰到了她穿着红 羽绒服的右肩,我顿时觉得这红色羽绒服里边的骨肉在释放着万般的柔和与滑腻, 一阵晕眩袭过来,但只一瞬我就看到了她瓷白脸颊上的笑靥好像在鼓励着我,她 洁白整齐的牙齿和柔和得像栀子花瓣纹的双唇,把一种愉快从我心底慢慢地像翕 动的液流一样涌上来,荡漾着我感觉的每一个触点。对面县界处的山峦连绵起伏 着,在夕辉晚照下已经披上了一层模糊的冷色,李丹坐在靠车窗的坐上侧脸向外, 好像让这暮色所释放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 客车从客运站的圆形场地转了个弯,便在突突的发动机声里驶上了只在镇里 才油漆的公路,只见早春下午淡淡的阳光像被地底下上升出来的的黑暗所吞噬, 又像这陈旧的客车把明亮的外壳脱落在这山谷底的公路上。客车行驶了没多久, 就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公路平整了不少,两侧的山巅好像被某种有力的东西 推开了很远。一爿村落零散悠然地占据在这里,几处灯光在暮色蓝黑黑地涂抹中 闪烁着芒泽,公路两旁的朝鲜族房子里散发出了晚餐的香气和枷椰琴特有的悠扬 声调。 李丹说,虎陷塘,这就是虎陷塘。这时我看见两侧的山峦浮现出了道道柔和 的斜线,一直延伸到山脚下。这片开阔的山谷罩满了月色,淡淡的晚霞映在车窗 玻璃上,把两侧的山容映成深宝蓝色,轮廓分明地浮现出来。虎陷塘,听起来令 人毛骨悚然,这里想必会有个英雄的传说吧。车厢里的暗色逐渐融满了盈盈的月 光,乘客们在窃窃私语,我一把抓住了李丹那温热柔软的手掌,她没有挣脱,反 而把掌心贴紧了我的掌心,一阵温热潮湿的柔软倏地传导到胳膊滑落到突突跃动 的心房。两个手心就在我和她之间的车座垫上紧贴着,月光越来越明亮,明亮得 让我连李丹耳朵的凹凸线条和垂到眉际的发丝都清晰地辨别出来。 城市的声音渐渐升腾起来,溢进了车窗,好像近在咫尺,是这样近,与车窗 玻璃的摩擦声都听得清脆,声音听起来仿佛是从我和李丹之间穿过去似的。我在 这声音、声音流动之中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掌,一阵阵激动像海浪汇集成为无限, 远远退去,又急急卷回,在巅波不已的车厢里往复不断。我感到爱情这个百年字 眼像回飞棒一样转到了自己身上,恋情逐渐对着我身旁这个姑娘释放出来,好像 根本不容我有欣赏车外早春夜色的闲情逸致。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学校后山坡上 的那片树林:美人松的挺拔、草的芬芳、风的清爽和金达莱花的火红,接踵闯进 眼帘,是那般清晰,清晰得只消一伸手便可触及。 这应该是我和她的树林,那个春日的午后,山坡上刮着风,吹得她的发缕和 绿色的风衣下摆不停地飘动。由于和她并肩的缘故,她给我的首先是流线型泻下 的手感爽适的秀发,圆圆的耳垂和紧靠底端的小小黑痣,还有那从胸口隐隐溢出 的体香。她转过身,倚在一棵美人松树干上,微微地抬头,轻轻地启齿,静静地 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在一泓清澈的泉水里寻觅稍纵即逝的小鱼的行踪。我走过去, 扶着那棵美人松树干,看见她瞳仁的深处,黑漆漆、浓重重的液体好像旋转出深 情的图形。这对如此美丽的眸子久久地、定定地注视着我,那目光像雨露滋润在 我的心田,一瞬间,我觉得体内有一股股暖流在涌动,像只跃动不已的小鹿直往 心口上撞。 三 来到延吉已是华灯初上,街道上的车辆在灯光的沐浴下像溪水一样潺潺流动, 行人的脸上荡漾着闪亮的光泽,一如和我并肩而行的李丹有着红色羽绒服的衬托, 红白柔和的脸颊与让灯光染成金黄色的头发更加令人怦然心动。我侧脸看她,她 背着旅行包只顾往前走,一股风料峭地吹来扑落在她的身上,茶色发卡绾住的头 发飘落了几缕,在白皙而小巧的耳朵边一起一伏。 我说,这是爱丹路啊。是呀。她也侧过脸来说。那咱们走在这条路上可有着 特殊的意义啦。她听了马上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抬手拍打了我的右肩,我倏地 感觉到在这北国早春的夜晚里,一只白嫩柔和而又温暖的拳头带着爱意落在了我 的肩膀,所落之处虽然有些疼可那是凝结了我全身心的爱意的疼啊,我多么希望 她的小拳头不停地落在我的肩膀,可她却吝啬地只有那一下。 我们说笑着走过市医院和汉语学校,在公园路公共汽车停车点边等候4 路公 共汽车,因为在公园路和延吉桥交叉的这个地方,只有4 路车才通往我们的学校。 4 路车开过来时,我看到这趟车上的乘客特多,看着已经有些疲倦的李丹,我想 还是快点回学校,好让她早点休息以便第二天早晨的脸色会更加润泽精神会更好 地去教室听课,于是我就抓起她的手领着她挤上了这趟车。在车门旁,我把她推 上车廊并要她抓紧了不锈钢的车扶手,买了票后我也挤了过去。车内的灯在卖完 票后就让乘务员给关掉了。 车上的人在无意中围困着她,她转向我的目光似乎在向我求救。我其实就在 她的身旁,并且有一侧的身子在靠着她。我说,没事的,坚持一会儿就到了。她 听了,把脸柔顺地抚在了我胸部的风衣上,透过马裤呢厚厚的质地,我可以微微 地感到她的呼吸。车晃得厉害时,她就贴着我的身旁在簌簌颤动,我顺势把手扶 上她的腰部,尽管有红色羽绒服的遮掩,她温热柔滑的腰还是释放出了令人神往 的舒爽,好像里面根本不是有骨胳在支撑,而是蕴含着一汪柔软荡漾的春水。 她的胸脯在一鼓一鼓地送来甜美和圆润,栀子花般的体香在萦绕着我,刺激 着我的嗅觉,我蓦地看见她扶着不锈钢扶手的修长的手臂,在车内的暗光里散发 出了幽白的光泽,车外的灯光透过车窗玻璃钻了进来,花花搭搭地落在了乘客的 身上,转瞬就消失在车厢里。看着抚在我身上的李丹,我想,我这么爱她,她也 这么爱我吗?她所希求的臂膀能是我的臂膀,所希求的体温也是我的体温吗?她 小鸟依人的样子或许是在向我倾诉什么,可又无法准确地诉诸语言。这几年班级 的信箱里她的信件很多,特别是来自上海大学的隔三差五地就有。这些信件可能 使她在我面前无法诉诸语言之前在心里把握它,只有如此才无法诉诸语言的吧? 她不时地用另一只手摸一下发卡,或不知所以然地凝视一下我的眼睛。如果 有可能的话,我真想将她紧紧地一把搂在怀里,但我总是壮不起这个胆来,总是 在念头滋生后又怅惘地消失,我生怕万一因此而伤害了她,引起她对我的反感来。 这样的话,我们在早春晚上的行走和乘车就成为不可能,我也只有在精神的空漠 中继续苦吟不止。 4 路车在学校门口的西侧站点停了下来,一车的人大概全是到这所学校里来 的,两个车门哐当一开,人流就像潮水一样涌了出去。我和李丹被挤出来后站在 了水泥块铺成的人行道上,顿时感到世界大了许多许多,能够活动的空间无拘无 束,夜风在轻轻地吹拂着脸颊,与先前被挤的感觉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我转身看 李丹时,她没说去哪里就快步走了起来,无奈我便追赶似地尾随其后。我说,这 么晚了,还是先到冷面馆里吃点面吧。她回过头说,不想吃了,我有些累。正因 为累才吃点饭呢,要不躺下饥肠漉漉的也不舒服。我的话好像引起了她的同感, 一直迈动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我们走进了附近的一个冷面馆。朝鲜族风味的冷面曾让我胃口大开,荞麦面 做成的面条煮熟后放在凉开水里拔凉,然后盛在大碗里加上鲜红的辣椒油和几片 泛着赭红色的牛肉,吃起来火火地辣口,就直想喝碗里的凉汤水,逼得一口气把 一大碗面吞下肚去。冷面馆里的人不多,阿妈妮显得格外热情。我们坐下后,我 说口喝,除要了两碗冷面还要来了啤酒。等待东西端来的时间里,我们都一句话 也没说。说实话,我都有点累了,何况看起来有些柔弱的李丹了。我看她坐在长 条桌对面的椅子上有点打不起精神,她两手放在桌面上像是在沉思什么。电视新 闻节目里,报道说今天这个周日西市场购物和人民公园游人一派火爆,超出了以 往任何一个周日。 我们边吃冷面边为没能看到这样的景象所遗憾。 四 回到宿舍已是九点多。同学大都躺在床上,彼此在悄悄地说着捉弄人心的话。 我推门的响声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一个叫虎的同学用有些生硬的汉语说,唉,你 到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是和谁压马路了吧?我听了边上床拉合床帘边说, 是呀,今天可压了不短的一段马路。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美滋滋地幸福着,刚 一躺下,恍惚觉得李丹即将钻进自己的被窝。而一合眼,便感到她那柔软丰满的 身子紧贴着自己的胸口,耳边响起她娓娓的细语,手心升腾起她的柔软和温热, 好像她那如栀子花一般的体香在翕动着我的鼻翼。 借助冥冥夜色,我在脑海里得以重返李丹那狭小的天地。我呼吸着满山遍野 的金达莱花的清香,谛听这个城市早春夜晚的声音,回味月光下李丹把脸贴近车 窗看对面山峦起伏曲线的神情,想象那红色羽绒服围裹的丰腴匀称的身子,走在 爱丹路上用白嫩温热的小拳头拍打我肩膀的姿势,还有抓紧了公共汽车不锈钢扶 手的幽白修长的手臂。这么想着,混乱的头脑似乎才有所平息,但还是毫无睡意。 本来一天折腾得够疲乏的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成眠。 第二天的晨光刚刚显现,我就按奈不住地起了床,同寝的同学因开心地闲聊 至深,正在满足地发着鼾声。我轻轻地拉开门,没有惊动他们半丝的好梦。走在 楼廊里,才感到了寝室里空气的混浊,窗外晴空万里,一派春天的气息,空气凉 丝丝滑溜溜地舒爽着我的呼吸。今天是周一,宿舍区的空地和小道上就不像周日 那样显得慵绻舒散,徒然增加了一些紧张的成分,这从同学走路的神情上就可以 觉察得出来。上午有哲学课,是那个汉语说得极好的满脸络腮胡的金老师,李丹 最愿听他的课,我因此也有了同感。 见到李丹是在通往教学区的路上,这条路穿过校门前的公园路起伏着一直伸 向教学区的腹部,让人一进校门便有逐渐上升的感觉,校园里幽深的小道都是和 它想连或者是由它分岔出去的。一夜之间的李丹好像瘦了些,昨天还别具风韵的 红润丰满的脸颊也暗了不少,脖颈显得细弱洁白,耳朵的轮廓掩映在梳了马尾辫 的发丝之中,给人更多的想象。说实在的,不管她变幻着怎样的形态,我都会找 出适合描绘她的词句在心中喜爱着她。她的这种削瘦,看上去非常自然闲雅,简 直就像在某个狭长的场所呆过后,体形自然纤细洁白起来一样,而且要比我以前 的印象要漂亮得多。我很想就这点向她讲点什么,但不知怎样表达,结果什么也 未说出口。 她只是微微地低头轻轻地启齿,婉尔笑笑,那双在晨光里逡巡的眼睛仿佛在 一泓清澈的泉水里寻找稍纵即逝的小鱼的行踪。这么早啊,昨晚休息得好吗?她 的话刚出口,我就看到了她宛如栀子花瓣纹样的细嫩柔和的双唇和洁白整齐的牙 齿,似乎还有犹如她的体香一样的气息随着她的吐纳荡漾在我的周围。我说,还 好,只是有些落寞,还时常想起你。她没再开口,开始在我前边走起来。你好像 有点憔悴,昨晚没休息好吧?我真想让你在我的时间里好好休息休息。她笑笑说, 你可真会说话。道旁刚吐出新牙的垂柳在枝丫间泻下春日早晨的阳光,在她穿了 淡绿色风衣的肩头一闪闪地婆娑着。 两节哲学课,金老师抖动着他的络腮胡须,滔滔不绝了九十分钟。课间休息 时,同学相约到教学楼后的山坡上去赏花。说是赏花,其实就是看金达莱花。每 年到了这个时节,校园的马路边和甬道旁还有后面的山坡上,灌木丛里的金达莱 花就开得沉醉不知归途,真可谓“月穿珠珞索,风动玉叮咚”。大概金达莱花是 朝鲜族象征的缘故,班里包括李丹在内的朝鲜族女孩几乎都钟情于它,她们趁课 间休息,三五成群地去山坡的灌木丛里采上几枝带到教室,或放在窗台上早就备 置好的汽水瓶里,或采下几朵放夹在教科书里。整个季节瓶子里的花就没断过, 我们的教室因此也就此香气浓郁,充满了春的气息。 我们走出教室,来到阳光丰满的校园里。沿着弯曲分叉的小径,经过了游泳 池和网球场,就走上了徐缓的山坡。山坡上不规则地缀满了碗口粗的美人松,婷 婷地窈窕着直插云霄。在这片美人松树林的下面,金达莱花早已是火红红地染遍 了低矮的灌木丛。徜徉在里面,心儿仿佛是在飞翔。李丹和其他的女孩子嘁嘁喳 喳地弯腰嗅着花的芬芳,好像鱼儿畅游在清澈温暖的河水里。我蓦然觉得这些溢 满快乐的女孩子的脸庞,在这花的丛中变成了一朵朵火红的金达莱。往回走的时 候,她们同样采了花枝,一路上嗅着享受着飘逸的芳香所带来的意境。 在教室里,李丹的一个惯常的动作勾起了昨晚我在4 路车上的思索。准确地 说,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只是因为我有了昨晚车上的思索才引得我的注意。她所采 的花不是放在教室窗台的瓶子里,而是悄悄地放在鼻翼凝神沉思,然后小心翼翼 地夹在书页里,独自享受那花的馥郁。我晃着她的那本哲学教科书说,你在搞孤 芳自赏啊。那花瓣随着我手的晃动,从教科书里唰啦啦地淌出了不少,落在了赫 红色的课桌上。她好像由于我的言行打断了她的沉思,变得有些不耐烦,冲着我 红着脸说,你管得着吗,我愿意呀。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怒眉,潮红的腮洇到了脖 颈。 我有些没趣地低下头,觉得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就像受了芒刺一般。她 一下子把我弄晕了:不知她对我的情谊里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我注视着她 放在腿上的手指,渐渐地,开始觉得这样的注意有些没有道理,于是心地就像目 光落到她修长白嫩的手指一样熨贴起来。 五 天气变得越来越热起来,午后噼里啪啦时停时下的雨,此时已完全止息了, 低垂的阴沉的雨云,似乎被南来的暖风一扫而光似的无踪无影,鲜绿鲜绿的塔松 和柳叶随风摇曳,在黄昏时的余韵里闪烁着婆娑的光泽,透露出了初夏的气息。 擦肩而过的人都脱去了毛衣和外套,有的搭在肩头,有的挽在臂上,在这个黄昏 温暖的气息中显得悠闲开心。教室里的灯光透过一棵刚好遮掩了窗玻璃的榕树的 枝枝叶叶明亮斑驳地筛落在楼前的小道上,晚饭后我顺着教学区那条逐渐上升的 黑色油漆道去教室自习哲学。 推开教室的门,明亮的日光灯下稀落着几个正在学习的同学。让我感到一振 的是李丹竟然在其中,紫色的长袖上衣束在白色颀长质地柔软的牛仔裤的腰里, 梳了马尾辫的头发乌泽光亮,映衬得洁白的脸颊如凝脂一般,瞬间让我觉得好像 一种莫名的东西向自己袭来,她抬起头来,那湿润的黑溜溜的眼睛、悬直高挺的 鼻梁和红润柔嫩如花瓣纹的嘴唇呈现在我的面前时,更加强了我的这种蓦然间的 感觉。她的脸蛋儿活像被指尖轻轻掸了掸的花在摇曳一样,那轮廓在我的心房里 正紊乱地摇晃起来。 她对我笑了笑,虽然我在离她很远的一张课桌边坐了下来,可我的心仍让这 笑容摇晃得跳动不已。我明显地觉到中山装的高领越来越紧地束缚着脖颈,眼镜 片上似乎有汹涌的雾气贴上来,再没有比李丹那白皙丰润的面庞更让我呼吸艰难 的了。平摆在课桌上的哲学教科书白纸黑字详和地看着我胀红的脸,我强耐着过 速的心跳硬起头皮看这一串串工整的铅字,可目光所过之处经过了好多个页面, 脑袋里就是没装下半个字,像一片纹丝不动的湖面一样平整无痕。 休息时我和同学在楼廊里说笑,挪动的脚步使皮鞋敲击得木质地板发出了沉 闷的响声。廊灯银灿灿地泻满长条状的楼道,过了一大会儿,我才看见李丹窈窕 的身段出现在离教室门口不远的楼梯上,她大概是和女生到楼下去了,现在才回 来。我说,出去了吗?她微笑着向我点点头,马尾辫在她脑后一晃一晃地像只小 鸟点着头飞在她的后面。当我抬脚要往教室里走时,楼廊里只有我和李丹两个人 了。 李丹好像没有马上就要走进教室的意思,她穿着黑色尖皮鞋的脚在木质地板 上轻轻地蹭来蹭去,好像就因这个理由才不马上走进教室里去似的,裸露着穿了 白色丝袜的脚面在我的目光里荡悠着,我觉得这白色丝袜里面的脚板一定如同她 的手指一样光鲜丰满,令人充满了猎猎的想象。我走过去,扳着她的肩膀,重新 走回了她刚才上来的楼梯转弯处的平台上,我知道这是一道很少有人走的楼梯, 同学来去大都走是楼中间的那个主通道。我和她默无声息地站着,我看着她的眼 睛,她也看着我的眼睛。我觉得在她瞳仁深处,黑漆漆、浓重重的液体好像旋转 出深情的信号。 这对美丽动人的眸子久久地、定定地注视着我,我一把搂过她的肩膀,双手 抚起了她的脸颊,此时我的脸和她的脸靠得是那么近,这是我多年来梦寐以求的 距离,我多么想像端一面镜子一样把她靠近我的面前,好让我仔细端详她脸蛋的 凝脂是由什么组成的,现在这一刻到底还是到来了。我多么想时间在刻凝固不再 往前走一秒钟,好让我手捧她的脸蛋端详她的面容的动作从此定格,再也不让别 人来打扰。 她的脸颊柔滑细腻让丝绵绸缎黯然失色,她呼吸吐纳如栀子花香的气息在牵 涉着我的那根神经,让我迫不及待地把嘴唇靠近了她的红润的双唇,鼻翼翕动着 感觉到了她两腮的柔滑,我的嘴唇猛地捉住她的嘴唇时,她的肩膀蓦地抖动了一 下,旋即软绵绵地闭上眼睛。我们悄无声息地对着嘴唇,感觉不到时间在欢快地 流淌,楼廊里的银光把她的眼睫毛投影在脸颊上,看上去微微发颤。这时我忘记 了一切,只有一种幸福的升腾感和李丹芬芳的气息水乳般交融。 我内心的期待此刻变得在现实起来,欲望绷紧了我的身体,我把她搂在怀里, 紧紧地拚命地搂紧,让她喘不过气来。吻就越发果断而热烈,李丹的双唇随之变 得更加柔软,继而整个身子也像水一样瘫软在我的怀中,像无骨的肉团酥酥颤动。 我只好用双手托着她的身体了,我觉出自己整个身心就要融进酥酥颤动的温柔之 乡了。当我再次把舌头伸进她的嘴唇里时,她用她洁白整齐的牙齿挡住了我舌头 的游动,并且狠狠地抵住。我突然觉得很是没趣,怎么啦,李丹。我问她。她说, 你不觉得这应该适可而止吗?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我品味着接吻和拥抱柔软的滋味,不自觉地就将舌尖抵 住牙齿,反复地啧啧起来。灯早就熄灭了,室内一片漆黑和寂静,此时室外城市 的点点声音都比白天远为真切地扩散开来,听得清清楚楚。桦树在黑暗中磨擦着 无数叶片簌簌作响。我久久地、久久地闭不上将要入睡的眼睛,只是因为闭上眼 睛,就感觉到了李丹那柔软丰满的胸脯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口、她酥酥颤动柔软 如泥的身子。一只萤火虫在窗外的夜风中掠来掠去,过了很长时间才从我的视线 里消失。它离开时像是有所顿悟,淡淡的萤光在黑暗中滑行开来,绕着窗玻璃飞 快地摇曳着仿佛迷失方向的魂灵,在漆黑厚重的夜幕里彷徨。 (下) 六 翌日天朦朦亮,在梦乡沉醉了一宿的我在窗外雨滴悠扬的鸣奏中醒来。不知 雨是什么时候下的,到了这个早晨这个时候就成了毛毛细雨,窗外的天空一派迷 茫,灰白色的液流在窗玻璃上逡巡着,顺檐滴落的雨声在乳白色的雾霭里像理查 德演奏的钢琴乐调欢快地流淌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我没有急于起床,而是平躺 在床上,闭上刚睁开的眼睛,在这欢快的乐调里回味昨晚和李丹在一起的滋味。 时间一长,滋味越来越浓,越来越调动起体内的某种欲望,这种欲望让我下意识 地坐起来。再见到李丹,该怎么对她把自己昨晚的行为解释清楚呢?我心里因此 恐慌起来。 她认为我这是对她的粗鲁不礼貌还是表露自己对她的衷爱呢?忐忑的心让我 滋生出了怕再见到李丹的念头。可我还是起了身,穿上了件刚买不久的紫色T 恤, 这个颜色是李丹喜欢的,今天令她讨厌的事情可不能再做出来,否则她就会真的 疏远我。这么想着,我下了床。今天是星期日,室内的同学还睡得正香,一个星 期难得有这样一个舒散慵绻的时间,好好利用利用也是上等的享受啊。这么想着 手下放轻了些,拉门几乎没弄出声来,算是我对同学做的一件好事吧。 雨中的宿舍区空寂寂的很难见到人影,各种声音湿漉漉地混杂在一起,远比 晴天更让人嗅到休息日的慵懒和模糊。头顶包袱或塑料盆脚蹬屐鞋的朝鲜族阿妈 妮,拖着呱哒呱哒的足音急匆匆地往简易卖餐棚奔去,她们制作的风味菜在这里 很受欢迎,一来种类多样味道独特很开胃口,二来价钱比起学校食堂来也便宜, 这对手头不很宽余的学生来说真是一举两得,一日三餐都招徕了很多的光顾者, 因此棚内石台中间的过道里每到饭时就挤满了买朝鲜饭菜的学生,交叉着汉语和 朝语的熙攘声。 我走进去,在攒动的人头里,蓦地看见了梳了马尾辫的李丹,她也像是看见 了我,我挤过去,和她搭话。她笑着,脸却不自觉地红了说,这么早啊,买了什 么菜呀?我看着她手中的碗里盛着冒着热气的酱牡蛎就说,我也愿喝牡蛎汤啊。 她说,那感情好啦,是不是在敷衍我呀。我笑着说,那哪能呢,还是牡蛎汤好喝 啊。我见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刚才还在忐忑不安的心房似乎暂且有了个归宿, 一早醒来时还怕见到她的顾忌在见到她的笑容后好像全释放了出来,我的内心又 坦荡起来,心想,要爱就应大胆地去爱嘛,有什么值得后怕和自责的呢? 我低头时目光差点被击伤了,一阵强烈的眩晕袭过来。由于雨天的缘故,李 丹穿了红色塑料拖鞋的赤脚和挽了裤筒的小腿呈现在我的面前,那匀称的脚趾白 嫩的脚面微微凸起的踝骨和红润的脚跟,在走动中形成了一个释放着鲜润光泽、 令人倾心不已的美丽组合,更令我心神荡漾的还是她在迈步时那小腿的膂力折射 出的光洁而又修长的韵律。可能是太爱了的原因吧,在过道上走动的其他女生的 脚和腿也有的光着,其实也在释放着万般的神韵,可怎么也调动不起我欣赏的心 情来。 早饭后我们到图书馆的阅览室去读书,那里有很多我喜欢的书,譬如法国马 塞尔·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爱尔兰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 日本川端康成的《雪国》、《伊豆的舞女》、法国威廉·福克纳的《八月之光》 还有美国垮掉的一代诗集《嚎叫》。我阅读了这些书,尽管有些吃力,可当合上 眼睛,把书展开放在鼻翼深深吸一口书的香气,抚摸一下书页,便油然产生了一 股熨贴之感。去图书馆的路上,和好几个人擦肩而过。他们都打着雨伞,用右手 把伞杆举得高过头顶,随着走路时身体的晃动而上下抖动着。由于下雨,校园里 所有东西的色调显得格外鲜明,逐渐上升的路面乌黑亮泽,松枝翠绿摇曳,而举 着雨伞的同学看上去仿佛唯一被允许在落雨的早晨在校园里游动的特殊的魂灵。 他们沿着在这条逐渐上升的路分出的小径或去主楼或去文科楼,唯有我和李丹在 通往图书馆的小径上相依而行。 在阅览室的桌椅上,我埋头去读《追忆似水年华》的第一卷《在斯万家那边》, 我曾一度着迷于马塞尔在贡布雷夜间散步的两个去处盖尔茫特和梅塞格利斯以及 他外祖母家中曲折的庭院和亲属关系。当我又习惯性地将书放在鼻翼嗅那奇妙的 书香时,我看见坐在我不远处的李丹在往一个信封里装着什么东西,出于好奇, 我放下书挪动身子靠近她,可能是她太专注竟没感觉我的到来。我看清了那东西 是几片红色的金达莱花瓣,由于时间长的缘故叶瓣呈现出了黑紫的颜色。当她猛 地发现我时,她差点失手把信封掉在地板上。 走出图书馆时,李丹神情有些恍惚,在楼梯上踩空了一级,多亏我走在前边, 她跄踉的身子猛地向扑到了我身上,我再次感到她身子的柔软和滑腻。来到图书 馆外的用水泥块砌成的小道上,雨不仅停了,而且原先遮蔽天空的云层在打着卷 离去,薄暮的阳光温和地倾泻在我们身上。李丹说,真舒服啊,雨后睛朗的天气。 我顺着说,是呀,后山上的景色会更好的吧,离午饭还早着呐,到那里散散步吧。 李丹点了头,马尾辫一翘一翘的在她蓝色方格夹克衫上方晃动着我的眼睛。 七 阳光下的后山显得一片空旷清澈,与荡漾在校园小径上的气氛迥然不同,这 里洋溢着清新、纯静和凉爽,徜徉在其中心情就像钻进了一只新白木本做的升斗。 初夏的金达莱花已经凋谢而去,只剩下郁郁葱葱的灌木在雨后的湿气里,相互拥 抱在一起迎接着阳光的沐浴。走在前面的李丹活泼得无拘无束,时而在灌木丛里 露出头来朝我笑着把手放在额头上,时而倚着一棵笔挺的直插蓝天的美人松树上 将脸抬向天空,凸出的胸膊随着呼吸起伏不已,那张白皙而光润的脸上泛起凝思, 浓浓的眉、清澈的眼睛、悬直的鼻梁、栀子花辫纹一样鲜润的嘴唇又呈现在我的 现前,令我不只一次地激动,心神荡漾。 我们并肩沿着小径走出了学校后山上的小门,来到了一片更为广阔的松树林 和灌木丛里,有个胡耀邦题词的纪念碑高高地掩映在丛林中,道边的草丛里横着 些游人扔下的果汁包、啤酒瓶等杂物。夜晚我时不时地醒来,反来覆去地不能入 睡。李丹依偎在我的一边有些认真地说,万一就这样不正常下去,我恐怕要崩溃 了自己。我把手绕到她的肩头拢紧了她。就觉得有好多事在我脑袋里交叉矛盾着, 让我的脑仁子都疼。李丹像是有些诉苦的样子,又像是在寻问我该怎么办。我说, 都是些什么事呢?她一笑又说,你可别当一回事啊,我好像是老毛病,爱瞎想。 雨后的树林凉滋滋的,给人一种洒脱的享受,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筛落下来, 有乳香的气味在逡巡着,氤氲在这片凉滋滋的山坡松林里,她转过身来,我看见 她裸露在阳光里的手臂和小腿像她的脸蛋一样光泽熠熠,胸脯一凸一凸地起伏像 呼吸一样清晰而深长。抱抱我,我好想你那晚的拥抱。这话好像从她闪烁着深情 的眼睛里流淌出来似的,把我本来对她那晚的拥吻认为是对她不礼貌的后怕冲刷 得无影地踪。我大胆地拉起她坐在一块方整的白色石头上,雨水把石头洗涤得光 洁明亮,我感到这是上帝的刻意安排,我抓起她白嫩修长的手指贴在我的脸颊时, 在侧面的小径上走来了一位散步的老外,像是学校的英文外教,他绻着黄莹莹的 头发在阳光下很耀眼,满脸更是堆满慈爱的笑容,向我们致意,从他的手势和目 光我觉出他对我的羡慕。 白石头顶面的凹凸感像台按摩器熨贴着大腿和臀部,林间的风像位慈祥老人 的絮絮而谈吹拂着外教带着羡慕远去的背影。我说,你像是有心事或顾忌。李丹 嫣然一笑说,你怎么看得出来?我摇摇头说,只是感觉,真想再像那晚一样拥抱 你,你的滋味让我回味得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啊。我也是啊。李丹红着脸,她的这 句话几乎是我从她嗓眼里听到的。我们坐在粗糙起伏的白石头上,在阳光沐浴和 山风萦绕里抱在一起,紧紧地生怕中间有什么东西把我们分开,我的胸口荡过一 阵阵令人晕眩的暖流。我们的身体在白石头上像磁石一样紧紧地吸引和扭动着, 除了头顶上的松树林婆娑的华盖,什么也都看不见了。我把李丹慢慢地放倒在白 石头上,然后伏上去,紧紧地搂住她。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白嫩的手指抚摸着 我的脊背,我的心头有种奇痒迅速传导到下体,我感到这里的某个部位在急剧地 发生着变化,慢慢地挺拔了起来。 她的身体软酥酥的像无骨的面团,我体会到了少女的轻盈柔软犹如月华的徐 徐降生,那对坚挺的东西像小白兔直往我心口上撞,那股暖流再次向我澎湃而来, 我吻她白嫩红润的腮帮、紧闭的眼睛和悬直的鼻梁,直至她那宛如水蛭环节一样 的柔唇,我的心在激烈地跳动,再没有什么能比她那白嫩红润的紧闭双眼的脸庞 更令我神往的了。我的舌头在她的柔嫩的唇上甜蜜地逗留后就直闯她的口腔,她 的双唇像蚌壳开启一样无声息地接纳了我渴望的舌头,我品尝着她的唾液,滑蹭 着她洁白整齐的牙齿,当我的舌尖与她的舌尖相触时,一股熟鲜嫩玉米被嚼碎了 的香气氤氲在我的口腔里,一种的升腾的感觉引导着我像是滑翔在李丹那令人神 往的体魄里,我拚命抵住她的舌尖,久旱逢甘霖般地吮吸着泉自她的口腔的液体, 我们的舌尖像两尾在水里对嘴吸水的小鱼欢快地交织着,就在她紧紧咬住我的舌 头拚命地往外吐出的同时,一声哭腔带出了周铭这两个字的叫喊。 我迅速停止了接吻,刚才如火如荼的兴奋正在一丝丝地从体内退去,只是茫 然地注视着她淌出一串泪水的眼睛、腰间流畅的曲线、丰满而光洁的胸部、随着 呼吸静静起伏的平滑的小腹。我先前的预感倏地爬上心梢,我这么爱她,我有些 疑惑和气愤地说,周铭是谁?她睁开眼睛,擦掉脸颊上的泪水,坐起来。山风吹 拂着她的马尾辫一抖一抖地晃动,蓝色方格夹克衫在斑驳的阳光映照里衬托得她 的两腮更加红润白嫩了。她看着我,泪水在眶里打转,眼看又要淌了出来。她沉 默了半天,身子突然颤抖起来,猛地用双手抚住脸颊,梳了马尾辫的头发额前的 留海垂了下来,遮在她的手指上,形成了黑白分明的对比。她的啜泣声顺着指缝 流淌了出来,坐在白石头上的身子弓成了一团,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剧地抽噎。 八 见她心里痛苦又哭成了个泪人,我没有继续追问周铭是谁,而是说,李丹, 真的对不起,我又伤痛了你。她停止了哭泣抚住我的肩膀说,别介意,这不怪你, 别往心里去。说着她又闭上了眼睛,把白嫩的脸庞和红润的嘴唇慢慢地伸向我。 我吻了吻她然后拍了她的肩膀拉起她,她偎着我,我们踏着梦幻般奇异的阳光下 的小道,进入茂密的灌木丛,沿着刚才外教远去的小径信步走去。阳光下各种声 音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回响。我和她的足音就像在海底下行走的人的足音那样,从 截然相反的方向传来瓮声瓮气的回声。灌木丛里不守规矩的枝丫伸向小径,时不 时地蹭着裤筒,发出低微而干涩的咔嚓声,灌木丛中充满着令人窒息的沉闷,仿 佛夜行动物正在屏息敛气地等待我们的离去。 穿过灌木丛,从学校的后门我们来到校园的后山坡上,在两棵孪生的火矩松 下面树荫很多的石台上坐下来,迎着徐徐而来的西南风,学校的建筑物在阳光下 熠熠生辉,在我们的目光里一览无余。李丹双手抚着脸颊望着对面蓝天飘来的白 云,她的思绪伸向何方了呢?找出她和其他女生所住的宿舍楼好像不很容易,因 为宿舍区在教学区的南边,中间还隔着一条东西方向的公园路。我静止不动地凝 视着校园里的景色,在冥想中身体好像移进了她所住的女生宿舍,那里会有融进 了她的体香的芬芳的气息在呼唤着来自体内的莫名的感觉,让我联想到犹如风中 之烛的灵魂的最后的忽闪,我多么想用双手把那烛光严严实实地遮住,守护它, 不让那空穴来风把它卷走。她转过身用手指着飘浮游走的白云说,你就像它,在 不停地悠荡着我的我的心。 我们走下山坡,沿着游泳池和网球场旁的弯曲的小径,来到了树荫曳地的校 园里。阳光下的网球场上,有两个男生在练球,一个是瘦瘦的,一个是胖胖的, 两人球艺都不错。他们一边神情肃严地冥想着什么,一边执着地往来踢球,而且 两人都已汗流浃背。那个瘦瘦的男生瞥见李丹,便停止打球,走过来笑嘻嘻地与 她搭话。李丹向她摆了摆手大声说,练得挺起劲的嘛。那男生满意地回到球场练 球去了。再往前走,就到了文科楼,我们在五楼的一间教室里上课,往日这个时 间,正是上午散课的时候,一楼人可能是肚子饿的缘故,一个劲地拥挤着往外走。 现在可是人影稀少,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出楼来,看见我们就点 头致意,然后各走各的路。 顺着那条逐渐上升的柏油路,我们身子有些向后仰地往宿舍区走,柏油路上 的温度骤然高了起来,我看见李丹的两腮红扑扑的,鬓角处的头发梢上都渗出了 汗滴。在路过校门内收发室外的邮箱时,她随手把一封信丢进了进去。我说,是 不是在图书馆里装有金达莱花的那封?是邮往上海的吗?她依然红着脸,两只眼 睛忽闪闪地瞅着我没有回答。出了校门,跨过熙熙攘攘的公园路,对面就是宿舍 区了,3 号和5 号宿舍楼的北头与东头相隔只有四五米远的样子,高高的楼角直 插云霄,须仰视才能看到。我们通过这个空间留出来的小道,到简易卖餐棚在阿 妈妮那里买了辣白菜、辣酱、道拉吉根和酱牡蛎,走进了李丹所住的5 号女生宿 舍楼。 李丹开门,随着门扇的旋转,宿舍里的景致尽收眼底,果然如我的想象,扑 面而来的是混合了清新的芬芳气息,令我麻木了不少的嗅觉为之一振。正合我意 的是整个宿舍里除了李丹和我没有其他的人,我想这些女生们可能是耐不住星期 天的寂寞纷纷走出去到阳光里享受花样的华年。我把买来的菜放在四周都是床的 方块状空地的桌子上,上面本来就已经摆放了好多的餐具,再放上这些菜就更挤 了。李丹把菜放在餐杯或餐缸里,舒了口气说,正好,她们都出去了,午饭你就 在这儿吃吧。我听了心里很是不舒服,心想,就是她们在这里,我也要在你这儿 吃午饭的,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吗?她从桌子抽屉里抽出两瓶冰川牌啤洒,朝我晃 了晃说,这是昨晚室友聚会剩下的,你先就着菜慢慢喝着,我去食堂买两个饭。 她说着就端着其他女生的餐具走出门去。 我开着啤酒往茶杯里倒,啤酒花在茶杯里翻腾升起的同时,我全神贯注地看 着李丹闪在走廊里的背影,她快捷而灵巧的身子在走廊的水泥地板上留下了一串 清脆的高跟鞋响声。不一会儿,她就一手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米碗地用脚推门进 来,那样子让我想起印度打击乐的演奏者来:刚击响那边的吊钟,马上又敲这边 的板,旋即拍打水牛骨。每一个动作都敏捷而准确,相互配合得恰到好处,我出 神地望着。快来帮帮忙吧,还愣在那儿干啥?我这才从她的话里回过神来,慌忙 起身接过米碗说,你看我,光顾得喝啤酒了。她笑了笑把身子转过去,她后身的 腰格外的窈窕格外的苗条,仿佛紧紧束住的腰肢在发育过程中因某种原故被突然 松开一样。她手端米碗坐在床铺上对着桌子用匙子挑了菜和米饭一起吃,那样子 好像饭茶挺香的正合她的口味,阳光透过玻璃窗明晃晃地照射进来,为她身段的 轮廓镀上了一层恍惚而隐约的光膜。 两瓶啤酒快喝进去的时候,我的眼睛有些粘乎,觉得嘴角也有些往下撇,痛 苦相就流露了出来。我说,李丹,这是为什么。她听了放下饭碗,嘴里的饭还在 嚼着,腮帮一凸一凸的。你说晚上时不时地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并且还说这 是不正常的,这不正常是不是就是和我的交往的不正常呢?她默默皱起眉头,发 愁的样子让她比开心的时候逊色了不少。她直直地望着射在地板上的阳光,阳光 看上去比刚才更明亮了。如果能不说的话,我是不愿说的,如果可能,我打算把 埋在心里的事永远地埋在心底。可是没办法啊,还是得和你说。大一下学期在凤 梧水库春游的时候,我的心就跟上了你,并且一直喜欢你,想接近你,恰巧我们 回家是一条道,在一起的机会多,想让你拥抱,让你抚摸,感到依偎在你的胸膛 上有说不尽的幸福感,这种感觉在他那里我也没有感受这么深。 原谅我。她接着说。他,现在当然你知道是谁了。不是我想伤你的心,但这 点恳望你能理解。我和周铭确实是特殊关系,他的家就在虎陷塘。我们从三岁开 始就在一起玩,彼此在一起说这说那,投机得很,就这样一起长大了。双方的爸 妈是同一学校的教师,他们彼此非常喜欢我们,他们就以金达莱花为媒给我们定 了亲。第一次接吻是在金达莱花盛开的一个晚上,我们在镇子外边的灌木丛里躺 着到了很晚才回家,以至爸妈以为我们出了意外。在大学里,我们就以金达莱花 为信物时常通信诉说相思之情,彼此看见金达莱花就像见到了真人一样。总之我 们就是这么一种关系。她说着,伸手去拿桌面上的盛了啤酒的茶杯,但没拿稳, 茶杯落在地板上,打了个滚,啤酒洒了一地。我问她是否想喝啤酒,她有些苦涩 地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是要你不要再喝了,喝多了会出事的。虎陷塘,原来是周 铭的虎陷塘,他会是我想象里的那个传说中的英雄吗? 九 她嗔怪的样子让我油然而生的愠怒从喉头往胃慢慢下移,继而又由胃向身体 的各个角落扩散开来。一片云彩遮住了阳光,室内的光亮倏地暗了下来。李丹感 觉到了,不禁小声啊地喊了一下,我不由地把脸转向她,我感到有股凉气扑在脸 上,她坐在下床沿上怔怔地看着我,我扔下盛了啤酒的茶杯,侧身把她往怀里揽, 她顺从地柔软着滑落过来,她紧闭双眼的脸蛋红润而白嫩,嘴唇更像美极了的水 蛭环节,娇嫩的唇角一动一动的,仿佛只要用手轻轻一掐就会像粉嫩的葡萄一样 涌出水来。 面对着这样一副柔美的脸庞,我的心房在激烈地跳动,我明显地感到束紧着 我的胸部的紫色T 恤扣的束缚。再没有什么比李丹那柔美的紧闭眼睛的白皙的脸 庞更让我陶醉的了。她围拢在我肩膀上的胳膊通过手指明显地对我增加了力量, 好像传来了她的愿景,轻微的力量在诱惑和触动着我末梢般的神经,更刺激了我 蛰伏已久的欲望,我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搬住她的头在她体香的引导里把她的 脸蛋吻在唇上,我觉得我的唇所落之处不像是在一张脸蛋的各个部位,而是滑落 在如娇艳柔软的绸缎一般的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柔韧的舌时而在她的口腔时而在 我的口腔里相互触动缠绕,像溪水一样潺潺而动像两只小鱼在溪水里愉快地上下 飘浮。我内心的不安早已无踪影,当我明确了蛰伏的欲望已经到来之后,接吻就 更加热烈和果断。我看到李丹的双唇随之也变得更加柔软。 我担心自己整个身心是否会融进她那温暖的甜蜜的口腔里,手指也就想去触 摸有形的东西。于是我把紧搂着她的脊梁的右手抽出来方向准确目标坚定地伸进 她蓝色方格衬衣里,我再次感到皮肤与皮肤真正接触的滑腻所带来的舒爽,她的 脊背的肌肤是纤细的,脊梁骨是不坚硬的。为了缓和喉头的干渴,我吞了一口唾 液,在中午的岑寂中喉咙的滑动居然发出了大的响声,李丹于是像响应这一回声 似的倏然抬起头来,明亮的光线中,我的胸口处明显地感觉到了李丹乳房的形状。 我隔着她紫红色衬衣,手心抚摸着她的身体,从肩到背,从背到腰,我反复缓慢 移动着,把她身体的曲线和丰腴输入脑海。 李丹落泪了,泪水滑落在我的脸颊上,她往后缩着身子,嘴唇略微颤抖,继 而抬起双手开始慢慢地解开紫红色衬衣的纽扣,纽扣共有五个,我仿佛做梦似的, 注视着她用娇嫩的手指一个接一个地解开。当五个小小的红扣全部解完后,李丹 像荔枝脱皮一样把衬衣从腰间滑下,她的上身惟有的就是那两个凸凸的白色乳罩。 她沐浴着柔和的光线的身子,宛如刚刚降生的崭新的肉体,柔光熠熠,令人不胜 晕眩。每当她稍微动荡下身子,实在是瞬间的微动,阳光投射的部位便微妙地滑 开来,遍布身体的阴影也随之变幻,恰似静静的湖面上荡漾开来的水纹一样改变 着形状。她说,我是把身子第一次给一个男人看,就是周铭也没能看到。我感动 得泪水在眶里团团打转,我不敢再把手和唇触向她,这是多么完美的圣洁之体啊。 我现在感到的只有保护这圣洁不被玷污的义务而没有占有和侵入她的权利,只是 茫然地注视着她腰间流畅的曲线、柔韧而圆韵的乳房、随着呼吸静静起伏的平滑 的小腹…… 十 再次登上被称为县界的山梁时,是我完成了学校安排的两个月的实习回到姐 姐家小住几日后走在了通往天宝山镇去的路上。夏天风风火火地撞进了这个季节, 山梁上的小道被雨水冲刷得光洁平整,大小不一的沙粒密集地遗留下了雨水涤荡 的痕迹,远处的层峦在西坠的阳光下罩上了一层赭色的雾岚,高大笔挺的柞树像 原生林一般直耸云天,氤氲着岚气的山峦在在宽大浓绿的柞树叶缝隙里隐约闪现 着。曾经盛开了金达莱花的灌木丛在黑色土壤的滋润下现在已是绿色一片,我想 起了绿叶还没绽放时的那一片片火红,就像李丹经常穿的羽绒服的颜色一样在温 暖着我的感觉。 两个月前她回到她所在的县中学实习去了,在这之间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联系。 我要去的天宝山客运站这次也没有她在那里等待,走下山梁身子只能往后仰两腿 几乎不打弯地迈步,柞树林隐退而去,阴森森的晦暗也悄然消失,满目都是阳光 沐浴下的绿色,我的小腿肚像灌了铅水每挪一步都得费上不小的力气。山风热辣 辣地在皮肤上蹭来蹭去,丝毫没有凉爽的气息。我又看到了这个四面环山盆地样 的地方,清澈的溪水在通往那里的路边潺潺地流淌。我把目光撒在客运站的候车 室和广场上,在每个人的脸庞上睃巡,期待着能寻找到什么,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最终还是我失望了,我的目光变得垂头丧气。 客车驶上了镇子中间的那条黑色的柏油路,我坐在车上,两侧的平房延伸出 很远,一只只圆形黑色的烟囱矗立在房顶的红瓦上,一缕缕白烟在那里袅袅地升 起,然后在暮色里荡漾在镇子的上空。出了镇子,往东的第一个屯子就是虎陷塘, 这个曾引得李丹悄声惊叫的朝鲜族屯子,居然就有周铭的家在里面。虎陷塘,能 让老虎失蹄陷落的塘子,我那时想像的会有一个英雄的传说,会不会延及至今, 让我在这里也很无奈呢? 虎陷塘两侧的田地很平整,在宝蓝色的夜光里拥抱着这个传说,闪烁在引导 着我想象的目光里。路边的朝鲜族房子里有灯光伴随着枷椰琴悠扬的声调飘荡在 屯子的上空,我辩别出了这曲调是《阿里郎》,学校广播室每每在早饭前就播这 首节奏欢快的歌曲,还有《道拉吉》,这些别具朝鲜族风味的歌曲很是影响了我 的民族文化倾向,感到自己生命里已经打上了朝鲜族的烙印。 第二天上午,在教学区的那条逐渐上升的柏油路上,我遇见了李丹,当我看 到她的时候,她几乎同时看到了我。她站在一棵塔松下向我招手,塔松的阴影遮 住了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子,唯有晃动的手臂在阳光里泛着浅淡的鹅黄色光泽。 我快步走过去,笑着只是笑着,连你好这样的话也说不出来。塔松的阴影很大, 我走过去就连我也包围了。我感觉不到阳光的照耀,树荫里满目都是李丹释放出 来的青春的气息,在这气息的氤氲里,我端详着她。 如自己在脑子里想的那样,她显得比以前更成熟,晒黑了不少,由于在乡下 的时间较长,那儿的锻炼和户外活动多,体形显得紧绷绷的,那澄澈明亮的眼睛 和羞涩似的嗫嚅着宛如水蛭环节的嘴唇倒是和以前一样,她的娇美荡漾着一种给 人以亲切抚慰之感的特有的娴静。我为这样的娇美而怦然心动,使我为之更加痴 迷倾心。尽管如此,一想到虎陷塘,我想象的那个传说中的英雄清晰地呈现在我 的眼前,我感到这种痴迷和倾心随着即将到来的毕业典礼而逝去,心里不自觉地 充满了恼人的惆怅与遗憾。 这两个月过得还好吗?李丹转过身,朝着柏油路逐渐上升的方向走去。还好, 只是有点我说着跟了上去。只是有点什么?她回过头来,梳了马尾辫的头发乌泽 闪亮,留海下面的脸蛋在阳光里文静地温柔着。这当然你明白啦!我对着她转过 来的脸说。她听了果然红起了脸,然后有些嗔怒地愤愤然只顾自己地往前走了。 我紧紧地追赶,在后边问她,今天系里有晚会吗?她不但没有回答,反而走得更 快了,在教学楼边上的那棵榕树下,她才甩给了我一句,明天学校在俱乐部里有 毕业典礼。 教室里除了已经熟稔无比的课桌椅子和黑板外,空荡荡的寂寥落寞,失却了 往日金老师在内的老师们浑厚遒劲的讲课声和同学们课后熙攘的说笑声。桌椅上 落下了一层浅浅的尘土,用手指一触就留下一道能看到桌面紫漆的纹路。李丹找 了块蓝色椅子垫在我们原来的桌子和椅子上擦了几擦,两手扶腮地端坐着,凝望 着前面的黑板出神。她的眼睛深妙的光泽和她温柔地静坐着的神情,重新使我激 动。她这样的柔情自现是少有的,她的静穆预示着她要完成一项神圣的任务而置 自己于不顾。我端详着她,她已经沉醉在温柔的美梦里了,好像一个发着芽的春 天的森林鸣奏着空旷动人的钢琴曲。 她感觉着在相同的时空里和她倾心的男生在一起,她用连衣裙遮不住的小腿 和凉鞋里红润白嫩的双脚在诱导着我。在她的心房里,在她的脉搏里,她感觉着 我,我在她的血脉里,像曙光一样。她闭上眼睛微微地张着嘴,来吧,这是最后 一次了,算我回报你对我的真挚的情感。她的话让我似乎听到了周铭自上海而来 的跫音。不,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我做着歇斯底里的挣扎,期望眼前会有 奇迹出现。我抱起她拚命地摇撼,这种摇撼像欲望亢进时的动作一样,盲目的模 糊不清的。我粗鲁地摇撼着她,她的身子随着我的摇撼颤动不已,我觉得温情的 波涛汹涌地从自己的心肠流到她的心肠里,两个互相怜爱的心肠在燃烧着。是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坚定地说着。由你做去了。 她的话在否认着我刚才挣扎般的努力,她叫了声,伸直了身子,把她整个柔 软而温暖的身体再次投在我的怀抱里。我有些癫狂地搂紧她,这柔软的身体在交 触里瞬间变成了一块无骨的肉团,任由手的力量去揉搓。我吻着她柔韧的两乳, 她尖尖的乳房一高一低地动荡着,她的面孔紧随着马尾辫的颤动而变得鲜红,通 体光亮,她紧闭着眼睛,象牙似的光耀修长的两腿,饱满而天真的臀部,看起来 像天使似的。 中午我躺在宿舍的床上,闭上眼睛去想明天的毕业典礼。室内一片寂静,偶 尔传来下床的同学翻身时弄出的床的轻微的吱呀声。黑暗中仿佛有小小的图形一 闪一闪地飞舞,耳畔仍有李丹动情时的喊叫声在响。我是爱她的,她也爱我,有 谁能制止得住呢?明天在毕业典礼上,当我的手彬彬有礼地握住她的手指说再见 时,这种感受实在是不能加以制止。 这样想着没有多久睡意就袭了过来,把我拖入温暖的泥沼之中。我梦见了灌 木丛里的金达莱花,山路两旁的灌木丛里盛开着火红的金达莱花,数量多得令人 难以置信。风吹得并不弱,而金达莱花却纹丝不动,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每朵 花上都蹲着上只蝴蝶,压得花朵摇动不得。我拿起一根树枝往眼前的灌木丛上抽 打,想让蝴蝶飞走,让花朵恢复摇动。然而那蝴蝶却飞不起来,岂止飞不起来, 反而变成了一个个蝴蝶状的铁疙瘩,啪嗒啪嗒纷纷落地。